第十卷 此乃迈向魔的第一步 第五章

<p>台风肆虐的日本海。</p>

<p>九月时曾在电视上看到的景象。现正呈现在我眼前。</p>

<p>唯一不同的是我人正在船上，并身处于暴风雨中。虽说是暴风雨，天空却是一片蔚蓝。</p>

<p>云的流动有些快，但一眼望去却是冬季晴朗的天空，就连风都不是很强。</p>

<p>但海面上浮是互相碰撞的汹涌波涛与漩涡。</p>

<p>打上船缘的波浪扫过甲板，从头顶直扑而来的高浪还打断桅杆。</p>

<p>巡航中的护卫舰则被汹涌的波涛挡在遥远的另一方。</p>

<p>此时相互看着天空与海面，不禁让我陷入是否正在看天国与地狱的错觉。</p>

<p>“应该不是……章鱼怪吧?”</p>

<p>“当然不是。圣砂国的大陆周边有着称为‘天然防护’的特殊海流。这个海域每年只有十几天是处于风平浪静的情况。要是错过那段期间，不管是技术多高超的领航者都无法接近他们国家。这等同于拥有坚若磐石般的隐形城墙呢!也因此他们才能在几千年来一直维持锁国状态。”</p>

<p>被水花溅得全身湿透的我们移动到操舵室。</p>

<p>因为船身已经倾斜到不能再倾的程度，我们只得扶着船舱墙壁的栏杆慢慢前进。</p>

<p>这感觉很像过去到熟悉的游乐园常玩的海盗船。</p>

<p>不过萨拉列基因为海水而手滑，差点摔在倾斜的地板。</p>

<p>“危险，萨拉!”</p>

<p>我手还没伸出去，伟拉卿已经抓住他纤细的肩膀并往自己身边一拉。</p>

<p>对哦，因为他给人很柔弱的感觉，所以我总是不知不觉想照顾他。</p>

<p>问题是他的身边已经跟着一名可靠的保镖了。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外行人替他担心。</p>

<p>另一方面，我的随扈则把右手举到眼睛上方，遮着光线眺望远方。</p>

<p>“真遗憾，看来没机会表演斩杀巨型章鱼给你看了。啊——我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章鱼作怪，而是圣砂国着名的海流，对吧?”</p>

<p>“随便啦，约札克，倒是你站那么前面是很危险的!快点回来，回来这里!纵使你的上臂二头肌很有力，但要是被浪卷下去的话可是没有地方让你抓哦!”</p>

<p>“太过份了，陛下，你只把焦点放在人家的身体啊?”</p>

<p>真搞不懂到底谁才是保镖。</p>

<p>退到船舱入口的约札克对着我面露难色地说：</p>

<p>“……肉眼已经看不到护卫舰了，而且是两艘都看不见。照理说是不可能沉没的，但看来距离我们相当远。”</p>

<p>“这……是什么意思呢?”</p>

<p>“我们将被迫在毫无武装的情况下进入敌区。”</p>

<p>原来如此，天生就是士兵的他一旦没有护身的刀剑在旁，当然会感到不安。</p>

<p>不过我们是和平的外交使节团，倡导和平外交的人如果还摆出夸张的阵仗保护自己的话，那不就本末倒置了?</p>

<p>我当然会祈求护卫舰不要遇难，但就算没有他们随行也无所谓。</p>

<p>“不过那也得等我们平安抵达圣砂国再说。总之，不先渡过这个难关，我们恐怕会葬身海底哦。”</p>

<p>船上的控制中枢已经泡水了。</p>

<p>紧抓着船舵的三名船员则是用全身的体重设法稳住船身前进的方向。</p>

<p>为了不让船身翻覆，必须抓准时机越过大浪。</p>

<p>“船上的明星主舵手是谁!?”</p>

<p>这好像厨师世界的叫法。听到萨拉列基的声音。发色最深的男子回头说：</p>

<p>“是我，陛下!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您到船舱里用柔软的物体保护自己!”</p>

<p>萨拉列基压着镜框防止眼镜因为冲击而飞走，然后问道：</p>

<p>“你有通过这片海域的经验吗干”</p>

<p>明星主舵手扬起眉毛瞪大眼睛，露出意外的表情。</p>

<p>“当然没有，陛下。”</p>

<p>“船长呢?”</p>

<p>“我也没有，陛下。国有货船是不可能接近圣砂国的。”</p>

<p>少年王不悦地咂着舌，嘴里喃喃地说道：</p>

<p>“结果只有我啊。”</p>

<p>我不懂他说的只有他是什么意思。</p>

<p>我环顾四周想找找看有没有人听到他讲这句话，不过船员们只是拼命地固定船舵，看来应该是没人听到吧。</p>

<p>这时我不由得握紧拳头对他们说：</p>

<p>“加油啊!总之要加油哦!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说哦!”</p>

<p>“谢谢您……不过，客人您还是到安全的船舱里…………”</p>

<p>站在明星主厨右边嘴里不停念念有词的矮小男子，他咬紧的齿缝还发出磨牙声。</p>

<p>因为感觉到有人在移动而回头的我，发现伟拉卿正好从房间走出来。</p>

<p>他的头发、肩膀及大西马隆军服背后，都因为被水濡湿而变色了。</p>

<p>“你要去哪里……”</p>

<p>“请回船舱口巴，萨拉列基陛下也是。”</p>

<p>被硬推给约札克照顾的萨拉发出不满的声音，但仍阻止不了开始跟随肯拉德脚步的我。</p>

<p>我想他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突破现状，因此急着想尽快知道。</p>

<p>“你要做什么?伟拉卿?”</p>

<p>扑打过来的海浪毫不留情地将我全身打湿，若不小心一点很可能会滑倒。</p>

<p>我光是一边抓着栏杆，一边试图追上他就花了不少力气。</p>

<p>“回答我啦!”</p>

<p>“我在找人。”</p>

<p>他一边走下船舱的楼梯，一边往我这边看了一下。</p>

<p>在确定我没有被冲走之后。露出认命的表情叹着气说：</p>

<p>“都叫你别跟来了，真拿你没办法……这里很危险，所以要跟紧一点。”</p>

<p>“这可是攸关自己搭的船的命运，我当然也会想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因应。况且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吧?’</p>

<p>“可是你这个举动会让克里叶在护送萨拉进船舱之后，不得不再赶过来找你……你这个人还是一样很会给护卫找麻烦……小心不要滑倒了，注意自己的脚步。”</p>

<p>“这我知道。”</p>

<p>我用手拨开贴在湿漉漉额头上的刘海。</p>

<p>海水跑进我的眼睛跟鼻子，喉咙也呛的很难过。</p>

<p>我握拳想擦拭刺痛的脸颊，但眼角却越来越痛。</p>

<p>“啊，你这样擦会……”</p>

<p>之后伟拉卿就缄默不语。静静地穿过货箱之间的通道，然后抬起先前穿过的地板往昏暗的船底看去。</p>

<p>那里是被称为奴隶的神族人们遭到拘禁的地方。</p>

<p>內部的情形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p>

<p>里面的水深及膝，连坐都没办法坐。</p>

<p>加上里面根本没有能够抓牢的固定物体，因此只要船身倾斜，人们就往墙壁撞去。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没有惨叫。只是低声呻吟地忍耐着。</p>

<p>“喂”</p>

<p>我的声音吸引了几盏金色的灯光。</p>

<p>那是抱着必死决心逃离圣砂国，如今却要被遣返回国的人们的眼睛。</p>

<p>“你们没事吧?”</p>

<p>我真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怎么可能会没事呢。</p>

<p>要是不尽快疏散他们，等到进水的速度变快，他们就会全部三振出局了。</p>

<p>不过该怎么用无法沟通的语言向他们解释呢?</p>

<p>“喂，再不快点离开这里你们会有危险………”</p>

<p>伟拉卿折回船舱中央，拿着点了火的油灯跟临时撕下的纸片跳了下去，我也战战兢兢地从楼梯爬了下去。</p>

<p>“要是他们之中有人是船员或曾在海军服役就好了。因为如果对方是圣砂国的海运相关人员，或许就有渡过这个难关的技能。最起码一定比小西马隆船员了解这股海流。”</p>

<p>“啊，我懂了!就是“请问在乘客之中</p><p>有人是医生吗?”的战略吗?”</p>

<p>我对自己露出“搞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失礼表情一点都不在意，开始在神族们的中心地带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叫。</p>

<p>“请帮帮我们!如果是你们之中有人会驾船……啊一真是的，语言又不通!”</p>

<p>“帮我拿着。”</p>

<p>伟拉卿把油灯塞给我，然后用木炭在大大的纸张上画图。呃——太阳?</p>

<p>“是发电所的标志吗?”</p>

<p>“不是的!”</p>

<p>“要不然是什么……肯拉德，你好像不太会画画耶………啊~我看懂了!是舵，你想画舵是吗!?东西借我一下!”</p>

<p>若将美术平均成绩分成五个等级!</p>

<p>大约会落点在第二级的我，潛越地接过画笔，在纸张的背面画了大大的舵轮。</p>

<p>这么画应该OK吧?接着我把它像举牌女郎那样高举在头上。</p>

<p>“有没有人会掌船舰的舵!?我们想找会转这张画所画的这种圈圈的人!”</p>

<p>刚开始神族们似乎把我们俩当成怪人般看待．但不久他们就离开原本靠着的墙，慢慢地朝我们走过来。</p>

<p>其中一名男子畏畏缩缩地举起手。他的脸颊凹陷，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似的，不过深金色的眼睛却显得炯炯有神。</p>

<p>“你是操舵手吗?太好了，肯拉德，找到了，真的有耶!”</p>

<p>“是啊。”</p>

<p>“其实我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啦!”</p>

<p>我们催促着连姓名都没问的男子上楼梯，因为我们得尽快带他去操舵室，请他帮助我们渡过这波涛汹涌的海面。</p>

<p>我握住先率先爬上去的肯立德的手，准备从船底出去。</p>

<p>“等一下。”</p>

<p>“什么事?”</p>

<p>“不能把这些人丢在这里。”</p>

<p>现场有一百多道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上，难道这里是唯一的出入口?</p>

<p>“现在没有时间………”</p>

<p>“可是如果船不幸沉没了呢?待在这么下面的他们是不可能脱逃的。各位，这个地板、木板是开着的!现在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半个守卫在看守。请你们要做好随时能够上救生艇的准备哦，”</p>

<p>但他们只是不安地面面相觑，这让我深深感觉到语言不通的辛苦。</p>

<p>“听清楚哦，这是开着的!”</p>

<p>“陛下，快走吧。”</p>

<p>听到熟悉的称呼顿时让我松了一口气，幸好我们的语言是相通的。</p>

<p>“肯拉德。”</p>

<p>我靠着木箱边缘走回船舱，因为我一直无法理解，所以开口询问在一旁快步行走的肯拉德。</p>

<p>“那些人为什么不出来呢?”</p>

<p>那地方就跟洞穴没什么两样啊!</p>

<p>“虽说神族跟人类不一样……但他们并没有得到人类应有的待遇。要是我肯定早就发飙了，还会找相关单位投诉呢。”</p>

<p>“可能是他们一直被教育不得反抗吧，不过……”</p>

<p>就在这个时候，走在伟拉卿前面的男子突然回头对伙伴说话。</p>

<p>“今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p>

<p>他可能是在指示留在原地的伙伴吧。</p>

<p>虽然有一两句话刻意降低声调，但紧接着就变成激动的喊叫。</p>

<p>虽然完全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内容，但是在船身剧烈摇晃，我们三人一起撞上货箱的时候，他说的话里夹杂了几个我也听得懂的单字。</p>

<p>贝尼拉?这名神族男子刚刚说了贝尼拉?</p>

<p>那是出现在交给我的信里面的单字。</p>

<p>虽然不晓得到底是地名或人名，但云特曾说很可能是专有名词。</p>

<p>虽然我听不懂他前面讲的动词，但惟独贝尼拉这个名词我听得懂。</p>

<p>我清楚的听到这名瘦弱男子口沫横飞的激烈台词里，出现了我知道的单字。</p>

<p>“喂，你说了贝尼拉!?你刚刚说了贝尼拉对吧?”</p>

<p>我揪住男子的衣服猛摇。</p>

<p>他身上的衣服跟当初分配食物的少女一样，只是在一块布上面系了皮带的超寒酸衣服。</p>

<p>“告诉我，‘贝尼拉’是什么?杰森说那是唯一的希望，佛莱迪也说要‘救’。请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救?贝尼拉是你们的什么!?”</p>

<p>“陛下!”</p>

<p>像枯枝般的瘦弱肉体似乎被我摇得很痛苦。我看他别说是说话了，就连呼吸也没办法。</p>

<p>“有利!”</p>

<p>肯拉德硬是抱住我的腰，把我从神族男子身上拉开。</p>

<p>我的下巴还撞到他的左肩，疼痛感终于让我恢复冷静。</p>

<p>“你们语言根本就不通。”</p>

<p>“说的也是。对不起……是我不对……而这种问题凭我这美术成绩只到第二级的人是画不出来的。”</p>

<p>没头没脑就遭到责问的男子，因恐惧与惊吓而显得表情僵硬。</p>

<p>我不知道这样的道歉方式他是否能理解，总之又对他低了一次头表示歉意。</p>

<p>“……我们走吧，不然等船沉了的话就为时已晚了。”</p>

<p>“是从前面算过来吗?”</p>

<p>“啊?”</p>

<p>他那半开玩笑的言词让我在刹那间忘记此时的紧急情况。</p>

<p>“你说美术第二级的成绩，是从前面算过来第二好的意思吗?”</p>

<p>“别傻了肯拉德，当然是最后面算过来的倒数第二级。没关系啦，你大可不必安慰我。”</p>

<p>我们一面轻松交谈，一面爬上楼梯，但是我稍微好如世界末日，船员们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浪卷走有什么抓什么。</p>

<p>其中还有人用粗绳索把自己绑在柱子上。</p>

<p>前进时如果不多注意一点的话，就会因为从侧面扑过来的海浪而摔个狗吃屎。</p>

<p>海面波涛如此汹涌，但天空却美得像另一个世界。从头顶照下来的阳光既明亮又温暖。这让正受到大自然凌虐的我们有种在地狱受惩罚的感觉。</p>

<p>不过，就在我想深呼吸的那一瞬间，注意力却中断了。</p>

<p>我明明有刻意远离甲板边缘的，但是从头顶袭来的绿色波浪却打在我脸上，害我原本抓住通道栏杆的手不小心松开了。</p>

<p>“糟糕!”</p>

<p>幸亏甲板旁边的栏杆挡在我的肚子附近。我才没有摔下去，不过也要感谢紧紧抓住我厨房制服背后的伟拉卿的反射神经。</p>

<p>他应该会像往常那样问我“没事吧”。</p>

<p>我往自己差点摔下去的海面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赶到我身边的肯拉德也用他棕色的眼睛望着海面。</p>

<p>那里有个漩涡，是有别于周围波浪的深蓝色圆圈。</p>

<p>“你没事吧……”</p>

<p>“好险、好险。”</p>

<p>我一直盯着漩涡中央异常明亮的蓝色看去，总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吸进去似的。</p>

<p>我记得这种感觉，但想不起来到底曾在哪里经历过，因此觉得很焦躁。</p>

<p>抬头看着快跟我肩靠肩的肯拉德，发现他似乎也跟我想着同样的事情。</p>

<p>我还觉得那一头好像会伸出白色的手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拉过去呢。</p>

<p>或许我会在没有痛苦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情况下，被带到让肺部失去功能的深海底…………</p>

<p>我觉得远方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于是在无意之间往前踏出半步。</p>

<p>照理说我不会掉下去的。</p>

<p>如果没有人从后面推我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