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魔眼之王与天涯魔境第一章新生神话同盟

1

「妳说新生神话同盟……？」

听到天华说出口的话语，一抹冷汗流过我的背后。

新生神话。

那是昔日天华试图在这座劳亚古陆岛上成就的事情。

而且……

「第二次神话战争……妳究竟打什么主意，天华？」

「嗯～？」

听到我低沉询问的声音，天华露出惹人怜爱的笑容，微微偏头表示疑惑。

「需要说明吗？」

「废话！」

妹妹嬉闹的态度让我不禁怒吼出声。

「咦～哥哥真的不明白吗～？」

「……！」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透过话语的音调，能够充分察觉到话中含意。

不过，那所意味的内容，实在太过令人绝望。

这番话从妹妹口中被告知这点，实在令人太难以接受。

「妳……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只能宛如愚者一般重复这样的反问。

天华仿佛看透我内心的纠葛，呵呵地笑着。

「就算你问我要做什么～只能说就跟字面意思一样喔。」

天华这么说，张开双手臂。

「我要开始十年前的后续。开始一场神蹂躏人类、竞争世界霸权的战争。」

昔日在三天内杀害了十五亿人的战争。

天华说要开始那战争的后续。

跟随在妹妹背后的，是毁灭了神界的七尊神。

玛雅•阿兹特克神话的特斯卡特利波卡。

日本神话的伊邪那美大神。

印度神话的湿婆。

埃及神话的阿蒙•拉。

希腊神话的黑帝斯。

北欧神话的洛基。

凯尔特神话的鲁格。

无论哪个成员都足以匹敌各个神话的最高神。

要破坏世界简直轻而易举。

「……那么，妳向教会（我们）发出宣战布告的理由是？」

一直在旁听着的师父莉兹•史雷将刀扛在肩上，同时询问头顶上的天华。

直到刚才为止，我们还在跟她与库雷曼──跟教会方的神罚者们战斗。

不过，因为天华出现，战斗暂时中断了。

虽然很接近单纯的胶着状态，却有明显的不同。

圣餐管理机构、真圣教会、新生神话同盟──拥有强大力量的世界三大势力，在这里齐聚一堂。

由三足鼎立形成的危险均衡。

这种均衡会因为某些契机轻易地崩溃。

「哈，明知故问。」

在这种紧迫的氛围中，天华对师父的质问夸张地发出嗤笑。

她用嘲弄的微笑与侮蔑的眼眸俯视师父他们。

她的嘴角残酷地扭曲起来。

「这样正好。先在这边削弱教会的战力好了。」

天华将手持的伞（埃癸斯）比向师父他们。

聚集在伞前端的紫电。

「雷霆（Keraunos）」。

希腊神话最强的神造兵器。

天华毫不犹豫地将那紫电朝师父放射出去。

「唔！师父！」

我在疯狂肆虐的轰雷中护着脸部，同时这么呐喊。

虽然这么呐喊，但我无法轻举妄动。

因为在我怀里的玛丽亚仍旧不省人事，同伴们也因战斗负伤。

我一边警戒天华他们，一边等待尘烟消散。

没多久后尘烟消失，随之出现的是──纯白的羽翼。羽翼。羽翼。

「！」

跟师父和库雷曼的羽翼相比之下，那看起来还比较像是物质性的普通羽翼。

但无庸置疑地是天使之翼。

重叠了好几层的羽翼宛如防护膜（shelter）一般，挡住「雷霆」。

那羽翼张开之后，除了师父和库雷曼以外的十几名男女从里面现身。

「那是……」

其中也有似曾相识的面孔。

记得是在梵蒂冈一同接受师父的修行，但在途中被淘汰的同辈。

他们应当没能成为异端审问官……但为何会以天使姿态出现在这里？

「哦～这就是那个量产型天使？」

天华冷眼俯视着天使们，一脸憎恨似的低喃。

「后缀的天使──在字尾加上象征『主』的『el』，用这种手法人工制造出来的天使们。你们为了获得力量，当真是不择手段呢。」

「多谢称赞。」

师父四两拨千金地带过天华夹杂着讽刺的台词。

天华似乎不满意师父这样的态度，嘴角抽动起来。

「我话说在前头，刚才的攻击为了避免波及到哥哥，可是有手下留情的喔。」

「是、是。」

「唔哇～真令人火大～」

天华的额头冒出青筋。

毕竟还有幼少时代的经历，她对教会的沸点相当低。

另一方面，师父也架起刀，

「觉得火大的话，就放马过来如何？」

从容不迫地挑衅着天华。

完全是一触即发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如何行动？

原本最稳当的做法是趁乱撤退。

不过，天华就在眼前。

一直不见踪影的妹妹就在眼前……！

倘若在这边逃走，说不定再也无法相见。

这样的迷惘让我犹豫不决。

这时。

「别冲动，莉兹。」

库雷曼阻止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的师父。

「与雷火以外的势力战斗在预料之外。这边先撤退吧。」

「那什么意思？」

「是上头的指示。」

不解风情的同僚平淡的语调，让师父一脸无趣似的叹了口气。

「庸俗。不解风情。孬种。只会照本宣科的死脑筋。」

「……妳说得太过火了吧。」

师父的痛骂让库雷曼也叹了口气。

那两人还是一样感情很差。

但是，照那样子看来，教会方应该会撤退吗？

虽然不晓得那发展对我们而言是否算好……但在那之前。

「为～什么你们以为自己能平安回去呀～？」

天华用低沉的声音从空中这么说道。

她还没有解除临战状态。

就算师父他们打算撤退，只要天华还有那个意思，这里就会成为战场。

「神仙雷火……要怎么做？」

在旁架着剑的布伦希尔德这么询问我。

倘若变成混战，在刚才的战斗中负伤的我们相当不利。

最糟的情况下，也可能出现牺牲者……！

「……」

但是，在我回答布伦希尔德的问题之前。

「不过，算啦。」

天华放下了伞。

「毕竟今天是来见哥哥的，大婶你们可以离开喽。」

「啊？」

「住手，莉兹。」

库雷曼从背后架住因天华的台词差点发飙的师父，制止她动手。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改天再见吧。」

「放开我，库雷曼。我要把那小鬼砍成两半。」

「哪边才是小鬼啊。忍耐点。」

「少啰唆。我要四处宣传我被你性骚扰了喔。」

「找碴也该有个限度吧。」

库雷曼就这样架着师父，用背后的羽翼浮上空中。

他就那样率领天使部队离开了岛上。

天华似乎也不打算追击，她的同伴们也没有出手。

就这样，现场只剩下我们。

「……」

从三足鼎立变成简单的双方对立局面，增添几分紧张感。

现场已经没有名为第三者的抑止力。

倘若天华有那个意思，战斗又会开始。

原本就是接在对教会势力后的连战。

要是开战，无疑是这边较为不利。

不过，我也有事情想质问妹妹。

「天华。妳的目的是什么？」

「嗯～？」

「为何要对教会发出宣战布告？」

我说出和师父同样的疑问。

刚才天华笑说师父明知故问，敷衍了过去。

师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也就是说，从教会方来看时，天华发出宣战布告的理由显而易见。

换个角度来说，这表示天华具备与教会开战的理由。

那理由究竟是什么？

「……」

天华只是面露微笑，什么也没回答。

那眼神看来也像是在试探我。

是要我主动猜出理由吗？

「果然『遗骸』是教会偷藏着吗？」

我向天华询问内心一直抱持的疑惑。

与妹妹分别那天，她所留下的话语。

「遗骸」的下落。

我试着自己推理其所在处的结果，得到的结论是最可疑的是教会。

正因如此，我才与教会保持距离，投靠圣餐管理机构。

虽然结果沦落到得与师父他们战斗……不，这倒无妨。

问题在于假设「遗骸」当真在教会。

而且天华的目的是夺取遗骸，为此才发出宣战布告的话。

「为了获得『遗骸』，妳打算与教会开战吗？」

「嗯。正确答案。」

天华笑着点点头。

「只要能拿到『遗骸』，这次就能让『唯一神』的权能复活了嘛。」

「……妳后面那群家伙的目的也一样吗？」

「嗯，对喔～我打算实现他们想达成的愿望，来回报大家的协助。」

只要有「唯一神」的权能，那是轻而易举的吧。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三个月前，她已经被我夺走「残渣」。

「遗骸」确实是足以匹敌「残渣」的素材。

但素材终究只是素材罢了。

要让「唯一神」的权能复活，光靠那个并不足够。

需要类似以前天华在这座岛上进行过的神话术式那种细心的准备与仪式，还有庞大的魔力。

而且那种术式不能缺少神话代理战争这个舞台。

因此纵然是天华，也无法再次进行那种规模的术式。

换言之，就算她从教会手中获得「遗骸」，光只有那样也毫无意义。

「……」

正因如此，天华应该会想从我手中夺回「残渣」才对。

「遗骸」与「残渣」。

倘若能凑齐这两样东西，要复活「唯一神」的权能也是有可能的吧。

妹妹打算获得掌管这世界真理的力量，这次一定要达成目标。

完成对世界的复仇，与成就自己的愿望。

但是──

「我不会让妳得逞的，天华。」

我伴随着坚定的意志这么说道。

「哦～哥哥有能力阻止我吗～？」

天华呵呵笑着回答。

她的眼神在告诉我「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就在这时。

「居然敢顶撞姐姐大人，不可饶恕。」

架着大镰刀的黑帝斯插入我跟天华之间。

她的眼神充满平静的愤怒，蕴含对我的杀意……

嗯？

姐姐大人？

是说天华吗？

「姐姐大人，求求妳，请允许我在此杀掉所有人。」

黑帝斯转头看向天华，这么请愿。

看来果然是在称呼我妹妹的样子。

呃，就神话上的宙斯与黑帝斯的关系来看，是没有错啦。

但那并不是宙斯。

这件事在三个月前就曝光了。

当然黑帝斯应该也知道。

明明如此，为何她会称呼天华「姐姐大人」？

这时──

「嘿！」

「呀呜！」

天华突然用伞戳了戳黑帝斯的额头。

虽然应该没有使出全力，但发出了挺响亮的声音。

「姐……姐姐大人？」

「黑帝斯呀……我说过了吧？我再三提醒过绝对不可以伤害到哥哥。」

「啊呜……」

「我也吩咐过妳要监视其他笨蛋，别让他们找哥哥麻烦吧？」

「是……是的。」

「但听说妳非但没有好好监视，还煽动特斯卡特利波卡袭击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姐姐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洛基来告密的。」

「是我告状的！」

「这个变态半裸男……等下要杀了你。」

他们突然开始起内讧。

不过，刚才的对话让我确信了一件事情。

天华并没有告知同伴我持有「残渣」这件事。

否则同伴理应不会接受「不准伤害我」这个命令。

「……」

既然如此，当场揭露我持有「残渣」一事，也是个选项。

虽然是推测，但这句话应该能让新生神话同盟分裂吧。

至少天华的同伴会减少。

如此一来，说不定能阻止她的目的。

但是……那么做的话，十之八九会当场发生战斗。

最糟的情况下，会与新生神话同盟的六尊神为敌，天华也可能会遭到祂们报复。

我没有自信能在目前这种状态下彻底保护妹妹与同伴不受祂们伤害……

也就是说，揭露「残渣」所在处这个选项只能驳回。

而且天华早就看透我会做出这个结论吧。

我还是一样，被妹妹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正当我咬牙切齿时。

「喂，宙斯。别再演这种闹剧了。」

同伴之一向不停戳着黑帝斯的天华搭话。

搭乘在飞天船──恐怕是太阳船──上的少年阿蒙•拉，用傻眼的表情眺望着天华的脸。

「因为妳说想迎接那个兄长当同伴，我们才会像这样绕路的喔。」

「啊～抱歉、抱歉。」

天华一边毫无反省之意地回答，同时吐了吐舌头。

然后她再次转头面向我这边，

「就是这么回事，哥哥要不要当我们的同伴？」

用轻松的语调这么邀请我。

我一言不发地拒绝。

「你又拒绝姐姐大人的邀请……」

「黑帝斯妳闭嘴。」

天华踹飞再次对我显露出不快感的黑帝斯。

「呀呜！」

黑帝斯发出像狗一样的哀号，一边抚摸被踹的脸颊，一边用有些陶醉的表情退到后方。

「嗯，我就知道哥哥会这么回答呢。那么已经没事要留在这里了。」

「既然这样～就赶快去开战吧。我身体蠢蠢欲动得不得了呢。」

一看到交涉结束，特斯卡特利波卡立刻开口。

「说得也是。」

一直低着头的女人──伊邪那美也对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台词发出同意的话语。

「我想要快点杀掉伊邪那岐的孩子们。一天杀掉千人已经不能满足我了。」

「……」

伊邪那美这番危险的台词，让我不禁警戒起来。

──伊邪那美大神。

神世七代。与天地开辟一同诞生，最初七尊神的么妹。

她与既是双胞胎哥哥、同时也是丈夫的伊邪那岐大神，用天之沼矛创造了大地。

之后伊邪那美生产许多神，但生产火之迦具土神时的烧伤导致她死亡。

悲伤不已的伊邪那岐前往根之国迎接妻子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告知伊邪那岐她会找其他神商量回到人界的方法，但在这边提出一个条件。

「在商谈结束前，绝对不能看到我的模样。」

这是造访冥界的插曲中常见的条件，但跟其他类型的神话一样，伊邪那岐也违反了那项禁忌，看见伊邪那美的模样。

然后伊邪那岐目睹到的，是伊邪那美腐烂的模样。

看到妻子面目全非的模样，伊邪那岐不禁落荒而逃。

伊邪那美追在丈夫身后，虽然追逐到黄泉比良坂，但大岩石堵住通往人界的入口。

这时伊邪那美对丈夫的爱情烟消雾散，只剩憎恨而已。

离别的时候，伊邪那美这么说道。

「我将一天杀掉一千个人，来报复你的背叛。」

对于她这番话，伊邪那岐这么回答。

「那我就一天生产一千五百个人吧。」

到这边为止，是记载在日本神话里的内容，不过……

「一天杀掉千人，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必须杀掉更多、更多人才行。千人、万人、亿人──杀掉、杀掉，必须杀掉才行。」

伊邪那美低着头，喃喃自语地不断吐出诅咒。

她的怨恨让人感受到一股疯狂。

天华甚至让这种家伙加入同伴了吗……

「好、好～要杀多少人都无所谓，但特斯卡特利波卡和伊邪那美都别对哥哥出手喔。因为哥哥是我的。」

「是、是。」

「……我知道啦。」

特斯卡特利波卡和伊邪那美回应这么叮嘱的天华。

这时，抬头仰望天华的伊邪那美，露出原本被浏海遮住的面貌。

「「咦……」」

我跟姬子停止了呼吸。

因为我们对那张脸有印象。

不，岂止是有印象。

就算想忘记也忘不了。

尤其是姬子。

「姐……姐……？」

天羽羽斩发出锵铛的声响，从姬子手中掉落。

她就那样摇摇晃晃地试图靠近伊邪那美，因此我连忙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

「放开我……雷火……姐姐她，姐姐她──」

姬子像梦呓似的这么重复着，试图朝伊邪那美伸手。

「？」

另一方面，伊邪那美只是朝这边投以疑惑的视线。

用被卷进神话代理战争而死的姬子的姐姐──栉铊抚子的容器（面貌），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

「──」

那视线让姬子大受打击似的呆站在原地。

「……」

我也拚命地让自己保持理性。

好死不死，居然这样玩弄栉铊学姐的尸体……！

「天华……这也是妳设计好的吗？」

我扼杀感情，这么询问妹妹。

天华也认识栉铊学姐。

假如这是她刻意安排的……

我设想最糟糕的情况，但天华只是轻轻笑了笑。

「怎么可能～我才没有那么恶劣的兴趣呢。」

天华这么说道，轻轻地挥动着手，我抱持难以言喻的心情注视着她。

「会选中抚子学姐，纯粹是因为她跟伊邪那美契合度很高啦。她们都是对人界还有留恋的死者。」

「啊……啊……」

天华的发言让姬子发出微弱的哽咽。

那番话足以刺穿她的内心了。

但天华毫不在乎这边的状况。

「哥哥，我们预定一星期后要袭击教会的根据地。等到了那一天，这次我一定会实现愿望。」

天华这么说然后笑了笑，接着背对我们。

「那再见啦，哥哥。」

「天华！」

我这么呐喊，但妹妹没有回头。

他们搭上太阳船后，就那样飞离到某处。

我只能目送那逐渐远离的船影。

无法阻止……

然后又即将开始。

新生神话同盟对上真圣教会的全面战争。

「……可恶！」

对于可以预料到的凄惨未来，现在的我只能这么咒骂而已。

2

两天后。

即使从骚动的那一晚经过两天，劳亚古陆岛仍旧处于恐慌状态中。

东区的爆炸与大洞。

在西区被目击到的众多天使。

这座岛屿已经没有在夜晚时间异界化这种机关，结果就是这一切的现象都会暴露在一般学生的眼前。

学生们会陷入恐慌是必然的。

负责应对这状况的圣餐管理机构，也因为袭击失去了许多职员。

由于人手不足，现场至今仍处于混乱状态。

学生纷纷涌入的东区职员宿舍以及学园的职员室，充斥着要求解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声音。

另一方面，我们也是根本没办法好好睡上一觉。

与师父等教会势力的战斗。

与天华等人的接触和谈判。

从全毁的地下设施救助人命。

掌握与整理岛内的被害状况。

还有其他种种情报收集。

到这边为止一直无暇休息。

就连总是飘然自得的泪泪，也显露出浓厚的疲惫神色。

我们鞭策疲惫的身躯，一起聚集在圣餐管理机构的会议室里。

聚集在这里的是我跟同伴们，还有匣之木。

匣之木那晚也在地下设施，但受到艾蜜莉保护，因而平安无事。

话虽如此，但也是全身受伤，头上还包着绷带的状态。

不过关于受伤程度，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尽管如此，我跟匣之木仍然有不能休息的理由。

「首先来报告一下关于天华同学所说的『神界的崩坏』，这边的结论是那恐怕是事实吧。」

神界的崩坏。

虽然是让人一时间难以置信的事情，但这两天来即使对神界尝试各种接触，也都毫无回应。

而且天华都在这座岛上现身了，神界却没有任何反应。

倘若天上的众神健在，不可能视若无睹。

既然如此……果然天华所说的事情是真实吧。

「怎么会……鲁格大人真的……」

对这件事格外大受打击的是阿丽安萝德。

其他人应该也感到动摇，但她惊慌失措的程度特别严重。

不过，现在没时间去安慰她了。

因为要处理的问题不但堆积如山，还是现在进行式。

「真是的，实在教人吃不消呢，唉……」

匣之木无力地笑了笑，将手上拿的资料传给我。

「……」

我翻阅从他手中接过来的资料，无意识地蹙起眉头。

那是从岛屿外面寄来的报告书。

报告目前全世界正在发生的受害状况。

死者人数推测超过一亿五千万人。

下落不明者人数推测超过五亿人。

中国首都北京以及周遭都市──毁灭。

夏威夷群岛──消灭。

美国西海岸主要都市以及墨西哥合众国──毁灭。

受害范围从中部往东海岸扩大中。

巴西联邦共和国首都巴西利亚──消灭。

此外该国内整片国土都化为焦土或死城，死灵兵现在也持续在杀戮生存者。

再加上南美大陆有许多地区通讯以及交通断绝，而且范围还在扩大当中。

今后的受害预估状况──无法估算。

「才两天而已，受害状况就这么严重吗……」

而且这还是在观测范围内的资料。

在物理上失去联络方法的地方发生的受害状况，并没有包含在这里面。

「不过，跟三天就死伤十五亿人的十年前相比，受害人数还算少的呢。」

匣之木像是要缓和现场气氛似的说着玩笑话。

「……」

说出这番话的本人笑得最僵硬，我也笑不出来。

但也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匣之木，你对天华他们的移动路线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是指？」

「如果要笔直地朝梵蒂冈前进，根本没必要经过南美大陆。」

「可能他们打算杀掉所有人类？」

「那种事情等毁灭梵蒂冈后再来做也行。」

「这可难说喔？也有魁札尔科亚特尔的例子。」

「……伊邪那美吗？」

那个女神的视线确实充满了憎恨。

「姐姐……」

听到伊邪那美的名字，姬子发出微弱的哽咽。

那声音刺向我的胸口。

「……不，那不可能。」

我咬紧牙关忍耐之后，再次开口说道。

「这话怎么说？」

「如果那家伙要进行复仇，首先会瞄准日本吧。但他们并未进入日本。」

从受害地区来看，天华等人的路线是横渡太平洋沿东岸前进。

从劳亚古陆岛往太平洋方面前进的话，会经过日本旁边。

但在收到的报告里面，并没有日本受害的消息。

「天华不会做无谓的行动。这场屠杀应该也有什么含意。」

「……确实如此。看来跟他们刻意绕远路似乎有什么关系呢。」

我跟匣之木重新注视摊开在会议室桌上的世界地图。

综观受害地区来比较的话，会发现南美大陆的受害程度特别严重。

而且受害状况此刻也仍然在扩大中。

接着受害程度严重到国家本身都灭亡的是墨西哥合众国。

夏威夷也是连同岛屿都消灭了。

这么一看，北京和美国西海岸的受害程度，也像是「路过顺手毁灭」。

这种受害偏颇的共通点是……

「原来是这样啊。」

「啊～原来如此。」

我跟匣之木几乎同时这么低喃。

这两天来胡渣变得更浓密的男人抬起头，像是要礼让给我回答似的扬起嘴角。

虽然丝毫不觉得开心，但我说出推论得到的答案。

「天华他们似乎是一边毁灭真圣教会信徒较多的地区，一边在前进的样子。」

「！」

「……？」

对我的话语产生反应的只有玛丽亚，其他人似乎不是很明白。

「也就是说天华他们一边削弱敌人战力，一边前进？」

布伦希尔德试图理解原因，这么低喃。

「不过，就算说是信徒，也只是一般人吧。那样能称之为战力吗？」

这时艾蜜莉提出疑问。

的确，凡人并没有在神和天使交错的战场上战斗的力量。

但是──

「不，教会似乎能量产天使。」

「哦？」

在那晚的事件中并未直接与天使战斗的艾蜜莉稍微将身体探向前方。

「我也试着调查了天华所说的后缀的天使。」

我一边回想天华与师父的对话，一边开始说明。

──后缀的天使。

这边所说的后缀，是指意味着「主」乃至「神」的「el」。

只要观察著名的天使，例如米迦勒（Michael）或加百列（Gabriel）就会知道，许多天使的名字最后都附带「el」。

这是因为在初期的犹太教，有替神圣之物加上「el」的习俗。

似乎是将这个法则套用到各种事物、自然、概念上面，宛如日本的八百万神信仰一般，将量产出来的天使统称为后缀的天使。

「最初的起源似乎是将第一个人类亚当（Adam）当成天使亚当梅尔（Adamel），但后代创造的后缀的天使，几乎都是接近民间传说的虚构人物……不过──」

「就算这样，还是人多势众。」

匣之木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没错，后缀的天使正因存在本身是虚构的，能够容许非常暧昧的解释。

这点在变换成术式时也是一样。

假如扩大「神圣之物」的解释范围，甚至套用到「接受过圣选的信徒」身上的话。

「根据今年初的调查，真圣教会的信徒数量，全世界大约有十一亿人。」

「十……！」

在室内的几个人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是否所有信徒都能天使化，但最糟的情况下，会有那般数量的天使覆盖战场的天空。」

「没差，如果对方想用人海战术，这边也有我在呀。」

一边手肘靠在桌上，将下颚搭在手心上的泪泪这么说道。

「对方可能是粗糙的量产品，但我的英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勇者们哟。绝对不会输给他们的。」

泪泪是对自己的优势有所自觉，才高傲地这么断言。

但她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就如同刚才也说过的，后缀的天使是以暧昧的定义为根据的天使。

既然如此，可以认为他们的灵性位阶是最低等级。

倘若是泪泪的英灵，就算对方有十倍战力，也能轻而易举地收拾掉吧。

「嗯，我们这边有泪泪，但天华那边没有。所以那家伙打算先减少敌人数量，再进攻教会的根据地。」

我一边说明，一边感受到胸口变得沉重。

虽说有可能会天使化，但信徒只是一般人。

妹妹在屠杀一般人。

这个事实沉重地压在我身上。

「……」

我硬是吞下了那股沉重感。

可以看出天华他们的意图了。

关键在于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行动。

「敌人的数量根本无关紧要。当然要追上去吧，主人？」

「艾蜜莉……确实是那样没错啦。」

没想到会是艾蜜莉开口说出这点，让我有些意外。

她看似恼火地哼了一声──

「毕竟朕在那个地下设施，被拉那个混帐老头恣意玩弄了一番啊。赌上朕的自尊，非得找那家伙雪耻才行。」

然后蕴含着平静的怒气这么低喃。

看来对阿蒙•拉的怒火让她气愤填膺。

「可以让我说几句吗？」

这时，匣之木举起了手。

「怎么了？」

「我想接下来应该会归纳出今后的方针，但在那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匣之木一边摸着胡渣，一边眯细双眼看向我。

「天华同学他们与教会战斗，是为了夺取『遗骸』。我相信雷火同学们的报告，所以这点暂且不提，不过──教会是为了什么找上雷火同学呢？」

「……！」

「这边也确认到在天华同学他们出现前，你跟莉兹•史雷进入了战斗状态。与圣餐管理机构的交涉是伪装。她造访此地的理由显然在你身上。」

「……」

「然后，虽然这是我的直觉……但你对遭到袭击的理由心里有数，不对吗？」

平静的声音。询问的语调。

虽然没有热度，但能够感受到不由分说的冰冷。

「……」

教会的目的是我持有的「残渣」，但我并未告诉匣之木这件事。

这是为了尽可能隐匿「残渣」的所在处。

即使是此刻遭到怀疑的这个局面，只要我不说，那家伙也无从得知「残渣」的情报。

在最糟的情况下，也能用魔眼让他闭嘴。

匣之木应该也明白这些吧。

「你问这种问题，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啦。」

匣之木不正经地笑了笑。

比平常更加讽刺地笑。

「我没有能拿雷火同学怎么样的力量，也没有足以用来交涉的材料。就算我的推测猜中了，我也不能做什么。」

匣之木究竟察觉到多少？

倘若充分地发挥想像力，说不定也能发现存在着与「遗骸」成对的「某样东西」。

假如他已经推论到这个地步，匣之木的、圣餐管理机构的目的又是什么？

圣餐管理机构也想要「残渣」吗？

就某种意义来说，神界消失一事，让圣餐管理机构失去了存在理由。

神话代理战争再也不可能发生，管理劳亚古陆岛的必要也荡然无存。

不过，虽说是众神的走狗，他们至今也是人界拥有最大力量的组织。

因众神的施舍而捞到油水的经验，应该也不只一两次。

对于失去既得利益（施舍）的家伙们而言，「残渣」与「遗骸」是新的油水。

认为他们想趁第二次神话战争夺取这些东西，是相当自然的。

匣之木的这个提问，是为了之后行动的布局？

纵然是这样，现在为了追逐天华等人，必须借用他们的力量。

既然如此，我应该采取的行动是……

我深思熟虑。

不过──

「雷火同学。」

在我说话前，匣之木抢先开口了。

「考虑到你小时候遭到的待遇，无法信任大人是理所当然的。」

「……你别想做奇怪的诱导。我无法信任你们，纯粹是因为应该抱持怀疑。」

「嗯，说得也是。更何况这边还是组织……无论我个人是怎么认为的，说不定高层也想要趁这个机会获得能取代神的力量。」

「不，追根究柢来说，你也不值得信赖。」

「哈哈哈，你真严苛呢。」

匣之木搔了搔头。

「不过呢，雷火同学。我要把你的台词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什么？」

「你不足以信任。」

「你是说我至今隐瞒了『遗骸』的情报一事？关于这件事，就如同我刚才也说过的，这并不是能够轻易说出来的情报。」

「不是喔。圣餐管理机构企图从旁抢夺『遗骸』的可能性绝对不低。你会提防这点是理所当然的，反倒应该说是正当的判断。」

「……那么，你说无法信任，是什么意思？」

我瞪着匣之木看。

但他一如往常，若无其事地承受我的视线。

他毫不畏惧地回望着拥有魔眼的我的眼眸。

「雷火同学，你太天真了。」

「……！」

「过去的各种判断证明了这一点。你是个容易心软，无法去衡量他人生命轻重的人。」

「……」

「喂喂，你叫匣之木是吗？」

在旁听着的艾蜜莉忽然插嘴。

「你对我主人还真是口无遮拦啊。你要是再继续出言侮辱，朕可饶不了你喔。」

「我并不是在侮辱他喔。」

「哦？」

「反倒该说雷火同学的感性很普通。从伦理面来看也是。所以才不行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布伦希尔德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瞪着匣之木。

「你们接着要战斗的对象是新生神话同盟和真圣教会。同盟有雷火同学的妹妹，教会则是他的老窝。这两者成了这次的敌人。」

匣之木在这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雷火同学无法对她们贯彻无情的态度。无论陷入多么致命的局面。」

「哎呀，可是雷火也有亲手杀掉好友（雷昂）的经验喔。」

这时泪泪又旧事重提。

「倘若被逼迫做出最糟糕的二选一，雷火也会有所觉悟的吧？」

「这可难说呢。」

但匣之木果然还是持否定态度。

「就我所听闻的情报，雷火同学不是曾被天华同学大幅窜改过记忆吗？虽说他为了存活而杀掉雷昂同学，但那当真是雷火同学的判断吗？」

「……！」

匣之木的指谪让我产生一种仿佛心脏被一把抓住的感觉。

他说那个行动不是我的判断……？

那是谁做出的判断？

如果从匣之木的话语推敲回去，就是天华让我采取了那个行动。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天华是以我胜出为前提在订立计划。

那么，就算她曾改动我的脑袋，避免我放弃生存，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就跟她曾窜改我的记忆一样。

「……」

不。

事到如今也无从确认那种事情。

而且那种想法太卑鄙了。

雷昂是我杀掉的。

我不能逃避这个事实。

话虽如此，但目前的话题论点并非这个。

「所以，结果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明白他为何无法信任我了。

但那又如何？

「能阻止天华与教会的只有我们。你大概想说这让你感到不安，但应该没有其他选项了。不是吗？」

「不，没有错。但有些不同。」

「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讲出来。」

「那我就直说了……雷火同学应该逃走。」

「……什么？」

「正确来说，是逃到同盟或教会其中一边崩溃。」

「你是要我坐收渔翁之利？」

「所谓三足鼎立的战斗，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你没看过三国志吗？」

「真不巧，没看过呢。」

「但你应该明白其道理才对。」

确实，匣之木的提议很正确。

先让其他两个势力斗争，之后再打倒存活下来、已经身心具疲的敌人。

非常合情合理。

不过──

「……」

我有不能逃避的理由。

并非单纯地因为如果同盟方落败，天华很有可能会死而已。

而是我逃走的话，天华必死无疑。

看到我陷入沉默，匣之木又再度叹了口气。

「你会犹豫不决，是因为天华同学的关系吧？」

「什……！」

我不禁叫出声来。

为何匣之木会知道这件事……？

「天华同学告知你一星期这个期限。因为对她而言，一星期后雷火同学在梵蒂冈这件事是必要条件。」

这家伙……！

我至今为止都太小看匣之木了。

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这男人比我所想的还要聪明。

「慢点，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跟不上话题的阿丽安萝德这么询问。

「虽然是推测，但雷火同学大概拥有天华同学想达成企图所需要的『某样东西』。然后那个一定跟教会想要的『某样东西』相同──」

「喂。」

我警告开始擅自推理起来的匣之木。

要是他再继续说下去，可能会被阿丽安萝德察觉到我持有「残渣」。

虽说已经用魔眼「支配」，但那样风险太高了。

话说回来……

匣之木这家伙，究竟看穿到什么地步啊……？

「……」

天华特地来见我的理由。

当然不是来对我进行毫无意义的邀约。

真正的理由就如同匣之木所推理的，是为了「召集我」。

天华并没有告诉同伴「残渣」被我夺走一事。

但那个谎言等他们在教会获得「遗骸」时，肯定会穿帮。

因为天华如果持有「残渣」，在得到「遗骸」的时候，照理说就能立刻让「唯一神」的权能复活。

但失去「残渣」的天华无法让「唯一神」的权能复活。

换言之，到时天华的谎言就会穿帮。

如此一来，新生神话同盟八成会立刻瓦解吧。

届时天华会因为背叛，遭到其他众神报复。

为了不让事态演变成那样，妹妹想召集我到决战之地（梵蒂冈）。

为了同时凑齐「遗骸」与「残渣」。

她打算在受到同伴制裁之前，让「唯一神」的权能复活，渡过那难关。

然后，那正是我无法逃走的理由。

假如一星期后我没有前往梵蒂冈，无论同盟对教会的决战结果如何，天华都肯定会丧命。

我无论如何都想避免那种状况发生。

不是「必须避免」，而是我想避免。

没错，这只是我想那么做，而非必要条件。

就如同匣之木所指谪的，是我天真的愿望。

在原本就十分严苛的这种情况下。

我还是无法将妹妹的性命拿来跟其他东西衡量轻重。

而且……我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原来如此……从你的角度来看，我确实极度不能信任啊。」

「嗯，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那又如何？」

即使困难重重，我也要夺回一切。

夺回同伴。

夺回妹妹的笑容。

还有我们的未来。

我已经决定不要再像雷昂那时一样，选择放弃什么。

「即使你知道现在前往并非明智之举？」

「对。」

「即使你前往可能会导致世界真的末日？」

「……无论怎么做都有风险。挺身对抗并非不合理的行动。」

在同盟对教会的胜者决定前隔岸观火，减少敌对势力，顺便让剩下来的势力耗损战力。

倘若以最终的胜利为目标，这是最理想的做法。

但战争同时也会延长，这也是个受害范围会变得最广的选项。

肯定会有几成人口消失，文明说不定也会蒙受无法复兴的损害。

相反地顺应天华的邀约前往梵蒂冈，只要我们能够获胜，就能在那边让一切都结束。

「确实是高风险高报酬。但要是在这边逃走，就必须从正面与天华或教会其中一方战斗。」

与敌方势力一对一正面冲突的情况下，会变成双方都使出全力互相较劲的局面。

不过，若是三足鼎立的状态，就另当别论。

举例来说，即使发生我跟天华开战的状况，天华也无法对我使出全力。

因为她必须随时意识到第三势力──教会可能从旁干涉。

那会成为对方的破绽。

只要能巧妙地利用状况，也有可能回避直接战斗吧。

「我们的目的不是歼灭敌人，而是夺取『遗骸』……不，应该设定成破坏才对。若是以此为前提来考量，处于战局错综复杂、混乱不已的状况，反倒对这边比较有利。」

当然，也有跟好处同等甚至更大的坏处。

但我的结论不会改变。

况且就如同匣之木本身一开始所说的，他并没有足以让我们改变主意的力量。

他能做的终究只有说服。

倘若我心意已决，就毫无意义。

「你的话说完了吗？」

「不，最后再让我问一句。」

「什么事？」

「我也可以跟过去吗？」

「……？」

「无论如何，要移动到梵蒂冈都需要飞机。如果是我，就能驾驶飞机。」

「然后你打算趁乱获得『遗骸』吗？」

「你担心这点的话，『支配』我就行了。倒不如说，你一开始就打算『支配』驾驶员吧？我的意思就是要你支配我。」

「……会死喔。」

我并非开玩笑地这么说道。

一星期后的梵蒂冈，将如同字面一般化为人外魔境的地狱。

跟我们到那里会有什么下场，这家伙应该很清楚才对。

不过，匣之木他……

「无所谓。那种事情就到时再说吧。」

像平常一样傻笑着回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恢复成一如往常的笑法。

这反倒让人感受到他的决心十分稳固。

「……那就好。既然要带人前往死地，我也希望对方是个意志坚决的人。」

我轻轻叹了口气，答应匣之木的请求。

「那就这么说定了。」

匣之木点点头。

然后我们针对最后决战探讨今后的方针。

3

死亡在眼底下扩散开来。

那边是火海。

这边是死河。

另一边正在杀戮。

无论哪边，到处都是。

无论哪个家伙都一样。

放眼望去，只见世界染上死亡与恐怖的色彩。

「……」

我──神仙天华眺望、观看着这些场景。

只是冷眼旁观着特斯卡特利波卡和伊邪那美欣喜若狂地散播死亡。

两尊神看来非常愉快的样子。

他们享受并乐在其中，破坏着人、破坏着物。

这是我一直想看见的光景。

没有拯救我跟哥哥的世界面目全非地逐渐坏掉的光景。

明明如此。

嗯。

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想像中的快乐。

虽然觉得一开始好像挺开心的。

我腻了？

不。

说不定其实是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在开始之前，明明怀抱着「要杀光所有人类喔～」的心情。

但实际动手后，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立刻嫌麻烦起来，失去了干劲。

该不会我已经满足了？

我的复仇心就这种程度？

不不，怎么可能。

大概是那个吧。

纯粹是提不起劲而已。

就算杀掉无关的人，也不觉得舒畅罢了。

如果是教会的高层或暗部那些家伙……

如果能杀掉把我跟哥哥当成实验动物对待的那些家伙，此刻莫名空虚且空洞的心灵，应该也能获得满足才对。

这么一想，就觉得一一摧毁真圣教会信徒这些小角色实在太麻烦了。

真的已经沦为单纯的作业。

为了让今后的战斗稍微轻松一点的事前准备。

事前准备得杀掉以亿为单位的人……

光用想的就好累人。

干脆全部交给洛基他们，我找个地方睡一觉算了……？

「姐姐大人。」

黑帝斯忽然从后方向我搭话。

称呼我为姐姐大人的女人。

「什么事？」

「啊，没事……」

「什么事～？」

她不知何故客气了起来，因此我缠人地又问了一次。

黑帝斯就那样双手拿着金刚石的大镰刀忸忸怩怩。

「呃，那个……姐姐大人似乎身体不适的样子。」

「没有喔～我可是活蹦乱跳，超级有精神喔。」

「啊！这……这样啊。那就是我误会了呢。」

「对对。我可没道理让废物妹妹担心我。」

「……啊啊。」

被我痛骂而感到愉悦。

这个神真的是变态耶。

一开始接触时，明明感觉有些阴沉的。

「……」

在宙斯的兄弟姐妹中，黑帝斯是唯一没入选过奥林帕斯十二神的神。

据说这是因为黑帝斯是冥界神，统治的是距离奥林帕斯相当遥远的冥界。

不过，简单来说，就是祂遭到排挤了呢。

虽然可能不是被其他神讨厌。

但仍然是孤独一人。

要趁虚而入她的内心非常简单。

只是用温柔填满她的寂寞，并慢慢地干涉她的精神，就轻易地笼络她了。

虽然结果就是被叫姐姐大人。

她要依存我是无所谓，但让哥哥暴露在危险中就不行了。

虽说已经给了她惩罚，但不晓得她又会做出什么事。

要提早抹消吗？

反正最后也是打算杀掉她。

「嗯～」

「姐姐大人，这次是有什么烦恼吗？」

「有一点啦～」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杀掉妳。

虽然不晓得在获得「遗骸」前会不会碰面，但哥哥一定会来教会。

考虑到哥哥的安全，应该在到达梵蒂冈前杀掉她比较好吗？

可是呀～这家伙也是最听我命令的棋子呢～

「宙斯大人～」

「嗯？」

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看向那边。

只见洛基正一边挥着手，一边走向这里。

「什么事～？」

「没事没事，只是来向您报告这一带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

「啊，这样呀～」

「就是这样～」

「啊哈哈，还真快呢～不愧是怪物生产者洛基。」

「承蒙夸奖，深感光荣～」

洛基露出可疑无比的笑容，殷勤地一鞠躬。

像是在配合他的动作一般，他制造的魔兽发出咆哮。

数量少说有五十。

眼底下的惨况，有一半是他的怪物所造成的。

──怪物生产者。

如同字面一般，特别强化了制造怪物的技能。

洛基在北欧神话中生产出众多怪物。

世界蛇耶梦加得。

魔狼芬里尔。

冥府女王赫尔。

神马斯莱布尼尔。

无论哪个都是洛基的孩子们，同时也有在诸神的黄昏登场。

宙斯也有类似的轶事，具备生产出海克力士等英雄的技能。

只不过宙斯需要与人类交配，因此我没用过那技能。

「……」

「哎呀？怎么了吗，您怎么盯着我的脸看？」

「嗯～没什么～」

嗯。还是别杀掉黑帝斯吧。

要说我为何看了洛基的脸后有这种想法，都是因为这家伙太可疑了。

与其说这家伙，不如说这些家伙吗？

新生神话同盟是乌合之众。

纵然个体能力强大，身为集团却如一盘散沙。

像是洛基不能信任，还有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很可疑。

伊邪那美和阿蒙•拉也我行我素。

湿婆沉默寡言，不让别人看见他内心想法。

鲁格还是感觉最有可能背叛我的。

有什么万一时，感觉会站在我这边的，在这当中只有黑帝斯而已。

其他人都在伺机暗算我吧。

不过，原本就是这样的同盟，这也没办法。

用「唯一神」的权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虽然是这么约定，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家伙不会因此对我低头哈腰。

尽管如此，在获得「遗骸」之前，他们还是不得不服从我。

以我的立场来说，能利用他们到那时也就足够了。

之后又是互相残杀。

杀掉真圣教会那群家伙。

还有杀掉新生神话同盟的众神。

杀掉所有哥哥以外的人类。

然后一切才总算会结束。

「所以说那个～宙斯大人？」

「咦？你还在呀？洛基。」

「真过分！我一直都在啊！」

「喔，什么事？」

「没什么啦，只是好像有天使军团逼近这边的样子。」

「啊～终于来了吗？」

我看向天空的彼端。

虽然还很遥远，但确实能看见天使的身影了。

量产型天使的军团。

教会暗藏的王牌之一。

以圣选过的信徒肉体为容器制造出后缀的天使，并使唤他们。

倘若能把据说大约十一亿的信徒全部变成天使，那将会成为令人畏惧的军团。

我们所进行的屠杀，也是为了削弱这种威胁。

不过，硬是被变成天使的信徒或许有点可怜吧。

天使没有能称为人格的东西。

仅仅是拥有功能的工具罢了。

但尽管如此，一般人仍无法彻底容纳天使的力量。

结果完成的就是人格被烧断的天使人偶。

他们大概是让指挥官级的天使寄宿在具备资质的人身上，让那家伙负责指挥军团吧。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感到同情就是了。

「反正那个只是先遣部队兼用来争取时间的吧。只要宰掉所有指挥官级就解决了。我要下达指示，你去叫大家过来。」

「遵命～」

洛基面带笑容地点点头，降落到地上。

真的可疑到极点呢～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不。

一定是故意的吧。

沉溺于邪恶。

以恶为尊。

宛如神一般的恶性。

宛如恶一般的神性。

这就是洛基的神格（trickster）。

那个恶神只是想玩鬼把戏而已。

他背叛我的时候，一定也是因为想背叛所以背叛吧。

其中并没什么意义。

只存在着恶意而已。

因此我跟洛基之间的故事结局，只有二选一。

看是我在洛基背叛前终结一切。

或是背叛的洛基杀掉我。

不管演变成哪个结局，都无所谓。

因为很麻烦，所以前者的效率比较好就是了。

倒不如说，比起黑帝斯，更应该先杀掉洛基吗？

「……」

「干嘛，黑帝斯？」

「……没事。」

「是吗？」

但她一直盯着我看。

不过算啦。

从那座岛屿出发后，过了两天。

还有五天。

在那之前，就彻底扮演好同盟（闹剧）主办者这个角色吧。

首先要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事情就是这样，为了杀光那群天使，我开始采取行动。

第八卷 魔眼之王与天涯魔境 第一章 新生神话同盟

第八卷魔眼之王与天涯魔境第一章新生神话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