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章露诺史菲亚家的少女

王都克里斯多菲亚的大钟楼前广场。爱拉同学规划的希拉斯浴场小旅行结束后，我独自坐在广场前的长凳上。一起去希拉斯浴场的同学们在解散后便直接踏上了归途，但我在那之后还和人约好了在这碰面。一辆马车驶进广场，停了下来。车门开启后，一名穿著哥德萝莉风服饰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她有一头黑发和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宛如精巧的洋娃娃，是个身材娇小的美少女。她就是圣露诺史蕾德学园的学园长，玛奇娜•露诺史菲亚。她压著裙子，「咚」的一声，轻快地跳下石子地。「让你久等了，黑彦。」「辛苦了。」我站起身。「那我们走吧，玛奇娜小姐。」我们约好今天要一起去买玛奇娜小姐的礼物。我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但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决定两个人一起来买。我们先前往一间玛奇娜小姐常去的鞋店。「就是这里。」我们抵达了目的地。以淡紫色为基调的招牌上，搭配著金色的装饰，感觉时尚又充满高级感。「这里的鞋子款式我都很喜欢。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偶尔会来这里买双喜欢的鞋子，发泄一下压力。」……原来这个人也会透过购物来宣泄压力啊。走进店里，我挑了一双看起来很适合玛奇娜小姐的鞋子送给她。这里不愧是玛奇娜•露诺史菲亚常来的店，价格偏高，但还不至于买不起。玛奇娜小姐很体贴地说：「买你负担得起的东西就可以了喔？」不过，因为我用这次在巨人讨伐作战中得到的水晶换到了一大笔钱，目前暂时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比起价格，更重要的是能不能让她高兴。玛奇娜小姐立刻在店里换穿了我送她的鞋子。我挑的是一双只有一处以白色蝴蝶结装饰的光面靴子。玛奇娜小姐用脚尖在地板上轻敲了几下，接著扭腰，低头看著自己的全身。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害羞的微笑。「呵呵，很不错嘛？」我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太好了。」她好像很开心。走出鞋店后，我们又逛了几间店，挑选送给蜜雅小姐的礼物。「如果要送礼给蜜雅，那么送她可以随时带在身边的东西或许比较好。因为那孩子能和你相处的时间意外地少呢。」我不经意地询问玛奇娜小姐的意见，于是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我思索良久，最后决定在装饰品店买一条项炼。我选了一条将浅绿色水晶雕刻成圣树树叶形状的项炼。送她项炼的话，她就可以随时戴在身上了，而且这又适合搭配各种衣服。我本来也想过要不要送她戒指，但我担心那可能会妨碍身为女仆的她做事，因此作罢。就在我决定买下项炼的时候——「嗯……这条项炼真好看呢。」我发现玛奇娜小姐流露出羡慕的眼神。「项炼啊，嗯——」我露出苦笑，指著项炼对店员说道：「可以再给我一条一样的吗？」她对我的恩惠，不是一双鞋子就能报答的。这至少是我能做到的。我单膝下跪，将项炼递给她。「来，这是玛奇娜小姐的份。」「……谢、谢谢你。」玛奇娜小姐把头发往左右两边拨开，戴上项炼。「怎么样？好看吗？」「嗯，非常好看。」「是吗？呵呵。」玛奇娜小姐用手指拨弄著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的项炼，扬起一抹腼腆的笑容。「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感觉好像是我自己讨来的，真是不好意思。」「这么一点小东西，根本不算什么。能让你高兴最重要。」她对我投以疑惑的眼神。「怎、怎么了吗？」「你真是体贴到让人觉得恶心耶。」「恶、恶心这个词，不会太过分了吗？」「对不起，我没有贬抑你的意思。只是……我在想，是不是只要和你稍微要好一点的异性，不论是谁，你都会对她这么体贴呢？」「咦？又、又不是只限定异性，只要是和自己要好的朋友，体贴对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啊——咦？」一个从正前方的食品店走出来的人影，拉走了我的注意力。「蜜雅小姐？」「玛奇娜大人……跟黑彦大人？」刚从前方那间店里走出来的人，就是穿著女仆装和薄外套的蜜雅小姐。「你来买东西吗？」「我今天休假，所以出来添购一点食材……」蜜雅小姐抱著一包很大的东西。「你的东西会不会很重？我可以帮你拿。」「不不不，没关系！别看我这样，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而且我怎么能打扰黑彦大人和玛奇娜大人难得的愉快假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说什么打扰……才不会呢，你说对不对呀，玛奇娜小姐？」「对呀。蜜雅不必有太多顾虑唷？对了，等一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玛奇娜大人……」这时，一辆马车于站在路中间的蜜雅小姐背后停了下来。这辆马车非常豪华，丝毫不输露诺史菲亚家的马车。一名妇人拉著裙襬，从马车上下来。「喂！那边的亚人！你像个白痴一样杵在路中间干嘛啊？你不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是哪一位吗！？」啊——玛奇娜小姐不禁惊呼。「那个家徽——」她似乎认得马车上的家徽。玛奇娜小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接著，玛奇娜小姐抱著头，表情彷佛在说「怎么偏偏是这个呢……」。「啊——非常抱歉！都、都是我不好——」蜜雅小姐畏缩地道歉。从她的态度看来，她似乎也知道马车的主人是谁。或许是因为她太慌张了，一颗水果从她手里的包裹掉了出来。「哎呀！你在道歉之前，都不会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哈！所以说亚人就是这样！简直完全没常识！听好了！？道歉每个人都会唷！？唉，真是可悲。这种东西竟然也和我们一样在呼吸王都的空气！」……这家伙。就在我开始感到愤怒的时候，我看见了马车车窗里的人。「嗯？那是……」我没看过马车上的家徽。但是我见过坐在马车里的人。「住口，莉娜。」一个身穿闪亮华丽礼服的妇人走下了马车。「特洛伊亚公爵夫人？」她正是我昨天在希拉斯浴场吵架的对象。当时她正在找希尔吉丝同学的麻烦，但是却被突然出现的洛齐亚狠狠修理了一顿。原来玛奇娜小姐之所以感到头痛，是因为她发现那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啊……我还记得玛奇娜小姐曾向我抱怨，当时特洛伊亚公爵夫人为了巴修卡特的事情大闹特闹了一番。人冷冷地这么说，那个被唤作莉娜的女人便脸色发白地闭上了嘴。我没见过这个叫做莉娜的人。她并不是我昨天在希拉斯浴场遇见的跟班。「她是露诺史菲亚家千金的女仆唷。」「咦？那个露诺史菲亚家的——」莉娜惊讶地用手摀著嘴。公爵夫人眯起眼睛说：「另外，你也应该改掉因为对方是亚人就刻意鄙视对方的行为。用外表或种族来评断陌生人，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你要谨记在心。」「是、是的，伊莉莎白大人……」公爵夫人点点头，接著又对玛奇娜小姐投以微笑：「好久不见了呢，学园长。」「是、是啊……好久不见了，特洛伊亚公爵夫人。」玛奇娜小姐露出疑惑的神情，感觉像是一头雾水。公爵夫人走向蜜雅小姐，蹲了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接著，她拿出一条纯白的布，把水果擦乾净，再递给蜜雅小姐。「我代替莉娜向你道歉。」「咦，伊莉莎白大人！这怎么行！您怎么能向亚人这种人道歉——」「莉娜。」听见这个并不粗暴但却充满魄力的声音，莉娜立刻噤声。公爵夫人对蜜雅小姐柔和地笑著说：「真抱歉，你可以原谅她刚才对你不礼貌的行为吗？」「这、这个……请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像我这样的人……」蜜雅小姐一脸茫然。公爵夫人望向我。「你是相乐•黑彦先生对吧？」「……是的。」「关于刚才莉娜的失礼，我没有任何的辩解余地。我之后会再好好说她一顿。所以这次可以请您高抬贵手吗？当然，我会叫莉娜为她刚才无礼的行为道歉。」「呃……好的。」我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这是怎么了？公爵夫人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好了，莉娜，快向她道歉。」在公爵夫人的催促下，莉娜只好道歉。「呃……您的精神状况还好吗？」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于是公爵夫人用一种达观的表情答道：「我只是改变了想法，认为只因为对方是亚人就歧视对方，是一件愚蠢的事情罢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看种族，而是应该根据对方这个人来做判断……这是我昨晚学习到的智慧。」难不成这也是洛齐亚带给她的影响？「对了，相乐先生。听说前些日子在什么圣遗迹攻略大战中，我们家巴修卡特和你分别属于对立的两支队伍？」她对我进行了调查吗？「……是的。」也许是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吧，玛奇娜小姐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安的表情。「哎呀，请不要那么在意。放心，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玛奇娜小姐诧异地发出「咦？」的一声。「现在回头想想，只因为那孩子……巴修卡特和我比较亲近，我就特别偏袒他，实在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而那个孩子也误判了对方的实力。最后，巴修卡特•特洛伊亚在圣遗迹里死去……这结果也是必然的吧。」「不，可是——」听见公爵夫人说出这么冷血的话，反而是我忍不住想帮巴修卡特说话。「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深切地自我反省了。以结果来说，这正好是个让我重新检视自己的机会，因此我要向你道谢，相乐•黑彦。」「喔、喔……」公爵夫人似乎朝某种奇怪的方向转变。这倒也是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听说除了露诺史菲亚家的玛奇娜小姐之外，你也和亚克莱特家的女儿交情非浅？另外，听说你跟霍伦家的女儿、希特诺斯家的女儿关系也都不错？」「……嗯，是没错啦。」公爵夫人扬起一抹充满包容力的笑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请不用客气，尽管来找特洛伊亚公爵家。像你这样的人，当你的朋友远比当你的敌人要来得有利多了。」「你说话真直呢。」「因为我是个诚实的人。」……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心想「你明明就背著丈夫偷情，还真敢这么说啊」。公爵夫人转过身。「另外，学园长，我要为日前的嚷骂以及其他无礼的发言向你致歉。我也有点太幼稚了。」「咦？啊，不……请、请不用在意。」玛奇娜小姐彷佛至今仍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目瞪口呆地回应。「那么，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公爵夫人搭上马车后，马车便驶离了。「吓死我了。那个特洛伊亚公爵夫人竟然表现得那么有礼貌。看来你就是让她改变的原因之一，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把昨天在希拉斯浴场和公爵夫人起争执的事情简单地说明了一番。「哦，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啊……」「这件事好像对公爵夫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呃，其实我也吓了一跳。」「自从你来了之后，不只是赛希莉•亚克莱特和爱拉•霍伦出现了转变，就连裘莉叶也变得和刚入学时截然不同。说不定你拥有某种改变他人的力量呢。」但我想，让公爵夫人改变的，应该是洛齐亚才对。话说回来……改变他人的力量啊。这段日子我虽然觉得自己有所改变，但是却没想到自己能够改变别人。如果大家都是朝好的方向改变，那当然很值得开心就是了。「尤其是蜜雅，好像变了最多呢？」「咦！？我、我吗！？」原本在发呆的蜜雅小姐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竖起耳朵和尾巴。「自从认识黑彦之后，你的情绪变化就比较明显了。特别是当你提到黑彦的时候，更是充满了感情呢。」「玛、玛奇娜大人！才没有那种事——」蜜雅小姐面红耳赤，用眼角余光偷偷看著我。「你何必害羞呢。还是说你对黑彦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个，有是有……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看见蜜雅小姐手足无措的模样，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都巧遇了——「那个，蜜雅小姐……这是我之前说要送你的礼物。」我把为她挑选的项炼递给她。原本惊惶失措的蜜雅小姐突然静止不动，眨了眨眼。「这个，是送给我的？」「是的。」蜜雅小姐像是捧著什么易碎品似地，小心翼翼地接过项炼。「好漂亮喔……我好开心。谢谢您，黑彦大人。」蜜雅小姐紧紧握住树叶形状的水晶。「我会把它当作我一生的宝物。」我苦笑著说：「什么一生的宝物，太夸张了啦……不过，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请让我做些什么来回报您。只要是我能做的，请您尽管说。」「不，这份礼物是为了答谢你平时的照顾。而且蜜雅小姐本来就已经很——」我说到这里便突然打住，改口说道：蜜雅小姐瞪大了双眼。「朋友……？」「是的。一直以来，我总觉得我和蜜雅小姐之间有种奇怪的上下关系。所以我想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对等的朋友关系……这样可以吗？」「这样好吗？和我这种人当朋友……」「应该说我想和你当朋友才对。啊，不过，如果你想拒绝的话，也请不用客气——」蜜雅小姐突然气势十足地迎上前来，把脸凑近我。「我怎么可能拒绝！请、请务必和我当朋友！」她充满魄力地说，一副机不可失的模样。我继续苦笑，但也因为她愿意接受我而感动不已。「谢谢你。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正式是朋友啰。」蜜雅小姐垂下耳朵，红著脸，缩起身子。她用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羞涩地说：「是，黑彦大人。」玛奇娜小姐虽然邀请她和我们共进晚餐，但蜜雅小姐客气地道谢，同时坚定地推辞。『蜜雅至少知道什么叫做不知好歹！』她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消失在路的尽头。「好吧……她好像很喜欢我送她的礼物，以结果来说，应该算是大成功吧。」「应该是吧。真是太好了。」「原来她喜欢首饰呀。」「我倒觉得，是谁送的，比送什么要来得重要呢。」「咦？所以玛奇娜小姐是因为收到我送的礼物，所以才很开心……是吗？」我是开玩笑的。玛奇娜小姐将视线移开，用她小巧的手拨弄著项炼。「嗯，对呀。」她的语气中混著一些怒气和一些羞赧，听起来很奇妙。「咦，是、是这样的吗？」玛奇娜小姐别过头去。「对！我就是因为收到你送的礼物，所以才高兴的——那又怎么样！？」「咦，呃，这个……」她那出其不意的反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玛奇娜小姐有点在闹别扭地一边咕哝著：「哼……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家伙。」一边往前走去。「好了，我们约好接下来要去吃饭对吧？走啰！」「啊，是、是的！」听到她这么说，我感觉自己真的会不小心会错意，认真地喜欢上她耶。我知道自己实在太容易被攻略了，不过对于刚才那种突袭，我实在没辙。尽管我姑且还是一直很努力提醒自己不要会错意就是了……我心里想著这些，同时追上玛奇娜小姐娇小的背影。「——大概就是这样。」「嗯——」听我报告完在希拉斯浴场展现的成果之后，玛奇娜小姐拿起装著红茶的茶杯，啜饮一口。「听起来你们似乎玩得很尽兴，真是太好了。」「只是，我照著你的建议，尽力表现得积极一点，但是回头想想，总觉得有种自爆的感觉……」「不过这就表示你有进展，不是吗？」「是有一点进展没错啦。」例如赛希莉同学的表白啦，裘莉叶同学的变化啦。不过，那真的是因为我表现积极而带来的成果吗？「这样很好啊，至少以结果而言，双方的关系变得更好了嘛。」玛奇娜小姐优雅地用纸巾擦拭嘴角。「而且看见对方主动，就算对方表现得有点不自然，身为女生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当然前提是彼此都互相抱有某种程度的好感啦。」「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我们现在位于一间叫做晶羊亭的王都料理餐厅。我们刚吃完晚餐，正在喝餐后茶。或许是因为座落于贵族住宅区的关系，这间店的餐点感觉非常高级，味道也美味得令人忍不住惊叹。由于王都克里斯多菲亚面海，因此这里最知名的餐点，据说就是使用在邻近海域捕获的海鲜，所做成的美味料理。除了丰富的海鲜之外，露诺史蕾德还有名产起司、水资源，再加上圣遗迹出产的水晶，真可说是一个资源富饶的国家。现在既没有国际战争，而这个国家又有由索久特团长率领的圣树骑士团，让我再次深深体认——这真是一个富足又和平的国家啊。玛奇娜小姐将纸巾慢慢折好，同时望向窗外。「雨好像变小了一点呢。」「是啊，看来等一下应该就停了吧。」我们一踏进店里，外头就下起倾盆大雨，不过现在雨势已经减缓许多。「对了。」玛奇娜小姐啜飮一口红茶，开口说：「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介绍我认识一个人？」「她是我一个住在路维尔卡尔加的朋友，名字叫做夏娜特莉丝•图艾弗。她是路维尔卡尔加国王直属特种部队——神罚队的副队长，呃——你知道吗？」「我知道神罚队。」神罚队。希比加米曾提起一个他认为实力和索久特团长一样坚强的人名，那就是神罚队的队长罗兹•克雷沃尔。所以这个人就是罗兹•克雷沃尔所率领的国王直属部队的副队长啊。「为什么你要介绍这个人给我认识呢？」玛奇娜小姐刚才说这个人是她的朋友。学校的课程里教过，露诺史蕾德和路维尔卡尔加长久以来始终是同盟关系，既然是同盟国，那么两国的人民有所交流，也是很自然的。「我以前曾经说过，有一本禁咒的咒语书在路维尔卡尔加，对吧？」「所以这件事和禁咒的咒语书有关啰？」「没错。她可能愿意把咒语书给我们。」「……应该不可能毫无条件吧？」「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提出了条件。首先，她希望我能替她引见禁咒使——这是第一个条件。」「原来如此，所以她想先见见我啊。」「应该没问题吧？」「我当然没问题。碰面的时间已经决定了吗？」「她会在一周之后来访。」「所以是下周的休圣日啰？我知道了。」「太好了。」玛奇娜小姐「呼——」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就解决一件事了。」但是就在下一秒钟，她的表情又变得紧张。「啊，对了，这件事也应该先和你说一声……其实，你预定和夏娜特莉丝碰面的那一天，正好与裘莉叶和圣王家的人碰面的日子撞期了。」这么说来，玛奇娜小姐之前好像说过，她最近会找机会让圣王家的人见见裘莉叶同学。「本来我应该陪裘莉叶一起去才对，可是这样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因为让你单独和夏娜碰面，而我却不在场，这也不太妥当。」看来是很难改期了。「这么一来，裘莉叶同学就得自己一个人进城啰？」「我会问问看索久特•希古姆索斯和迪亚列斯•亚克莱特能不能陪她去。」索久特团长和迪亚列斯先生啊。「圣王家的人特别喜欢他们，而且因为之前的调查，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裘莉叶……只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我觉得这样比让裘莉叶同学一个人去要来得好。」毕竟要见圣王家的人，也不能由我陪同。而且，假如是我不认识的人就算了，既然是索久特团长和迪亚列斯先生，应该就没问题吧。「我也想过要不要拜托赛希莉•亚克莱特，但我猜她可能不想见到杰罗姆王子吧。」从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我大概可以推测出状况。大概就是这样吧。那个王子喜欢赛希莉同学，可是赛希莉同学却觉得很困扰——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毕竟她那么漂亮，就算获得皇族的青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话虽如此，受到青睐的当事人似乎不太领情就是了……「蜜雅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也很难进城……真抱歉，我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人选了。」「不不不，玛奇娜小姐已经很尽力了。」「不过我会全权负责当天以及事前的准备，这点请你放心。」「我并不担心呀。因为我完全信赖玛奇娜小姐。」「我不会辜负你的信赖的。」玛奇娜小姐温柔地笑了笑，再次拿起茶杯——但是茶杯还没碰到嘴巴，她就突然垂下了肩膀。「接下来又要开始忙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你知道最近即将举办的联合集训吗？」这么说来，印象中教官好像在晨间报告中说过这件事。「让两国的学生，在两国国境附近的联合集训场互相交流，培养感情……是这样吗？听说那边也有卡尔加学院之类的学校。」「集训的对象，就是卡尔加学院的三年级学生，以及我们学校的三年级学生……不过今年因为配合对方，集训的日期比往年提早了。」「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呢？」「下个休圣日及其前后一天，共三天。」「咦？我记得那三天，二年级学生不是也要去奇露西拿公爵的领地，在海边进行集训吗？」「对呀。今年这两个活动完美地撞期了……」玛奇娜小姐郁郁寡欢地托著腮帮子。要调整这些活动之类的，一定很累人吧……「夏娜特莉丝应该也是为了配合这次的集训，才安排在这时候来访的。拜此所赐，一大堆麻烦的杂事全都挤在一起了。」「学园长的工作真的好辛苦喔……」「嗯，虽然辛苦，但我还是必须好好负起学园长的职责。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发发牢骚吧？」我苦笑著说：「我随时都愿意听你发牢骚。」「谢谢。」玛奇娜小姐放下茶杯，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望向窗外。「雨好像停了呢。」我们离开餐厅，并肩漫步在夜晚的王都。之所以没搭马车，是因为玛奇娜小姐说她想散步回家。交代在外面等候的马车先回去后，我们便一边聊天，一边走向学园前的坡道。今天云层很薄，从云朵的空隙可以窥见夜空。石子地还湿湿的，刚下完雨的味道扑鼻而来。水滴沿著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我们聊天的内容，主要是玛奇娜小姐因为郁愤堆积太久而形成的牢骚，不过我也说了一些在希拉斯浴场发生的事，以及我原本的世界的事。差不多就在学园前面那条缓坡映入眼帘时——「玛奇娜小姐。」她从刚刚开始走路的样子就有点奇怪，我一直很想问——「莫非你的新鞋子会磨脚？」玛奇娜小姐脚上穿的，是我今天送她的鞋子。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就算鞋子会磨脚也不令人意外。「别在意，反正只剩一小段路而已。」只要爬上缓坡，就抵达学园了。可是，既然她的鞋子已经磨脚到让她连步伐都变怪了，还要走这段漫长的坡道，实在很辛苦。虽然雨已经停了，但路面还是很潮湿，因此当然也不能让她脱下鞋子走路。「我背你走吧。」我蹲下来，背对著她。「没、没关系啦……这——」「如果你不想和我有肢体上的接触……那就算了。」玛奇娜小姐生气地歪著嘴。于是——「不会很重吗？」「不会，很轻。」最后我背著玛奇娜小姐爬坡。我用双手挟著她那两只纤细的脚，走上坡道。或许是因为这段期间的成长吧，我一点也不觉得重。四周一片寂静。耳边只有我的脚步声，以及两人的呼吸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玛奇娜小姐稍微探出头，对我说道。「什么事？」「这个世界的女孩子，和你以前所在的世界的女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同？」「这个嘛……我在以前的世界不太常和别人接触。我的经验没有丰富到足以评论以前世界的人们。」但如果是透过书籍或网路等媒体得到的资讯，我倒是拥有很多。「嗯……」「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看到你和人相处愉快的样子，我猜想你以前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真的是和我们不同世界的人吗？」「我有时也会有一样的感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因为自己不是身在前一个世界的房间里而吓一跳。「因为我们的言语相通，所以没有太大的异样感，但你的世界和我们这里比起来，好像已经非常进步，而且文明似乎也很发达？」「对呀。不过我以前的世界里没有圣素和术式，当然也没有禁咒的存在。」在悠古德拉希耶——至少在露诺史蕾德，并没有像我以前世界里的机械、电子产品等高科技基础建设。所以这个世界有许多应用术式的道具。因为术式的恩典，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的生活水准也很高。由于各种文明、体系等环境与文化不同，孕育出的人性理应有所差异。不过人性最根本的部分，则是不会改变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们的世界里……也有战争吧？」「这倒是每个世界都一样呢。」我不禁苦笑。听说北方的路维尔卡尔加国内纷争不断，而君塔利欧斯帝国的帝都所在地——位在海的另一头的哈尔卡基斯大陆上，帝国与周边各国的战争也依然持续著。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是不是就一定会产生纷争？「在露诺史蕾德人眼中，悠古德拉希耶还有许多蛮荒未开之地。我们不知道东国以东还有没有其他大陆，密德兹贝利亚以西则是君塔利欧斯帝国的帝都与广大的领土。帝国领土的外围，还有很多国家，而在那些国家的外围还有些什么……露诺史蕾德真的有人知道吗？」「其实我认为有幻想的空间也很好啊。在我以前的世界里，未开发的地区就只剩下海底、地底和天空以上的地方了吧。」玛奇娜小姐抬头仰望著天空。「嗯……天空以上的地方啊。」「不过，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我以前的世界没有差别就是了。」熟知星象的人或许看得出差别，但是我看不出来。留所呢。」「啊，那件事是我不好……可是，站在学园最高管理者的立场，当下要是无条件释放你，也不太妥当吧？」她哈哈地轻笑。「玛奇娜小姐虽然看起来很怕麻烦，但其实你意外地很有责任感呢。」「『意外地』这三个字是多余的喔。」玛奇娜小姐用手臂用力勒住我的脖子。看来她是想要表示抗议。由于玛奇娜小姐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所以她的身体和我的背部紧贴在一起。……和一个美少女这么贴近，身为男人实在很伤脑筋。「对不起，我说得太过火了。」「……真是的。」她放松了手，身体也不再紧贴著我。「你呀，虽然看起来很迟钝，可是该知道的事情也都很清楚嘛……」我无法从她的口气判断她到底是在耍性子，还是在害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爬著坡。到了看见坡道终点的时候，玛奇娜小姐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环著我脖子的手稍微用力了一些。「我原本以为，对我来说你之所以特别，是不是因为你是来自异世界的人……但事实上或许和这个原因并没有关系。」「会使用禁咒这件事，在这个世界好像很特别就是了。」「我能和你这么要好，也是因为禁咒的关系。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过像你这种可以毫不掩饰自我、轻松相处的男性呢。」玛奇娜小姐那带著水气的湿润气息，轻轻地吐在我的脖子上。「自从成为学园长之后，我就为接连而来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更重要的是我的责任也变得更重大了。这样一来，我更不能在别人面前放松了。我必须自律，随时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和言行举止。」「玛奇娜小姐看起来总是很累呢……」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心神疲累的成熟女性，和外表正好相反。「我每次和人碰面，都会觉得很累，一回过神，才发现我似乎会因为人际关系而感到倦怠……我发现自从当上学园长之后，藉由自己单独完成的兴趣来转移注意力的情形，变得特别多了。」「而且你的身边没有可以让你发牢骚或示弱的对象。」「呵呵，对呀。不过，毕竟我是为了实现目标才自愿当学园长的，所以其实不应该发牢骚才对。」「玛奇娜小姐，你会不会对自己太严格了一点？」「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这大概是我的个性吧。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只要稍微遇到阻碍，我就会觉得自己似乎离目标愈来愈远了。不过——」玛奇娜小姐的语调变得柔和。「只要和你聊天，我便常常可以拋开这种想法。很奇怪吧。因为禁咒使正是帮我达成目的最重要的人物，所以应该是我必须特别顾虑的人才对。」「我觉得你已经非常顾虑我了啊。」「呵呵，原来你都知道嘛。」「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知道啊。」「……你、你回答的态度也太认真了。」玛奇娜小姐清了清喉咙，故作正经地说：「总、总而言之，只要和你在一起，呃，就能觉得很轻松……这就是我觉得你特别的地方……不过光是用可以轻松相处这个理由，好像也没办法完全说明……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个、个性很合吧……？」「如果和你在一起能让你的心情轻松一些，那我也很开心。这样也代表我对玛奇娜小姐有帮助啊。」玛奇娜小姐苦笑著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再贪心一些。」「基本上我们都是无欲无求的人嘛。」玛奇娜小姐轻笑出声。「或许吧。」我走进大门之后，便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位在远方的圣树。圣树发出朦胧的淡淡光芒。「我今天很开心。」「我也是。」我抬头仰望天空。「好漂亮喔。」「是啊……真的很漂亮。」云层消散后的天空中，满天星斗正在闪闪发亮。和玛奇娜小姐一起去城镇上买东西的隔天——我与裘莉叶同学练习结束后，换好衣服，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由于赛希莉同学表示希望裘莉叶同学再多陪她练习一下，因此我便先离开了。从希拉斯浴场回来之后，她们两人的感情就愈来愈好了。尤其是裘莉叶同学，彷佛一扫心中的阴霾，表情变得相当清爽。从这一点看来，这次的希拉斯浴场之旅能够成行，真是太好了。好吧。虽然已经用吸水的布擦过了身体，但毕竟我流了很多汗，还是先回家洗个澡好了——咚。「呀！」「啊，对不起。」我不小心撞上了从走廊转角出现的人。对方因为撞击力道而往后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跌坐在地上的人揉著自己的脊椎说：「好痛……抱歉，我在想事情。」「不，是我没注意——咦，玛奇娜小姐？」在我眼前揉著屁股的人，竟是玛奇娜小姐。「咦，黑彦？」玛奇娜小姐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赶紧把凌乱的裙子整理好。她整理好仪容之后，便红著脸，半眯起眼睛瞪著我：「……你看到了吗？」「……对不起。」玛奇娜小姐垂下眉毛，「呼——」地吐了一口气。「好，你很诚实。不过刚才的事是不可抗力，所以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不去看了。「你没事吧？」我伸出手，于是玛奇娜小姐握住我的手，站了起来。「谢谢。你这个时间还在学园里，是不是刚结束和裘莉叶她们的训练，正准备回家？」「是的。不过裘莉叶同学和赛希莉同学两个人还在练习。」「她们两人都很认真呢。」「尤其赛希莉同学更是认真。」「她也因为希比加米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头，以结果而言，或许可以当作她找到了更高的目标，这也是好事一桩？」「或许是吧。看见现在的赛希莉同学，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才行。」「咦？你不是表现得很好吗？」「我吗？」「约瑟夫教官和伊莎贝拉教官都说你上课很专心，练习时也比别人加倍认真。而且你放学后还会留下来自己练习，我借你的禁咒相关文献，你也都仔细研读了，不是吗？」我害臊地抓抓脸颊。「因为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很愉快呀……」「在候选生当中，也有一些人不习惯学园生活，老是偷懒。想要这所学园的学历，可是又懒得努力……这种学生也不少。」「我之前也说过，对我而言，光是有个值得努力的目标，就已经很幸福了。不过——」「不过？」「我以前倒是不知道，受人夸奖是如此令人开心的事。」里成长的小孩一般。」「哈哈哈……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家庭可能真的很特殊吧。」印象中，我的父母几乎不曾夸奖我。我能做到这样本来就是应该的。因为三个哥哥都做到了，四男黑彦没有道理做不到。——我觉得父母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现在觉得受到夸奖也很棒呢。」「我的姊姊经常夸奖我。光是做到了一件原本做不到的事，她就会感同身受似地替我高兴。而且她每次夸奖我的时候，都会摸摸我的头。」我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希比加米之后，在回学园的马车上，玛奇娜小姐曾要求我摸摸她的头、夸奖她的事。当时她也提到，她姊姊以前经常这样称赞她。「虽然并不是只为了得到夸奖而努力，但是人只要受到夸奖，一定会很开心。而这会成为动力的来源，让人想要继续努力呢。」玛奇娜小姐朝我的胸口拍了一下。「在我眼中，你表现得很好唷。所以你可以更有自信。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没自信了。」「……玛奇娜小姐。」「你还有一个缺点，就是致命性的迟钝就是了。」「唔……我太迟钝了，真抱歉。」话虽如此，这点自己还是很难发现啊……想弥补这个缺点，唯一能做的应该就是努力察知对方的态度吧，可是我往往都是在话说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又做出了迟钝的发言。「不过，我很羡慕你。克莉丝小姐一定是个很棒的姊姊吧。」「而且她和我不一样，身材很高䠷。」玛奇娜小姐忽然望向远方。「我们吃的东西明明都一样啊，差别到底是什么呢？姊姊胸部也很大，不像我…………呼。」玛奇娜小姐郁郁寡欢地说，接著发出一声乾笑。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生气。「就算去参加晚宴，男性也都只会聚集在姊姊身边……我落寞地独自在一旁一边远眺著姊姊，一边吃东西的记忆，现在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看来她不小心按下进入负面思考的开关了。「可、可是玛奇娜小姐说话的态度和氛围，都很成熟啊！所以我……觉得玛奇娜小姐就像个大姊姊，一直很仰慕你——」「咦？」「我只有三个哥哥，所以一直很想有个姊姊。而玛奇娜小姐对我来说，就是个又可爱、又值得依靠的大姊姊——」玛奇娜小姐的脸上扬起了微笑。「哎呀，真的吗？」「我觉得一个人的成熟，不是光靠外表就能装出来的。」「这么说也没错呢。」「对呀。」「嗯呵呵……好吧，听你这么说，我还满开心的。而且我也明白了你喜欢年纪大的女生这个珍贵的事实。另外，称赞别人果然是很重要的呢。」……这，咦？我有说我喜欢年纪大的女生吗？「你真的很擅长为别人带来自信呢。」玛奇娜小姐轻轻地和我十指相扣，接著立刻松开手，留下一抹意义深远的微笑，便离去了。……玛奇娜小姐大概也很少受到那方面的夸赞吧。「嗯？」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学生用小跑步离去的背影。看著那个人的背影，我第一个想起的是和爱拉同学特别要好、比我们大一届、有点男孩子气又调皮的那个学姊。「那个背影……是蕾伊学姊？」◇「我得到一个很惊人的资讯唷，爱拉！」蕾伊•希特诺斯一见到在学生餐厅等著她的爱拉•霍伦，就将双手放在桌上，探出身子说。「怎、怎么了……？」爱拉面露惊讶的神色，但蕾伊依然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黑彦似乎喜欢年长的大姊姊唷！」「是、是吗？」「嗯。不是我去问的，只是刚好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而已。不过我可是亲耳听见的唷！」蕾伊自信满满地指著自己的耳朵。「这、这样啊……黑彦喜欢比自己成熟的女生啊。嗯……这么说来，裘莉叶的确是这种感觉呢。」「所以爱拉也可以用大姊姊的态度来面对黑彦试试看啊？」「咦？我？嗯〜我当黑彦的大姊姊啊……可是我比黑彦矮耶。」「身高又不是问题。黑彦自己也说，学园长的言行举止和感觉比外表还要成熟，所以比较接近他心中理想的女性呢！」尽管没有一字一句记得很清楚，但意思应该没错。「这样啊。不是看外表，而是看个性吗……这的确很像黑彦的想法呢。」爱拉露出莫名开心的表情。「简单说，只要在精神面让他觉得值得依靠，或是让他感受到包容力就赢了。对黑彦来说，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像大姊姊一样的感觉！」「这样啊……年长的大姊姊啊。」蕾伊的大力劝说似乎奏效了，爱拉开始积极思考。——无论如何，我得帮她制造机会才行。这个方向很好——蕾伊在心里这么想。「嗯？」这时，蕾伊看见了两个人影从学生餐厅一闪而逝。「那淡淡的金发和亮丽的银发是——」◇「黑彦！」教养课程结束后，爱拉气势十足地走向我的座位，一头红发和耳环都摇来晃去。她像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似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接著优雅地把耳边的头发撩起。「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习惯这、这所学园了呀？」嗯？了呀？「跟刚入学的时候相比，现在已经熟悉很多了。呃……爱拉同学，你怎么了吗？」她的态度怪怪的，和平常不太一样。「我、我平常就是这样呀？喔呵呵呵……」她的口吻也很明显不同。是不是心境上产生了什么变化呢？爱拉同学看似伤脑筋地说：「嗯，这个嘛——」之后，便一脸得意地将手放在胸前。「要、要是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本人我商量喔！？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自称值得依靠的女人呀！」我忍不住苦笑。「我知道爱拉同学是个可以依赖的人。在希拉斯浴场的时候，也是因为爱拉同学的安排，我们才能度过这么愉快的时间啊。」「咦？」「所以我很感谢爱拉同学。」「啊，嗯……谢谢。」我觉得必须对她那些默默的付出，确实表达出谢意才行。爱拉同学虽然满脸通红，彷佛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随即摇摇头，像是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接著又恢复强势的表情。「不是！我是说——我是精、精神上的大姊姊！」「什么？」「因为我把黑彦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弟弟吗？」「就像个让人不放心的弟弟？所以黑彦可以尽情对我任性，不用客气唷！」「哈哈哈，谢谢你……」这样啊……爱拉同学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她把我当作弟弟看待啊……「既然如此，我就当作我有个体贴的姊姊，以后都依赖你啰？」赖的感觉啰？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爱拉同学特别担心我吧。「不过，我会慢慢地——不，我会尽快成为一个不倚赖爱拉同学的人。毕竟无论爱拉同学多么值得依靠，要是一直依赖姊姊，我就无法成长了嘛。我会加油的。」「对对对！所以黑彦可以更依赖我——咦！？怎、怎么会这样！？」不知为何，爱拉同学露出一副事与愿违的表情。正当我觉得奇怪的时候，我听见坐在我旁边、始终没吭声的裘莉叶同学喃喃低语：「……嗯，原来如此。」「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这天放学后，我和裘莉叶同学一如往常地进行训练。今天好像结束得比平常稍微早了一点。赛希莉同学说她有点私事，因此今天罕见地休息，没有和我们一起练习。吉克和希尔吉丝同学也和赛希莉同学一起回家了。所以今天难得只剩下我和裘莉叶同学两个人。「黑彦。」整理完训练用的工具后，裘莉叶同学拿著一条布走向我。进行训练的时候，裘莉叶同学总是把一头银色的长发绑成马尾。她拆开绑头发的绳子，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把衣服脱掉。」「好的…………啥！？」「啊……抱歉，我没说清楚。你可以把上衣脱掉给我看看吗？」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因此我照著她的指示，把上衣全部脱掉。裘莉叶同学用右手轻触我的胸口。她的手掌因为刚结束训练而带著点温热，我可以感受到那股温度。「嗯……这样一摸就可以感觉到，你的肌肉有很明显的成长。跟你刚入学的时候相比，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只是成长的速度快得有点异常就是了……」裘莉叶同学用她灰蓝色的双眼，认真而仔细地检查我的身体。「原来如此，你是想确认我的体格状况，才叫我脱下衣服的啊？」「咦？啊，不……这只是顺便而已。」裘莉叶同学看起来有点难为情。「还有什么事吗？」裘莉叶同学将右手抽走，接著将左手上的布放在我身上。她似乎有些害羞，表现得忸忸怩怩的。「我帮你……擦汗。」「咦？今、今天是吹什么风？」「偶、偶尔一次没关系吧？慰劳徒弟也是师父的责任之一。毕竟训练不能永远都严格嘛。所以……好啦，你站好别动。」裘莉叶同学仔细地擦拭著我的身体，像是表达对我的慰劳。而我则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感困惑。她的手停了下来。「你偶尔也可以……对我任性喔？」我不禁苦笑。「怎么连裘莉叶同学也这样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不是因为听到我今天和爱拉同学的对话，受到什么影响了？「因为你是个对自己很严厉的男人。要是我不主动告诉你可以对我任性，你就不会对别人任性了。」……为什么爱拉同学和裘莉叶同学都想要我对她们任性呢？「还有，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把你当成弟弟。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男人。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还无法独当一面。话虽如此，你还是需要一个可以放松任性的对象吧。假如一直绷紧神经，那么一旦紧绷的线断了，反弹的力道也会很大。所以……当你把自己逼得受不了的时候，可以对我任性没关系。」裘莉叶同学噘起嘴，冷淡地说。「比如说偶尔给你一个温柔的拥抱，我、我也不是做不到啦。身为师父，为你做这点小事……也、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吗……？」裘莉叶同学的脸顿时红得彷佛会冒出蒸气一般。她用手坞住脸说道：「老实说，我也不懂……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也不懂。她到底是在挑战什么极限……？我回到家后，有人来家里找我。「太好了，你在家。」来访的是赛希莉同学。赛希莉•亚克莱特。这个宛如奇迹般完美的美少女，不只是圣露诺史蕾德学园，更是王都——不，是整个国家的骄傲。她那淡柠檬色的金发，每一根发丝都像宝石一样闪耀；她的蓝色眼眸彷佛天空般蔚蓝而深邃，任何人都会被她深深吸引。她的身材匀称，一张小脸蛋的轮廓非常美，五官全都精美得像是经过众神睿智的计算。每一次看见她，我都不由得怀疑她和我真的同为人类吗？顺带一提，今天蜜雅小姐有事没办法过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你今天不是有事情回家去了吗？」这么说来，她就是放学后先回家一趟，又来到学园啰……「是有点事啦。」赛希莉同学踏著自然的脚步走进屋里。接著，她停下脚步，摆出一个像模特儿一般的谜样姿势说：「我只是回家拿个东西。」「你换了衣服呢。」「哎呀，这么快就上钩啦？」「什么上钩……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穿这种类型的衣服啊。」她以前穿过可爱的白色洋装，去希拉斯浴场的时候，则是穿著有点类似哥德萝莉风的衣服；而她今天的服装带著稳重的气息——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感觉比较成熟的风格。话说回来，这个人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适合就是了。「对了，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看起来应该不是又来借浴室的吧？」以前赛希莉同学曾有一次在放学后来我家借浴室洗澡，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嗯——……那如果黑彦和我一起洗，就当作我是来借浴室的也无妨唷？」「哈哈，你真是爱开玩笑。」「如果你很诚恳地拜托我说『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大姊姊一起洗澡——』的话……我也可以把开玩笑的成分去掉喔？」赛希莉同学的嘴角浮现妖艳的笑容，用白皙的手指抵住粉红色的嘴唇。……这个人今天也怪怪的。「是说，所谓的大姊姊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妹妹嘛〜所以我经常幻想，要是我有个弟弟就好了〜」怪了，今天为什么好像一直听到姊弟的话题呢……难道在我不知道的状况下，正在偷偷流行某种姊弟热潮？……这到底是什么热潮啊。「如果我有弟弟的话，我可能会溺爱他吧。」「能被这么漂亮的姊姊溺爱，你弟弟一定很幸福。」不过很遗憾的，我并不是赛希莉同学的弟弟。「不过……如果是找个像弟弟一样的人，现在也还来得及吧？」赛希莉同学走到我的面前，将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哎呀？这里正好有个男生很适合扮演弟弟的角色，想让他尽情对我耍任性呢——」「啊啊啊——！」我双膝跪地，双手也撑住地面，高声悲叹。「黑、黑彦！？你怎么了！？」赛希莉同学狼狈地说。大受打击的我，心中涌起一股深切的哀伤。拉斯浴场混浴的时候，我因为头脑太混乱，所以在爱拉同学面前失态了；同样在希拉斯浴场的那个像是阳台的地方，我也表现出让裘莉叶同学和赛希莉同学傻眼的模样。那一定让我显得非常没用吧。所以大家都把我当作需要照顾的、很没用的弟弟……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不够又没有德望所造成的……「赛希莉同学。」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出男子气概，喊了她一声。「是、是的。」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充满魄力吧，赛希莉同学用带著紧张的声音回应。「我会成为一个更值得依靠的男人。」「……什么？」「我会努力不让大家担心……不，我会努力变得就像是爱拉同学、裘莉叶同学和赛希莉同学的哥哥一样，值得你们依靠。」「啊？哥哥？咦……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黑彦！？这个结论是怎么导出来的？我完全不懂耶！？」赛希莉同学显得相当惊讶。也难怪她会这么惊讶，毕竟一个软弱的弟弟，突然宣布他要成为一个值得依靠的哥哥嘛。「等、等一下，黑彦！？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帅气的表情，还把我赶出你家！？」我带著充满男子气概的表情，把赛希莉同学推出了家门。我之所以把她赶走，是因为我想传达「你不用让我任性也没关系」的讯息。「请你放心。我会变得更独当一面，就算没有体贴的姊姊照顾我也没关系。我希望你能看著我成长，赛希莉同学。不——」我想刻意展现出哥哥的威严，于是说了：「赛希莉。」「啊，黑彦叫我赛希莉——不是！咦？黑彦喜欢的原来是小、小妹妹……？是我听错了吗？不，可是蕾伊的确是说……」我在心中暗自做出了决定，把貌似一头雾水的赛希莉同学留在屋外，便用力地关上了门。隔天早上一来到教室，我就看见爱拉同学、裘莉叶同学和赛希莉同学在走廊上围著蕾伊学姊说话。这幅构图真是稀奇。「我没有说谎！我、我真的听见了！」赛希莉同学双手盘胸，不安地说：「可是黑彦说……他想成为我们的哥哥耶？」「咦！？黑彦喜欢的是小妹妹！？他喜欢年纪小的！？怎、怎么可能！」蕾伊学姊惊讶得差点跳起来。……是说，她们在说什么？

第四卷 第一章 露诺史菲亚家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