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终章奥丝特·蓬莱

……我的视线回到奥丝特身上。就算她的存在感变得十分虚幻，可以说跟海市蜃楼一样模糊不清，但她的脸上仍隐约带著一抹心满意足的神情。「非常感谢您。盾之勇者大人……您终于成功打倒我了。」「用不著道谢，反正这也是身为勇者不得不做的事。」其实，我很后悔。难道真的不可能用更好的方法处理这件事吗？脑海中无数个『如果』浮现又消失。「嘻嘻……和你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我早就知道您大概会讲出这种话了呢……」「最好是啦。」「尚文大人，这种时候……」「……说得也是啊。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明明过没多久，但你却是少数我能信任的同伴呢。」「同伴……是吗？嘻嘻，我这个注定得被勇者消灭的存在，是您的同伴吗？」「嗯，你是我们的同伴。就算你其实是灵龟这种莫名其妙的怪物也一样。」在过往的战斗中，她始终竭尽所能地支持我。失去奥丝特，不单只是在战力方面，于各个层面来说都非常可惜。我就是这么地信任奥丝特。真是够了……为什么每一个我认为值得信任的家伙，总是以敌人的身分出现在我面前呢。「灵龟大姊姊怎么了吗？」「菲洛……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奥丝特小姐她啊，总算从使命中获得解放了，所以我们有义务目送她离开哦！」拉芙塔莉雅轻声安抚著察觉到悲伤气氛的菲洛。……菲洛曾经有过与梅蒂依依不舍地道别的经历，因此面对熟识对象的离世，可能会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吗？」「嗯……」「大姊姊要离开了吗？」「我哪里……也不会去唷……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的吗？」奥丝特面露微笑，以善意的谎言回答菲洛。……这句话或许并不是谎言。毕竟奥丝特是为了延续世界的寿命，而以牺牲大量人命的方法制作结界的四瑞·灵龟……因此她确实可以说是世界的一部分。或许也能说是为了延长自身寿命，而强行制造大量牺牲者……吧。「请代我向菲洛鸟的女王道谢。就说多亏她的帮助，灾情才能得到控制。」「知道啦——」紧接著，奥丝特转眼望向莉希雅说：「非常感谢你……多亏有你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勇者大人才有机会破坏我的核心。我们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也是拜你和梅洛马格的女王所赐呢。」这句话确实不无道理。莉希雅和女王是发觉整起事件的犯人为灵龟的功臣，而且她们还能轻松解读那份厚重的资料，在知识方面提供了不少支援。加上最后的那场活跃。莉希雅这个人到了必须决胜负的时刻，绝对会大显身手。「呼咿咿……」「请不要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你很出色地帮助了各位勇者大人啊。是你的坚定意志……为众人开出一条血路。」「但是……我、我几乎没能帮上奥丝特小姐的忙，面临这个场合也如此无力……我……我想变得更强。那样一来……」我觉得当下的莉希雅似乎比被树拋弃的那个时候，更对自身能力的不足感到懊悔，才让她流下不甘心的泪水。只要实力更加坚强的话，就不会只以这样的结果收场，而能迎接更美好的未来不是吗？挥之不去的悔恨……只要跨越这道难关，人就能继续向前迈进吗？别开玩笑了。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藉口罢了。失败为成功之母？假使成功的话奥丝特就不会死吗？然而，我们无从挽回已经发生的失败。就算有人说只能继续向前进，但我既无法忘记这次发生的事情，也会怀著『当时或许还存在更好、更周全的方法』的念头，抱憾终生吧。你还真是留了一份有够要命的礼物给我呢，奥丝特……不，灵龟！我只能透过这股恨意来减轻自身的罪恶感，并接受这项事实。「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我本来就与勇者们处于完全相反的立场，类似世界自我防卫机制的存在。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的敌人，因此请不要为我的离世感到悲伤。」好个强人所难的要求啊。「此外，与其在此担心我，还不如赶快去确认被捉住的勇者大人们的安危……」「啊、说得也是！树大人！」「我也去看看。」「我也一起帮忙。」在莉希雅的带领下，艾格蕾和老太婆也一同前去检查那三名倒地不起勇者的身体状况。居然巧妙地岔开了自己即将身亡的话题呢。我瞪了奥丝特一眼，她却用微笑敷衍过去。这家伙，外表明明是个狐狸精，内心未免也太坚强了吧。麻烦展现出更表里一致的性格好不好？「太好了……还有呼吸。」「可是他们依旧处于生死交关的危险状态。再不赶紧带他们回去接受治疗，很有可能一命呜呼啊！」「我先注入真气，促进他们的恢复能力吧！」莉希雅她们忙著照顾三名勇者。只能祈祷他们福大命大了……嗯，再怎么说那三个家伙都很顽强，一定不会出事的。「奥丝特啊……假如你讨厌看见有人因为自己的消失而伤心难过，那拜托你更用心一点，扮演好爱讽刺人的那种讨厌角色好不好！难道你没考虑过自己消失后，该由谁负责打圆场吗？」「……非常抱歉。要是我那样做的话，盾之勇者大人……尚文先生还会相信我吗？」呜……居然被她戳到痛处了。确实，她如果展现出与外貌一致的狡猾性格，在其他人忍受攻击时还嘻皮笑脸地命令我们的话，我铁定会撇下她直接开溜吧。「唉……世事总是很难尽如人意啊。」「尚文大人，请不要说些强人所难的话啦！」又挨了拉芙塔莉雅一顿骂。好啦，指责对方个性的我是很过分没错。「……结果让那家伙给逃了呢。」「说得没错，这是我唯一的遗憾……」奥丝特对我这番话点点头。「刚才试著追他的我一靠近重力洞就被震开了，你知道些什么吗？」「四圣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入侵其他世界会被视为越轨行径。不如说，侵攻其他世界是属于眷属器的任务。」眷属器等于入侵？这跟以前的说法未免也差太多了吧！眷属器不是辅助圣武器的武器吗？「奥丝特，看样子好像快没时间了呢……」「是的。我已经……没时间了。因此我明明知道这是个无理的要求，但能否麻烦您展开追击呢？」「假如我有办法追上去的话，当然可以啦。看著利用自己力量的家伙逍遥自在，相信你一定也感到很不爽吧？」「嘻嘻，尚文先生虽然说话老是恶毒了点，实际上却是个心地温柔的人呢。」「嗯……这是真的……」拉芙塔莉雅莫名其妙地点头同意。原本就是我所生成的能量，盾之圣武器应该有办法回收它才对。」灵龟之心盾产生了反应。原来如此，只要夺回灵龟的能量，就可以设置灵龟原本试图创造的结界吗？「只不过由于能量还没有达到全满，因此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使浪潮延后多久来袭，但肯定能争取到一段时间。」「……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另外，既然我被打倒，那么下一只四灵……凤凰的封印很快就会被解开了。」「有这回事？」「是的。凤凰是比我更强的世界守护兽……我不晓得疲惫不堪的勇者大人们有没有办法对抗它。」不妙啊。不久后就得跟那么可怕的怪物开战……尽管这面灵龟之心盾所附带的能量光束炮相当优秀，但又不晓得是否能够连续发射。「因此，我会设法避免让凤凰得知我被打倒的事。如此一来，应该就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这样啊，从头到尾不断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啊。」「请别这么说……一切都是轻易遭人控制的我不好……」「总之，当前的重点在于夺回被抢走的能量吧。你有办法争取时间吗？」奥丝特点了点头，伸手触摸我的盾牌开口：「灵龟在此发出特例申请……赋予盾之勇者入侵异世界的出境许可——」盾牌绽放光芒，我的视野随之浮现图标——特例许可允许四圣勇者在附带条件的状况下，入侵其他世界。「这样您就能追上去了。」「嗯，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会亲手让那个混帐东西遭到天谴。」「小子！看样子这道门是通往我们的世界喔！」「是吗？」「现在我们要前去追赶那家伙了。这个世界的守护兽能量虽然被那家伙夺走，不过我们绝对会设法还给你们！」「……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展现的诚意，请诸位静候佳音。」拉尔和葛拉丝虽然这么说……「等等，我们也要去。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们，只是我不想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处理。」老实说，葛拉丝他们的实力相当高强。虽然跟他们处于敌对关系，不过依照到目前为止的事态推论，我认为他们是值得信任的一群人。但见识过敌人的强悍实力后，相同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既然这样，我当然希望能够尽量靠自己夺回那股能量。身为世界必要之恶的奥丝特一路奋战至今，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老实说，那家伙的态度、行动、想法，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相当不爽。我会要他用那条狗命来偿还在这个世界胡作非为的罪孽。然后，我会顺便替功亏一篑的你完成任务，将能量归还给这个世界，延缓浪潮来袭的时间。」「……真的，非常感谢您。」我的手突然感觉不到奥丝特的触感了。仔细一看，她的下半身已经化作光芒消失了。看来……已经没时间了。「奥丝特小姐！」拉芙塔莉雅发出惊呼声。听到拉芙塔莉雅的声音，莉希雅也连忙赶回我身旁。「奥丝特小姐！呼咿咿……怎么这样……」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即使如此，奥丝特仍旧面带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么想虽然轻率，可是我……其实有点开心呢。」「因为你终于能消失了吗？」「不是的……我本来理应遭到全世界的生命轻蔑、怨恨、憎恶，在众人的期望下命丧黄泉才对……如今却有人因为我的死而悲伤。光是这样……就令我不禁感到欣慰。我明明没资格品尝这种满足的滋味啊……」奥丝特流下眼泪。我的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应该只是疲劳过度吧……就这样认定好了。菲洛也隐约理解这段对话的意涵，她伸手轻抹眼角擦去泪珠。「所以，我觉得我已得到充分的回报。我明明是个非常过分……牺牲了大量生命的残忍存在……但多亏有人愿意为我落泪……我……」化为最后一丝光点的奥丝特——灵龟的话语逐渐融入空气之中。「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希望能与大家一起……」奥丝特喃喃说出这句话……最后不留一缕形迹，悄然消散于天地之间。于是……随著身为灵龟之心、灵龟之魂的奥丝特消灭——灵龟引发的灾难也正式宣告落幕。「……啧。」我只能静静凝视著由能量光束炮凿出的破口外侧透射进来的光线。这是个不断强迫他人牺牲的残酷世界。为了拯救世界免遭浪潮侵袭，而召唤勇者前来不断应战。想要延长遭受浪潮袭击的世界寿命，就非得将全世界的生命献给灵龟不可。若想阻止这种残酷的延命手段，就必须动手诛杀灵龟。但灵龟本身则期望有人能出手阻止自己。为了从浪潮中拯救世界，勇者必须做出选择——决定要牺牲自己及灵龟的生命，或是牺牲全世界的生命。不这样做的话……大概就无法守护这个世界了吧。好想反抗、好想抗议。然而，这个选项仍旧摆在我面前，逼我做下抉择。打死我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命，但是我也讨厌夺取他人的性命。当然啦，其他那些认为勇者挺身而战是天经地义，只顾躲在安全的地方，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人的人渣，死活通通与我无关。但灵龟本身及挑战灵龟的人，全都是为了这个世界，以及为了守护自己重视之人而战。这点千万不可忘记。「小子！」「连接我们原属世界的通道即将关闭了！快点！」拉尔他们大声提醒我。同时，艾格蕾也高喊道：「再不快点将勇者大人们送到治疗院的话，他们会有生命危险！」我……我们此刻该做的事是……「展开追击！艾格蕾、莉希雅跟老太婆，你们快带勇者们去医院接受治疗！」「知道了！我一定会将岩谷大人立下的决心转告给女王。」「顺便替我转告一声，说后续的麻烦通通丢给她处理，真是不好意思。」「……明白了。岩谷大人，请您务必要平安归来喔？」「这是当然。对了……基尔也麻烦你多多关照了。」「瞭解。在岩谷大人回来之前，我会将他训练到能够上场应战的程度。」结束这段谈话之后，我转眼望向追击部队……也就是拉芙塔莉雅和菲洛两人。「尚文大人……您要前往异世界对吧？」「嗯，拉芙塔莉雅也会来吧？」「当然！您到哪里我都会跟著！」「菲洛也要去！菲洛要连同灵龟大姊姊的份，一起踹翻那个拿书的人！」很棒的回答。「好！那就开始执行作战！」「请等一下！」这时候，突然听到莉希雅提出异议。说即使自己派不上用场，也绝不可饶恕那种罪恶！」莉希雅如此表明她的想法。尽管她的实力会随著感情波动而产生落差的这点是个大问题，但既然当事人想尽一份心力，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为了我所相信的正义，决定暂时离开树大人，竭尽全力追击他！」莉希雅身怀隐而未现的惊人力量，正是那股力量帮助我们顺利摆脱这次的困境。那么，或许这趟旅程带莉希雅同行，也有某种意义吧。我原本就承诺要帮助她变得更强。假使这个举动有助莉希雅本身的心境变得更加坚强的话，我当然乐意助她一臂之力。「知道了。莉希雅，你也跟我们一同行动吧。」「是！」「到底要我们等多久啦！要走的话就快点过来！」「嗯，这就来了……各位，我们走！」于是我们为了夺回灵龟的能量，在拉尔等人的协助下展开追击。这座重力洞的另一侧似乎是通往葛拉丝他们的世界。在葛拉丝他们的世界那边等待著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呢？所谓的浪潮，到底是什么现象？位在另一侧的又是什么样的世界？现在的我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但是……我们知道必须击败的敌人名字。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的声音，以及他的所作所为。既然如此，后续的事情就简单了。冲破敌人防御，彻底解决他。身为盾之勇者的我或许办不到，但我不是一个人。既然我无法攻击，至少还有能够代我挥拳的同伴们。那么，我只需守护这些同伴们——然后亲手夺回……灵龟……奥丝特，以及我的同伴赌上自身一切试图完成的所有事情！因此，我们纵身穿越联系两个不同世界的大门——为了夺回被抢走的事物！『心地善良的盾之圣武器持有者，尚文·岩谷大人……』化作光芒，一道飘扬于灵龟遗骸之外的意志如此祈愿。『请您，如同拯救我那样……拯救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而以双眼追逐著那丝光芒的，正是菲洛鸟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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