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第三章：平成三十年（2018年）十一月上旬

<p>“停停停！光太！培根不用放油的！”</p>

<p>虹江急忙阻止了打算往平底锅里倒色拉油的光太。</p>

<p>“培根煎一下就会自己出油，就不用另外放油啦。”</p>

<p>穿着睡衣的虹江站在一旁，给光太下达各种指令。垂落的金发摇动着，微微散发出的甜蜜香味被培根的浓香完全掩盖住了。</p>

<p>昨天做了面包，所以干脆大清早就开始挑战一下做培根。</p>

<p>把稍微有点焦了的培根放进盛有沙拉的盘子里的时候，从二楼传来了钟声、动物的叫声、和汽笛等等混杂在一起的巨大声音。虹江正在上厕所，光太只能自己去叫醒她了，怀着沉重的心情，光太走上了楼梯。</p>

<p>由于昨天被看到了穿水手服的样子，倍受打击的景季整整一天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出于反省，来到二楼景季的房门前时，光太好好地敲了门。</p>

<p>走进房间，被大量闹钟包围的景季仍在香甜地睡着。</p>

<p>只用声音巨大的闹钟并不够叫醒她。所以这次不但增加了闹钟的数量，还增设了震动手表和能自动拉开窗帘的机关闹钟。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对景季仍是收效甚微。</p>

<p>景季盖着的被子的一部分，随着空气膨胀的声音高涨起来。这是给电车司机用的自动起床装置。这种东西是从哪搞来的？</p>

<p>膨胀的被子，也只是让景季把身体弓成了虾米状，此时的她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看着睡相不好的景季毫无防备的样子，一股冲动刺激着光太，一边念经般地念着“百十八岁非官方吉尼斯纪录大妈”，一边忍耐着冲动，把所有的闹钟都关掉后，光太从景季的房间里撤退了。 </p>

<p>回到餐厅，已经整理完头发、换上衬衫工作服的虹江正在看新闻。介绍最新机器人和无人机的京都展示会、筑地市场繁荣的各地情况、2025年世博会候选地的动向和日本棒球锦标赛的结果等，各种各样的话题。两个人正吃早饭的时候，楼梯发出吱吱的声音，不久景季就下来了。</p>

<p> </p>

<p>“……早上好。”</p>

<p>在椅子上就座后，景季睡眼惺忪地看着电视。</p>

<p>一般印象里，从过去穿越而来的时间旅行者第一次见到电视时，通常都会大惊道：“箱子里面有人！”之类的。而景季第一次见到电视的时候，虽然确实被惊讶到，但说着：“这样就能轻易地看到活动照片了呢！”的她很快就适应了。</p>

<p>电灯、电梯、电影什么的她也都知道了。“终于来了一个综艺节目都对付不了的家伙啊。” 用力啃着烧焦培根的光太在心里说到。</p>

<p>“——接下来，是关于津津见社长贪污嫌疑事件的报导。”</p>

<p>镜头一转，反射式字幕与京都某企业的公司大楼一同出现在画面里。</p>

<p>“今年年初，津津见社长被怀疑从自己经营的公司中非法提取巨额资金。至于资金用途，有报道称，一部分资金可能支付给多名保持情人关系的女性。津津见社长曾自述有婚外恋前科。”</p>

<p>随后电视里出现了社长津津见清浦的身影。虽然已经快步入花甲，但他那长了胡须的脸如同演员一样凛然，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多。</p>

<p>在会议室一样的地方，记者向并不高兴地抱着胳膊坐着的清浦提问。</p>

<p>“对于最近经常出现的关于您作为一个有家庭的男性，还跟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女性密会的报道，您怎么……。”</p>

<p>“有什么问题吗？不管是好看还是丑陋，天天只跟同一个人见面的话总是会腻的吧。明明社会都开始意识到年功序列制*和终身雇佣制什么的都是扯淡了，也该轮到一直被历来的价值观所束缚的婚姻了吧。恋爱也有改革的必要！”</p>

<p>“真是相当容易引起社会反感的发言呢。”</p>

<p>“反对我的，都是那些爱面子而将自己的本性隐藏起来的伪善者！你们就继续浪费人生，不断后悔直到去世就好！尽管报道我吧，让那些无法从结婚的诅咒中逃脱出来的人好好听听，听听什么叫做自由恋爱！”</p>

<p>“您的这个想法，令正也能接受吗？”</p>

<p>“鬼知道啊蠢货。人必须要学会包容他人的错误和自由。对我生气的话，她就是个腐朽的人。话说回来——”</p>

<p>当他打算继续高谈论阔的时候，虹江拿起了遥控器，切换到了别的频道。</p>

<p>“我讨厌这个人。连爱一个人的喜悦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家伙。”</p>

<p>“但是这个人在网上人气挺高的哦。”</p>

<p>津津见清浦。最近，他的贪污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骚动。</p>

<p>虽是大器晚成，但在互联网的黎明期就创立了匹配、招聘网站、通信教育等产业的他，称得上是肩负IT产业半壁江山的人物。除此之外，他还广泛涉足如酒店和高尔夫球场运营等领域。在去年和在京都府内某饮食店的女性经营者结婚后，吞并了她的事业。现在所流传的贪污事件应该发生在这事之后。</p>

<p>因其彻底废除了无薪加班等恶习，合理的经营手段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在媒体上也有过多次出镜。无论对方是谁都会不留情面的毒舌、发表尖锐言辞的正论风格，在网络上很受年轻一代的欢迎，支持他恋爱观的女性也不在少数。</p>

<p>“我倒不觉得会工作就是会做人。”</p>

<p>“雇主是个德才兼备的人真是太好了。”</p>

<p>“真会说话，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p>

<p>“就算是开玩笑，也请不要说‘喜欢’什么的。”</p>

<p>“我喜欢光太哦。”</p>

<p>“哈？”“哎呀~”看着僵直的光太，景季用手捂住了嘴。</p>

<p>用胳膊撑着下巴，虹江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p>

<p>啊，开玩笑的眼神啊。无视刚才的发言。</p>

<p>“总之，今天打算怎么办？”</p>

<p>在知道偷景季的借时器的时间小偷不是正平后，现在寻找借时器的进度又回到了原点。别说从哪开始了，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最坏的状况。</p>

<p>“人家想去千本中立売的钟表店。”</p>

<p>“诶？”</p>

<p>“这是人家打过工的店。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借时表是店主实夜先生做的。……虽然她可能已不在世上了，说不定店铺被她的子孙之类的人继承了呢。去看看的话也许就能获得一些关于借时钟的线索。”</p>

<p>“那可是百年前的店铺啊，建筑物绝不可能被保留这么长时间的。”</p>

<p>“一定还在的！毕竟是附有漂亮钟塔的建筑嘛。”</p>

<p>“就算还留在那儿，或许不去是个更好的选择哦。”</p>

<p>令人意外的是，首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虹江。</p>

<p>“下一条新闻。”女性播音员保持着平淡的声线。</p>

<p>“今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将迎来第一次世界大战休战协议缔结一百周年。欧洲各国将进行慰祭——”</p>

<p>随着播音员的声音，取自一战的黑白影像片段正被播放着。“是欧洲大战吗？” 盯着影像看的景季嘟哝着。</p>

<p>“第一次是什么意思？这种大规模战争还有第二次？”</p>

<p>虹江用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p>

<p>“未来的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回到了原来的时代后，明知道有大灾害要发生却什么也做不到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吧。如果让小景去了熟悉的地方，可能就会知道亲近的人的遭遇和结局了。”</p>

<p>“确实有可能呢……但至少也告诉人家西伯利亚出兵的结果嘛。”</p><p>“西伯利亚出兵是什么来着。”</p>

<p>“不是为了抑制社会主义过激派，日本不是派兵到俄罗斯去了么。”</p>

<p>有这回事？历史课上好像学过，又好像没学过。</p>

<p>“嘛，关于钟表店，让光太代替你去看一下就行了。”</p>

<p>“啊？”</p>

<p>“光太，不去吗? 会去的吧？拒绝的话就扣钱哦。”</p>

<p>“能请你给我留点反驳的余地吗。”</p>

<p>“感激不尽，光太。”景季湿润的眼睛流露着喜悦。</p>

<p>“等下！我还没说要去——”</p>

<p>把还在纠结的光太放在一边，虹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粉色的智能手机，交给了景季。</p>

<p>“对啦，小景。我把我的私人手机借给你。之前邀请你去打网球的小春告诉过你她的聊天软件的ID对吧？我来教你使用方法。”</p>

<p>“真的吗？感激不尽！”</p>

<p>看着兴致高涨的两人，放弃挣扎的光太叹了口气。</p>

<p>回到自己房间后，光太启动了笔记本电脑，打开网页地图。</p>

<p>据说在千本通和中立売通相交的“千本中立売”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有一座钟塔。姑且试着搜索下“朝仓钟表店”，但并没有找到和其类似的店铺。</p>

<p>接着，光太打开了百科页面，开始调查大正时代的相关信息。</p>

<p>景季说她使用借时表的时间在大正七年十月（1918年十月）。次年十一月，1914年在欧洲打响的一战达成了停战协定。</p>

<p>受大战影响较小的日本代替了此时生产力低下的欧洲，大大增加了出口量，经济迎来了空前的景气。最初，以需求量高的船舶业为首，乘着这股浪潮，第一代靠商店和行市赚钱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暴发户出现了。在学校的教科书中曾看到过的富人燃烧纸币照亮脚下黑暗的画，正是在讽刺这个时代的暴发户们。</p>

<p>西伯利亚出兵是从1918年8月开始的。这一年之前，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政权在俄国建立。带着抑制社会主义力量、确保大陆权力等各种各样的想法，日本和联合国共同以救出被困在俄国中的捷克军团为名义，向西伯利亚派遣了军队，在那之后与游击队员进行了四年以上的战斗。</p>

<p>最后，日本从西伯利亚撤兵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景季呢？光太一边想着，一边浏览相关资料，不知不觉间正午已经过去了。</p>

<p>每次沉浸在网络都会忘了时间。意识到这点的光太慢慢地做起了出门的准备。</p>

<p>骑上自行车向市区骑行，就进入了东西延伸的中立売通。路边排列着的是现代气息浓厚的高楼和公寓，完全没有像是从大正时代流传至今的建筑。</p>

<p>终于，来到了与千本通和千本中立売交界处的十字路口，光太停下了自行车。</p>

<p>周围都是形状相似的大楼，并没有什么时钟塔。</p>

<p>果然是白跑一趟了。正打算回去的他一回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p>

<p>背后的十字路口拐角处，矗立着一座年代久远的时钟塔。</p>

<p>是一座建在三棱锥屋顶上的非木制四角钟塔。墙壁上有明显的裂痕和污渍，四面挂着的大表盘都是一副腐朽的样子，指针也都停止了转动，。</p>

<p>一楼的店面并不是朝仓钟表店，而是挂着“黑野意面”招牌的意大利面店。光太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打开了店门的门。</p>

<p>店内正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蒜香和香辛料的味道随餐具碰撞的声音扑面而来。</p>

<p>虽已过了用餐高峰期，店里仍有很多客人。年轻的女店员匆忙地来接待光太。</p>

<p>以学校的课题为由，光太表示想要详细了解这座时钟塔。“这样啊。” 满脸疑惑的店员回复到。</p>

<p>“这位客人？”</p>

<p>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另一个店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p>

<p>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性，穿着厨师服的身体与其说是纤瘦，憔悴显得更加合适。</p>

<p>“非常抱歉。如您所见，现在店里很忙，暂时无法回答您的问题，请改日再来吧。”</p>

<p>说法很有礼貌，但语气却是毫不客气，不等光太回答，女人就急忙走回店内了。看样子，她应该就是现在的店长了。总觉得有点可怕。</p>

<p>从店里出来，跨上了自行车的光太，正仰望着时钟塔。总之，钟表店的消失已成定局。看着意面店的招牌，完全无法想象这里曾是一家钟表店。还是说，知道时钟塔以前样子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呢。</p>

<p>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正平的祖父——鹤男的脸。</p>

<p>回家之前，光太顺道去了一趟鹤男所在的太秦市民医院。</p>

<p>鹤男的病房里，正平正坐在床边的圆形椅子上，摆弄着智能手机。</p>

<p>“哦？怎么了，突然来这。”</p>

<p>穿着校服的正平拿出了折叠椅，光太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p>

<p>鹤男在床上睡着，紧闭的双眼看上去有点痛苦。放在窗边的八音盒停了下来，黄昏前，夕阳的光芒照进了病房。</p>

<p>“正平的爷爷一直住在京都市内吧。”</p>

<p>“听说从西伯利亚扣留回来后，从事着运输业在市内东奔西走来着。”</p>

<p>“那他还记得以前的京都吗？”</p>

<p>“你觉得他现在能回答你么？”扬起下巴的正平指着床。“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说‘给我吃饭’‘给我扭八音盒’之类的。”</p>

<p>流露出不满的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阴暗。</p>

<p>“这样啊……我还以为能问点什么出来呢。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p>

<p>“第二次因为脑梗塞入院了。都这岁数了，大概是好不了了。”</p>

<p>听着正平淡然的话语，光太说不出话了。“想问的就这些么？”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到这点的正平尝试把对话推进下去。</p>

<p>“正平拿到的借时表，是掉在人力车座位上的吧。”</p>

<p>“啊，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那的。毕竟借时表是神出鬼没的啊。”</p>

<p>“操纵百年时光的借时表，是在那时候掉出来的吗……”</p>

<p>向歪着头的正平说明了景季的来历，听到这种奇幻故事的正平先是一惊，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p>

<p>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拿出了景季画的借时表的复印件。</p>

<p>“如果发现这个造型的借时表，记得通知我。”</p>

<p>不情愿地说着“这可够难的啊。”的正平还是收下了复印件。</p>

<p>“哦呀？在聊超自然话题么？”</p>

<p>来测体温的护士阿姨带着愉快的表情走进了房间。“能帮我把八音盒转一下么？此时正好睡醒的鹤男说出了熟悉的请求。</p>

<p>正平麻利的转好了八音盒。在流淌的音色中，护士一边检查一边说道。</p>

<p>“说到超自然啊，你们听说过最近在这家医院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吗？”</p>

<p>“不可思议的事情？”</p>

<p>在护士开口之前，医院的外面突然骚动了起来。“发生什么了？”把头探出窗户，只看到在后院花圃上躺着的老爷爷，一脸安详地打着点滴。护士们慌慌张张地拿着担架过来把老爷爷抬了回去。</p>

<p>“又来了啊。”从窗户探头往下看的护士，一边叹气一边说到。 </p>

<p>“这老爷爷是弄错了床和‘那边’吗？”</p>

<p>“不是啦，那老爷爷卧床不起，没法自己移动的。”</p>

<p>根据护士的说法，最近</p><p>似乎经常发生这样的「瞬间移动事件」。</p>

<p>比如正打算给女孩子打针的护士，回过神来时正像仕事人*一样往其他病房患者的头上扎针；在诊察中打算用听诊器的内科医生突然消失，一小时在后光天化日之下把听诊器压在女性的胸部上之类的，瞬间移动的怪事不断发生。不知道该怎么跟警察解释说明，所以也没法商量求助。“你们也小心点哦。”护士离开后，表情僵硬的光太和正平面面相觑。</p>

<p>“是借时表。这所医院里有时间小偷。”</p>

<p>“而且，说不定正是偷走景季的表的犯人”</p>

<p>这可太幸运了。“哟，挺有干劲的嘛！”看着立即振奋起来的光太，正平感叹道。</p>

<p>“不过这样没事么。今天十八点开始有白薯胜雄的直播哦”</p>

<p>“诶，有这回事？”</p>

<p>“昨晚因为有事没有直播，说是作为补偿今天会直播来着。”</p>

<p>好像是有这回事，完全忘记了。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下午四点钟了。</p>

<p>“好，回去了。”</p>

<p>“诶？搜查呢？”</p>

<p>“既然是频发事件的话，肯定是住院患者或相关人员干的吧。这样的话明天再调查也没事。”</p>

<p>“啊，喂！”不顾正平的阻止，走出病房的光太快步往楼下走去。</p>

<p>怎么能让杂事剥夺了自己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乐趣啊。</p>

<p>虽然一瞬间对自己会不会又被偷走时间感到不安，想了想有这么多人在，大概不会盯上自己吧。将心中的不安一笑了之，光太走入走廊拐角。</p>

<p>眼前突然冒出个柱子，没反应过来的光太，额头猛地一下撞了上去。</p>

<p>——走廊中间为什么有个柱子？</p>

<p>扶住晕眩的脑袋，周围的样子有点不大对劲。</p>

<p>明明应该在医院的走廊里，怎么就来到了医院的正门口？</p>

<p>来往的人们惊讶的看着一头撞上柱子的光太。医院内的照明和玄关周围的灯都亮着，日落后的天空被染上群青色。</p>

<p>不是吧！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附近的室外时钟。刚看时间时应该才刚过下午四点钟，但现在时钟指向的却是六点半。这种讨厌的感觉，光太记得清清楚楚。</p>

<p>“为什么又是我啊？”</p>

<p>再一次被时间小偷偷走了时间。</p>

<p>光太自诩世上最珍惜时间之人。</p>

<p>所以为什么老把自己当做目标啊？埋冤着世界的不讲理，错过了白薯胜雄的直播而怒火中烧的光太，迈着粗暴的步伐返回医院。</p>

<p>回到了刚才的拐角。除了打着点滴的患者和护士以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果然已经逃走了么。</p>

<p>边跑边四处张望的光太，发现走廊拐角处的病房正开着。太阳已经落下，昏暗的室内，床帘之后似乎闪过一个人影。</p>

<p>刚才偷偷看向这边了么？光太警戒着，走进了单间病房。床帘后面似乎有人正活动着身体，做好准备，光太一把掀开了床帘。</p>

<p>正坐在床上的，是一位少女。</p>

<p>纤细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个小学高年级生，漆黑的直长发垂落到腰际。两手抱着西装兔子玩偶的女孩子，正盯着光太。</p>

<p>“真没礼貌啊！门都不敲就闯进有女孩子的空间！”</p>

<p>毫无起伏的高亢声音里，仿佛布满了荆棘。抱着布偶的双手施加了力气，女孩紧紧地勒住佩戴着蝴蝶结的兔子脑袋。</p>

<p>“啊抱歉，我还以为是熟人，下意识就……”</p>

<p>“好老套的搭讪手法，下流。”</p>

<p>最近遇到的女性怎么都这么猎奇，想到这里，光太感觉十分的心累。</p>

<p>“想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几个小时前在这附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p>

<p>“几个小时前不知道，现在的我眼前倒是有一个。”</p>

<p>“啊这样啊，那可不得了。”</p>

<p>“是啊，感觉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了呢。如果能赶快退下的话就感激不尽了。”</p>

<p>绷直了身子的少女，床边柜子上放着手表。无视少女的劝告，光太拿起了手表，是块装有金属带的数字手表。</p>

<p>电池没电了，四四方方的液晶画面上什么都没有显示。</p>

<p>“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审查少女的所有物。鉴定完毕，是个比看上去还要变态的变态。”</p>

<p>“给你的手表换个电池吧。”</p>

<p>“这种搭讪方式倒是挺新颖的。”</p>

<p>“你明明没被搭讪过吧。再说对小学生出手也太危险了。”</p>

<p>“真没礼貌，我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成熟女子了！”</p>

<p>光太把锦户钟表店的名片递给了眯着眼睛的少女。</p>

<p>这名片是光太接受工作时，虹江做了“光太的死鱼眼散发出的恶臭会把警察引过来的。”的假设后为他准备的对应物品。对于这个假设，光太表示持反对意见。</p>

<p>“我是钟表店的见习职员。想要积累点换电池的经验，这个表可以暂时交给我保管么？”</p>

<p>“打算拿表当人质么？”</p>

<p>“作为交换，不收取费用。比出钱去其他的钟表店要划算多了吧。”</p>

<p>少女面无表情，如同正细细品评着光太一般。</p>

<p>“……我知道了，就信一信你的花言巧语吧，毕竟我可是宽宏大量的人呢。”</p>

<p>“了解。修好了我还会把它带回来的。”</p>

<p>“还有可以稍微把表带缩短些么？这样能配上我苗条的完美身材。”</p>

<p>“知道了。”收好手表，准备走出病房的光太，听到了少女的喃喃细语。</p>

<p>“大哥哥，真是够坏的呢。”</p>

<p>第二天午后，光太在工作桌前和虹江研究着这块手表。</p>

<p>“唔，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手表啊。”</p>

<p>虹江一边喝着咖啡，边从各个角度观察着手表的样子。</p>

<p>“先换个电池看看吧，死气沉沉的画面跟光太的眼睛一样，也不知道是表盘是什么样的。”</p>

<p>对自己眼神逐渐感到不安的光太接过了手表，取下了金属环。</p>

<p>“换电池是什么？”</p>

<p>被突然探出头来的景季吓到，光太松开了压着精密钢管，连接金属环的弹簧。“啊痛……”Biu的一下，金属环直击景季的额头， </p>

<p>“别吓我啊，操作失误了的话很容易弄坏的。”</p>

<p>光太把掉下来的金属环放进小盘子。穿着红色运动衫的景季嘟起了嘴，叼着袋装果汁的吸管，盘腿坐在圆椅上。</p>

<p>为什么今天穿成这样啊，这是经常能在班里看到的女孩子的穿着来着，光太一边想，一边取下了表带，把手表倒放过来。取下螺丝，打开里盖，手表的机芯露了出来。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更换了纽扣电池，完成重置工作后把后盖关上，正面朝上，数字显示器上亮起了数字。嗯，只是普通的数字手表。</p>

<p>“看来这不是借时表。难道那个小孩并没有在隐瞒什么？”</p>

<p>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医院发生的事跟景季的那块借时表有关，也不能确定那小孩是不是时间小偷。最后将一枚表带节拆除后，修复就完成了。景季仔细地看着表。</p>

<p>“好奇怪的表啊。不是通过发条驱动的么？”</p>

<p>“是石英驱动的，原理是将被施加电压而振动的水晶当作脱进机。”</p>

<p>为了给时钟齿轮提供动力，钟摆钟使用的是悬挂的锤，机械手表则使用发条。当</p><p>然，如果直接向齿轮传递动力的话，针就会跟风扇一样转起来。将这些动力转换成手表芯片动作的就是脱进机。</p>

<p>钟摆钟通过规律且正确的摇晃完成这部分的工作。将水晶作为脱进机的的石英表，以其惊人的准确性成为了世界上最被普遍使用的类型。</p>

<p>“与钟摆缓慢的往返形成鲜明得对比，水晶一秒能震动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次哦。”</p>

<p>“诶，好难想象的世界啊。那么大的性能差距，具体是怎样的差别啊。”</p>

<p>“就像是尺子的刻度变得更精细精准了。”光太补充道。</p>

<p>时钟也经常被称作“测量时间的工具”对吧。以厘米为基准的尺子，是测量不了毫米的。因为当时没有这个需要，江户时代的和式时钟上并没有分针。但如果不加上“分”这个基准的话，明治时代引入的铁道系统就没办法运行了。</p>

<p>正是以秒为单位的基准，让新干线之类的高速超密集运行成为了可能。</p>

<p>“光太好懂啊，了不起。”</p>

<p>“……小时候常读关于时间的杂七杂八的书。”</p>

<p>“把刻度精细到了秒以下的光太，被时间管理折磨的够呛呢。”</p>

<p>“……这种事就没有提的必要了。比起这个，借时表的构造究竟是怎样的呢？”</p>

<p>光太提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p>

<p>“使用时光盗取的话，虽可以在不影响年龄的前提下飞到未来，但出现的坐标会有所不同。如果是回溯的话，就目前来看，只会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吧。”</p>

<p>“两个功能的基础法则不一样的哦。”虹江说到。</p>

<p>“小景知道‘比起静止的人，运动的人的时间进度会变慢’的法则么。”</p>

<p>“诶，一秒的长短会有不同么。”</p>

<p>“很不可思议吧。但随着重力及物体运动的快慢，时间的流逝会不同这一说法已经被证实了哦。其中也有和我们生活密切相关的事物来着。”</p>

<p>例子就在身边，比如GPS汽车导航。围绕地球旋转的GPS卫星，根据卫星自身的速度以及和地面重力的差异，时间的流动与地表略有不同。据说如果不修正这个偏差的话，在导航中，位置信息会产生公里级别的误差。</p>

<p>“爱因斯坦在1905年发表了解释‘移动物体的时间流动变慢’原理的狭义相对论。”</p>

<p>“1905……是日俄战争的那年。”</p>

<p>而且，这年正是景季的借时表上刻着的乙巳年。</p>

<p>“越是接近光速，时间的流逝就会越慢。A先生乘坐无限接近光速的交通工具从宇宙中旅行回来，明明A先生的时间没有怎么流逝，但是地球却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所以对A先生来说，他穿越到了未来。时间偷取也许就是以“钟慢效应”为原理的功能。认为被偷走时间的人，在世界的时间进行到指定的那天之前，在龙宫城之类的其他次元里待机就好了吧。”</p>

<p>但是，虹江突然竖起了食指。</p>

<p>“用这个方法是无法回到过去的，这只是向未来前进的单行道。”</p>

<p>“那么该如何回到过去呢。”</p>

<p>放下仍装有咖啡的杯子，走进厨房的虹江手中多出了一盒牛奶。</p>

<p>“时间是从过去通向未来的单行道。那么你觉得决定时间方向的要素是什么呢？”</p>

<p>“事物的不可逆性么。”</p>

<p>“真无趣。”</p>

<p>气鼓鼓的虹江往漆黑的咖啡里滴了几滴牛奶。黑色的水面上浮现出了白色的条纹，用勺子搅拌之后，条纹渐渐消失，黑色的咖啡也渐渐变成了茶色。</p>

<p>“这个状态下，无论再混入多少，都没法再次将咖啡和牛奶分离了。在这条由过去通往未来的单行道中，正是这种不可逆性决定了时间的流向——也就是‘时光的箭矢’的方向。”</p>

<p>但是，虹江露出大胆的笑容。</p>

<p>“如果咖啡和牛奶再次分离成原来的形状的话，就能称为时间从未来回到了过去了吧。也许时光回溯并不是让时间倒流，重建过去也说不定。就像把积木城堡拆掉，将这些积木重新组装成桥和塔一样。”</p>

<p>景季歪起了脑袋，看上去没能完全理解这个说法。</p>

<p>“打个比方，如果要回到十八年前的世界。就把‘2018年的世界’这个积木城堡破坏掉，再重组成‘2000年的世界’的城堡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在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说是回到了过去了。”</p>

<p>“这种事 真的能办到吗。”</p>

<p>“虽然不大可能，但是如果有能做到那种事情的第三者的话也是有可能的。”</p>

<p>“第三者……这种不着边际的东西。”</p>

<p>“是么？生命诞生的概率，就和往泳池里面丢入时钟的零件，然后只靠水流随意的组合成时钟的概率差不多哦。要我说的话，我更觉得会不会是有意识的第三者把生命给组合起来了呢。”</p>

<p>“创造生命的第三者……该不会……”</p>

<p>“就算有理论，现在的人也不可能再现借时表的功能了。制作了这个借时表的人，也许就是有能力将世界完全重建的第三者。那么第三者又是什么？自古以来，就被人类崇拜着的，有着超越人类的智慧的存在叫什么呢。”</p>

<p>像在卖关子一样，虹江缓缓地说了下去。</p>

<p>“所以，人们将纵时间的钟表称为神借给人类的‘借时表’。”</p>

<p>场面一度陷入沉寂。面对一脸认真的两人，终于忍不住的虹江笑了起来。</p>

<p>“以上就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假说。不过嘛，这也只是个人的想法而已。说不定实际上超乎想象的魔法呢。现在能确够定的，也就是借时表的‘存在’，和它‘能去往过去和未来’这两件事而已。”</p>

<p>“真是有趣的话题啊。”</p>

<p>后面响起了毫无起伏的高亢声音，不知何时，那时在医院遇见的少女已经在店内站着了。</p>

<p>她穿着牛仔裤，深蓝色的羽绒服将身体包裹起来。</p>

<p>“‘借时表’就是都市传说经常听到过的那个吧。明明都是大人了还讨论这种东西。”</p>

<p>“光太，这女人是谁。”虹江装模做样地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p>

<p>“数字手表的原主人。你已经出院了？”</p>

<p>“只是因为检查才住院而已。如你所见健康的很。”</p>

<p>“这样啊，那就好。给，电池交换和调整都已经完成了。”</p>

<p>少女收下表，将其戴在了左腕。看起来长度刚好合适。光太在心里松了口气。</p>

<p>少女摸着手表，望着钟表店里的各种物品，丝毫没有想回去的样子。她要真是时间小偷的话未免也太大胆了吧，她该不会真的跟借时表没有任何关系吧。</p>

<p>话说回来，明明一直很聒噪的某人今天特别的安静。回头一看，景季刚刚坐着圆形椅子上，膝毯被整齐地叠好了，而景季的身影也不见了。</p>

<p>嗯？去哪了？把少女丢给虹江，光太朝着后门走去。</p>

<p>走到后门，正在骑自行车的景季回头一看，“啊”叫了一声。</p>

<p>“……这是在做什么？”</p>

<p>“诶嘿嘿，就是有点想呼吸外面的空气了。”</p>

<p>“该不会是打算去钟表店吧。”</p>

<p>景季地肩膀颤抖了一下。真好懂啊这家伙。</p>

<p>“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那个钟表店已经变成别的店了。”</p>

<p>“那就去那个医院。由人家来抓住那个小偷。”</p>

<p>“都说</p><p>了，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p>

<p>有小偷嫌疑的少女也走出来了。但是景季完全没有听进去。</p>

<p>“靠不住的男人。”</p>

<p>略~景季发出了轻蔑的声音。说什么呢这家伙。</p>

<p>“人家三下五除二就能抓住他。今晚的庆祝宴就吃鲭鱼寿司吧。”</p>

<p>摆脱光太的制止，景季踏上了踏板。</p>

<p>踏板还没有转上一圈，就连人带车华丽的摔倒了。</p>

<p>五体投地的景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嘎啦—地转着的自行车像在嘲笑她一样。</p>

<p>“景季。你不会骑自……”</p>

<p>“光太！”景季突然起身，抓住光太的两肩。</p>

<p>“请务必教人家怎么骑自行车。”</p>

<p>原来不会骑的吗。看着沾上污渍的运动衫，光太明白了她今天没穿和服的理由。</p>

<p>“出门的话，坐电车不就好了么。”</p>

<p>“都被这么照顾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找虹江要钱了。”</p>

<p>“……而且学会骑自行车也是和别人的一个约定。”景季抿起了嘴唇。</p>

<p>“总之就是一个后辈啦，人家只能靠光太啦。”</p>

<p>这家伙，真敢说啊。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啊？</p>

<p>“这可是少有的场面啊。”</p>

<p>不知何时起在边上的少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光太对着景季耳语到</p>

<p>“这就是医院里的时间小偷嫌疑人。”</p>

<p>少女露出看笨蛋的表情，用手捂着嘴。</p>

<p>“大姐姐，都几岁了还不会骑自行车啊？”</p>

<p>沉默的景季走到了少女的身前，紧紧地捏住了嗤嗤笑着的少女的两颊。</p>

<p>“痛！痛！干什么啊！”</p>

<p>“不可以对首次见面的人说这种没有礼貌的话哦。”</p>

<p>“突然捏别人脸就很有礼貌了吗！”</p>

<p>“啊，说的也是。”景季松开了手。</p>

<p>“对不起，我们和好吧。”</p>

<p>少女哼了下鼻子，低头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p>

<p>这样让他她回去的话可不大妙。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时间小偷。既然已经出院了，为了今后的调查，至少得让她把地址留下来——。</p>

<p>“对了景季，让这孩子教你骑车如何。”</p>

<p>“诶？”</p>

<p>景季和少女同时皱起了眉头。光太偷偷跟景季耳语。</p>

<p>“这是个机会啊，景季。让她教你自行车的话，这段时间里就可以把她给留下来。我就在这期间调查她是不是时间小偷。既可以学会骑自行车，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借时表。一石二鸟啊。”</p>

<p>还能限制下某个麻烦的少女，一石三鸟。</p>

<p>“真是妙计！”知道了光太的想法后，景季向少女走去。</p>

<p>“方才是人家失礼了。人家叫紫苑景季。你的名字叫什么呢。”</p>

<p>“……津津见美波。”</p>

<p>“美波……美波……小美。就叫你小美吧！”</p>

<p>听到了名字之后突然态度大变的景季。用双手握住了正困惑着的美波的手。</p>

<p>“小美。我们来做朋友吧。”</p>

<p>“诶！怎、怎么回事啊，突然。”</p>

<p>景季抱住美波并抚摸着她的头，美波慌慌张张的挣脱开来。</p>

<p>“怎么回事啊”</p>

<p>“这是怎么回事啊！”</p>

<p>“拜托了。在这段时间里，可以陪这家伙一起练习么。”</p>

<p>“哈？……嘛，虽然也不是不行。”</p>

<p>竟然可以吗？对着震惊的光太，美波露出了阴险的笑容。</p>

<p>“毕竟能看到相当滑稽的场面。”</p>

<p>练习的场所选在了岚山的中之岛公园旁附有堤防工事的道路。</p>

<p>原本，光太的想法是把指导工作全交给美波，“力气工作当然是男生来吧。”找不到借口脱身的光太，被强加了支撑景季的自行车后座的任务。</p>

<p>试着让景季蹬了蹬脚踏板，车立马就和触礁的船似的停在了原地。让她拿出点气势，也总是回头跟光太重复着“千万别松手啊。”之类的话，踩着踏板的脚好像随时掉下来一样。</p>

<p>“绝对不要松手啊。”</p>

<p>试着松开手之后，回过头的景季失去了平衡。像死到临头的反派似的喊着“不是说了不要松手吗”的景季，一头栽到河堤下面去了。</p>

<p>看着她华丽的摔姿，在堤坝上坐着的美波正捧腹笑着。并没有找到什么关于借时表的线索，练习结束后，美波将联系方式告诉了光太就回去了，看上去相当的有底气。</p>

<p>到了第二天准备练习的时候，一脸淡然的美波来了。</p>

<p>“你啊，现在是上课时间吧。逃学了？”</p>

<p>“又犯病了而已啦。身为逃学惯犯的光太和景季可没资格说我。”</p>

<p>恶作剧一般的笑了，美波开始了对景季的指导。</p>

<p>“来吧，景季。你那白萝卜一样的粗腿要多转转。”</p>

<p>“多注意下平衡，摇摇晃晃什么的请只留在脑子里。”</p>

<p>在骑车的景季边上，美波不断地说着不知是煽动还是意见的话。即便如此，面对总是喊着“小美，教教我。”率直地寻求指导的景季，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啊”的她总会带着一副得意的表情继续指导。嘛，当事人很开心的话就好。</p>

<p>从练习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景季完全没有进步的迹象。那天，从早晨开始光太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观看前几天错过白薯胜雄的现场直播。昨天正平来了，将用录屏软件录下的直播交给了光太。</p>

<p>“那个叫美波的孩子一出院，医院的瞬间移动骚动就再也没发生过了。”</p>

<p>正平说着，把装有视频的USB交给了光太。这样的话，美波果然还是有时间小偷的嫌疑，但作为证据的借时表仍未找到。</p>

<p>看完视频之后，浏览了一下新闻网站，并没有看到有关医院骚动的报道。其中倒是看到了一些和那个被虹江说“讨厌”的津津见清浦社长贪污案有关的报道。被挪用的钱依然用途不明。</p>

<p>津津见……诶？记得那家伙的姓也是津津见来着？</p>

<p>还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光太！”慌里慌张的景季打开了房门。</p>

<p>“洗衣机怎么用！”</p>

<p>又来？光太扑倒在被子上。</p>

<p>最近，为了减轻虹江负担的景季打算帮忙做家务，首先面对的便是与家电们苦斗。当看到毫不犹豫地把电饭煲放在煤气灶的她，即便是虹江嘴角也开始抽搐。</p>

<p>每当家务奋斗陷入苦战，或者不会操作从虹江那里借来的手机时，她都会找光太来寻求帮助。最近光太的私人时间又进一步被缩短了。</p>

<p>没有任何做家务经验的光太，对最新的家电用法也是一筹莫展。</p>

<p>“嗯……”洗衣机前，一筹莫展的两人一起歪着头，放下工作的虹江边笑着，边教这两个人怎么用。</p>

<p>“别说帮忙了，这完全是累赘啊。”傍晚，和光太并排坐在练习场的堤坝上，景季不满地说到。光太则是拨弄着倒在一旁的的自行车，车上的铃铛正发出声响。</p>

<p>“而且为什么光太也不知道机器的使用方式啊！”</p>

<p>“谁知道最近家电多余的功能变得这么多啊。对一个洗衣机来说‘祝贺生日’功能绝对是多余的吧。明明洗衣机只要会‘洗衣’与‘脱水’就行了。”</p>

<p>景季抱膝坐着</p><p>，用膝盖撑住半边脸颊。此时的她正静静地看着一脸生气的光太。</p>

<p>“光太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p>

<p>什么啊，这么突然。</p>

<p>“……鹿儿岛的指宿。远离指宿中心街的，沿海的小村落而已。”</p>

<p>“给人家说说故乡的事情嘛，光太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p>

<p>“哈啊？问这个干嘛？”</p>

<p>“没什么，人家很好奇嘛。反正小美也没来，讲讲嘛讲讲嘛。”</p>

<p>光太看着眼前的风景。流动的桂川，行驶着观光巴士的道路似乎有些拥堵。就这么干看着也很无聊——就一点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p>

<p>“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哦。”光太清了清嗓子，抛出了讲故事时候常见的开场白。</p>

<p>“我住在萨摩半岛南端的乡村街。是个既没有电影院，也没有游戏厅的地区。只有一片广阔的芋田，还有在海里耸立着的号称‘萨摩富士山’的开闻岳。”</p>

<p>时间的流逝都异于别处，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p>

<p>“原本总和朋友一起在外面玩，到了大概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吧，从父亲那里得到一本关于时间的杂学书。动物对时间的感知，植物对时间的感知。连迟到的历史这种有趣的东西都能接触到，所以我把朋友的邀请都拒绝了，沉浸在阅读的世界里。”</p>

<p>其中最令人着迷的就是“达到光的速度的话，就能去到未来”的光速与时间旅行的部分。</p>

<p>“只要能达到光速的话，就可以前往与这里不同的，无法想象的未来。单纯又孩子气的我，从那时开始，每天都在田埂上全力奔跑。哪怕就一点，也想快点去到未来。”</p>

<p>“光太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呢。”面对笑着的景季，光太撇起了嘴。</p>

<p>“还是小孩的时候谁都经历过这种事吧……然后某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p>

<p>那一天，光太跟往常一样在田埂上全力奔跑，突然感到有些违和的他停了下来。</p>

<p>气喘吁吁地凝视着前方，眼前是呈三角锥耸立的开闻岳。万里无云的天空下，山上清新的色彩显得格外显眼。除此之外，还能有笔直延伸着的大海。调整呼吸后，光太识破了违和感的真面目。</p>

<p>纹丝不动的山与大海，周围不存在一丝他人的气息。虫停止了鸣叫，轻型拖拉机的声音也消失不见。</p>

<p>周围的运动都停下了，风也不再喧嚣。除了呼吸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p>

<p>时间静止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在运动着。</p>

<p>——终于达到了，能超越时间的速度。</p>

<p>“嘛，实际上，只是凑巧周围没有东西在动，看起来像是时间停止了而已。尽管如此，还想再次体验一下那种感觉的我，中学加入了田径部。”</p>

<p>终于，那时我才意识到，人类无论怎样拼命地奔跑，都不可能赶得上光的速度的。才意识到连0.01秒的时间也是难以缩短地。尽管如此，我还是继续奔跑，中学的时候在县里留下了不赖的成绩后，得以通过推荐进入高中继续参加田径。</p>

<p>想比任何人都快。为此需要舍弃掉其他负担。与朋友的关系都断绝了，也不出去玩了，学习也是敷衍了事。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跑步上。辛苦付出后，在高中最后一年终于获得了预选赛的出场资格。</p>

<p>“即便如此，结果却落选了。从那之后，我的热情完全燃尽了，无论做什么都打不起兴趣，学校也懒得去，最后，在九月末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光是来到京都就已经把我的钱用光了，困扰的时候，虹江把我收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吧。”光太苦笑着。 </p>

<p>而景季正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光太。</p>

<p>“光太想用借时钟改变自己的青春——让过去重来一次吗？”</p>

<p>“就算想重新来过也没用啊。我也不觉得重来一次就能比现在好。回首过去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有这个闲心的话，不如好好考虑未来的事情。”</p>

<p>“如果人家回到了大正时代的话，‘未来’会变成什么样？”</p>

<p>“如果相信虹江的说法的话，这个世界会成为重新构筑成大正七年的世界，现在的未来从开始就会变得不存在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重新变回‘景季存在的世界’。”</p>

<p>“那么历史上发生的一切还会发生吗？光太也会出生，走上一样的人生道路吗？”</p>

<p>“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蝴蝶效应’也是存在的，也不能这么断言。”</p>

<p>“那是什么？”景季歪着头。</p>

<p>“中国大陆有一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导致了美国的一场大风暴。意思就是细微的变化可能不只影响了周围，对遥远的事物也能产生巨大的影响。”仅是景季回到了过去这件事发生了，也许彩票和赛马的结果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p>

<p>“那么光太可能就不会出生了在这个世界上了吗？”</p>

<p>“走一步算一步吧。原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无所谓的。所以不要有什么顾虑，直接回到自己的时代吧。”</p>

<p>“就算你让人家不要有顾虑……”</p>

<p>“比起这种事情还是考虑一下未来吧。早点学会骑自行车之类的。”</p>

<p>“……这个时代好厉害啊，竟然能有这么多自行车。”</p>

<p>啊，话题岔开了。重新回到了自行车的话题，景季说出了关于现代的话。</p>

<p>“马上就要迎来大学生都拥有自己的汽车的时代了。正平也说要在退出社团活动之后就去考驾照。”</p>

<p>之前还被汽车吓到的景季，现在也已经习惯了。</p>

<p>“诶什么时候跟正平变得这么要好了。”</p>

<p>“……景季在原来的世界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的呢。”</p>

<p>有些害羞的光太像在回击一样，试着将话题往后伸展。</p>

<p>“怎么了啊这么突然。”果然景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p>

<p>“刚才我不是都说了嘛，现在该景季了。”</p>

<p>“原来如此，这倒也是。”</p>

<p>景季爽快的接受了，“好吧。那轮到人家咯。”伸了个懒腰。</p>

<p>“人家出生在西堀川通的干货店。妈妈在人家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父亲。干货店曾因为父亲的生意失败而关闭了，初中毕业后，父亲开始新的买卖挣钱供人家生活，上女子学校之前，都在朝会钟表店打工。”</p>

<p>这时景季嗤地笑了。</p>

<p>“店长实夜和工人幸吉的手艺非常好，但是家务完全不行。人家不在的话店里就全是灰尘，饭也不吃。所以辞去工作后，人家也时常会去帮忙。”</p>

<p>“幸吉就是和正平弄混的那个人吧，你和他关系很好么。</p>

<p>“哈，哈啊？不是的啦。”景季回答道。</p>

<p>“他是个可憎的人！辞掉店里的工作之后，借工作的事情，经常会来家里露面。为了拍女校禁止的活动照片，他甚至要求人家变装。因此人家搭话时都是他每次都应付了事。连约定好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是，夏天他因为西伯利亚出兵要去大陆上。人家很在意在那之后的事情。”</p>

<p>光太说不出话。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西伯利亚出兵的结果。正犹豫是否该在这时告诉景季结果的时候，后方传来的踩踏草地的声音。</p>

<p>美波终于来了，回头一看，长大的美波正站在那里。</p>

<p>不对，应该说站着一个和美波长得很像的大人。</p>

<p>消瘦的脸上留有一些皱纹。她是千本中立</p><p>売时钟塔的意大利面店的店长。“前几天失礼了。我的名字叫津津见波留美。”</p>

<p>恭敬的低了低头后，波留美用锐利的目光交替看着光太和景季。</p>

<p>“美波承蒙二位关照了。从钟表店店主那儿听说两位正在这里。”</p>

<p>坐上波留美的车，两人来到了嵯峨广泽池附近的房子。</p>

<p>这是一座横长的现代木造住宅，周围围着一堵高级感满满的围墙。跟着波留美进了家，上了二楼，走到了尽头处的门前：“美波，我们进来咯。”</p>

<p>拉上窗帘的昏暗房间内，美波正躺在床上。</p>

<p>“烧退了么？朋友来探望你了哦。”</p>

<p>美波只将额头露在被子外，波留美把手放了上去。</p>

<p>“不是说了不用叫他们来的么？”</p>

<p>美波拒绝似的将头扭向一边。头发贴在满是汗水的太阳穴上，微肿的眼睛正看着被被子缠住的兔子玩偶。</p>

<p>“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说这种话呢。”</p>

<p>“……是妈妈擅自叫他们过来的吧。明明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我的。”</p>

<p>波留美面对着两人，又微微低下了头。</p>

<p>“对不起，但是这个孩子其实容易寂寞的人。我还有些工作得做，请你们代替我留在她身边吧。美波，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p>

<p>“我……”美波吞吞吐吐到。</p>

<p>“有想说的话，就好好说清楚。”</p>

<p>“——没什么。”</p>

<p>波留美低头走出房间后，美波一下子站了起来，在睡衣上披上披肩的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p>

<p>“简直就是灾难。你们是被妈妈强行带过来的吧。”</p>

<p>床上除了布偶以外，一本叫做《大象与老鼠》的书被随意地放置着。</p>

<p>“很在意吗？”注意到光太视线的美波拿起了书</p>

<p>“虽然是关于时间的杂学书，很有意思哦。我特别喜欢大象和老鼠的故事。”</p>

<p>“大象非常长寿，老鼠几年就死了，但是一生的脉搏数的上限是一样的。所以，对于一生的长度的感知，大象和老鼠也和人类没什么区别。”</p>

<p>对于早已熟知内容的光太，美波多少有些吃惊。</p>

<p>“那本书在我小的时候就反复读了好多遍。”</p>

<p>光太抽出了学习桌下的椅子，在美波面前坐下。</p>

<p>“在车里从波留美太太那里听说了你身体的事情。为什么要说是检查住院？明明一直都在住院。”</p>

<p>“因为已经活不长了，想在最后留下回忆。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故事吗。”</p>

<p>“这说法可不太好啊。我听说了，你的病对生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勉强自己的话也许真的会变的短命的哦。”</p>

<p>“只是单纯身体比较弱而已啦。没什么事，发烧也马上会消退的。”</p>

<p>美波刚把书放下，景季就从侧面抱住了过来。</p>

<p>“请原谅！陪人家练习自行车让你身体变得更差了吧。”</p>

<p>哇哇地哭着的景季用脸颊蹭着美波的脸。</p>

<p>“饿了吗，尝尝奶糖吧。”</p>

<p>“什么啊，这种老奶奶似的选择。嘛，我也讨厌塑料包装的零食就是了。”</p>

<p>“塑料？”</p>

<p>“劈里啪啦，嘎嚓嘎嚓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准备注射器和点滴。听的都快吐了……光太，能请你把我身上这个让人烦闷的生物带回去么。”</p>

<p>受到景季猛烈的蹭脸攻击，美波的脸被弄得乱七八糟的。</p>

<p>“作为带走她的回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p>

<p>“什么。”</p>

<p>“借时表藏在哪里了。”</p>

<p>停止蹭脸的景季离开了美波。听到这话的美波也只是“哼”的一声。</p>

<p>“果然注意到了么？”</p>

<p>像正平的那时候一样，打算通过开门见山的质问打乱对方的阵脚。然而，美波的爽快令人意想不到。</p>

<p>“果然是为了借时表才接近我的啊。光太和那个清浦是一样的人呢。”</p>

<p>“清浦？”</p>

<p>听到清浦，脑海里出现的是最近贪污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津津见清浦社长。</p>

<p>和美波一样姓氏都是“津津见”。</p>

<p>“是妈妈的再婚对象。那个人也是奔着事业接近妈妈的”。</p>

<p>那……美波，果然是因贪污嫌疑而引起骚动的津津见社长的女儿啊。也就是说钟楼的黑野意大利面是津津见社长的业务吗？”</p>

<p>“那里本来是妈妈的店。清浦为了夺走妈妈的事业和她结婚了。那家店是妈妈和去世的爸爸一起努力做的店，妈妈不能让它倒闭。所以在经营恶化的时候，即使面对不喜欢的对象，为了这家店妈妈还是选择了结婚。”</p>

<p>“比起女儿更珍惜店铺呢。”美波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小声说着。</p>

<p>“把光太你们带过来，也是为了让别人替她照顾女儿。突然被拉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的丑态，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p>

<p>“没关系。给我看一眼借时表我就马上回去，并且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p>

<p>“……请务必这样做。”</p>

<p>美波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也许是心理作用 ，她的表情似乎蒙上了一点阴影。</p>

<p>“小美，没关系的，就算和表没有任何关系，人家也会来看你的。”</p>

<p>明明对方可能就是偷走自己借时表的的犯人，这家伙却完全不在意。</p>

<p>“我们只是在找一个借时表而已，想确认下是不是你手上的这个。”</p>

<p>光太把借时表的画交给了美波。美波正用毫不关心的眼神看着画。“还有，不要乱偷别人的时间了。因为时间被偷，我差点死了两次。”</p>

<p>抬起头的美波，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随后进入了沉思。</p>

<p>“关于光太的请求，我有一个条件。”</p>

<p>“啊，好麻烦。”</p>

<p>“是不是率直过头了点。”</p>

<p>“算了，说吧。”</p>

<p>“请带我去一趟冈崎的动物园。”</p>

<p>“动物园？为什么。”</p>

<p>“那里以前是爸爸妈妈带我去的动物园。正是在象笼前让我骑在脖子的爸爸告诉了我关于大象和老鼠时间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个非常难忘的地方。因为很怀念，想再去一次去了。”</p>

<p>“这种事，让家长带你去不就好了么。”</p>

<p>“清浦可是那种人啊，妈妈又总是忙于工作。怎么样，带我去动物园的话，就给你看我藏起来的借时表。”</p>

<p>好麻烦……但也没办法，为了借时表。</p>

<p>“知道了，那么约好了。在这呆太久也不好，那么我们先回去了。”</p>

<p>提起恋恋不舍的景季的脖子。稍微踌躇了一下后，光太回过头来看美波。</p>

<p>“被拉过来这件事，我并没有觉得麻烦。”</p>

<p>“啊……”</p>

<p>“对不起，明明身体不好还让你陪着跟景季练习。”</p>

<p>没等美波回应，光太就走出了房间。无视景季欲言又止的视线，他在走廊里走着。</p>

<p>“光太，动物园要怎么去呢。路面电车？”</p>

<p>“关于这部分，我想好了。”</p>

<p>周日，坐在车的后排的光太正被景季和虹江夹着。</p>

<p>“不好意思啊，正平。借用了你家的车。”</p>

<p>和正平搭话时，凝视着前方的正平没做任</p><p>何回应。从肩膀明显能看出他用力过猛了，笨手笨脚的握着方微型车的方向盘。</p>

<p>“正平，我替你开一会吧。”</p>

<p>身后的虹江对正平耳语道，“没事的，我可以。”红着耳朵的正平，肩膀更加用力了。“嘛，虽然我也没有驾照啊。啊哈哈哈。”</p>

<p>车开到了美波的家门口。美波应该是在门口等着的，光太按下门铃，后波留美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看样子她还在房间里。</p>

<p>穿过门来到了玄关，波留美前来迎接。也许因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她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在波留美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走廊走去，穿过了宽敞的客厅。昏暗的客厅里，有个男人靠在沙发上摆弄着平板电脑。</p>

<p>光太感到一阵窒息。</p>

<p>那是因为贪污嫌疑事件而成为话题人物的津津见清浦</p>

<p>浓密的胡子沿着脸的轮廓生长，百无聊赖的眼神盯着平板电脑。</p>

<p>“喂，这群人是干什么的。”</p>

<p>清浦头也不抬，将沉着却带有威压的疑问句抛给波留美。</p>

<p>“是美波的朋友。来邀请美波去玩的。”</p>

<p>“啊，她竟然有朋友啊，不过和这种不成器的人打交道有什么用。”</p>

<p>体内一股让自己浑身冰冷的怒气倏地升了起来。但在这里生气的话就掉到对方的节奏里面去了。不过边上的某人没想那么多，勇敢的她踏出了脚步来到清浦的跟前。</p>

<p>“早上好，美波的照顾了。”</p>

<p>“干嘛啊你，一身和服怪恶心的，能请你走开吗”</p>

<p>“学校没教过你怎么打招呼吗。”</p>

<p>“都叫你走开了，你没学过日语吗？”</p>

<p>景季毫不畏惧，并不打算离开。</p>

<p>“正常的对话都做不到么。不愧只会在学校认真学习的书呆子啊。”</p>

<p>“有书读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明明某些人想去都去不成。”</p>

<p>“还有说这种话的人啊。那又如何。对别人说的话毫不怀疑，听别人的话去学校，就职，过着四五十年跟囚犯一样的生活然后结束人生……人明明可以更加自由的活着，你不觉得那种生活蠢到极致了么。”</p>

<p>“阁下看上去对自己的生存方式抱有很强的自信呢。” 光太站到了景季的身边</p>

<p>“我的生活方式就是世界上最自由，最能让心灵感受到宽裕的生活方式。”</p>

<p>“说着这样的话，在电视和SNS上总是焦躁不安地发着脾气呢。如果有如此宽阔的心胸，为什么特意去做那种招人厌恶呢。”</p>

<p>“那就是自由。喂，说真的，能请你们移步到别的地方么。陪你们进行这种无聊的话题浪费了我非常宝贵的时间。”</p>

<p>“我也觉得这是对时间的浪费。看样子我们很合得来。”</p>

<p>清浦一言不发。催促着带着可怕表情的景季，光太等人离开了客厅。“对不起，遇到那样的人。”来到里面后，低下头的波留美说到。 </p>

<p>进入了美波的房间，她正抱着腿坐着。</p>

<p>“……对不起，因为那个人在一楼，所以我没能下去。”</p>

<p>“小美，没事的，有大家在。”</p>

<p>“景季……”</p>

<p>“走吧，去动物园。大家正等着呢。”</p>

<p>美波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兔子玩偶的她站了起来。</p>

<p>也许是外出了，回到客厅时，清浦已经不见了。</p>

<p>京都市东部的冈崎地区，美术馆，图书馆，活动会场和公园等公共设施聚集在一起。动物园在琵琶湖沿岸的疏水道边。景季小时候似乎也曾造访过。</p>

<p>一经过大门，美波就跑了出去。第一个目的地果然是大象的笼子。正是午饭时间，大象们正用灵巧的鼻子抓着食物吃。</p>

<p>“喜欢大象吗。”</p>

<p>“相当喜欢。”</p>

<p>与平静的语气相反，美波的眼里闪烁着兴奋。</p>

<p>“大象的身体很大，心脏跳动地很慢。是非常长寿的动物。”</p>

<p>抬头望着大象的美波，像是在夸奖自己一样骄傲。</p>

<p>“长寿的动物很吉利呀。为什么大象没在十二生肖里面呢？”</p>

<p>“伸长鼻子等着吧，早晚会进去的。”</p>

<p>“真要说的话也是‘伸长脖子’吧，光太的笑话品味真是灭世级别的有趣呢。”</p>

<p>大家围着象笼时，正平的身影消失了，他正坐在附近的长椅上。</p>

<p>“不喜欢动物园吗？”走近正平的光太问道。正平没有回答。</p>

<p>“大象吃东西的方式，和爷爷很像。所以……”</p>

<p>望着笼子。大象的脸皱巴巴的，嘴正努力的磨碎食物。</p>

<p>——所以，看着会很难受。到了嘴边的话被正平咽了回去。</p>

<p>“我会自己打发时间的，你们好好玩吧。”</p>

<p>低头看手机的正平面前，抱着布偶叉着腿的美波气势汹汹地说到。</p>

<p>“不行。正平要来当我的脚。”</p>

<p>“啊？除了开车以外还要我做别的啊。”</p>

<p>“我的病才刚刚好，在感觉不舒服的时候背我是正平的义务。”</p>

<p>正平慵懒地站了起来，绕到美波身后，将娇小的身躯扛到了肩上。</p>

<p>“你、你干什么啊！居然将脖子放在美少女的两腿中间！”</p>

<p>“比起背起放下好几次，这样比较轻松。”</p>

<p>脸红的像猕猴一样的美波，像海獭一样拿玩偶啪嗒啪嗒地敲着正平的头。</p>

<p>“把我放下来！笑什么呢，你的变态程度真是令人刮目相看！”</p>

<p>“刚刚不是还瞧不起我嘛，现在我是被看不起的变态呢。”</p>

<p>“真是灭世级别的有趣！”大笑着的光太被美波用泪目狠狠的瞪着。</p>

<p>正平也坏心眼地笑了起来，此时虹江和景季走到了边上。</p>

<p>“光太。接着去看狮子吧。好久没这么开心了。”</p>

<p>“好啊，去见见景季的同胞。”</p>

<p>“诶？等等，什么意思？”</p>

<p>“毕竟景季的外表和性格都和狮子一样啊。”</p>

<p>放弃从抵抗的美波在正平的头上撑着脸。气鼓鼓的景季，来到狮子笼前却朝着狮子开心的吠叫起来。</p>

<p>光太他们在院内转了一圈。看了鸭子、鸳鸯等光太在保津峡看到的鸟，也看了火烈鸟、猫头鹰等很少看到的动物。在鸟类、爬虫类、两栖类的区域里行走的同时，五个人做着“这个好可爱。这个我不喜欢”的点评，一边拉拉杂杂地闲聊着。</p>

<p>看了一下园内的室外时钟，离闭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p>

<p>“已经这个时间了啊。”光太喃喃道。虹江拉了拉他的袖子。</p>

<p>“呐，光太。回去之前我想看下长颈鹿。”</p>

<p>“她说她想去，大家怎么说？”</p>

<p>“想稍微歇一会。”</p>

<p>和景季牵手的美波虽然总是面无表情，此时也能看出一点疲惫的脸色。</p>

<p>“那你们三个人去吧，我和美波在那家咖啡店休息下。”</p>

<p>在正平的催促下，光太，虹江和景季朝着长颈鹿笼走去。走在旁边的虹江，穿着深蓝色的大衣和白底的荷叶裙，黑紧身裤显示出了她纤细的腿。</p>

<p>“可能是看惯了工作服的缘故吧，虹江穿裙子还挺有新鲜感的。”</p>

<p>“出门当然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裙子好看吗。”</p>

<p>“嗯，很适合你。</p><p>”</p>

<p>这是真心话，不知为何 光太的脑中闪过了身着水手服的景季。</p>

<p>来到长颈鹿的笼子前，眼前的两个长颈鹿两个头正互相绕着。</p>

<p>“美波好像玩的很开心，真是太好了。”</p>

<p>“在家里难道很不开心么。”</p>

<p>“如果有幸福的家庭的话，就不会是这样了吧。我也是这样的。”</p>

<p>“虹江的妈妈很严厉么？”</p>

<p>面对景季的疑问，虹江低着眉梢微笑着。</p>

<p>“她是一个专注于工作的钟表职人。太专心了，为了让女儿继承同样的工作而拼命努力着，就像运动员英才教育那样，从小被严格要求学习钟表的我，也没能好好玩耍。拜此所赐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呢。”</p>

<p>“所以才能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机借给景季。毕竟根本没有朋友联系。”</p>

<p>“别揭人伤疤啊，我会很受伤的。总之妈妈是个工作狂，正是过分沉迷于工作，去年十二月就过劳去世了。她自己倒是有工作狂的自觉，也经常对我说因为她太过热衷工作，爸爸才会跑掉。”</p>

<p>“虹江没见过父亲么。”</p>

<p>“只有过能见面的机会而已。大概在妈妈倒下的前不久吧。在深夜的店外，听到了妈妈和陌生男人的对话，从对话内容来看，那个人应该就是爸爸，但是现在见面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也没走出房间。”</p>

<p>“……这样啊。那你后悔没有去见父亲吗。”</p>

<p>“完全没有！抱歉啊，说了些沉重的话题。总之，我家有存款也不穷，你们两个一直生活到厌烦都可以。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开心。”</p>

<p>虹江爽朗的笑了。她的笑容一直如此，无论是自己的心情还是周围的氛围，全都会被缓和起来。不知不觉就会想撒娇。</p>

<p>看完长颈鹿后，进了园内的咖啡厅，桌子的一角只有正平在坐着。</p>

<p>“美波她说要上厕所。”</p>

<p>大家就这样在桌边等着，但是等了一会美波还没有回来。虹江去洗手间看了看，一脸不安的她立马跑了回来“没有啊。”</p>

<p>“我去找找。”</p>

<p>留下表情变得阴郁的景季他们，光太向园内跑去。</p>

<p>如果上厕所是骗人的，而是偷偷去看动物了的话。</p>

<p>光太朝着心中出现的唯一的目的地跑去，果然，美波在大象的笼子前。</p>

<p>双手紧紧地抱着兔子玩偶，美波仰望着大象。</p>

<p>光太正准备打招呼，美波轻轻地松开了抱着布娃娃的手臂。至今为止，被手臂和被子遮挡住的兔子的腹部，埋入了一个时钟的表盘。平时的话，只会觉得这是常见的布娃娃型座钟了。但是她正把表盘朝向大象，咕噜咕噜的摆弄着布娃娃的肚子。</p>

<p>看到这个动作，光太的背部瞬间刚拿到一阵冰凉。</p>

<p>“美波！”</p>

<p>喊叫之后，美波的肩膀剧烈地颤了一下。那一瞬间，美波面前的大象消失了。</p>

<p>因为绝望，美波的表情扭曲了，光太从她拿过布偶。</p>

<p>表盘里嵌着两个小表盘。是借时表没错。</p>

<p>“大象的话就可以偷了吧！”美波哇地哭喊了出来。</p>

<p>“反正它这几十年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如把这个时间交给我！”</p>

<p>我，是一个普通人。</p>

<p>普通人美波。听起来有点像绕口呢。说起来，我连普通人都不算吧。</p>

<p>从以前开始身体就很虚弱，经常休学。学习和运动都不如普通人。</p>

<p>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她，甚至呼吁大家不要追求排名。面对“明明有跑的最慢的美波，还要排名的话也太可怜了吧”的说法，别的老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是“正论”。与之辩驳的人才是坏的一方。</p>

<p>那一年运动会的竞走中，大家手牵着手走到了终点。就是不擅长学习但擅长跑步的孩子因为不能让父母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而哭了。</p>

<p>我也露出尴尬的表情。只有班主任满意地微笑着。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p>

<p>我不但不如普通人，还是给别人添麻烦的存在。</p>

<p>单纯的无能。这是和妈妈再婚的清浦对我的评价。</p>

<p>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只是瞄着金钱的清浦想要妈妈的店而已。那个时候，黑野意大利面因为食物中毒事件陷入了赤字，为了拯救有着去世的爸爸回忆的店，妈妈答应了这个交易。</p>

<p>清浦是个非常理性的合理主义者。对那个人来说，心就像是机器的零件一样，并且他也将别人的心当作工业制品。如果那个人做不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的话，就是不合格的人。面对既不擅长学习，又也不能运动的我，“真是残次到可以称之为杰作了”是他经常用来嘲弄我的话。</p>

<p>清浦说，没有一点用处的我，是这个家庭的累赘。</p>

<p>可是，就算是在学校，我也没有什么用处。</p>

<p>因为下雨而延期的体育祭马上就要举行了。有一个全班都要参加的班级对抗接力赛。跑步慢的我就算出场了就是输，不出场也得招惹替我，不管怎样都会给班上的人添麻烦。</p>

<p>已经能看到自己被当成扫把星的未来了。</p>

<p>总有一天，那个教室也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吧。</p>

<p>第二学期刚开始，就生病住院了。在病房里找到一个兔子钟。在都市传说中曾经听说过，这就是那种“借时表”吧。</p>

<p>我想用借时表回到过去，想回到刚住院的时候。不管是在家还是学校，我都是一个麻烦的存在。医院这样的牢笼，是我唯一可以自由生存的地方。被告知不要再偷人类的时间后，决定以后偷动物的时间就好了。</p>

<p>也没什么不好吧，反正它们都是吃了就睡。活着很没有效率吧。</p>

<p>……呐，回答我啊。“好啊”，“这是正论”。哪句都好，快回答我啊</p>

<p>被带到锦户钟表店的美波，说出想法后就一直哭个不停。</p>

<p>光太抱着胳膊俯视着坐在来客用沙发上的美波，随后被景季叫到了外面。把美波就交给了正平和虹江后，两人一起出去了。</p>

<p>从钟表店走到了岚电岚山站的森林。日落后的昏暗中，伫立在小路两侧的京友禅图案的照明灯正发出五颜六色的淡淡光芒。</p>

<p>在小路的途中停了下来，景季带着微妙的表情回过头来。</p>

<p>“光太，能想想办法帮帮小美吗？”</p>

<p>“帮她？要怎么做？”</p>

<p>“这个……我也不知道，至但少得说一点鼓励她的话。”</p>

<p>“美波拿着的不是景季的借时器。扯上关系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p>

<p>光太故作冷淡的推开了景季。因为她又开始沉迷于多管闲事了。</p>

<p>“景季的目的是回到原来的时代吧。现在是担心她人的时候么。”</p>

<p>“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就这样不管小美的话也太可怜，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p>

<p>“你要抱着这样的想法到什么时候啊！”</p>

<p>光太没控制自己的声音。周围的游客开始嘀咕着猜想发生了什么。</p>

<p>“一直这样磨磨蹭蹭的，有没有想过你的借时表可能正在被谁用着呢！”</p>

<p>“就算这样！”景季丝毫不让步。</p>

<p>“人家也正活在现在！”</p>

<p>二人互相对峙着。路灯的光芒从景季的瞳孔中反射出来。</p>

<p>“光太也知道的吧。小美一直在向</p><p>我们寻求帮助，所以陪才我们练习自行车，正是因为和我们相遇，她才不再使用借时表了。怎么能对这些事熟视无睹，能拯救小美的只有是我们！”</p>

<p>“我……”光太无法反驳。</p>

<p>“光太也有经历过社团活动的失败，应该是可以鼓励小美的！”</p>

<p>“不，在过去失败的我……没有鼓励美波的资格。”</p>

<p>在对峙中，光太先一步将目光移开了。</p>

<p>“我将自己十几年的时间奉献给了田径，却只得到了高中锦标预选赛的那一分钟。停下来后，看看自己，既没有考上大学的成绩，也没有听我倾诉烦恼的朋友。感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都这么拼命的奔跑过了……也没有任何回报啊。”</p>

<p>儿时那种把时间抛在脑后的感觉，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哪怕努力了，尝试改变了，谁又能保证我能得到回报呢？现在的我 不想再把时间当作赌注。</p>

<p>即便多少有点不自由，也想就这样一成不变地生活下去。</p>

<p>“美波她，和我一样啊”。 光太露出了疲惫的微笑。</p>

<p>“我不是那种神经大条的人，说不出‘你还有无限的未来，所以努力生存下去吧’这样的话。踌躇着的美波有多么恐惧，我能理解。不想失败，不想被嘲笑……这世间可不允许任何失败，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会给的啊。”</p>

<p>“我站在光太这边哦。”</p>

<p>身后的虹江把手搭在了光太的肩膀上。不知不觉间，她竟在工作以外的场合露出了认真的表情。</p>

<p>“多管闲事才算不上什么温柔呢。”</p>

<p>这样说着，她向光太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种能让人忘记烦恼和痛苦的、温柔的笑。正当光太凝视着这样的笑容时，重重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小道传来，并越来越近两人。</p>

<p>“光太！”</p>

<p>景季带着温度的双手夹住光太的脸颊，强行使他看向自己。</p>

<p>“谁是‘世间’？到底是谁让光太如此顾忌？停止奔跑的光太究竟在担心着什么？”闪烁着的双眼盯着光太，目光锐利到仿佛能将他射穿。</p>

<p>“大家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光看过失败的光太吧？只不过是光太擅自制造了敌人，自顾自地感到害怕而已呀。过分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而停下脚步，怎么能看遍广阔的世界嘛！向着前方，勇往直前吧！”</p>

<p>……什么啊 老掉牙的想法。</p>

<p>全球化的时代，广阔的世界什么的，不看也无所谓。</p>

<p>勇往直前，什么的……</p>

<p>“如果这样……如果又失败了……”</p>

<p>“练自行车的时候 光太推了人家一把，这次就让人家回礼吧。”景季爽朗的笑着。</p>

<p>“到那时候，还是这样的话，就让人家来推你一把”</p>

<p>咚的一声，从心脏中送出的血液，带着热量，在光太的体内奔腾着。</p>

<p>路旁的友禅花纹路灯呈等距排列，光芒在黑夜降临之时变得愈发明显</p>

<p>如梦如幻的光辉 照耀着她充满自信的笑容</p>

<p>对于光太来说 这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p>

<p>“哎 真是的……”虹江叹了一口气 笑道。</p>

<p>“小景在的话，最后总会变成这样呢。”</p>

<p>话是这么说，到底怎么办才好呢？还没想好如何鼓励美波的光太一行人回到了店里。和正平并排坐在沙发上的美波，正轻轻抽泣着。</p>

<p>“啊……那个，那什么”光太僵硬地从口中挤出几句话。</p>

<p>“不擅长学习和运动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说不好，美波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是特别……”</p>

<p>“特别什么的我才不需要。”美波打断了光太的话。</p>

<p>“我和大家一样，想普普通通地生活。可是那个清浦却对我提什么‘要学会要特立独行’‘给我把时间用到更有益的事情上’之类的要求。呐，光太——”带着暗淡的目光 她抬起了头。</p>

<p>“想要普通的活下去 是那么不堪的事情吗？”</p>

<p>面无表情的她，通过眼神，拼命寻求着回应。</p>

<p>“每天上下学，和朋友闲聊，就是浪费时间吗？”</p>

<p>“这样的生活就是低效的吗？难道就只能和能使自己受益的人交往吗？”</p>

<p>她紧要牙关，紧握着的双手搭在膝上。</p>

<p>“升学、就职、和喜欢的人结婚、一辈子在一起，是陈旧的固有观念吗？是错误的吗？就一定要被称作‘不自由的生活’吗？不要把自己定义的自由强加给别人啊！可就算… 就算我想普通地生活下去……也做不到啊……”</p>

<p>她指着放在柜台上的布偶 澄澈的声音里掺杂着哀怨</p>

<p>“这脆弱的身体和心灵，把属于我的‘普通’给夺走了啊！”</p>

<p>“即使用了借时表，也没法回到妈妈再婚之前。偷走清浦的时间，又害怕失败会招来报复。但其实我一开始就该那么做。这种恶魔,把他的未来夺走,让他狼狈的去死就好了。”</p>

<p>“哎呀，这是脏话，不可以这样讲的。”</p>

<p>“为什么不行？这可是说出‘去死’这样的话就能受到表彰的时代啊！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说什么都没关系。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支持清浦这样的人。通过别人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肯定很痛快吧。明明就没考虑过被说的人会怎么想……。”</p>

<p>“小美，辛苦你了。一个人努力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呢。”</p>

<p>从正面抱住了喊累了的美波，景季温柔地说道。</p>

<p>“……好想……好想回到和妈妈两个人生活的时候……”</p>

<p>伴随着滑落脸颊的泪珠，美波终于吐露心声。</p>

<p>“说到底，这都只是在发泄感情啊。无能的我，没有说出‘请和清浦分手吧’这样的话的权利。拜托了，把借时表给我用吧，再一次，把我关回病房里吧。”</p>

<p>“这个就由人家来保管。”</p>

<p>景季站了起来，从兔子玩偶中取出了借时表。</p>

<p>“怎么这样……我要是自寻苦果，和大家也没关系吧。”</p>

<p>“就算是这样，人家也不能坐视不管。不能摧毁让小美变得幸福的可能性。”</p>

<p>“变得幸福的可能性……那些事，我根本做不到啊。”</p>

<p>初见时，动物园里天真地欢闹着的，惹人怜爱的少女，小鸟般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傲气。 </p>

<p>而如今，不断吐出怨恨的她早已声嘶力竭</p>

<p>究竟是谁，能让那时的少女变成这副模样。</p>

<p>明明想着要帮助她，自己的力量和经验，又能起什么作用呢？</p>

<p>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正视未来呢? 就在光太抱头苦恼的时候</p>

<p>——向着前方，勇往直前吧！</p>

<p>景季的话在脑海里响了起来。</p>

<p>“那么，把它们变成能做到的事就好了。” </p>

<p>光太猛地抬起了头。</p>

<p>“哈？”美波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懵了。</p>

<p>“你说过，这次运动会有接力赛对吧？”</p>

<p>“那又怎么样？”</p>

<p>“参赛吧。我来教你怎么跑。”</p>

<p>美波目瞪口呆。刚想说些什么，就又缩进了沙发的一端。</p>

<p>“才不要呢！我可是跟乌龟赛跑都能让它在途中睡着的人。参赛会给大家添麻烦的。”</p>

<p>“那跑快点不就好了。再说，这也是个能战胜‘父亲’机会。”</p>

<p>美波颤抖了一下，呆在原地。</p><p>“那个大叔，肚子上的赘肉丢人般的多啊。头脑上可能无法战胜他，跑步的话总能赢吧。有一处胜过他的话，你这家伙也有会变得更自信吧。家和学校没有你的容身之处的话，用自己的做法去创造不就好了吗。”</p>

<p>“说着容易……而且，光太跑的真有那么快？”</p>

<p>“光太超快的！他自己都说有能飞向未来的，光一样的速……！”</p>

<p>没等抬起胸膛的景季说完 两颊就被光太用手掐住了。</p>

<p>“不，不能说吗？”</p>

<p>“那是只是儿时的幻想啦……实在太羞耻了 能别说了吗？”</p>

<p>虹江和正平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美波是那唯一的，没有笑的人。</p>

<p>“《象和老鼠》上写的，光速和时间旅行的故事吗……”</p>

<p>“如果……运动会，失败了呢？”</p>

<p>“擦屁股什么的，就交给我们吧。”</p>

<p>美波目瞪口呆，颤抖的脸变得通红。</p>

<p>“能不能好好措辞啊！”</p>

<p>次日，动物园的大象行踪不明的新闻从早上开始就被反复播放着。到了傍晚，穿着学校指定的淡蓝色运动衫的美波按时出现了。</p>

<p>“光太要是和那种说着‘不准喝水！’，反复念叨毅力论的的热血教练一样，我就立马走人。”</p>

<p>保持着哼哈二将一般的站姿，她说出了这样的宣言。</p>

<p>带着美波移动到了中之岛公园后，先让她跑了一下。</p>

<p>“怎么样，跑得很难看吧？”</p>

<p>在光太步测出的跑道上全力跑完的美波，气喘吁吁地问道。</p>

<p>“真是难看极了。”</p>

<p>抓住说着“感谢您至今为止的指导”准备开溜的美波的手，光太说道：“还有很多要提升的地方呢，今后会变得更有趣的哦。”</p>

<p>光太详细地指导着手的摆动和腿的发力方式。身着和服袴，外披运动衫的景季，在一旁的树荫下用不安的表情注视着他们。</p>

<p>这之后又跑了好几趟，仍不得要领的美波便气鼓鼓地回去了。</p>

<p>但第二天放学后，美波又摆出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p>

<p>“周末就是运动会了，一起加油吧！”</p>

<p>跑步姿势上有了改善，虽然不是特别明显，她的耐力也变得更好了。但美波却还是不够满意。</p>

<p>到了休息时间，美波就会去坐在河川旁的景季的膝上坐会儿。</p>

<p>“景季是大正时代的人呢，难怪有时觉得你的言行像老奶奶一样。”</p>

<p>“人，人家才十八岁啊……”抚摸着美波的脑袋，景季露出了复杂的表情。</p>

<p>景季的事，昨天已经告诉了美波。最初感到难以置信的她，最终也和那时的正平一样接受了。</p>

<p>“要是泄气的话会被说教的吧。毕竟听说过‘上个年代的人更坚强’这种说法。”</p>

<p>“为什么？人家那个年代，和小美烦恼着一样的事哦。”</p>

<p>“一样的事？”</p>

<p>抱着歪着头的美波，景季的身体像摇篮一样摇晃着。</p>

<p>“像是学校的课无聊啊，打工处的饭太少啊，想向丈夫多撒撒娇啊，即使离校了也不想工作啊……每一天，大家都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烦恼。这不就和现在的小美一样嘛。”</p>

<p>“和我，一样……”</p>

<p>“这个时代比大正要自由得多。实现梦想的机会，逃避的方法，也有很多很多。不过为什么……明明是自由的社会，大家看起来却很痛苦呢。”</p>

<p>“啊，找到了找到了。”</p>

<p>正平的粗嗓门从远处传来。不知为什么，他的手中拿着棒球的手套。</p>

<p>“美波，来玩接投球吧。”</p>

<p>毫不犹豫，美波起身向正平跑去了。啊，这家伙也厌倦练习了吧。</p>

<p>兴高采烈地戴上了手套，却没能接住正平控制过力道的投球。接连三次练球都没能够到后，她就把手套塞回给正平，回去找光太了。</p>

<p>“打算休息到什么时候啊？快来继续练习啦。”</p>

<p>“明明是徒弟，这种态度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p>

<p>“再放松一点。”正平用棒球手套敲了一下美波的头。</p>

<p>“整个人早都软掉了啦，看了现在的我连章鱼见了都会撅嘴的。”</p>

<p>“我指的是想法，从一开始就把完美当作目标来努力，很快就能投出好球了。”</p>

<p>“最开始就知道完美是不可能的话，继续练习不也是白费时间嘛？”</p>

<p>“那么，能举个例子吗，你口中的‘完美’的那个人”</p>

<p>“诶？如果是棒球的话，就是能打出很多全垒打的人吧。”</p>

<p>“即使是堪称首席的击球手，命中率也只有三成哦。换句话说，失败的击球可是占了一半以上啊。直面一个又一个的失败，通过无数次小小的练习，才让他们把这些失败变成成功。”</p>

<p>这番话让美波惊讶地张开了嘴，而正平原本严肃的表情也变为了微笑。</p>

<p>“这试试那试试，然后找到适合自己的事物的确是一种好方法。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那种经过练习的积累后，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时的快感。”</p>

<p>“……如果努力过后还是白费力气呢？”</p>

<p>“的确，无论是在社团还是学习上下了功夫，也无法保证对将来有帮助。但是，没有这些努力，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极限的。痛苦的话，撑不下去的话，就休息，逃避，怎样都好。只是光想着逃避的话，成人之后，除了逃避什么都做不到了。我可不想让将来的美波变成一个只会念叨着‘我什么都做不成’的悲观者啊。”</p>

<p>“……跑的这么难看，不会嘲笑我吗？” 一直低着头的美波抬起了头。</p>

<p>“努力的人应该被嘲笑吗？”</p>

<p>“如果失败了也不会生气吗？”</p>

<p>“不断地失败吧。感到焦急的话，就尽情地焦急吧。嘲笑你的家伙笑回去就是了。故意嘲笑努力的人的家伙啊，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了解了一切，用自己渺小的胸怀和视野去度量别人的人罢了。”</p>

<p>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美波再次开始了那毫无技巧的奔跑。</p>

<p>和之前一样，又怪又糟的姿势，而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p>

<p>“哟，运动员！”正平用拳头敲了敲不禁开始喝采的光太的头。</p>

<p>自那天起，明显的变化发生了。越来越像样的跑步姿势，正和她愈发舒展的笑容一起成长着。身上原本坚硬的“鳞片”，正一片片被剥下。</p>

<p>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练习。发出信号后，已就位的美波便冲了起来，强健有力的步伐，征服了五十米的临时赛道。</p>

<p>快步回到了起点，光太将成绩告诉了她。</p>

<p>“大概达到了中学生的平均水平了吧。”</p>

<p>怎么就这样……将手放于双膝的美波脸上写满了失望。</p>

<p>“为什么垂头丧气的？这不是大成功嘛。”</p>

<p>“大成功？都那么努力了，结果却这么……”</p>

<p>“很多人连普通水平都达不到呢。”</p>

<p>看着气喘吁吁、战战兢兢的美波，光太投去了微笑。</p>

<p>“恭喜你，终于变得普通了呢。”</p>

<p>双目泪如泉涌。美波向跑来的景季飞奔而去，交织着的欢笑声与哭声中，相拥的两人在原地转起了圈。“原来你也能这样笑啊。”看着微笑着的光太，一旁站着</p><p>的正平说到。 </p>

<p>光太挠着脸，眼神却未从景季沉浸于喜悦中的侧脸上离开。</p>

<p>“嘛……毕竟人心可不是钟表上的装置啊。”</p>

<p>“什么啊这种感叹？好恶心”，光太回敬了忍不住吐槽的正平一拳。</p>

<p>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烟花的声音正打着节奏。</p>

<p>万事俱备后，光太走出了店面。经过嵯峨野线的道口、来到了美波就读的中学。操场上已经挤满了家长和穿着体操服的学生。</p>

<p>新画的石灰跑道周围，属于各班的座椅一排排地围在一起，座位后面立着各具风格的应援板。</p>

<p>排列在本部帐篷旁的监护人席中，看见了正平的身影。</p>

<p>“啊嘞，就你一个吗？”</p>

<p>“景季还在睡着懒觉呢，之后会和虹江一起来的。”</p>

<p>光太从帆布包里拿出双筒望远镜，望向美波所属的一年一班。体育祭上，每个班都会用不同的颜色区分，而分到红色的一班学生们正佩戴着红色的头巾。</p>

<p>座位后的应援板上画着风神雷神。构图虽是临摹的，用多彩的颜色涂制的画，的确很使人感到会场热烈的氛围。</p>

<p>“啊，我说。”正平敲了敲光太的肩膀。</p>

<p>“参赛项目里有‘教学楼屋顶站立’之类的项目吗？”</p>

<p>“蛤？那是什么鬼——”看向教学楼方向的光太突然语塞。三楼的楼顶站着一个女孩子。</p>

<p>不用望远镜，光太一下就认出了那个人。</p>

<p>“糟了！”“自杀？”周围充斥着惊叫和好奇的声音。扔下望远镜，光太推开围观的家长冲了出去。</p>

<p>朝着教学楼狂奔，穿过楼梯口，仍穿着室外鞋的光太，连跨着多节楼梯飞奔而上。</p>

<p>终于来到楼梯的出口，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p>

<p>“美波——”</p>

<p>在屋顶的另一端，站着身穿体操服的美波。她背对着这边，及腰的长发随风飘舞。回过头来，向着光太温柔地笑着：“光太……果然我还是，对这个世界毫无价值的人啊。”</p>

<p>早上，和母亲波留美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清浦摇摇晃晃地回来了。衣冠不整，身上还满是女人的香水味。他坐到了吃早饭的位置上，边打嗝边说：“最近媒体吵得不行，我来稍微避会风头。”</p>

<p>“稍微躲会？会待很久吗？”</p>

<p>清浦没有回答波留美的提问，而是将目光停留在了美波的衣着上。</p>

<p>“为什么你一大早就穿着体操服？”</p>

<p>“……今天有体育祭。”</p>

<p>“体育祭？就是那个傻乎乎地晒着太阳跑，弄得浑身是汗的无用活动吗？”</p>

<p>清浦不留情面的讽刺中，波留美正安慰着美波。</p>

<p>“今天体育祭的家长接力赛，我没办法参加，真是对不起。”</p>

<p>“没事。毕竟妈妈工作很忙嘛。”</p>

<p>“诶？还有专门请假去参加的家伙啊？说起来，你身体这么弱，不准经常出去。”</p>

<p>“……我可比清浦跑得快。”美波小声嘀咕道。清浦皱起了眉头。</p>

<p>“我，比清浦跑得快。”</p>

<p>面无感情地凝视了一会美波，清浦歪着嘴狞笑起来。</p>

<p>“我要参加家长接力赛。”</p>

<p>诶？美波吓呆了。</p>

<p>“开跑前我还要做个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因出轨而出名的津津见。这孩子是我所骄傲的女儿。’”</p>

<p>“不要……请不要来！”美波惊慌失措，声音嘶哑。</p>

<p>“你道歉我就原谅你。快说‘在父亲面前出言狂妄，请原谅’。”</p>

<p>“老公！”波留美想阻止，却被清浦的眼神压迫住了。</p>

<p>忤逆我的话，你心爱的小店会怎么样，明白吧？——眼中仿佛写着这样一句话。</p>

<p>犹豫了一下，美波还是向清浦的威胁妥协了，她将头低向了桌面。</p>

<p>“对不起，我太狂妄了。”</p>

<p>相机咔嚓地响了一下。抬头一看，清浦正将手机对着美波。</p>

<p>“哦? 好好地拍下了你的傻相了。我从开始就没想过去什么体育祭啊。我可没工夫陪你去做那些无谓的事。人生可是一秒都不能浪费。”</p>

<p>脑袋一片空白的美波身边，波留美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p>

<p>“你，住手吧……请不要再伤害美波了”</p>

<p>“啊，真是有趣。尽管去摔倒，然后自取其辱吧。像你这样无能的人，能对世间做出的仅有贡献，也就是逗笑别人吧。”</p>

<p>清浦走了出去，餐桌又重归宁静。波留美一边啜泣着，一边抱着美波。</p>

<p>“对不起，美波……对不起。”</p>

<p>颤抖着的波留美的怀中，美波内心深处的，重要的东西轰然倒塌了。</p>

<p>“到时间了。”美波推开波留美的手，站了起来。</p>

<p>“我没关系的，妈妈。那我走啦。”</p>

<p>“所以，跑得再快也没有用。我还是输给了那个人。所以早说了，结果什么的，在做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了。”</p>

<p>听了美波的话，除了“不是的……”，光太再也找不到别的话了。</p>

<p>“已经累了啊。这种充满流言的世界，我再也没有能力面对了啊。”</p>

<p>“都说了，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p>

<p>趁美波稍显动摇的时机，光太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p>

<p>“没关系的，还可以重新来过。我们一起努力吧。”</p>

<p>一步步缩短着距离。就差一点点了——</p>

<p>“还要努力多久，还要失败多少次啊！”</p>

<p>将要伸出的手，停半途中了。</p>

<p>“努力也好，受帮助也好，我已经累了啊。这是我最后一次逃避了。”眼角流着泪的美波，露出世间最寂寞的笑容。</p>

<p>“这里，曾是我的栖身之所啊。”</p>

<p>在吓呆了的光太面前，美波向空中飞了出去。</p>

<p>赶忙伸出手，可为时已晚。她的身体完全地浮到了空中。</p>

<p>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延长到了极限。</p>

<p>看着美波缓缓落下的身影，后悔接连从心中闪过。</p>

<p>是的我不好吗？是我把善意强加给她，才让她如此痛苦的吗？按照她的期望，让她将自己关在牢笼里会更好吗？</p>

<p>和落下的美波对上了视线。她在说着什么？在着说什么？</p>

<p>“不——”</p>

<p>时间流逝的速度恢复原样，听到了美波的叫喊。</p>

<p>“我不想死啊！”</p>

<p>光太朝空中飞了出去。</p>

<p>左手拉住了美波的手臂，右手艰难地抓住房顶的边缘。双肩发出了讨厌的声音，光太不成语地悲鸣着。尽管如此，握住的手也绝不会放开。</p>

<p>“不管……不管别人怎么说，‘想活下去’，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p>

<p>这样的话……</p>

<p>“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我活下去啊——”</p>

<p>美波悲痛欲绝的脸直视着叫喊的光太。</p>

<p>手腕终于到达了极限，抓住屋顶的手支撑不住了。</p>

<p>“光太——”</p>

<p>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进入了光太的耳朵，屋顶上跳出了一个影子。</p>

<p>是景季。头发与和服裙正随风摆动，冲过来的她迅速地用左手拉住了光太的右手。</p>

<p>是承受不住这重量了吗，景季和两人一起</p><p>掉了下去。——不，不是的。</p>

<p>景季的右手里，紧握着美波的借时表。</p>

<p>她用牙咬住时间回溯的按钮，拼命地拉着。</p>

<p>离地面还有几厘米的时候，三人的身体停了下来。</p>

<p>借时表的表盘裂开了，周围围绕着炫目的光芒。</p>

<p>三人的身体像蹦极一样被拉回，对此时的他们来说，正在落下的反而是天空。</p>

<p>“啊嘞，就你一个吗？”</p>

<p>此时，光太正坐在运动场的应援席上。在跑道的另一边，能看见挂着风雷神应援板的一年一班。看着放松下来的光太，“怎么了吗？”正平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p>

<p>两肩并没有疼痛。向屋顶看去，那里并没有人。不顾在背后“喂？喂？”地叫着的正平，光太径直跑向了教学楼。</p>

<p>来到屋顶，蜷缩在地上的美波正嘶嘶地抽泣着。稍晚一会，喘着粗气的景季也来到了屋顶。</p>

<p>“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才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啊。还想活下去。我还……我还不想死啊。”</p>

<p>跑来的景季从正面抱住了她。</p>

<p>“死……死实在是太可怕了。”</p>

<p>光太也从后面抱住了美波，此时的两人正将美波夹在中间。</p>

<p>“他人制作的名为自由的牢笼，美波并不需要将自己关进去啊。”</p>

<p>“……哪怕那个牢笼，是用大道理建造出的也可以吗？”</p>

<p>景季把美波抱得更紧。 </p>

<p>“人家才不认为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是自由并且正确的。理解他人的不同点，才是真正的自由啊。”</p>

<p>“正是因为这些大道理，你才这么痛苦不是吗？这样的话就赶快摆脱它就好了。”</p>

<p>“但是，对我来说……”</p>

<p>“你还有我们在呢。一个人辛苦的话，就一起走吧。”</p>

<p>放下了体内压抑的一切，美波在两人之间全力地哭喊起来。</p>

<p>比赛项目一个接一个的进行着，终于来到了一年级的班级接力赛环节。</p>

<p>屋顶上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只有光太、美波和景季知道的秘密。“又欠了你个人情啊。” 这是熟悉的带着些许厌恶的，属于美波的语气。说完美波便笑着回到了班级的座位上。</p>

<p>“哦呀，小美在这啊。”</p>

<p>美波的身影，出现在了在靠近家长席的地方等候着的学生们之中。头发扎成了一个结，表情看起来很是僵硬，她的身姿活像一根正插在地上的筷子。</p>

<p>“完全进入紧张状态了啊。”准备着摄影机的虹江苦笑着说道。</p>

<p>“加油~加油~”</p>

<p>撩起和服裙带的景季，正挥舞着手中小小的日本国旗为美波影院。而美波也像一个站在领奖台的奥运选手一样，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凝视着国旗。</p>

<p>“不行啊，她太紧张了。而且被与众不同的景季给弄懵了。”</p>

<p>“什么与众不同啊——”咬牙切齿的景季朝虹江扑了过去。在一旁的正平缓缓地站了起来，大喊道“美波！”。听见自己名字的美波转头看向他。</p>

<p>向着紧张着的美波，正平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开始了软软绵绵的迷之运动。</p>

<p>面对突如其来的章鱼舞，美波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噗”地一下地笑出了声，当场捧腹大笑起来。正平见状，心满意足，点了点头坐下了。</p>

<p>“怎么办，完全搞不懂这位朋友在想些啥……”</p>

<p>“放心吧，我也不太懂自己在干啥。”</p>

<p>“刚才的动作我完整地拍下来了哦。”虹江放下摄影机，摆出了OK的姿势。</p>

<p>“不是吧？”</p>

<p>正平脸色发青，同时，发令枪响了。观众们的欢呼声高涨起来，拿到接力棒的四个学生跑出了一溜溜土烟。随着交接棒的进行，马上就要轮到美波了。红组正处于领先。美波进入跑道，做好了接力的姿势。</p>

<p>流畅地接过了接力棒，完美的姿势。</p>

<p>充分的加速，顺利地拐弯，美波进入了直线赛道。</p>

<p>一切顺利。刚这么想着，她的脚突然不听使唤。</p>

<p>看到摔了个大跟头地美波。光太“啊”地喊出了声</p>

<p>场内也发出一阵惊呼，摔倒的美波动弹不得。其他选手则置之不顾，径直向前跑去。正要从折叠椅上站起来，“等等。”光太被拿着国旗的景季拦住了。</p>

<p>赛场内的几个女学生向美波跑去，她们用肩膀扶起了美波，赛场里四处响起了助威的声音。嘲笑美波的人，一个也没有。</p>

<p>她站了起来，鼻血染红了白色的体操服。向女同学们点头示意后，捡起接力棒的美波，再次开始奔跑。</p>

<p>当她成功交出接力棒的瞬间，全场欢声鼎沸。保健老师随即带她到帐篷包扎休养。</p>

<p>结果也不出意外，红组就此止步。</p>

<p>“太遗憾了。竟那个人说的一样，狠摔了一把。简直是一生的遗憾啊。”</p>

<p>来到家长席的美波说到。体操服上仍满是血迹，鼻孔里塞着大大的纸巾。</p>

<p>“但是，谁也没有嘲笑你。朋友们也都来帮助你了。”</p>

<p>“是的。许下了‘想跑到最后’的愿望后，她们都来为我加油了。”</p>

<p>“那个大叔的鬼话，已经被你的努力给推翻了。”</p>

<p>“这样的未来我想都没想过。真是太痛快啦。”</p>

<p>“在那个瞬间，体育祭的主角毫无疑问无疑就是美波啊。”</p>

<p>“就是啊”蹲着的美波终于笑逐颜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p>

<p>景季想抱美波，但美波用练习锻炼出的力气挣脱了。</p>

<p>午饭后的休息时，在比赛的排位表上，红组已经到了最后一位。</p>

<p>光太和美波并排看着分数表，尽管是最后一名，但也还有挽救的机会。景季突然从背后熊抱住了换过体操服的美波。</p>

<p>“啊！接下来是一年级的家长接力赛，我还没有告诉老师我父母不来。”</p>

<p>“小美。那个，要不让人家去代跑？”</p>

<p>“景季的话……或许，应该没问题。”</p>

<p>“只会摇旗呐喊也不像话呀，趁此机会也让人家尽点绵薄之力吧。”</p>

<p>用外套遮住了景季的脸，换上了运动T恤的光太蜷着胳膊说到：</p>

<p>“呜额，有点冷啊。景季，把你羽织给我吧。”</p>

<p>“光太，这打扮是……”</p>

<p>“我来跑吧。”</p>

<p>脱下了工装裤，露出了短裤。</p>

<p>“景季要受伤了就不好了，得保重身体啊。”</p>

<p>“在……担心我？”</p>

<p>“那是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啊。景季又没有医保。”</p>

<p>“就知道是这样！”虽这么吐槽着，景季还是把羽织披给了光太。</p>

<p>“光太，这样真的好吗？”</p>

<p>呼呼地抚摸着不安的美波的头，“不是说好了要给你擦屁股嘛？”光太说到。</p>

<p>“偶尔，也让我做做男子汉该做的事吧。”</p>

<p>广播开始招集家长选手，光太混在家长中向等待场地走去。</p>

<p>根据体格，大家推举光太为红组家长接力的最后一棒。入场时，年轻的欢呼声降落在跑道周围。——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p>

<p>第一棒的选手们已各就各位。片刻寂静之后，随着发令枪的响声响起，选手们一齐开跑。</p>

<p>和中学生们不同，家长们似乎都力有不逮。</p><p>选手多是发福的父亲，手都摆不好的辣妈，以及代替父母出战的风一样的男大学生。</p>

<p>跑道上满是大人们的粗喘声。终于，轮到光太了，此时四个选手的差距非常微小。</p>

<p>正要从年轻夫人的手里接过接力棒，没把握传取的时机的两人，让接力棒远远地飞出了手。</p>

<p>夫人拼命道歉，来不及回答的光太，迅速捡起了接力棒开始向前飞奔，即使是他，似乎也很难追上前面三人了！</p>

<p>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赢不了了”的念头。</p>

<p>“光太，加油啊——”</p>

<p>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回头一看，从家长席跳出来的景季在远处高声疾呼。</p>

<p>“勇往直前，冲啊！”</p>

<p>受到鼓舞的光太像从出膛的子弹一样，展现出了极强的爆发力。</p>

<p>逐步提速的他，瞬间就超越了前面的小胖青年。</p>

<p>脚下的地面仿佛加装了加速器，向光太施加了巨大的反作用力。像是过去在田坎上奔跑一样，不顾一切的光太挥着双臂，迅速过弯，进入直线冲刺阶段。</p>

<p>一蹬地面，跨栏般地飞跃了前方正咕噜咕噜滚着的大叔，。</p>

<p>到了最后的拐弯，看到了年轻姐姐的背影。跑步的姿势很是专业，似乎是个难以超越的角色。然而光太没有放弃，紧咬牙关的他保持着高速。</p>

<p>最后的直线跑道，那个姐姐的面前，就是白色的终点线。</p>

<p>——那根线，真是碍事啊。</p>

<p>以现在的速度，跑道再长点的话，就可以超过她了。回过神来的瞬间，周围的景色正高速略过，前方好像能看见炫目的光。而只有自己的身体成了慢动作。</p>

<p>想着远方。再快，再快一点。</p>

<p>超越光速，向着前方的未来。</p>

<p>胸口附近似乎被什么挂住了。光太的身心同时踩下刹车，倒在了地面上。</p>

<p>仰面朝天，此时正躺在操场上的光太，将缠在身上的白色终点线往上一拽。</p>

<p>扯开线后，映入眼帘的是澄澈的天空。没有声音，没有风，甚至看不见一朵白云。</p>

<p>以蓝天为背景，景季闯入了视线内。</p>

<p>时间静止的世界里，能活动的只剩下光太和景季。</p>

<p>属于两人的世界里，景季拉起手握终点线的他，向他展示了世间最纯真的笑容。</p>

<p>“你是世上最快的，光太。”</p>

<p>时间开始转动，耳边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p>

<p>美波、正平、虹江难掩兴奋之情，围着光太将他拉拉了他起来。</p>

<p>比赛的结果被广播以平淡的声音放送着，操场上也响起了稀疏的掌声。</p>

<p>某个角落里，光太发现了似曾相识的脸。那是美波的母亲波留美。</p>

<p>和她目光重合的一瞬间，波留美便躲进了人群之中。</p>

<p>用已经变得沉重的脚步在追着，终于在离开赛道的瞬间追上了。</p>

<p>波留美停下脚步，回过头的她露出了认命了一般的笑容。</p>

<p>“光太君，恭喜你拿到第一。跑得真快呢。”</p>

<p>“谢谢您。那个，美波班级的比赛，您看见了吗？”</p>

<p>“对不起……工作刚刚结束，我也是只是刚到。”</p>

<p>“美波她，拼命地奔跑了。”</p>

<p>“诶？”</p>

<p>“为了改变弱小的自己，改变现在的处境，她拼命地奔跑了。哪怕摔倒了，爬起来的她也在拼命的奔跑着。”</p>

<p>呆呆伫立着的波留美的身后，喊着“妈妈”的美波跑了过来。</p>

<p>“我参加接力赛了哦。尽管摔倒了，朋友们把我扶起来了哦。还有呐，光太在家长接力赛的最后一棒中超越了三个人呢。真的太快了。”</p>

<p>心中波澜不断的波留美用手捂着脸。</p>

<p>“妈妈……我觉得啊，能够活着真是太好了。”</p>

<p>波留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膝跪地的她抱住了美波。</p>

<p>“对不起，对不起啊美波。我从没注意到你的努力。”</p>

<p>“妈妈也要照看重要的店嘛……”</p>

<p>“不是的。都是我因为我总拿和爸爸开的店当做守护你的借口，才没能来好好面对你。我一直很害怕。害怕店如果让店倒闭了，你和爸爸就会离我而去。所以即使要向恶魔出卖灵魂，我也想要守护‘现在’。”</p>

<p>被波留美抱着的美波，侧耳倾听着妈妈的话。</p>

<p>“但是。美波正努力着改变呢。明明身为家长的我，都在畏惧着……”</p>

<p>“我也必须去试着改变呢。”把手放在美波的肩上，面对着女儿说。</p>

<p>“美波，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p>

<p>“我……”美波欲言又止。</p>

<p>“把想说的话，清楚地说出来吧。”</p>

<p>“——请和清浦分开吧。我想和妈妈两人一起生活。”</p>

<p>波留美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以哦。”再次抱紧了美波的她爽朗的笑了起来。</p>

<p>“真的可以吗？我可能又会给妈妈添麻烦哦？”</p>

<p>“只要你能活着就好。”</p>

<p>母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光太和景季正在远看着她们。</p>

<p>“小美……太好了呢。”景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p>

<p>“说起来，差不多该把外套还给我了吧。很冷啊。”</p>

<p>景季的目光落在了光太的外套上，像是思考着什么似的，闻了闻袖口。</p>

<p>“你在闻什么啊！”</p>

<p>“没，就是想这么做而已……”</p>

<p>尽管在家长接力赛上取得了第一名，红组最后还是在与三年级学生的接力赛中落败了，排在了第二名。</p>

<p>当晚，锦户钟表店里举行了庆功宴，波留美用引以为傲的意大利菜招待了大家。果然是餐饮店的经营者，食物十分地丰盛。帮忙打下手的虹江，不忘认真地记着笔记。</p>

<p>庆功宴上，大家一边享用着料理，边用电视回放着体育祭上的录像。特别是看到正平的章鱼舞时，除正平以外，大伙都被逗得捧腹大笑。</p>

<p>当大家谈笑风生之时，正平拍着光太的肩膀问到：“你啊，不去看白薯胜雄了吗？”</p>

<p>“今晚的直播啊。你忘了吗？”</p>

<p>说起来好像的确有这回事。一看时间，直播早已结束了。不知不觉间竟然过了这么久。不过更神奇的是，这次的自己竟没感到一丝惋惜。</p>

<p>和正平聊了一会后，光太向虹江借来了手机。</p>

<p>从后门出来后，便倚着墙壁坐下。感应灯正照着水泥地面，在手机键盘上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后，手便停住了。</p>

<p>“好冷啊好冷啊。诶，光太也到外面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吗？”</p>

<p>后门打开，景季走了出来。穿着和服裙的她，肩上披着一条黑色围巾。</p>

<p>“是啊，人家也来坐坐吧。”说着景季便坐到了他的身边。</p>

<p>“酒味好重。景季，你喝酒了？”</p>

<p>“诶~~被看出来了？”</p>

<p>“景季还是未成年吧。”</p>

<p>“是未成年呀，但也没有什么法律禁止未成年人喝酒嘛。”</p>

<p>“现在的时代是有的哦。未满20岁不能喝酒。”</p>

<p>“人家，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八岁了哦。”</p>

<p>“别只在这种时候倚老卖老啊！”</p>

<p>景季肆无忌惮地笑了。</p>

<p>“真是的。”光太呼出了白色的</p><p>气息。附近飞驰过一列岚电电车，随后便又回到了秋日的寂静。模糊的谈笑声时而从室内传来。</p>

<p>“小美的事，不胜感激。人家光是煽动光太，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p>

<p>“才不是被煽动了。”</p>

<p>感觉自己两颊一热，光太结结巴巴地说到。</p>

<p>“是景季推了我一把，我才跑到了最后。”</p>

<p>“光太……”令人惊讶的风中，景季张开了嘴。</p>

<p>“……不冷吗？”</p>

<p>“被发现了啊”</p>

<p>咯吱咯吱，牙齿打起架来。十一月的夜晚的确很冷。</p>

<p>正想着要回到屋里，耳旁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景季把肩膀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围在了光太的脖子上。漆黑的围巾里还残存着景季的体温和香气。</p>

<p>目瞪口呆地看向身边，景季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突然将鼻子凑近光太的肩膀。</p>

<p>意想不到的动作，光太的脑子开始疯狂发热。</p>

<p>“果然，白天借来外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光太的身上有一股温柔的味道啊。”</p>

<p>“什么味道啊？最开始我可是打算抛弃你们俩的。”</p>

<p>“到了最后，你也没有这样做嘛。”</p>

<p>这家伙，总是这样。</p>

<p>总是顽固地撬开别人封锁的内心，再注入自己的温度。</p>

<p>“……明天要继续练自行车咯，又轮到我在后边推你一把了。”</p>

<p>“呃，人家没有自信啦……”</p>

<p>“想要进步的话，就不要看后面。好好看着前面就行了。”面对光太的建议，景季用迷离的眼神回应着。</p>

<p>“不偶尔回头看看的话，光太会寂寞的吧？”</p>

<p>嘻嘻地笑着的她，突然打了个寒战。</p>

<p>“哎呀不好，这次轮到人家得觉冷了。”</p>

<p>稍微解开了围巾，光太把前端部分递给景季：“……一起戴上吗？”</p>

<p>“诶？”凝固的人换成了景季。她的脸变得通红，是酒的原因吗？</p>

<p>——和我一样的话 该多好啊。</p>

<p>“啊，不行。没结婚的男女怎能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p>

<p>“那是大正的说法吧，现在都平成了。更何况这只是为了御寒。”景季眉毛皱成了八字，噘着嘴犹豫了一会的她，最后怯生生的——</p>

<p>“啊，打扰两位了吗？”</p>

<p>同时抬起了头，美波正在后门看着两人。看着坏笑着的美波，景季肩膀一哆嗦。喊着“小美！”就跑去追躲进门内的美波了。</p>

<p>和围巾一起被留在原地的的光太，头脑渐渐恢复了冷静。</p>

<p>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也没有喝酒。</p>

<p>精疲力尽的光太把脸埋进围巾。上面仍残留着景季的味道，那种令人愉快、让人心生勇气的味道。</p>

<p>心意已决的光太，打开了手机画面，点下了拨通键。</p>

<p>贴着耳朵的电话里，传来了呼叫的声音。</p>

<p>等了大概30秒，电话那边响起了“哔”的一声。</p>

<p>“……喂？”电话那头，传来了干涩到了极点的声音。</p>

<p>“我……很好。”</p>

<p>本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那边的氛围突然一变。</p>

<p>“喂，是庆太吗？”</p>

<p>下意识地挂掉了电话，满是厌恶感的心脏正跳得咚咚作响。叹了口气，失去力量的光太再次将脸埋进了围巾。</p>

<p>景季的气息仍未褪去，带来的勇气却仅止于此。</p>

<p>注释：</p>

<p>年功序列制：日本根据各种条件，逐年给员工增加工资的制度</p>

<p>仕事人：必殺仕事人，详情可以百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