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西木野真姬 02 第一次的叛逆期。

当──简直就像寺庙敲响梵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我到现在仍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眼前的这个分数到底是怎么回事？68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分数。最近的确因为加入μ's而大幅减少了念书时间，即使偶尔有多余的时间，也因为过于疲惫而毫无动力，比起课业甚至更在意舞蹈动作──我必须承认自己的确没怎么在念书。不过因为一直以来成绩都没有下滑，所以才会觉得偶尔休息一下也没关系。果然是我太松懈了吗？但是──就算是这样──我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叹气。我的资优生素质──想不到竟然如此薄弱。那天发回来的是英文小考的考卷。轮到我时，老师讶异地在考卷分数和我的名字上反覆确认。「西木野同学，这次考试的时候是不是感冒了？用功过了头反而对身体不好喔。要懂得适可而止。」老师露出遗憾的苦笑，将考卷还给我。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摊开考卷，结果吓了一大跳。虽然我确实是对这次考试没什么信心，但没想到竟然会糟到这种地步。我把自己吓傻了。即使清楚明白这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但我还真没想到，这种分数竟然真的存在于世上──而且自己竟然就考了这样的分数。真是难以置信。尽管我这么想著，但还是倍感冲击。非常巨大的──冲击。那天，我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后，马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发楞。老实说我根本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成绩退步──真是可怕。不过这种时候，坏事总是接踵而来呢。非常担心我的和木小姐为我泡了奶茶，并送上泡芙当点心，我拿著泡芙，虽然还有些呆愣──但还是一面回复精神，一面凝视著发回来的考卷。「啊，果然完全没把单字记熟啊。明明正好也刚出现新的句型──是我太大意了吗？」我边喃喃自语，边咬了一口泡芙，接著──背后传来微弱的开门声。「哎呀，真姬，你已经回来啦。」出现在客厅的，是难得早归的爸爸。爸爸朝嘴里还咬著泡芙并一脸呆滞的我靠近，嘴里边说著：喔，是考卷啊，升上高中后也有好好念书吗？──然后边拿起我的考卷。「啊。」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嘴里的泡芙也掉落地面。爸爸的声音迅速变得阴沉，眉毛也高高挑起。「──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不可置信地来回检视著68分的红色数字，和写在姓名栏上的我的名字。啊，和老师的动作一样。当我这么想时──「这是怎么回事！」打下了一道闪电。我吓得瞬间缩起身体。但是还没完──「竟然在音乃木的小考试上考出这种分数，你是不是有点太松懈了啊，真姬？原本让你进音乃木坂──是认为真姬将来在这里经营医院时，地缘之便不可或缺，而且只要真姬在学校里很活跃，我也能够在教育相关的地方议员之间拓展人脉──」听著爸爸满脸通红不停说教，无意间我的火气也上来了。「什么嘛。」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经营医院？地方议员？也就是说，我只是为了让医院在地方上扩展势力的棋子吗？结果生气的爸爸更破口大骂。「这是你跟父母说话的口气吗！真受不了，国中时还是个好孩子啊，听和木说你最近像个混混似的，除了去上补习班，还会在外面溜达是吧。再加上考试考出这种分数，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进什么音乃木了，一定是因为周遭的孩子都这样粗鲁地说话，结果连我们家的真姬都受到影响──」听爸爸说到这──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不行了。我真的好生气！「什么嘛！和周遭的朋友没有关系！我就是因为生气了才这样说话！真是什么跟什么嘛！！再说我原本就不想进音乃木这种地方公立高中，而是想去读别的学校，还不是爸爸说绝对要念音乃木！！」面对突然站起来大吼的我，爸爸一时之间愣住了。「我都不知道是这样。当初会说『将来要继承医院就要去上当地的学校』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为了帮爸爸──在地方上打好关系。我真笨。竞然还傻傻地相信。爸爸一直都不了解我的心情！考试考差了这种事，我、我当然是──」我才是──最在意的啊──呜哇啊啊啊啊！我咬住嘴唇，努力忍住想哭的心情。将脸用力撇向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泡芙，不发一语地离开客厅。我在和爸爸擦身而过的瞬间，看到了爸爸的表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露出那种表情的爸爸，我还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爸爸呆愣的表情──嘻嘻♥一定比有生以来第一次拿到68分的我还要呆滞。啊，话说──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像那样对爸爸大叫。所以爸爸一定感到非常讶异吧。至今七夕许愿签上，都是写著「长大后希望成为医生」，并专心一志念书的女儿，第一次──对爸爸揭起反抗的旗帜。回到房间后，我很惊讶自己竟然感到有点舒畅。明明直到刚才都还因为成绩不好而意志消沉。哎呀，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迁怒？不过偶尔能像这样大叫出来也不错呢，嗯。就别管爸爸了。反正爸爸平常在家中就像个旁若无人的大王。就算被自己的女儿反抗一下──也无可奈何嘛。谁叫爸爸要那样不停说音乃木的坏话，还说自己女儿重要的朋友言行粗鲁，真是不可理喻！而且非常的失礼。真是的，这样下去要是将来女儿只敢用免洗筷夹你的袜子，我可不管喔！我就这样边生气──边带著莫名的愉快心情订正起小考考卷。哎呀，几乎都是错在拼字呢，下次绝对要考个一百分来一雪前耻！因为订正完后还有一点时间。我决定来观看存在电脑里的μ's的PV。知道吗？看了μ's认真跳舞的PV之后，即使心情有点郁闷也能马上恢复活力喔。虽然有些动作还很笨拙，也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更有很多看了让人忍不住掩面害羞，大呼：「哎呀我看不下去了」的地方──但是啊，每当我看著这些影片，都会觉得很心满意足。这些影片总会激励我要继续努力。在各方面都要更加、更加地努力──所以这应该就是现在的我，最需要的活力元素了吧？多么笨拙，多么不成熟；即使我们完全没有预算，只能一切自己想办法进行活动；即使我们没有任何专业人士帮忙，只能推出业余感尽现的表演──不过，人们只要积极、拚命地努力，竟然就能使自己如此美丽。这些影片带给我能够打从心底这么想的瞬间。只顾著念书就必定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光芒，爸爸知道它的存在吗？哎呀，看著看著忍不住也想跳舞了。就来稍微跳一下舞吧♥就在我站起来打算跳舞时，好像隐约传来细微的敲门声。但是因为我戴著耳机，所以完全没听见。当我舞步才踏出半步时，便感觉到后方有动静。转身一看，站在那里的是──「爸──爸爸！？」我慌张地将耳机拿掉，并迅速阖上电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真姬──影片里跳舞的人，是你吗！？」爸爸的脸──变得比刚才更红了。「不、不是这样的，我、那个──」讨厌，怎么办？我感到害怕不已，脑中一片空白。这就是所谓的东窗事发吧──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隔天早上。我看著镜中的自己，眼睛周围非常红肿。「啊──真难看。这样一眼就会被看穿我哭过呢。」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使劲搓揉自己的眼睛──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藉此稍微蒙混过去，但看来一点帮助也没有。想说乾脆来个绝食抗议，所以没吃早餐就出门了，反正肚子一点也不饿，这样正好。真是奇怪呢。最近明明多亏有μ's的练习，使我每天都比以往还饥饿──甚至在父母疑惑的眼神下，吃完从未要求过的第二碗饭。而在东窗事发后的现在，胸口彻底堵塞，变得完全没有食欲。唉，真可笑。嘻──不过即使我想笑──也笑不出来。像是喉咙深处卡著东西。我已经无法待在μ's了。当我这么想时，彷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深处涌现，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我赶紧仰望天花板，试著阻止眼泪掉落。不行，要是哭了──眼睛会更肿的。我拿起学校书包，在遇到任何人之前走向玄关。至少这样就姑且可以不用待在家里了。昨天，在那之后──爸爸露出像鬼一样的表情，气得全身发抖。看来是在看到那个PV后，大致察觉到女儿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了。我当然有试著要好好说明，但是爸爸完全不听我解释。更对我怒吼道：马上给我停止──！因为一直隐瞒这件事让我感到内疚，而且才刚因为小考的事互相争辩──使我没办法断言自己是对的。即使爸爸怪罪μ's的活动害我成绩下滑，我也没办法反驳，更何况爸爸原本就不像是能够理解校园偶像的父亲。没错。所以我并不是一直刻意隐瞒。如果他们──是能够理解这种活动的父母，我一定早就据实以报了。不过他们却是连一般大众皆给予不错评价的钢琴，都能够直言为人生多余事物的父母。他们是不可能理解μ's的。也不可能理解校园偶像，和我们试图阻止废校的心情，以及我们的梦想──我是抱著什么样的心情加入μ's的──爸爸不可能会了解。我从小就照著父母的要求成长至今，连高中都无法自行选择。但我认为自己是个有话直说而且不软弱的人，所以长期都没有注意到。课业、好成绩、成为医生的将来、大小姐般的仪态──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凭著自身的意志、自身的价值观，来完成父母的期望。但是在看到μ's的大家后，我注意到了。我从很久以前──就不再像大家一样，专注正视著自己的心情。连我自己都视若无睹的真实心情，事到如今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现在要我向父母诉说这份心情──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没错。虽然爸爸很气我瞒著父母进行可疑的活动，但不就是爸爸把我养育成什么都不敢说的小孩吗？不就是爸爸老是在我说的话、我的心情上盖上沉重的盖子，在我说出口前就加以否定，并抹煞掉所有一切吗？不过这些话──我果然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真是──胆小呢。老是怪罪别人，就是我身为胆小鬼的证明。我果然还是会害怕。害怕不被爸爸和妈妈认同──因为我希望自己能永远是令他们骄傲的好孩子小真──这样的我，一定会给μ's的大家带来困扰吧。抱歉，各位。如果可以，我当然也希望能继续留在μ's。但是这阵子，爸爸一定会严格看管我，我也没自信能说服他理解。我当然会努力试著沟通，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成为大家的绊脚石。所以就别管我了，继续前进吧。即使我不在了，μ's耀眼的光芒一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会一直帮大家加油打气。不知道能不能──想个办法去看大家的夏季演唱会……＊＊＊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顶楼，在那天放学后的练习时间──「我要离开μ's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所发生的事，就跟小海写在日志里的内容一样。那时候的我非常惶恐，忍不住在大家面前哭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点难为情。明明就下定了决心，认为早点说出口对大家都好，所以认命地来到这里，但是一旦站到大家面前，打算告知「离开」的嗓音──却无助地颤抖著。即使如此，自己总算像是丢出石头般把话说出来了，之后我就一副错不在己的样子，全都怪到爸爸身上──然后哭了出来。大家都担心地靠向我，但是你们的身影都被泪水模糊而扭曲变形。听到大家温柔安慰的声音明明就让我很开心，却仍意气用事地固执己见：没关系，反正我也无可奈何！不坦率的我。只看得见自己──不过之后，大家为了这样的我而来到我家。大家一起帮我说服爸爸的画面，将是我一生的回忆。提议到我家来说服爸爸的小海事后告诉我，她当时很担心，她们全体一起闯进我家，会不会反而引起大骚动造成反效果。不过我还是──觉得非常、非常高兴。高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会想哭。当时八位成员在我家客厅跪坐成一排。大家说出「请把小真还给我们」时的认真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要是我一开始就这么和爸爸说就好了。而不是默默隐瞒，或是以维持优秀成绩来让父母没话说。也不是装腔作势、态度嘲讽，只想在言语上蒙混过关。要是能正面出击就好了。不害怕受到伤害，不害怕出糗丢脸。拜托。我一点也不想放弃。我无论如何都想去做。所以请让我继续留在μ's──要是能以毫无虚假的真心这么说──就好了。只要真诚地说出口，那份心情一定能传达给对方。就算对象是像我爸爸那样的人。我至今都不知道，原来唯有正面出击，才是说服别人最好的方法。不对，我一定早就知道了──只是做不到而已。我既胆小，又爱装腔作势，我的人生就像总是在敲打著石桥，并一脸渴望地探查桥的结构，最后却仍决定不冒险跨越。只要无法成为第一名，就不敢放手尝试的人生。那种想要赢了就走，只守护现有事物的人生是很无聊的──加入μ's后我首次有了这种想法。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分数，而是自己的心情。不管是输是赢，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自己能够认可那就是好事，这是我观察小果他们之后第一次了解到的事。自己无聊的尊严其实一点也不重要。而是要奋不顾身去追求。小果真是符合奋不顾身这个词的人呢──没有任何需要守护的事物，像火球一样的人。然后在周围的人都被卷入其中后，不知不觉就跟著一起──燃烧了。我觉得一那种彷佛什么都办得到的身影，正散发著非常璀璨的光芒。不只是小果，μ's全员都是这样。现在只要一回想起那天，在我家客厅跪坐成一排的八个身影，眼眶就会发热泛红。我真的认为──自己是受到这些好朋友们的眷顾。虽然由我提起朋友话题，可能会让大家觉得很怪。但我想藉著这个机会，写下感谢之意。各位，那个时候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爸爸那天晚上是这么对我说的喔。「能和那些好孩子们结下缘分──进到音乃木坂学院也算值得了。」当然在那之后也让我保证以后仍会好好念书，不过爸爸能够认同大家，还是让我好开心，能拥有这么优秀的朋友们──我真的觉得好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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