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after 第二章小空与美羽的毕业

「「新年快乐！」」温柔的妻子与可爱的女儿们毕恭毕敬地向我拜年。「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喔。」我向小空他们回以相同的问候。这在我们家的元旦已经逐渐成为熟悉的景象了。「好了，那么就马上……来，压岁钱。」我把昨晚准备的红包交给小雏，这也是惯例。「哇！谢谢舅舅！」「不可以乱花喔，至少要存一半。」看著小空像妈妈一样叮咛小雏的模样，我眯起双眼。同时，我假装没看见另一个满怀期待的视线。「舅舅、舅舅♪」「怎、怎么了吗？美羽？」「什么怎么了吗？来，我也要。」美羽对我露出格外耀眼的微笑，伸出双手。这是从小学生的时候就掳获众多男生的笑容，威力不可估计。「真是的，美羽！催促压岁钱很没礼貌！」「有什么关系，反正都要给我对不对，舅舅♪」不是，我自然是会给。我虽然觉得事到如今对我阿谀奉承是有何居心，却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交给美羽。「美羽，你不是之后才要跟我们会合的吗？」「因为我想快点见到最喜欢的舅舅呀♪」「不是，不用再谄媚我了……」之后大家会按照每年惯例一起去新年参拜。沙夏与美羽，还有莱香学姊跟仁村下午才会跟我们会合。「妈妈昨天比较晚，想睡到最后一刻，所以我就先来了。」沙夏昨天好像跟客户开跨年派对。身为曾在演艺界风靡一时的模特儿，沙夏充分利用当时的知名度拓展事业，积极参加派对也是为了公司。「年底还真是辛苦啊。沙夏身体还好吗？」「就是说，我有要她注意了。毕竟妈妈也不年轻了。」这是何等不怕死的一句话，本人不在场真是太好了。悠闲地度过上午后，我们一家齐聚前往附近的神社。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曾经带著凑热闹的心情到明治神宫新年参拜，可是一但当上了大人，就觉得那个人潮实有点招架不住。对小雏跟美羽来说，说不定会觉得这边氛围安稳的小神社有点无聊。明年再考虑看看好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抵达了目的地神社。「喔，濑川一家人到了。」仁村跟莱香学姊已经在神社等了。「莱香老师，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嗯，请多多指教。」看到彬彬有礼打招呼的小雏，莱香学姊的嘴角浮现笑意。又再互相道贺过后，我突然发觉少了一个人。「佐古学长果然不来吗？」「我寄邮件给他了，完全找不到他的人。」仁村像是举手投降般耸了耸肩。「无论如何，抱歉让你从新年就开始工作，仁村。」参拜过后，我们决定在仁村的店举办简单的新年会。当然，由于正值年假所以店没有开，因此店长仁村特地为我们开店，甚至还愿意帮我们做料理大肆庆祝。「安啦安啦，反正年初三天都很闲，濑川你们来我还比较开心。」「闲是指……你不用回老家吗？」「老家，老家啊……哈哈哈……」仁村不知为何用乾笑回答。「聪美生了孩子啊……现在跟她先生一起在老家……而且二姊家的女儿好像也到了那种年纪，说我太轻浮了不喜欢，一直避著我……感觉，无家可归了……」「是、是喔……」「所以我决定暂时全力工作。目标是全国百家分店！」看起来倒也不是不像逃避现实，不过仁村也有点寂寞吧。既然他难得来这里开店，就偶而请他来家里吧。「仁村哥不结婚吗？」小雏突然拋出这个小孩子般直接的问题。「哎呀〜〜找不到对象呀。啊，可是我还是趁现在把小雏预约起来好了？我很会赚钱，很不错喔？」「不行。」「不是，为什么是濑川回答啊……」「就是不行。你给我专心工作，一辈子。」「瀬川，表、表情好可怕……」果然还是别请仁村来家里好了。「对不起！我迟到了！」此时，沙夏喘著气朝我们跑来。看来她来得很匆忙，但化妆头发都很到位，让人不禁佩服她真不愧是时尚设计师。「沙夏，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佑太。那套西装很帅喔，不知道是谁选的呢？」「……是沙夏选的。」「难怪！品味这么好！」虽说是上班族，但编辑会好好穿西装的机会并不多，我的这一套是几年前沙夏帮我做的，一直穿到现在。她每次看到我穿，都一定会上演这段对话。就某方面来说也可说是新年的惯例。「妈妈，你不用勉强自己来的说。」「不行喔，不来好好为美羽合格祈祷怎么行呢。」美羽坚持「不用做这种事也能考上啦」，可是沙夏的气势满点。毕竟这是女儿人生的里程碑，同样身为父母，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全员到齐后我们一起走进神社。在鸟居前行了一礼、用清水洗手后，大家便朝本社走去。我们家习惯从年纪小的开始拜，所以首先由小雏参拜。除了我们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所以拍手声在静谧的神社院内特别响亮。升上小学高年级后小雏长大了不少，拍手声也变得非常扎实。小小的手拍出啪答啪答可爱无比的声音，事到如今格外令人怀念。「……希望升上六年级大家也能同班。」听到小雏的低语，我不禁想要微笑。她内心还是个小学生。「好，换舅舅你们了。」「唔，好。那么小空，我们走吧。」「嗯。」最后是我跟小空。我多放了一点香油钱后，参拜的时候到了……此时我才突然发现，我没想过要许什么愿。呃……希望工作能够顺利？不对不对，那应该要自己努力才对。那么乾脆全家平安？这样好像每年都一样啊。我好歹算是编辑，字汇量这么少没问题吗？就在我闭上眼苦恼的时候，身旁传来一串念佛一般的声音。静静侧耳聆听我听到……「希望能成功就职希望能成功就职希望能成功就职希望能成功就职……！」唔喔！？她超拚命。「啊，对了。那个还有希望美羽能够顺利考上佑太的工作能够顺利然后然后……」「小空你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唔啊！？你听到了吗！？」伤脑筋，不过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对了，我决定要许什么了。——希望小空能遇到好事。我这样跟神明许愿。吗？一起找礼物吧。」「欸，我家旁边开了一家新的蛋糕店，还要排队喔，要不要一起去？」班级里同学们一齐攀谈的对象，是这个小学中也颇为知名的女孩，即将升上最高学年的小鸟游雏，现在则是濑川雏。「对不起，今天要练钢琴，改天再说吧。」「啊，对耶，好可惜喔〜〜」「小雏还在练钢琴啊。从小一开始的对不对，好厉害喔。」「我也练过芭蕾，可是连一年没办法维持呢。」钢琴跟芭蕾舞在富裕的家庭间是相当受欢迎的才艺，很多家长会让小孩学。升上高年级后，随著进补习班的时间增加，能持续学好几年的人意外地少。「嗯〜〜因为我不上游泳了，所以也只有继续练钢琴喔。而且大家都有上补习班对不对，比我还要辛苦太多了。」小雏笑著说完，背起书包挥手道别。「那么明天见，拜拜〜〜」「小雏拜拜！」在众多同学的道别声中，小雏慌慌张张地跑出教室。「濑川同学，这么急是怎么了吗？」「啊，莱香……不是，织田老师，接下来我要去上钢琴课！」精神饱满这么回答的小雏的双脚匆忙地跳著。看到这副模样让莱香失笑。看来她不是非常著急，就是很期待钢琴课。无论如何，再继续留她下来就不好了。「嗯，再见。小心车子。」「好的。再见！」莱香轻轻挥手，目送一直守护著的背影离开。「瀬川雏是个开朗直率的好孩子呢。」目送小雏远去的莱香耳中传来一个声音，是这间学校的副校长。「时间过得真快呢。你跟小雏来到这间学校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小雏已经快升上六年级了，而莱香的教师生活也到了第六年。彼此应该都会在明年的这个时候离开这所学校。「织田老师很寂寞吧。」「……倒也不会。毕业后就能堂堂正正去见她了。」莱香老实的话语让副校长不禁苦笑起来。「这么说也是，会寂寞的只有我一个……小雏最后没有参选儿童会长选举，真是可惜呢。」「那得要先成为候补才行。」「要改变校规，让他人推荐也能成为儿童会长吗？」「副校长……」副校长忽视抗议似看向她的莱香，继续说道：「可是呢，那么有人缘、会照顾人又稳重的孩子并不多呢。」「……嗯哼。」「怎么会是你在骄傲呢，真是的。」副校长看著挺胸的莱香一愣。莱香自己也觉得习惯了老师的工作，毕竟她都能这样，跟风评说很可怕的副校长这么对话了。「她的姊姊们也很有人缘，周围都推荐她们参选却都不愿意参加，那三位姊妹说不定对职位都没什么兴趣呢，真可惜……」小空的性格比较内向，擅长社交的美羽那时也必须帮忙家务，无暇顾及这些。佑太收留三人、相依为命努力生活的那个时候非常令人怀念。对莱香来说也是段非常宝贵而不可或缺的时间，每一天都快乐又热闹。而珍爱的少女再过一年，就要成长到从这所小学中毕业。就在莱香与副校长沉浸在这份感慨中时，小雏在校门口被男生包围了。「今、今天绝对要告白！」「我先啦！濑川同学，打扰一下！」「不准偷跑啦！小雏同学，我有话对你说！」把头倒向一旁「嗯〜〜」了一声的小雏开口：「我要去上才艺课，可以下次再说吗？对不起，那么明天见啰，再见！」小雏微微一笑走出校门，男生们看著她的笑容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啊啊啊，又没说出口！」「……你不是跟小雏同学同班吗，太爽了吧，可恶！」「就是说啊，你不是随时都有机会吗！」另一个少年瞪著唉声叹气的少年说。「就算是同一班也不行啦！她每次都被班上的女生包围，根本没有机会啊！」「……濑川同学，在女生间也很有人缘啊。」男生们的决心最后还是以未遂而告终。练习室包围在清澈的乐音中。配合著伴奏的钢琴声，安详又时而轻快的歌声奏出旋律。「好，先到这里。」弹著钢琴的讲师手中演奏出的轻快旋律停止后，歌声也细致地收了起来。「唱得很棒喔，濑川空同学。」「谢谢老师。」老年的讲师这么一说，小空的表情随著一口气柔和了下来。「剩下就是记得到当天前不断练习，毕竟你在毕业公演上还有独唱。」「是，我会好好努力！」毕业公演中的独奏，只有当年毕业生中最优秀的学生才能担任，正是所谓的当红明星。尽管责任重大，却同时能成为毕业后最棒的开始。不过，那也要以音乐家活动才行。「你还是不想接受留学的邀请吗？」「……是，有违您的推荐，真的很抱歉。」讲师扶著圆润的脸颊叹息。「真可惜，你的实力很充足的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决定了。」小空带著毫不犹豫的表情回答。留学也需要花钱，而且就算留学，能以职业声乐家为业的机会也只有一半一半。就算运气好成功了，也得过著在全国四处奔波的生活。这并不是小空所期望的未来。小空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不打算离开家人身边。现在她只想找到能活用在这间学校所学的工作而已。可惜的是，就连这条道路也走得颠颠簸簸……「啊，惨了，已经这么晚了！？」沉浸在课程中的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比预期得还快。「不好意思，我先失礼了！接下来还有面试！」说完，小空向陪她练习的恩师彬彬有礼地致谢后，跑出了教室。今天的面试位在距离大学两站城镇的音乐教室。那是间音响相关器材企业为儿童开设的音乐教室，在全日本设置有不少教室。由于不会跟普通公司一样每年采用应届毕业生，所以这个时机刊登求职广告对小空来说非常幸运。「这次绝对要成功！」小空从口袋中拿出小巧的护符。这是新年参拜回程时裕太送的。「希望小空就职顺利。」他这么说著交给她，这是小空的宝贝。紧握护符，心中就自然而然地充满干劲，小空朝面试会场迈步。靠著佑太帮她列印的地图，她来到距离车站约十分钟、国道沿线的道路。接下来只要直走就能抵达目的地的音乐教室了。较晚离开大学时她有些焦急，但现在好像赶得及。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唔唔……！」突然，耳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像是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我听错……了吗？」现在没有时间慢慢确认。不可能假装没听到。那是非常痛苦的声音，而且还是女性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小空无法若无其事前去面试。「你在哪里！？受伤了吗！？可以的话请回答我！」她朝窄巷内瞄了一眼，甚至还走进院子里被狗吠，不停寻找声音的主人。接著……找到了。在缓缓上坡的窄巷中，她在其中一边变低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人影。由于高低起伏跟前面的自动贩卖机，使那个位置完全变成死角，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小空能注意到也纯粹只是偶然而已。「那个，有哪里不舒服……」说到这里，小空发现痛苦蹲下的女性大肚子的模样。痛苦呻吟的是个孕妇。「请、请振作一点！对了，叫救护车……！啊，可是该说这里是哪里才好……！」令她困扰的是，小空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叫救护车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呃！」此时，孕妇一把抓住小空的手臂。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却还是无言地想表达什么。「医院的名片……？」看来，孕妇是要她带自己去这里。常去的妇产科一定就在这附近。「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一定不会有事的！」小空对孕妇这么说道，立刻跑到大马路上。先叫计程车，如果不行的话，就算搭便车也要找到车子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孕妇送到医院。在不知不觉间，面试的事情已经从小空脑中完全消失了。就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池袋站旁出现小空垂头丧气的身影。她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口中漏出叹息。「……唉。J在那之后，她马上叫了辆计程车把孕妇带到了医院。幸好孕妇跟肚子里的小孩都平安无事。原因是小孩子踢了妈妈一脚，就结果而言有点令人傻眼，但是医生说好像会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痛楚立刻平息，回归冷静的孕妇也向小空表达感谢与歉意。幸好不是什么大事，让小空松了口气。问题是面试。知道孕妇平安无事之后，她联络了应该立刻赶去的音乐教室，但是对方的回答理所当然是「不用来了」。然后，直到现在。「……难得佑太给我这个的说。」手中的护符显得异常沉重。该怎么跟为她加油的佑太跟小雏说才好？「咦？小空，你在做什么？」「呀！？」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好像站在玄关发呆，回到家的佑太带著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她的脸。「怎么了吗？」「呃……」佑太温柔的表情，现在她没有脸看。接著，佑太似乎是从小空的样子察觉了什么后说道：「总之先进来吧，先冷静下来再说。」「……就是这样，面试没有成功。」小空满怀歉意地低下头。她浮现的表情比起后悔，更有责备自己的氛围。「是吗，辛苦你了。」默默听著小空说话的佑太终于开口。「的确，对社会人来说严禁迟到。对方听起来或许非常冷淡，但是本人就算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跟对方没有关系。可是……」佑太说到这里停了一拍。「可是，我喜欢的就是没有置之不理，会寻找有困扰的人的小空。」「佑太……」听了这句话她似乎觉得有些欣慰。浪费了一次就职机会，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她不后悔，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时间进到了二月，我的日子也越来越忙碌。负责的作家也增加了，更重要的是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哎呀，别说只少了两、三天而已。对出版社来说，月底的三天可是非常致命的。当上编辑第五年的我也渐渐切身体认到这件事。话虽如此，二月的活动接踵而来。有美羽的大学入学考跟小空的毕业公演，之后还有情人节。无论如何，这个月好像都会非常忙碌。大学入学考的早晨，我们大家送美羽进考场。「加油，美羽一定没问题的！」「真是的，姊姊怎么比我还紧张。」「因、因为……」「好了啦，姊姊多担心一点自己的毕业考比较好吧？不是明天吗？」「我没问题……应该吧。」这个回答听起来很不可靠。话虽如此，小空既然都已经确定要在毕业公演上独唱了，只要不搞坏身体就应该不会失败才对。「美羽姊姊，加油喔！」「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会考上的！」听到小雏的声援，美羽充满自信地回答。她没有接受推荐，而是直接挑战一般入学，似乎是因为想好好测试自己的实力。这份自信与胆量令人肃然起敬。「舅舅，麻烦你帮我替姊姊加油喔。」「好啊，包在我身上。」小空的毕业公演一般人也能参加，因此我预定抽时间去看。可惜的是当天是平日，所以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无法前去加油。「那么，我去考试了。」「等等，美羽！」沙夏叫住她。她用不安的眼神看著美羽。「真是的，妈妈不要摆那种表情啦。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可是……」像是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般，沙夏尽情抱住美羽。「美羽……加油！」「嗯，妈妈。」我们在一旁守护著母女相拥一阵。接著不到两个星期，大学放榜通知来了。只论结果的话，美羽考上了。而且还是以顶尖的成绩合格。学力测验中考了三个科目，虽说重要的是面试与术科考试，但就连这也高分过关。会胸有成竹也是理所当然。这么一来，美羽也说到做到，同时考上大学，并拿到成绩优秀学生的奖学金。「啊唔唔……不行……好想吐……」在准备室等待登场的小空满脸铁青地嘟哝著。她一早就在美容院整理头发，上午跟相同声乐科的成员表演合唱，休息没有多久就在等待独唱的登场时间。她紧张到吃不下三明治，却还是以空腹无法发出满意的声音为由，硬把三明治塞进胃里。为了今天而准备的贴身礼服，害腹部跟胸部很不舒服。明明从高中开始就有好几次站上大舞台的经验，却还是完全无法习惯。结果，自己还是在正式登场时比较弱，小空在内心如此叹息。「那什么表情啊，真是的。」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熟悉的脸板著脸俯视她。「阳子，你来了啊。」「当然要来呀，怎么能不来嘛。」说完，阳子硬推似地把花束塞给她。她虽然是这种态度，但是小空知道其实她正在强忍著害羞。回过头，眼前出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小谷，前岛！还有……」「小鸟游〜〜〜〜〜〜〜！」突然扑上来的人是清美。她在高中合唱团大小空一届，担任前任的合唱团团长。「居然……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耶耶耶耶耶！」「学姊，差不多一点。小鸟……不是，这样濑川会很伤脑筋啦。」「吵死了！我现在正在享受感动的重逢啊！」「感动的只有学姊而已吧。」「你说啥啊啊啊啊！」毕业过了好几年，看来两人都没变。「对不起，濑川。他们两个都太久没见到你，有点太兴奋了。」修二代替开始职业摔角的两人向她道歉，他的位置好像也跟以前一样。「不会，大家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还收到了花。」「小鸟……不是，濑川可是我们合唱团的希望啊！来加油是当然的！」大机一如往常边被清美施以摔角招式，边竖起拇指。合唱团的每个人几乎都上了普通的大学。走上音乐这条路的，也只有小空跟前前代的团长而已。「我们很高兴小空能继续走上音乐这条路喔。所以……加油！」「喔！没错！好好上吧！」「前岛！上什么上啊！所以我才说你粗鲁啊！」「好痛痛痛痛痛！？投降、投降！」「啊，冈江学姊，太大声的话会吵到别人……」「别理他们，反正就算阻止也没用。」清美与大机互相缠斗，修二跟阳子则像是看破了一样。看到朋友都没变，小空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笑容。「谢谢……大家，托你们的福，我打起精神来了。」不知不觉间，紧张与胸口的苦闷感消失了。「濑川，差不多该出场了。」负责引导的人叫了小空的名字。「加油喔，小空！」「嗯，我会的！」丝毫不会紧张。胸口很热，现在想马上把这股心情化为歌声。现在一定能唱出最完美的音色。小空用力朝著舞台踏出一步。走在校地内，我发觉自己不知为何沐浴在注目之中。在华丽的音大中，像我这种平庸的男人反而引人注意吗？还是这身讲究的西装与巨大的花束太显眼了呢。「佑太，怎么了？」「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走在我身旁的信好大哥的脖子上也吊著两台相机，模样非常有魄力，但老实说，这种使尽全力的爸爸随处都看得到。也就是说，果然都是在看我。「佑太，在那里。」大哥点头的方向前方是一扇门，门前不少跟我一样抱著花束等待的人们，大家都在等公演结束从后台出来的学生。能参加毕业公演的都是学生中特别优秀的人，所以甚至有人已经有粉丝了。其中最初由双亲等熟人递交花束好像是心照不宣的规则。演出者接下第一束花的时候，对粉丝们来说是绝佳的摄影机会。所以捧著花束的人们聚集在出入口附近，摄影的人们则是在稍远处，其他人则是在更远处，这种位置关系便自然而然地成立了。已经不用说也明白了吧。我要把这个花束交给声乐科的大红牌小空，接著达成两人让信好大哥拍到高兴的重要使命。顺带一提，信好大哥为了确保最佳位置才会像这样黏在我身边。「佑太，时间差不多了！」大哥兴奋地这么说道，举起相机。随后，欢声响起。结束毕业公演的学生们陆续走出门外。女生个个穿著华丽的礼服，男子则是潇洒的晚宴服。每个人都难掩兴奋，双眼闪闪发光，甚至还有很多人已经在大哭了。在人群中，最后出来的人是小空。小空每走一步，为了今天特别订制的天蓝色礼服的裙襬就随著她的动作飘舞。她的眼睛像是在寻找某人。些许不安的眼神四处张望了一阵，接著找到了我。「佑太！」被高声呼喊，我朝小空——朝最爱的妻子跑去。「小空，辛苦了。你的歌好棒，该怎么说才好，非常耀眼。」巨大的舞台上只有背后伴奏的钢琴，小空独自一人演唱。甚至有人听到小空在静谧的音乐厅中回响的歌声而流泪。我抱著言语无法形容的感情看著舞台上的她……看著自己的妻子。「啊，对了……恭喜你毕业。」「哇……好棒！」小空接下花束的瞬间，闪光灯一齐亮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我跟小空被大批手持相机的人包围了。「咦，怎、怎么会这样……」「佑太跟小空快点，笑呀，快笑呀！大家都想拍你们啊！」占到最佳位置的信好大哥对我说。心里想这这也是传统，做好觉悟后，我们摆出艺人结婚典礼上会摆的姿势。「小空，还好吗？」「嗯，佑太才是。」「我……老实说，现在想马上冲刺逃跑。」「呵呵……其实我也是。」边对著相机摆出些许僵硬的笑容，我们对彼此这么说道。「那么各位！庆祝美羽顺利考上大学以及小空毕业……乾杯！」擅自带头的仁村这么一说，大家进行了第一次乾杯。毕业公演过后数天，我们在仁村担任老阅的西班牙酒馆『贝斯卡德利亚』举行了两人的庆祝派对。「来吧来吧！大家尽量吃喔！」从厨房接连端出来的地中海料理一下子就占满了桌子，他有点努力过头了。「仁村哥，谢谢你，还借我们店面。」「说的什么话啊，小空跟美羽不是我的同伴吗？」仁村露出洁白的皓齿现出笑容，至今为止掳获无数女性的微笑加上他的样貌显得轻佻无比。「话虽这么说，小空已经是社会人，美羽也上大学了啊……第一次见到两人的时候都还这〜〜么小说。」「等、你在看哪里啦！」「啊，不是不是，总的来说啦？是整体。」「喂，你这家伙，不准性骚扰人家的老婆。」「哎呀，瀬川也真是的，表情这么可怕干嘛呢，不过是稍微沟通沟通而已嘛。」信口开河的仁村背后溜进一个人影。「仁村，跟我来一下。」「好痛痛痛痛！织田学姊！真的很痛啦！」「小空，我会好好教训这个笨蛋一顿的。」这么说完，莱香学姊揪著仁村的耳朵走了。「莱、莱香学姊真可靠呢。」「呵呵……真的，真不愧是老师。」我们相视而笑。「话说，仁村哥比以前还下流了呢。该怎么说，有种大叔的感觉。」「美羽，这种话不能在他本人面前说喔……」我仔细叮咛居然开口说出这么露骨话的美羽。「这么说来，美羽，恭喜你考上大学。」「怎么这么突然？祝贺放榜当天就说过了喔。」「不是，毕竟这里是祝贺派对呀。想说再说一次比较好。」其实，美羽成为大学生让我出乎意料地感慨。仔细想想，三人开始同居的时候，我也是大学一年级。那时还是小学生的女孩跟当时的我一样成了大学生。这像是在重新跟我宣告，跟那时相比，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一样。「如果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就这么感动的话，小雏考上就更不得了啰。」「对呀，小雏明年就要上国中了。」「唔……这……」「接下来就是上高中。」「然后就是大学生了呢。」「说不定还会去留学。」「大学毕业就职后会自己在外独居。」「交男朋友然后结婚……」「暂停暂停！你们两个都太著急了！」小空跟美羽两人结伴把我最害怕的未来硬塞到我眼前。「小雏！小雏无论上高中，还是上大学都会住在家里对吧！？不如说结婚之后跟我们住也可以喔！」「嗯……要怎么办呢？」小雏意外地回以暧昧的回答。「大学我还不知道……可是我想当像妈妈一样的新娘呢。」「什！？」小雏的回答令我错愕。怎么会这样。小雏居然要从我手中离开……这种未来在不知不觉间偷偷逼近。「小雏，你不会……已经有对象了吧！？」「好了好了，佑太先冷静一下吧。」「小空！不是，可是小雏她——」「佑太。」「……是，对不起。」被妻子充满魄力的微笑这么一说，我只能无精打采地退下。「佑太还好……」接著，店的角落飞来莫名怨恨的一语。「沙夏……」「我跟美羽重逢的时候，她已经十一岁了喔？然后一下就变成十八岁。从春天开始就是大学生什么的……太快了啦！」沙夏边吸鼻水，边一口灌下手中玻璃杯的内容物。或许是想太多，但她的脸有点红，也有点口齿不清。「等一下，妈妈你喝醉了吗？话说你到底喝了多少啦！？」「我才没有醉！再怎么说，这么淡的酒在俄罗斯根本不算酒。小宝宝的时候也曾经把酒代替牛奶喝过喔。」「不是，哪有可能……」美羽边整理空瓶边傻眼似地叹气。沙夏则是突然抱住能干的女儿。「美羽〜〜为什么啦〜为什么一下子长这么大啦〜〜」「等等，妈妈好重！还全身都是酒味！」醉醺醺的沙夏猛亲女儿的脸颊，在俄罗斯这是对亲密对象的招呼。虽然在态度上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最担心美羽入学考的不是别人，正是沙夏。她一定是因为喝了酒，才让今天为止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吧。「我是妈妈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美羽搀扶著不知不觉间与自己身高同高的母亲。这幕令人不禁微笑，却也让我感到些许寂寞。「赶上啦！」某个人物突然出现，将沉浸在母女之姿的沉静氛围破坏殆尽。他是个身穿骯脏白袍，身形纤细的男子。背上背著背包，背包中伸出好几支像是卷起的海报的东西。「真是的，你们过不过分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不找我！」男子边用手扶起尺寸莫名太大的眼镜，边气喘吁吁地走进店内。谁啊？不是，可是好像在哪见过……？包括我，几乎所有人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闯入者都愣住了。接著，身为店老板的仁村迅速挡在男子面前。「啊，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有客人包场了。」「啥？你在说什么啊，仁村？」「仁村……？」被理所当然般这么称呼的仁村不解地歪头。眼镜跟大背包，还有这个语调跟声音……不会吧。「「佐古学长！？」」我跟仁村的声音互相重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不会把我给忘了吧？」「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会吓到啊！」「你、你那样子！？怎么会这样！？」「那样子……？啊，的确稍微瘦了一点呢。」什么稍微，根本不同人了。佐古学长在美羽的面前单膝跪下，从背包中拿出装在盒子里的花献上。「喔喔……我的天使，美羽大人……恭喜您考上大学。」「谢、谢谢……佐古哥……对吧？」就连美羽都对佐古学长的变化瞪大眼睛。「真是，美羽大人考上大学的庆祝派对居然没找我，太过分了。」「不是，是根本联络不上你啊。从去年年底左右开始就已经联络你好几次了。」「那可是研究正要收尾的时期，别说回信，就连吃饭睡觉都没好好做过啊。」研究是指……不是，反正佐古学长的事情就别问了，内容我们应该也听不懂。「总而言之，我回来了！接下来请继续多多指教！」宛如别人般，变得潇洒无比的佐古学长把尚未从打击中恢复的我们拋到脑后，到一旁吃起桌上的料理。合格派对过后几天，小空接到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正在想不知道是哪里打来时，这才发现是之前小空求职时面试的那间音乐教室打来的。「怎、怎、怎么办！我惹他们生气了吗！？」「不是，先冷静下来，小空。区区面试迟到，应该不至于特地打来骂你才对。」「那、那会是更严重的事情吗！？」不行，她完全吓到了。「总而言之，对方不是说想跟小空见面谈谈吗？既然特地说想见你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嗯、嗯嗯……」我姑且这样安慰她，小空却还是带著不安的表情，再次朝那所音乐教室出发。小空走出车站，沿著那天走过的国道走。跟上次相比，这次脚步更为沉重，表情更为忧郁。不知道会被说什么。佑太说不是坏事，可是也不代表就保证是好事。「唉……心情好沉重。」小空不禁嘀咕。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小空在那个巷口停下脚步。「话说回来，那个孕妇还好吗……」她虽然说预产期还没到，但肚子都那么大了，什么时候生都不奇怪。现在说不定已经生下健康的小宝宝了。小宝宝。总有一天，自己应该也会跟佑太生下小孩吧。那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在十八岁的时候结婚，所以自然而然地有考虑过很远的未来，可是一般夫妇结婚第四年的话差不多会……开始计划要生小孩也不奇怪。「……我在想什么啊。」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口气热了起来，小空连忙挥去脑中浮现的妄想，再次迈开步伐。在柜台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小空立刻被请进了里头。迟到的时候就连柜台这关都到不了，所以这次是她第一次进来。投以热烈的视线。「请往这里。」「啊，是。」带路的柜台小姐如此催促小空。大面玻璃的教室后方是职员们的房间。经过那里，再走进里头会议室一般的地方后，小空在那里看到了面熟的人。「濑川空小姐，我们等你很久了。」这么说著，迎接小空到来的是那时遇见的孕妇。「咦……为、为什么？」「这个呢，是因为我在这里工作。正确来说，是上个月为止曾经在这里工作。」她听不太懂。曾经在这里工作？也就是说现在辞职了吗？接著，稍微年长的女性慢了一步走进办公室。「让你久等了，濑川空小姐。这样终于能面试了。」「面试？咦？咦咦？」在陷入混乱的小空旁边，孕妇与另一位女性，还有在一旁听的其他职员们呵呵笑出声来。「佑太！我录取了！」一从音乐教室回来，小空就大叫扑了上来。看这样子，如我所料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说姊姊，到底是什么事情？」美羽这么一问，小空就难掩兴奋地跟我们娓娓道来。「那个，我遇到的孕妇啊，其实是音乐教室的老师。然后，那个人正在找产假时接替她的老师！」「呃……也就是说，去应徵代替请产假老师的人是姊姊，救了那位老师的人也是姊姊的意思吗？」「救什么的太夸张了啦。我只是叫计程车把她送到医院而已。」「不，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还真是好惊人的偶然啊……」我也被意料之外的偶然吓了一跳。再问详细一点才知道，被小空帮助的孕妇出院后，到教室听到了原本该来面试的人没去的事情，才终于想到那个人难不成就是小空。所以孕妇才直接跟教室高层交涉，安排小空再接受一次面试。原本她在大学的成绩就无可挑剔，又多亏有孕妇太太为小空的人品挂保证，简单面试之后就立刻录取了。「那么，小空姊姊就是音乐老师了？」「嗯，对呀。」「好厉害！太棒了！」「唔呵呵……谢谢你，小雏。」比平常还兴奋的小空抱住小雏当场转起圈来。看来她真的很高兴。「太好了……这样就不会失业了！」失业，我原本以为小空姑且有专业主妇这条路可以走的说。无论如何，能实现小空想工作的梦想真是太好了。「啊，然后呢。他们说希望我明天就马上开始工作。」「是吗，那么得好好重新分配家事才行呢。」「我要帮很多忙！」「谢谢，那么就交给你啰，小雏。」「嗯！包在我身上！」小雏可靠的一语让小空露出笑容。「那么，今天就来庆祝小空找到工作吧。」「舅舅，庆祝是可以，可是不是还有更该做的事吗？」美羽边露出令人费解的笑容边这么说道。「咦？该做的事？」「姊姊一旦开始工作，两人独处的时间不是会变少吗。那么就应该趁现在卿卿我我一番才——」「美羽！」「美羽，你在小雏面前胡说什么！」我跟小空连忙打断美羽的话。「小雏都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生了。」不对，还是小学生吧。更重要的是，让小雏听到这种话题我也很难为情。「舅舅没关系，我会乖乖离席的。这种就叫做会察言观色。」「小雏！？」没想到她会说出察言观色的发言。「对了，那么小雏，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沙夏妈妈那里睡觉好了。」「嗯！好！」「等、等一下，你们两个怎么能随便决定！」美羽跟小雏对慌张的我不屑一顾，迅速开始过夜的准备。「那么舅舅跟姊姊……请慢慢享受〜」「慢慢享受〜」两人就这样留下我们两个，到沙夏那里过夜去了。「……」「……」难以形容的沉默横在我跟小空之间。「啊，对、对了，总之晚餐该怎么办呢？」「……」耐不住沉默的我硬是试著改变话题。但是小空却像是害羞地低著头，什么也没回答。好紧张。这种心情结婚后的第一晚以来就没体验过了。就在我想著该怎么办的时候，小空突然把身子靠到我身上。「咦……」纤细、柔软的指尖触碰我的手，像是包住我的手般，手与手互相重叠。「佑太……那个，我……」

番外 after 第二章 小空与美羽的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