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黑暗骑士

回覆星奈的告白之后，我和星奈、理科三个人继续讨论夜空那封「我去旅行」的简讯。可是，因为不知道夜空真正的意思，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先传一封「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的简讯给她，但夜空没有回传任何讯息给我们。我们决定，如果夜空明天没有来学校上课，再去她家找人，今天大家先解散。我想回家之后，一定没有力气跟体力再踏出家门，所以就穿着脏兮兮的制服，直接绕去超市买晚餐的材料。去超市的路上，我稍微绕一下路。经过从我家走路要十分钟左右、以前就读的小学旁边，再继续走三分钟。那里有一座公园。那是一座很小的公园，里面只有沙坑、单杠、秋千等最简单的玩具。因为天色已经很暗，现在没有小孩在那里玩耍。这是我跟小空初次相遇的公园。念不同学校的我们，放学后总是约在这个公园玩耍。搬回这条街之后，我只有在买东西的途中偶尔会经过这里，今天是第一次特地来这座公园。我心想，说不定夜空会来这里，因此仔细寻找公园的每一处，却找不到夜空。……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那家伙应该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吧……我一边担心地想着，一边离开公园、走向超市。☆买完东西回家之后，我见到小鸠正在翻冰箱。「呜哇！咯、咯咯咯……吾之半身啊，吾正在等汝……」小鸩慌慌张张地关上冰箱。现在快要七点了，小鸠应该是因为肚子饿所以在偷吃零食吧。「我马上煮晚餐，你等一下。」要赶快把制服洗一洗晾起来，不然明天不会乾。我走进更衣间，一边急急忙忙地脱衣服，一边对小鸠说道。「咯咯咯……吾今夜十分渴望鲜血……供品可多准备些……煮两、两倍的饭量亦可……」「你那么饿啊？是可以啦……」我把制服放进洗衣机，换上家居服之后开始煮晚餐。现在没时间做五星级料理，所以我做了菠菜培根义大利面，并且照小鸠的愿望多煮一些，还做了沙拉跟法式清汤。做好晚餐之后，以前只要我不叫就不会主动帮忙的小鸠，竟然自动摆起餐具。「……你怎么啦？」我一脸讶异，小鸠摇摇头说「没什么啊」，把话题蒙混过去。算了……把料理摆上餐桌后，我们一起说「开动了」，开始吃晚餐。虽然嘴里说肚子饿，但小鸠吃饭的速度比以前慢很多。果然怪怪的……自从我听到星奈的告白、逃出社办那天以来，小鸠好像也没去参加社团。由于在亲妹妹面前丑态毕露，我很难主动开口聊社团的事，小鸠对此也很体贴。虽然家里的气氛还是有点怪，不过，我们仍用同样的态度过着每一天。「……难道是因为夜空的事吗？」喀锵！小橾吓一跳，叉子掉下去。看来我猜中了。「是喔……你也收到那封简讯吗？」「啊、嗯……」小鸠微微点头。幸村也说收到了夜空的简讯，看样子，那家伙把简讯发给邻人社所有社员。「你在担心她吗？担心夜空？」「嗯……」「……没关系，她一定会马上回来的。」为了让小鸠放心，我很努力用温柔的言语安慰她。「……竟然害小鸠也在担心，那家伙真是……」我有些讶异小鸠的态度，下意识地脱口这么说。结果……「那、那个人……」小鸠不知为何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嗯？」小鸠微微涨红了脸。「……吾、吾并不讨厌那个人……」「咦咦？」怕生的小鸠竟然会说这种话，令我大叫一声，真的打从心底相当吃惊。「那、那个人……总是保护吾不被凶恶的怪兽欺负……而且前阵子也从奇怪的红毛怪手中救了吾……」「……凶恶的怪兽是在说星奈吗？」「……嗯。」小鸠一脸嫌恶地重重点头。那么，前阵子遇到的奇怪红毛怪……是在说葵吧？葵为了打垮邻人社而闯进社办踢馆的时候，曾指责国中部的小鸠不应该参加高中部的社团。那时，指出小鸠在邻人社一点问题也没有、辩倒对方的人就是夜空。至于一直保护小鸠不被星奈欺负……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每次星奈要对小鸠动手动脚的时候，用苍蝇拍阻止星奈暴走的都是夜空。夜空本人虽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对小鸠来说，夜空变成了「一直保护自己的人」。「……嗯、呃……你、你喜欢夜空吗？」听我这么问，小鸠的脸变得更红，很害羞似地点点头。那样子简直像坠入爱河的少女。「……咯咯咯……那个人乃是为了守护吾——高贵的夜之王者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从黑暗历史诞生、漆黑的黑暗骑士Dark　Knight……」什么鬼啊……当我不愿正视眼前的现实、手忙脚乱地过日子时，我妹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夜空攻陷了吗……因为实在太惊讶，对于小鸠用了黑暗、漆黑、Dark这些同义的重复赘词一事，我连想要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不过，「从黑暗历史诞生」这种形容词倒是满适合那家伙。可是小鸠对夜空……呃……虽然有点意外，不过，如果能因此改变小鸠怕生的个性，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是，星奈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会怎么样呢？一个列入拒接来电名单，一个变成守护骑士。……说到星奈，应该先把今天的事告诉小鸠才对。毕竟小鸠也是邻人社的一员。「啊……呃呃，小鸠。」我朝坐立难安地吃着义大利面的小鸠开口。「嗯。」「我今天回去社办了。」小鸠顿时睁大眼睛。「真的吗？」「所以，明天开始你也过来吧。」「咯、咯、咯……好吧，身为吾之眷属的汝倘若亦在那里……」用有些兴奋的雷熙丝语气说完之后，小鸠的表情立刻罩上一层阴影。「……啊，可是……那个……那……那家伙……」小鸠露出不安的眼神，低声喃喃说道。「你是说星奈吗？」小鸠点点头。「我今天跟星奈说，我喜欢她。」跟自家妹妹说这个实在有点害羞。「老哇哥啊～～～～～～～～～～～～～～～～」小鸠像孟克那幅画「呐喊」里的人一样，用绝望的表情大喊。「老哥！不，亲爱的哥哥！」「亲、亲爱的哥哥？」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她这么叫我，我吓了一跳。小鸠用我从没见过的超级严肃表情盯着我说：么讨厌星奈……连「恶心」这个词都说出来了……「呼呜呜呜～～～～呼咯咯咯咯、咕噜噜噜噜……」「不是啦，呃……我说喜欢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老哇啊哥啊呜呜～～～～～～～～～～～～～」「不是，我的脑袋没有烧坏！我是认真的！不过，我没有要跟她交往，所以你放心啦！」看到小鸠因为太周激愤而变成野兽的模样，我慌慌张张地赶紧说明。要跟小鸠说明清楚，我没有要跟邻人社的任何一个人交往，星奈也（姑且）接受我这种做法。「呼呜呜呜～～～～呼呜呜呜～～～～呼呜呜呜……」即使听完我的说明，小鸠还是一样激愤。「……呃呃，可是小鸠，星奈也有一些优点——」「呼嗯揪啊啊！」一说出星奈的名字，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小鸠，立刻又抓狂变成野生动物。……看来，暂时不能提到有关星奈的话题。那家伙曾说，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就会把它们全部弄到手……不过这样看来，纵使我选择星奈，而非选择邻人社，小鸠应该仍不会屈服于那家伙。「呼呜呜呜……」小鸠做着深呼吸，调整混乱的气息，然后把叉子放在餐盘上。「小鸠？」「今夜吾身体欠安……要在暗黑空间里独自用餐……」小鸠用不高兴的表情说完，端起还剩一大半的义大利面走回二楼的房间。「吃完要自己洗盘子啊！」我姑且提醒她一下，自己一个人继续吃晚餐。☆回想今天在顶楼发生的事。跟理科说「我喜欢星奈」之后，一直到我离开理科、走向社办，其实中间还有一段对话。「啊，对了，小鹰学长，我想顺便问一下。」「嗯。」「除了星奈学姐，学长对其他人有什么感觉？尤其是对幸村君和夜空学姐。」理科直直盯着我问道。我也老老实实地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我……大概是喜欢幸村的……」「咦！」听到我的回答，理科似乎有些动摇。「啊啊，不是啦，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可是该怎么说呢……我、我对幸村的确有心动的感觉是也……」「还『是也』咧……那、那么，呃，意思是说，学长把她当成异性看待吗？」「好、好像是……吧？」我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刚刚才斩钉截铁地宣告我喜欢星奈，总觉得自己现在又说这种话实在太过分。可是，不只是对星奈，我对幸村有些在意同样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这、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理科探出身子靠近我问道。「咦？啊……大概是……刚刚吧。」「刚刚？」「嗯，接到你叫我过来的简讯之前，我刚好遇到幸村，那时候觉得这家伙实在很不错……」「幸村君……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她是一流的插旗者吗……」而且，之前以为幸村是男生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在游泳池的更衣室换衣服，当时就对她有些心动。发现她是女生之后，不必一再提醒自己「这家伙是男的」、不用再欺骗自己的心，因此当她不经意露出可爱清纯的模样时，我常常被搞得心头小鹿乱撞。老实说，如果要统计「觉得这家伙好可爱」的次数，跟基本上言行举止颇为令人遗憾的星奈相较之下，「觉得幸村可爱」的次数似乎比较多。还有，我本来只是觉得幸村很有魅力，但是来顶楼之前，她更让我见识到无可动摇的坚强心灵。『没有意义难道就不行吗？』『如果没有必要，难道就不行吗？』『我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所以才待在大哥身边。』幸村的那些话，深深影响我对星奈的回答。虽然有时候很没常识，但她是如此清纯可爱、言行举止娴静温柔，而且有一颗坚强的心，一心一意倾慕着我。老实说，身为男人，要是不被她吸引的话实在太奇怪了。「……算了，幸村君是个好女孩……学长喜欢她是可以理解的。」理科一脸难以释怀地说道。「那么，学长对夜空学姐有什么想法？」「……」我沉默下来。我想了好一会儿，有些惶恐地开口。「……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不该老实说出来……」「请说出来嘛，我们不是朋友吗？」理科催促我说下去，我稍稍犹豫一会儿才开口。「……可是，就算我们是朋友，对身为女生的你说出这种事，说不定你会觉得不愉快。」「啊？」「不是啦，这跟性别没有关系……只是这种事……不管是被说的那一方，或是说出来的那一方，大概都会觉得不愉快吧……」「啊？所以到底是怎样？」「我啊……很讨厌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学长又在绕圈子！对理科不管说什么都没关系啦。」「……真的吗？」「嗯。」理科用认真的表情重重点头。没办法，我只好做好觉悟开口。「……知道了，我说吧……这种事我真的只告诉你一个人喔。」「好。」「……要说我对夜空有什么感觉……」「嗯。」「……说得极端一点……」「嗯。」「很沉重。」我试着用这三个字表达自己的真正心情。「啊啊……」理科露出泄气的表情叹一口气，我无法分辨其中的感情到底是惊讶、批判，或是理解。「……嗯，理科懂了。」「嗯……谢谢……」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阿鹰」。还有，对我来说，打从发现她是小空的那一天开始，三日月夜空也从来不等于小空。我以前以为她是男生，事实上她是女孩子，就某种意义而雷，两者有决定性的差异。再说，坦率、勇敢、温柔、充满正义感的小空，跟现在这一位……该怎么说呢……很那个……的三日月夜空，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小空绝对不会说「现实充都去死吧」。可是对夜空来说——就算我们重逢、成为邻人社的伙伴，以「三日月夜空和羽濑川小鹰」的身分度过将近半年的时间——我仍然是她心中的「阿鹰」。我跟小空在这条街上一起度过的时间，大概还不到半年。虽然时间长短不能决定一切……可是，我们一起在邻人社度过的时间，已经比豪年那段时间更长。『今天……很像那个。』『……像十年前一样。』我想起夜空当时的表情。这么说着的夜空，看起来很高兴、很兴奋。虽然我十年前误以为她是男生，但夜空现在已是绝不会让人误会的美丽少女。那个时候，我是这么回答她：们之间有着极大的落差。在不断搬家、不断转学的这十年间，我遇到许多事。虽然没育交到很多朋友，但的确曾遇到一些开心的事。对我来说，在进入邻人社之前，跟小空相处的时光，的确是我人生当中光辉灿烂的一刻。可是，那只不过是十年这段漫长时间中美丽的一页而已。这样的我很无情吗？但夜空在这十年之间，不也遇到很多事情吗？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说「谢谢你这十年之间都想着我，我好开心」，为此单纯地感到高兴。对我怀着十年份的思念，非常珍惜过去的回忆，甚至连此刻邻人社的人际关系都不放在眼里的夜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懂，只觉得困惑、满腹疑问。不可能有这种事吧！我感到惊讶、错愕，充满疑惑。也就是说……说不定，我根本不清楚自己对三日月夜空到底有什么想法。何况夜空对我的感情，正确说来到底是爱情或友情？是依赖或独占欲？抑或是其他情感？实在难以衡量，搞不好连夜空白己都不清楚。因此，充斥在我心中的，只有不知该怎么面对对方的沉重心情。不过，夜空最近看来已把邻人社当作重要的东西，也渐渐在改变，而且是朝好的方向改变——起码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心里所想的这些事，并没有告诉理科。因为，不管怎么修饰，这毕竟还是在背后讲人家坏话。我不想跟好不容易结交到的朋友说别人的坏话。☆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吃过晚饭之后，我回到房间，然后就睡着了。身体到处都在痛，疲倦的感觉仍挥之不去。虽然脑袋里充满想要就这样继续睡觉的念头，可是想起学校的作业还没写，我只好无奈地爬起来。总之，先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点，解决作业之后再回去睡吧。我走出房间，来到一楼。一楼的电灯开着。小鸠还没睡吗？可是小鸠不在客厅，我疑惑地走向厨房。喉咙有点渴，肚子也饿了，去洗澡之前，我先打开冰箱觅食。……哎呀，回家时还在的牛奶现在却不见了。小鸠全部喝光了吗？可是……我看着冰箱里装着可乐的宝特瓶，满腹疑惑。如果是小鸠的话，一定不会选牛奶，而是会喝可乐。可乐还有剩，牛奶却喝光了？算了，就算是小鸠，偶尔也会喝牛奶吧……我没有想太多，打开放着零食的柜子。……柜子里零食的量，显然比昨天少很多。小鸠晚餐已经吃了特大盘的义大利面，现在还狂嗑零食？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总让我有点在意。仔细想想，今天从我回来之后，小鸠的样子一直怪怪的。她叫我多做一点晚餐、自己主动帮忙摆碗盘，又以身体不舒服为藉口，把晚餐拿进房间吃……我想起来了……几年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那是小鸠还在念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在我们家附近发现弃猫的小鸠，偷偷从家里打包食物去外面喂猫。然而，对猫过敏的小鸠因此发高烧、狂咳不止，咳到像是气喘一样，事情马上就露馅了。后来，爸爸帮猫咪找到新的饲主，并把恢复健康的小鸠大骂一顿，然后又哭着抱住小鸠，不停地说：「幸好你没事，太好了。」这也是让人怀念的回忆之一。……她现在没有过敏症状，所以应该不是捡猫回来吧？难道是捡了狗吗？不管怎样，身为哥哥的我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这时，我发现浴室有淋浴的声音。看来小鸠在浴室的样子。难道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捡来的狗（？）偷偷带到浴室清洗？想到这里，我急急忙忙冲向浴室。「喂！小鸠，你——」我一边说，一边喀啦喀啦地拉开浴室的门。结果，在浴室里的不是猫也不是狗，而是一只没用的小动物。『嗯啊……」她发出莫名娇媚的声音，转头看向我。白色泡沫包覆着纤细的裸露身体。左手拿着莲蓬头。右手伸向下腹部。被热水打湿的艳泽黑发。被热气薰红的脸蛋。迷蒙的双眼。不知为何，三日月夜空正在我家浴室洗澡。「咦……」大概是还没回过神来，夜空用呆呆的表情看着我。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脑袋也当机了。我很认真地想，这真的不是梦吗？呃，这其实是梦吧？我一定是因为想着夜空的事情睡着，才会做这种梦。可是，竟然是裸体的夜空……我不由得陷入自我嫌恶当中。「咯咯咯，吾之骑士啊，毛巾拿来了——」这不是梦。身后传来声音，我回头一看，小鸠刚好走进更衣间。「呀！」小鸠发出惨叫。接着，夜空发出「啊！呀、咦！小、小、不、咦、啊呜」之类不成调的惨叫，用两手遮住胸部、缩起身体。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默默走出浴室。这时，我才注意到洗衣篮里放着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女生制服，和一件不属于小鸠的粉红色内裤。「啊、那个、老哥……」我把手放在惴惴不安的小鸠头上，说：「……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然后就先离开浴室。☆大概十分钟之后，羽濑川家的餐桌旁。小鸠和夜空缩着身体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夜空穿着学校体育服。因为她急急忙忙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头上包着毛巾。「所以……小鸠。」我烦恼着该怎么办才好，总之还是先问小鸠。「……这是什么？」「……黑……黑暗骑士。」小鸠眼神飘移不定，小小声地回答。「喂……算了，为什么黑暗骑士会出现在我们家？」「……捡、捡到的……」「我们家禁止出现黑暗骑士，把她带回去放生。」「我、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行。你自己每天早上都起不来吧？你一定很快就会丢着不管。」「我、我可以早起！每天也都会带她去散步！而且我会帮忙做家事！」「……我是宠物吗？」我跟小鸠的对话，不知为何变成老爸跟小孩之间的对话，黑暗骑士小姐很不满地嘟起嘴巴吐槽。「……好吧，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夜空。」「……」夜空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开始说明事情始末。今天……正确说来是昨天下课后，她看到我慌慌张张地冲向顶楼，于是躲在顶楼入口偷看我跟理科打架。的地……更糟的是根本没有离开的勇气……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的我……能有什么生存的价值呢……啊哈哈……」夜空自虐地笑着。这样的她实在太让人心痛，我根本笑不出来。虽说像是自虐，但还能开玩笑的话，应该就没关系了吧……「……我是真的很想消失、很想去某个地方，也不想回家……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到十年前跟你一起玩耍的那个公园。」……看来我的预感不算错。「然后，当我坐在公园长椅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刚好路过的煌发现我，就把我带回来。」「你叫小鸠『煌』啊？」总之，我先吐槽这一点。话说回来，我从来没听过夜空喊小鸠的名字，她最常用的称呼是「小鹰的妹妹」。「她叫我这么喊她……」「咦？」我看向小鸠。「咯咯咯……吾——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特别允许她以名字称呼吾……」小鸠很开心地笑着。「那么，为什么小鸠要把你偷偷藏起来？」夜空沮丧地回答：「……因为我不想见到小鹰……」「嗯，要跟说出『不要找我』的家伙碰面，确实很尴尬……不过，你为什么要写那种害人担心的简讯呢？就算要进行疗伤之旅，也可以写点别的吧？而且又不接电话，还写那种让人担心的简讯。」要不是星奈看穿一切，说「夜空不可能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可能会担心得到处找人。我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带着责备。「……我想要让你们担心。」夜空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似地说道。「什么叫想要让我们担心……你啊……」她只不过是吵着要引起别人注意而已，星奈神准地猜到这一点。「咯咯咯……我懂我懂……」小鸠像是很有同感似地拚命点头。话说回来，小鸠也常常这样吵闹，为的是引起旁人注意……「唉……真是的……」我深深叹一口气。「……那个……所以，老哥……」小鸠睁大眼睛瞅着我。「黑暗骑士可以住在我们家吗？」「小鹰……」夜空也用被抛弃的小猫般的眼神望着我。「不行，带回去放生……我虽然很想这么说……可是现在已经这么晚……」这种时间赶她出去不好吧。「对了，夜空，你有跟家里联络吗？」「……没有。」夜空冷着一张脸摇头。「咦？这样不好吧！这种时间还不回家，家里的人会担心——」「不会。」夜空打断我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答。「……才不会担心。就算我不回家、不去学校……不管我在哪里干什么，那个人都不会担心。」夜空看起来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算我真的跑去旅行，就算我旷课而使学校联络家长，就算我被警察抓去辅导……那个人大概只会觉得很麻烦，但是根本不会担心吧……」我几乎不知道夜空的家庭状况。就算是十年前的小空，我也只知道是住在公寓，而且是家里的独子。事实上，我并没有去过小空家。小空几乎不讲家里的事，我也从不在意。跟小空在一起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想提到学校的事，我们很自然地避免踏进对方的私人领域。只要能跟唯一的好朋友开心地度过「此刻」，这样就够了。我所知少数关于小空家的资讯是——『就算没有交到一百个朋友也无所谓，但是一定要交到一个值得让自己用一百人份的感情去珍惜的真正朋友。只要能交到把对方看得比谁都重要的真正朋友，那就算只交到一个这种朋友，以后的人生也一定会闪闪发光吧。』这些话应该是小空的妈妈说的。还有，夜空刚才不是说「他们」，而是说「那个人」，让我有些在意。现在的三日月夜空，会用网路购物，也会一个人去家庭餐厅或KTV唱歌，金钱方面似乎不虞匮乏。应该详细追问吗……有关夜空家的事，感觉上应该很沉重……我真的可以一脚踩进去吗？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哈啾！」夜空打了个喷嚏，看起来好可爱。对了，她刚刚才洗过澡……要是因此着凉感冒的话可就糟了。「……没办法，你今天先留下来过夜吧。」「老哥！」小鸠露出开心的表情。「……可、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夜空有些惶恐地问。「嗯，一个晚上就算了。而、而且，你不是我的客人，而是『小鸠的客人』，硬是把『小鸠的客人』赶出去也太过分……」「……是喔，你对这种事很宽容嘛。之前也在肉的家过夜……」夜空有点悲伤地喃喃说着，我并没有用「咦？什么」来回答她。☆在那之后，夜空把头发吹乾，准备睡觉。小鸠说夜空可以跟她一起睡，所以不必准备客人用的棉被。「……夜空，睡觉之前可以聊一下吗？」我叫住准备跟小鸠一起回房间的夜空。「小鸠，你先回房间吧。」大概是知道我们要讲重要的事，或者只是因为真的困了，小鸠乖乖地「嗯……」一声，走回自己的房间。「……什么事？水鹰。」看小鸠进房之后，我开口对夜空说：「……我、我跟理科成为朋友了。」「……我知道，我都看见了。」夜空脸上一瞬间出现动摇的神色，但仍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然后，她笑了出来。「……回想起来，你在邻人社里，跟理科说话时是最自然的……理科也常常自然而然地待在你身边……」「嗯嗯，所以正确说来，我们不是今天才『成为』朋友，而是从以前就是朋友。」停顿一会儿之后，我继续说下去。「在邻人社里跟我最要好的是理科，可是，我对你们也——」「不要说了。」并非像我之前那样大声怒吼，夜空只是静静地、寂寞地说道：「你……已经不是阿鹰了，对吗？」「……嗯。」我点点头。「那么，我跟你……已经不是朋友。」眼角泛着泪水的夜空笑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吗？」羽濑川小鹰和三日月夜空不是朋友。就算其中一方感受到友情的存在，但仍不是朋友。「理科这家伙不错。」夜空喃喃说着。我根本没办法回嘴……」「说完那些话之后，那家伙其实很沮丧啊。还有……」我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由我来说。「她说，如果后悔的话就不要逃啊……那家伙对你——」「哈哈。」夜空像是要打断我的话，刻意发出干涩的笑声。「夜空？」夜空咧嘴露出扭曲的笑容。「……竟然这么关心我这种败犬、垃圾、虫子，真不愧是拥有朋友的现实充，好温柔又好伟大啊。」「你……」听到这种自卑的说法，在发火之前，我心中先是涌出一阵悲伤。我不得不相信，那时候的小空已经不在了。「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夜空问。我摇摇头。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我已经回覆星奈之前的告白。」看得出来，夜空的表情顿时僵住。「……所、所以，你跟肉说什么？」「我老实跟她说，我喜欢她。」其实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事。可是，就算现在不说，等夜空来邻人社之后还是会知道，那么，不如由我自己好好说明。夜空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经过好一会儿的沉默……「是吗？」夜空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喃喃说道。然后，就像在晚餐时跟小鸠说明的那样，我跟夜空说，虽然我喜欢星奈，可是不打算跟她交往。然而，夜空好像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小鹰……你喜欢那家伙……喜欢柏崎星奈啊。」夜空露出求救似的眼神，向我确认这件事，我点点头回答：「是的。」「是吗……」夜空喃喃说着。没有激愤，没有责骂我或星奈、理科，没有悲叹，没有哭到天昏地暗——她看起来像是放任脸部肌肉自由收缩，虚弱地露出幻影般的微笑。「啊哈……一切都没有了……」

第九卷 黑暗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