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二章被留下的人们

1

里昂王国的王都里昂，是以海洋贸易起家的港湾都市。

因此，和雷姆路西尔帝国的帝都西姆路克，或是克兰纳德和厄兹等城市相比，市容显得相当不同。

第一个不同之处，就是这里的道路比西姆路克还要宽上许多。

不仅维恩等人也走过的，自王宫前方一路连到港口的主街道是如此，其他主要通路也打造得比西姆路克宽上不少。

就算放眼邻近诸国，里昂王国的港口规模也是其中之最，来自南北的商品不分昼夜地运输过来。为了消化这些物资，街道上总是充斥着大型商会派出的马车，为了不让交通出现堵塞，才会从一开始就将道路拓得格外宽敞。

第二个不同之处，则是建筑物的高度。

原为自由都市的里昂在被设为王国首都之后，人口便飞快地成长。城镇原本就设有外墙，但随着城镇拓展至城墙外头之后，官方又修筑了新的外墙。

其中最古老的一道城墙所包覆的区域，便是王宫和里昂最大规模的港区所在之处。这一带的建筑物大多都有三层楼的高度，天花板也做了挑高设计。

这是为了在海水倒灌时能让市民们逃到屋顶避难。

这些高耸建筑物的一楼部分，则是开设了许多提供给船员们利用的餐饮店和旅馆，其中也混了陈列来自遥远国度的陶器、盘子、雕像和画作等艺术品的小卖店，或是贩售以外国布料制作的服饰的店家，以及符合港区风情的贩卖鱼货的店家等等，呈现出一片杂乱无章的市街风貌。

走出王宫的维恩和蕾媞，虽然打算以徒步前往里昂都内的雷姆路西尔帝国大使馆，但眼前的人潮之汹涌，顿时让维恩看花了眼。

「好厉害啊。我在骑士学校学过，无论是人口还是都市规模都是西姆路克更胜一筹。但若是论活力和人声鼎沸的程度，却是里昂这边胜出许多呢。」

他在西姆路克的门前广场市集才能感受到的气氛，在里昂这里却可说是充斥在整座王都的每个角落。

要是走入巷弄之中，就能看到散发着诡谲气息的酒馆和红灯区，那边想必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吧。

虽然是被雷姆路西尔帝国和卡西亚特王国两个泱泱大国夹在中间的新兴国家，但里昂王国仅花了数十年的时光，就让经济和军事实力成长到能与两国比肩了。不，在经济实力方面，里昂王国甚至被评为有后来居上之势。若是亲眼目睹这街上的喧闹活力，就会认为这样的评论绝非空穴来风。

「嘿，小哥，要不要帮这位可爱的女朋友买点礼物呀？这是自南方的宝石贝壳项链，我会算你便宜一点，考虑看看吧？」

「女、女朋友！」

在行经店铺时被老板这么一招呼，蕾媞西亚登时拔高了嗓子惊呼一声，随即僵住身子，停下脚步。

这里似乎是贩卖饰品的店家。

正如老板所说，店门口陈列着从南方海域运来的美丽贝类制作的项链、耳环以及珍珠和宝石珊瑚等商品。

「不好意思，我们有事正在赶路。如果下回还有机会慢慢逛逛会再来的。」

「哎呀，那可真不巧。那下次有空的话，就来这里好好逛逛吧。我敢和你打包票，咱们店里一定有配得上这位女朋友的好东西喔。」

「哈哈哈，我会的。」

维恩握着蕾媞西亚的手，像是在引领她似的向前走去。

「不小心就和老板做了约定了……蕾媞，你还愿意来吗？」

「唔、嗯！当然！我们一定还要再来！」

「嗯，太好了。洛克之前感慨过，女生都爱逛街买东西，一旦上街约会，总得花上不少时间苦苦等待。蕾媞，你也喜欢逛街吗？」

「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喜欢吧。我家虽然有登门造访的御用商人，不过上街寻找可爱的小饰品和衣服，对我来说可是一大乐事呢。」

蕾媞西亚说着抬起了脸，仰望着维恩露出微笑。

（和大哥哥一同逛街的时候更是特别开心。）

「这样啊。我也是难得来里昂一趟，很想好好的把这里逛上一圈呢。当然，我现在有任务在身，而且我也很挂心皇太子殿下和队长他们的状况，因此很明白现在不是玩乐的时候……不过，等状况没那么紧迫的时候，希望还能再好好逛逛里昂呢。」

维恩边走边说，双眼还不忘看向位于道路两旁的店家所陈列的各种商品。

「话说回来——」

这时蕾媞西亚停下脚步，维恩也因此察觉自己还牵着她的手，将目光投了过去。

「我虽然来过这座城镇不少次了，但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和媞艾拉一起来的呢。」

「是在旅行的时候吗？」

「嗯。当时我们受到王宫的邀请，这才结识了劳尔。后来那家伙追了出来，决定跟我们一同去拯救里亚拉，然后我们就一直一起旅行下去了。在交到伙伴之后，我才总算稍稍放松了一点，开始有多余的心力眺望这个名叫里昂的城镇……」

自西姆路克出发之后，蕾媞西亚的心灵一直是一片灰暗，直到结识了媞艾拉、劳尔和里亚拉这三位伙伴之后，她内心的世界才终于取回了色彩。

自从莫名被迫当上勇者后，她每天所想的，都是希望快点回去，快一点回到维恩的身边。而在度过了许多个紧绷无比的日子之后，她获得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原本压抑的心灵也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对蕾媞西亚而言，里昂也许是继西姆路克之后第二个别具意义的都市。

蕾媞西亚直直望向海港的方向。

虽然在人头的遮挡下看不清楚，但蕾媞西亚的视线前端，仍是捕捉到了反射着灿烂阳光的璀璨海面。

「对不起喔，我好像感伤了一下。毕竟这座城镇真的带给我许许多多的回忆。」

「没关系。」

维恩点了点头，也望向蕾媞西亚所凝视的方向。

「就算站在这里，也看得到海呢。」

「嗯。」

「那就是海洋啊……」

「嗯。」

「若是从那里出海，就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的国家，以及广大无垠的世界吧。」

「就连我也没有踏遍世界的每一处呢。这个世界是真的是很辽阔啊。」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过去看过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狭隘了。毕竟对我来说，光是来到里昂王国，就已经像是来到一处远到不可思议的地方了。」

维恩说到这里，像是有些开心似的笑了出来。

除了当上骑士的梦想之外，维恩也怀抱着想环游世界，以自己的双眼拓展见闻的心愿。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蕾媞西亚经常会从宅邸里带出各种书籍，其中占据最多的，就是主角在异国土地冒险的故事，维恩也深受其影响。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对这类故事爱不释手，也经常珍惜地阅读蕾媞西亚之前送给他的书籍。

思及蕾媞西亚送他的书本，维恩这才想起，年幼的蕾媞西亚似乎是在得知他喜欢这类冒险故事后，从宅邸里带来的书本也变得多是同一类型的题材。

「我之所以会想多看看这个世界，都是拜蕾媞所赐呢。」

「嘻嘻。大哥哥，因为你从以前就很喜欢在广阔的世界冒险的英雄故事嘛。」

「但就现在来说，蕾媞反而成了英雄故事的主角了呢。对了，现在市面上也开始贩售以蕾媞为主角的书籍了喔。」

「呜呜……反正一定都加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改编。」

「我把每一本有蕾媞活跃的作品都看过了喔。」

「什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耶……而且书很贵吧？这不是很浪费钱吗？」

「放心啦。」

羞红着脸的蕾媞西亚垂下了头，抬起眼眸偷瞄着维恩的脸孔，而维恩则是露出了有些坏心的笑容。

「皇宫里面的大图书馆，可是网罗了帝国内发行的所有书刊呢。我现在的身份是珂妮莉亚的贴身随扈，所以可以自由进出图书馆，当然也有阅览书籍的权限。况且，由于珂妮莉亚也对其他国家出版的书籍很有兴趣，所以也能动用皇女的特权向书商要书喔。」

「咦咦！这太丢脸了吧～～」

「好啦，蕾媞，你也试着看看那些以你为题材的书籍吧。我想，如此一来，蕾媞就可以明白世人是以什么样的角度看待你，而你又是以怎么样的形象存在于他们的心中。」

「这我就心领了……我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也不是很想揣摩他们的心情……因为这实在太丢脸了……」

说着，蕾媞西亚重重地垮下了肩膀。

「那边有书店耶，要不要过去找找看？」

「不用啦！不去找也没关系！而且，我们不是有要事在身吗！」

维恩指着正巧开设在不远处的书店这么说道，但蕾媞西亚却是用力拉着维恩的手，拽着他大步而行。她脚步踩得急促，就连头上的马尾辫都跟着左右甩了起来。

维恩跟在蕾媞西亚的后头走着，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微笑，但从建筑物的缝隙之间望见帝国大使馆后，他的表情也开始收敛起来。

虽然他也对帝国内部的状况相当挂心，但调查康拉特·海森伯格被偷走的遗产也是重要的任务。

既然有可能用上蕾媞西亚的力量，就代表这说不定是一起撼动整个国家，甚至是全大陆的重要事件。劳尔和暗中牵线将蕾媞西亚派至里昂的艾佛列德都有这样的认知。

在劳尔的安排下，于康拉特的研究设施遇袭之际的目击者，此时已经在帝国大使馆等着他们了。

维恩凝视着插在大使馆屋顶迎风飘扬的帝国国旗，再次收敛了心神。

2

虽说是近在咫尺的邻国，但走上街头一看，无论是建筑物的设计、食物、商店贩售的物品或是人们身穿的服饰，都在在让人明白这里的确是异邦之地。

在充满异国风情的里昂街上，可以望见采帝国式建筑的里昂大使馆，这想必会让基于各种理由造访此地的旅人们，勾起对帝国的思乡之情。即使是离开西姆路克还称不上太久的维恩，也在清楚望见大使馆之后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既是邻国，同时也是大国的雷姆路西尔帝国，设置在里昂的大使馆也坐拥相当广阔的腹地。

两人沿着约有三公尺高的围墙走了一会儿后，才终于看到以钢铁打造的正门。大门旁边有间小屋，似乎是供警卫利用的哨所，小屋旁则站着一名门卫。

门卫在察觉维恩和蕾媞西亚接近后，随即投来了带着几分警戒的视线。

「那边的两个人！是谁……呃！」

他虽然以严厉的口吻开口质问，但话才说到一半便僵住了。

眼前两人的其中一人，是美丽得让人难以置信的金发少女，另一名青年则是身穿皇女贴身随扈队的制服。

「玛、玛菲斯大人！而您该不会是维恩随扈阁下？」

「是的。那个，我们预计造访此地一事，应该有人联系过大使馆了吧？」

「是在下失礼了！」

维恩略显困惑地这么一说，门卫立刻端正了姿势敬了礼。

「还请两位稍待片刻。」

他一个箭步冲进了旁边的哨所。

哨所里传来了几个人惊慌的说话声，接着又传出乒乒乓乓的开关门声。

「……我们是不是造成他们的困扰了呀？」

蕾媞西亚露出了有些过意不去的笑容说道。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指的是两人徒步前来的这件事。

他们目前的身份是里昂王国的国宾。

不仅如此，蕾媞西亚不只有着「勇者」头衔，还是公爵家的千金，一般来说，搭乘里昂王国提供的马车——而且肯定是相当高级的马车往来各处，才是正常之举。

在马车抵达目的地之前，走在前方的使者便会前去告知己方的到来，让当家或是负责人做好迎宾的准备。

事实上，在离开王宫之际，确实是有人为他们安排了马车。不过——

「难得来里昂一趟，我想上街到处看看呢。」

维恩说要徒步前往，拒绝了搭乘马车的安排。

蕾媞西亚不以徒步为苦，而且能和维恩一同上街，正是合了她的心意。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给在帝国大使馆工作的人们徒增无谓的辛劳。

换句话说——

以雷姆路西尔帝国里昂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的角度来看，他们等于是让帝国最高层级贵族的千金，同时也是人类最顶尖的英雄站在门口枯等，这可是极为严重的失态。

大使馆的门被人慌慌张张地打开，接着便从里面冲出了一大群人。

以小跑步跑在最前方前来迎接的，是帝国大使黎哲曼伯爵。

根据珂妮莉亚的介绍，黎哲曼伯爵是长年外派到里昂王国赴任的人物，就连艾佛列德也相当肯定他的能力。

这位黎哲曼伯爵在来到门口后，便以像是要下跪般的气势深深低下了头。

「玛菲斯大人，以及维恩随扈阁下，没能出面迎接，还让两位在这样的地方等待……在下、在下实在是深感抱歉。虽然收到了两位预计会在今日来访的消息，在下却擅自认为两位肯定是搭乘马车而来……」

黎哲曼伯爵一边擦去额上的汗水，一边拼了命道歉。

不过，维恩倒是对黎哲曼伯爵道歉的身段感到有些困惑。

他会拼了命向蕾媞西亚道歉，还算是意料之中。毕竟无论是在面对大国君王、皇帝或是位处神职顶点的大神官，这位「近乎神者」都被授与了无须低头的权力，因此不会有人想惹她不快。

然而，让维恩感到困惑的是，黎哲曼道歉的对象也将他包含在内。

不对，维恩如今也是帝国第一皇女珂妮莉亚的贴身随扈，既然被里昂王国视为国宾，大使馆就该拿出对待宾客的态度应对。

这么一想，黎哲曼伯爵的态度也就没有那么奇怪了。但就维恩迄今的经验来说，帝国贵族在面对平民出身的维恩时，就算会摆出恭敬的态度，大多也是为了顾及蕾媞西亚或是珂妮莉亚的面子而装出的表面功夫。

但就维恩的感受来说，黎哲曼伯爵道歉时所展露的态度，是诚挚蕴含了对他的敬意。

这是在帝国内绝对不会发生的状况。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维恩就觉得里昂王国的人们，无论是贵族或是文官武官，都会对他表现出可以用「过火」形容的浓厚敬意。不过，他倒是没想过就连国籍相同的贵族也会对他表现出这样的敬意。

「请抬起头来吧，伯爵阁下。之所以变更原本的预定，改以徒步前来，全是出自于我们的任性，还请您切莫放在心上。」

「听您这么说着实让在下感激不已。那么，这就带领两位前往大使馆吧，还请移步。」

维恩的回应似乎让在场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不只是黎哲曼伯爵，就连在他身后待命的大使馆职员们，都明显缓下了心。

在偌大的腹地之中，大使馆也打造得十分宏伟。此处和城墙内的其他建筑物一样建得高耸，甚至有六层楼之谱。

除了必备的广阔厅堂，可以在招待大批客人时用来设宴或是举办舞会，也有足以容纳这类客人的多数客房。

「还请在这边的房间休憩一下。」

维恩和蕾媞西亚被带到了馆内的贵宾室。

对帝国和里昂王国来说，大使馆可谓外交的第一线战场。

若出现了对帝国而言相当重要的外交事件，这间贵宾室也会作为议场之用。虽然和帝国皇宫的贵宾室相比，奢华的程度略有不及，但仍是摆设了一般贵族购置不起的精良家具和装饰品。

「除了里昂之外，我国也在其他国家设置了大使馆，借以宣扬帝国国威。我等能向各位保证，就是与本国的宾馆相比，本馆也绝不逊色。」

在看到装饰于房内的巨幅风景画时，不只是维恩，就连蕾媞西亚都难得发出了赞叹，这让黎哲曼伯爵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在这间贵宾室里，都看不见黄金或是宝石等常见的装饰品。

看来这里的家具摆设，都是以配合这幅风景画为前提所设置的。房间里酝酿出一股高尚的气质，让心灵也随之沉稳下来。每一项物品看起来都极具品味，并巧妙地堆砌出一股威严，让来者不得不承认帝国国力之强大。

如果这间房里的家具摆设都是由黎哲曼伯爵挑选的，那也难怪艾佛列德会对他的手腕赞赏有加了。

事实上，在帝国内部争执不断的时候，先一步居中为艾佛列德与里昂王国牵线的，也是这位黎哲曼伯爵。

待维恩和蕾媞西亚在房间中央的桌旁坐定后，一名看似是馆内佣人的女性便为两人上茶。

那是以高级茶叶所沏的帝国风味茶。

「在下嗜茶，而这杯茶便是以在下的收藏之中最为高级的茶叶所沏。我国有许多人士崇尚脚踏实地和武道，其中也有部分人士认为我等投注在茶艺上的花费是一种浪费。然而，在这种与外国互别苗头的场所，『茶』便是能够体现帝国大威的必需品。当然，尚武人士那脚踏实地的精神也是值得尊敬，不过在外交的领域之中，需要的则是符合当下状况的应对和礼数。若是有任何轻忽怠慢，不仅是在这大使馆工作的人员，就连他们所隶属的组织，甚至是所属的祖国都会成为他国轻视的对象。蕾媞西亚大人的名声固然是享誉国际，而维恩阁下在这个国家也以勇者之师的身份名闻遐迩，还希望两位能将这样的事实稍稍放在心上。」

黎哲曼伯爵开口就是谈茶，两人原本感到有些突兀，但这段话的弦外之音，似乎也是在提点不搭马车而是徒步前来的两人。

黎哲曼伯爵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和口吻都显得十分真切，让维恩和蕾媞西亚都点了点头。

（一旦有了一定的身份，就会被要求在言行举止上表现得恰如其分。我和蕾媞今后都该多加留心啊。）

除了平民出身的维恩之外，出生于最高阶级的贵族家庭却屡遭冷落的蕾媞西亚，也在耳濡目染中得了几分庶民的习性。因此，两人一直都不怎么在乎行为举止是否匹配自己的身份。不过，在看过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表现得如此诚惶诚恐，加上黎哲曼伯爵又在这之后亲口规劝，这才让他们认真反省了起来。

（这么说来，罗伊兹队长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那是维恩刚被分派到罗伊兹指挥的部队时所发生的事。

收到骑士团的征召后，维恩就穿着平时的陈旧衬衫和长裤，在上头罩了一件像是从战场上偷捡回来的破烂皮甲，并配着久经使用的骑士剑前去报到。

结果维恩的这身装备受到了罗伊兹的白眼，并被他斥责了一番。

「在从帝都出发的时候，会有许多臣民目送我们的雄姿。其中若是有你这种穿着破烂盔甲的穷酸之辈，可是会成为我等骑士团的耻辱。」

那件事和这回的骚动，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吧。

名声显赫的「勇者」玛菲斯居然徒步前往目的地。若是被其他国家的人民瞧见此事，肯定会认为「雷姆路西尔帝国和里昂王国在对待人类史上最为顶尖的英雄时，居然连马车都不予安排，而是要她徒步行动」。就算真相与事实不符，当事人也是出于自愿，这在认知上的些许歧异，也可能会成为外交关系上的致命伤。

要是雷姆路西尔帝国和里昂王国传出了疏于对待「勇者」的负评，这样的丑闻很可能会透过外交和贸易管道流通出去，让全大陆的人们对两国的印象大为扣分。

身负外交重任的黎哲曼伯爵基于立场，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两人冒失地做出不顾身份的举动。

因此，他才会话中有话提点维恩和蕾媞西亚吧。

此外，在里昂王国里，人们不仅崇敬着蕾媞西亚，也将维恩尊为她的师傅给予敬意。

这是因为蕾媞西亚曾对她的同伴劳尔说过——「我有一名师傅，我施展的剑术正是源自于他的教导。」而这段轶闻传了开来，最后成了国民们朗朗上口的佳话。

「虽然在下好似以勇者玛菲斯的师傅身份闻名此地……但总是有种传闻不胫而走的不踏实感，让在下深感汗颜。」

「哈哈哈，要是把维恩阁下在这个国家的传闻汇集起来，会形成很有意思的人物写照呢。」

黎哲曼伯爵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谈起了里昂国民所理解的维恩形象。

根据传闻——维恩·伯德是一名剑术精湛，目光锐利的白发老人。据说他的实力足以和前任剑圣和剑匠米特平起平坐。云游四海的他，在与魔物之间的战争期间邂逅了勇者玛菲斯，并看出了她的剑术才能收她为徒，直到她出师为止。

「这指的是哪一位人士啊……」

维恩愕然地呢喃道，坐在一旁的蕾媞西亚则是掩嘴而笑。

「当然，王国的上层人物知晓维恩阁下的真面目。不过民众普遍有将吟游诗人或创作故事当真的倾向，若是整合他们口耳相传的谣言，就会变成这样的一号人物了。」

「大使馆也会收集这类传闻啊……」

「这也是在大使馆任职的我等的工作内容之一。」

叹了口气的维恩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在骑士学校也学过，设置在外国的大使馆除了要处理外交工作之外，同时也有作为谍报活动据点的另一面。

「虽说传闻与真正的维恩阁下相去甚远，但维恩阁下是蕾媞西亚阁下所认可的师傅这点，仍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您大可坦荡面对世人。」

黎哲曼伯爵的这番话，让坐在维恩身旁的勇者本人也深深点了点头。

毕竟对蕾媞西亚而言，要是没有与维恩相识，她就不会握剑，也学不到魔法了。就这方面来说，维恩无疑是她的启蒙恩师。

这时，门口轻轻传来了敲门声。

「恕在下失礼。」

黎哲曼轻轻点头致意后，亲自站起身子打开了门。敲门的馆内女佣似乎向他报告了什么消息，只见伯爵迅速地点头回应后，便转身望向维恩和蕾媞西亚所在的方向。

「看来，事前联络过的客人已经抵达了呢。」

黎哲曼伯爵带入房内的，是米特和一名已臻老龄的骑士。这名骑士应该就是看守康拉特·海森伯格的古堡的管理官吧。

「维恩阁下，勇者阁下，也能让老夫参与这个话题吗？放心吧，我已经征得剑圣阁下的许可了。依老夫所见，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外传的棘手问题吧？老夫在决定造访这里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会撞见到你们，这大概也是某种缘分。虽然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怎么说都还是『剑匠』啊，或许能帮上你们的忙吧。」

蕾媞西亚像是在征询维恩的意见似的望了过来。

「既然已经获得王太子殿下的许可，那在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能获得素有『剑匠』之称的米特阁下的协助，更是让在下放心许多。还请多多指教。」

维恩伸出手，和米特握了手。

这时，站在门边待命的黎哲曼伯爵，向三人介绍起老管理官的身份。

「蕾媞西亚大人、维恩阁下，这位是隶属于里昂王国的康拉特·海森伯格遗产管理官，基德曼阁下。」

「感谢您远道而来。在下是雷姆路西尔帝国第一皇女贴身随扈，名为维恩。」

「正如大使阁下的介绍，下官名为基德曼。那个……在下刚才听到了『剑匠』这个词汇，该不会这位矮人族的老先生就是本人吧？还有，您说您是帝国皇女的贴身随扈，那这位大人该不会是……」

「不，米特阁下确实是拥有『剑匠』称号的人物，但这位并非皇女殿下。」

黎哲曼伯爵以严肃的神情，指正了基德曼的误解。

「这位乃是我雷姆路西尔帝国玛菲斯公爵家的第三公女——蕾媞西亚大人。不过，若要换个耳熟能详的称呼，就是『勇者玛菲斯大人』了吧。」

3

基德曼受到的冲击似乎非同小可。

老管理官在知悉三人的身份，特别是在明白蕾媞西亚的真正头衔后，即使黎哲曼伯爵已经退出了房间，他脸上的恍惚还是维持了好一阵子，并不时窥探着蕾媞西亚的身影。

「……原来是勇者大人，以及勇者的师傅阁下啊，甚至还能见到赫赫有名的剑匠阁下……看来下官可以向妻子、儿子和孙子好好吹嘘一番了。」

「王太子殿下也许已经说明过了，之所以要您远道而来，是因为王太子殿下希望能让您亲口向我们说明当时所目击的光景。」

「是的。」

待基德曼冷静下来之后，维恩便迅速开启了话题。

「那么，能请您再一次说明来龙去脉吗？」

「好的。不过，下官能说的，也许和报告书上的记载大同小异……」

基德曼先做出了这般声明，接着便娓娓道来。

首先是袭击了康拉特·海森伯格的古堡的强震。

接着是「大贤者」媞艾拉·思蔻鲁斯·威鲁发所架设的强力结界遭人破坏，让管理官们怀疑有人入侵的光景。

一名同事企图接近城堡之际，却落得血肉遭蚀，并丢了性命的下场。

最后管理官们决定放弃原本的任务，迅速撤离现场展开避难。

维恩不时会提出问题，蕾媞西亚则是闭着双眼默默聆听。

就维恩看来，蕾媞西亚的神色正随着叙述而逐渐变得凝重。

「在各位避难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冲下山的管理官们立刻发布了命令，禁止山脚一带的村镇居民登山。

不仅未能察觉外部人士接近城堡，还出现了一名牺牲者，堪称是相当严重的失态。但除此之外，他们甚至无法调查引发这起惨剧的原因。

王都里昂回传的讯息之中，除了肯定他们在当下做出了最为妥善的判断之外，也禁止包含管理官在内的所有人士接近古堡周遭。因此，管理官们过上了一段忐忑难耐的日子。

终于，劳尔王太子亲自率军抵达了。

劳尔在下令基德曼等管理官们带路后，立刻展开了调查。而他们发现，在管理官们下山避难后，还有不属于魔族的外部人士闯入古堡之中，并在调查足迹的去向后，查明有某个组织涉嫌重大。然而，基德曼等人能掌握的资讯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调查结束后，他们便受令再次重执古堡的管理职务，至于让外部人士入侵的失态，则是会在事后给予惩处。

管理官们一边清理着被地震震垮的古堡瓦砾，一边等待王都的后续处分，却迟迟没有下文。一直到过了整整两个月的时日后，王都才终于又传来了讯息。

「王都需要与这起事件有直接关连的人物亲自说明。具体来说，就是要我们推派出一名管理官赶赴王都，并针对古堡发生的那起事件去脉做出报告。」

对于王都的传唤，最后是由基德曼作为代表前往。

（就算要提出惩处，想必也是在听完古堡相关的报告之后才会做出裁决吧。我就趁着这段期间观察承接此案的调查官，并向他自请处分，以免波及到其他同事。）

怀抱着这般念头的基德曼，在同事们忧心忡忡的目送下踏上了旅途。

在叙述完毕后，基德曼看向了蕾媞西亚。

「下官听说，那起事件是由某个组织所为。然而，我等曾在现场体验过那场剧烈的地震。下官的一名魔导师同事推测，那是对方在破除媞艾拉大人的结界时所产生的余震。但说是余震，却是足以震垮古堡的天花板和石墙的强震……这也代表破解之时的力量更是凌驾其上。加上下官目睹了腐蚀同事身体的瘴气，因此大胆臆测此事和魔族关连甚深。」

「即使媞艾拉施展的结界再坚固，只要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可能性。虽然实力能与她匹敌的魔导师少之又少，但在冒险者或是国家魔导师的圈子之中，应该还是存在着能破解结界的人物。贵官难道不认为，是这类人士与事后闯入其中的组织联手，破解了媞艾拉的结界吗？」

一直默默聆听的蕾媞西亚，在基德曼说完后才开口这么说道。

「您也许也知道，我等骑士之所以会被任命为管理官，是为了守护存放康拉特·海森伯格遗产的古堡，不让他人擅自闯入。换句话说，觊觎遗产之人是实际存在的。」

「那会不会是冒险者，或是企图闯空门的盗贼之类的人士呢？」

维恩问道。

那是鼎鼎大名的魔导师，在生前作为根据地进行研究的古堡。

对于专门探索遗迹的冒险者来说，这可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猎物。光是里面有稀奇昂贵的魔道具和魔导书等宝物，就足以让他们食指大动了。

不过，基德曼却摇了摇头，否定维恩的推测。

「不。康拉特·海森伯格自赛恩王国逃出生天后，他就变得就不再与亲朋好友以外的外界人士接触了。因此知晓这人物之名的，就只有极为少数的人士。就算是针对康拉特展开调查，凭冒险者或是盗匪之流，想必也很难得知遗产的存在。不仅如此，王国也亲自向冒险者公会联系过，要求他们不要对康拉特·海森伯格的古堡出手。一旦具体位置的情报传了出来，他们就会以合理的价格买断相关的情报，不让消息流传出去。隶属于正派公会的冒险者，几乎是不会擅闯受到王国管辖的建筑物。话虽如此，里头确实还是有企图违规的人士存在……但在绝大部分的案例之中，这类人士都是一些实力不济的半吊子。况且，就算是一般熟手，要入侵那座城堡也是极难之事。」

听了基德曼的解释，维恩和蕾媞西亚都点了点头。

「基于这些前提，勇者大人所提及的优秀冒险者魔导师，想必是不会刻意违反王国和冒险者公会的规范吧。毕竟他们就算不冒这番风险，也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名声和财富。至于另一个可能性，也就是效忠国家的宫廷魔导师们之中，有能耐破解媞艾拉大人的结界的人物，想必也只是凤毛麟角。这些有能者的动向，想必会一直处于国家的掌握之下吧。因此，下官认为这两者都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你的推测是正确的。」

看到蕾媞西亚表示同意，基德曼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算冒险者公会下了禁令，也不可能管制得了盗匪之辈。我等管理官的职务，也包含了阻止这类人士的侵犯。不过，下官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的存在。不知两位是否知悉这个国家曾经存在过的，一个被称为『背教者』的邪教组织？」

「杀死『背教者』信奉的领导人莎拉·菲陆尔的，可就是我本人喔。」

「……也是呢。在莎拉亡故后，原本以为他们也会跟着随之解散，但组织虽然规模缩小了许多，却还是继续活动着。而他们像是继承了莎拉·菲陆尔的遗志似的，绝大多数的活动内容，都是持续收集康拉特·海森伯格留下的遗产。」

「持续收集？除了收纳在古堡里面的物品之外，康拉特·海森伯格还有其他遗产吗？」

听到维恩的提问，基德曼点了点头。

「康拉特·海森伯格似乎有好几处研究设施，但我方却无法掌握所有的据点。对这些据点了若指掌的，想必只有康拉特·海森伯格的高徒莎拉·菲陆尔吧。目前已经查清有多数魔道具和魔导书从我等未能掌握的研究据点被带了出来，并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那么，这次策划袭击古堡的也是他们吗？」

「并不是。」

然而，基德曼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蕾媞西亚的问题。

「的确，原本分崩离析的『背教者』再次死灰复燃，而且也有频繁活动的倾向，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具备能与王国抗衡的实力。」

失去了深爱之人、失去祖国、失去守护之人的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他们期盼的，就是让神明的力量摧毁世界，并催生出新的世界——也就是破灭后的新生。

他们企图掠夺莎拉的师傅康拉特·海森伯格的遗产，来达成这项目的。

这样的思想获得了许多同伴的赞同。

据说组织之中，也不乏有赫赫有名的骑士或将军们在列。

然而，就算集结了他们的力量，要使出足以破解媞艾拉的结界的强大魔力，终究还是相当不易。若真要试图破解，就得准备针对结界的触媒和道具等物品。但若是为此展开行动，就会有巨额的金钱和大量的物资产生流动，而这阵流动，想必会被王国、冒险者公会或是商人公会的情报网轻轻松松地逮住。

「根据军方后来的调查，在我等管理官结束避难后入侵古堡的，正是『背教者』的成员。他们是在发生地震的时候开始动作，因此应该可以肯定破除结界者与『背教者』相互挂勾。然而，下官不认为『背教者』的成员有破解结界的能耐。就如报告书上的记载，引发破除结界后产生的地震，并顺利入侵古堡的，应当是魔族所为。」

「但没有人看到那个魔族的身影对吧？若真是魔族所为，就代表『背教者』已经和魔族搭上线了喔。」

对于蕾媞西亚的提问，基德曼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他用力闭起了眼睛，然后慢慢地睁开双眼。

接着，他用力交握起放在膝上的双手。

「下官过去也和勇者大人一样，是对魔大陆同盟军的一分子。也因为如此，在这次的事件之中，下官也对同事死亡的原因存有印象。」

基德曼的双眼透露出浓浓的恐惧。对于参战过那场战争的人来说，在见识过那样的光景还能保住性命，就算是相当走运了。

「下官死去的同事所接触到的空气乃是瘴气。下官虽然没有亲身接触过光是碰触就会腐蚀皮肉的强烈瘴气，但从他丧命的过程，加上下官在战场上听说过的传闻——沐浴强烈瘴气者的死状来推断……」

「……也就是说，你认为无法撇清魔族和这次事件的关系对吧？」

4

「蕾媞，你觉得呢？」

若此事和魔族扯上关系，那就可能会在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度里掀起风暴。

这就是如此震撼的大消息。

维恩在基德曼离开房间后，向一语不发地动脑思考的蕾媞西亚问道。

「嗯……依我看，基德曼管理官所说的话全无虚假。而且，他的推论似乎也是正确的。」

「真的是魔族做的？」

「唔……不过，老夫虽然不谙魔道，也不识那个叫康拉特·海森伯格的男子，但远比咱们强大的魔族居然会和那个叫『背教者』的组织携手合作？他们不惜如此也要强抢那名男子的遗产，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康拉特他……前赛恩王国宫廷魔导师康拉特·海森伯格，是亲眼目击了魔王降临的三人之一。而他和我一样，在与魔王对峙之后仍能存活下来，是一名伟大的魔导师。」

「哦……」

在讨伐魔物的旅途上，蕾媞西亚是与三名同伴，亦即「剑圣」劳尔·欧鲁托·里昂、「大贤者」媞艾拉·思蔻鲁斯·威鲁发，以及「圣女」里亚拉·赛恩并肩作战。

不过，在与魔王进行最后一战的时候，劳尔、媞艾拉和里亚拉三人，在用尽全力为蕾媞西亚开出一条血路后，便转而在后方为她支援。

与魔王相对而立的，就只有蕾媞西亚一人而已。

即使是在全人类之中，实力堪称顶尖的劳尔、媞艾拉和里亚拉，也无法承受魔王身上所散发出的瘴气。

不过，在这世界上，还有一名人类曾承受住这股浓烈的瘴气。

那便是康拉特·海森伯格。

在魔王降临之际，先是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接着便刮起了一阵可怕的瘴气旋风。康拉特虽然失去了左手和左脚，但他紧急张开的结界仍是承受住这阵风暴，并守住了主君的孙女和侍女，带着她们逃至魔王伸手不能及之处。

「居然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呀。」

米特感慨地叹了口气。

维恩也曾从蕾媞西亚口中听说过康拉特·海森伯格的生平，他在这时再次明白康拉特确实是一名极为杰出的人才。要不是处在那样的时代，他肯定会是一名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若是如此奇才所留下的遗产，也难怪魔族会产生觊觎之心了。」

米特的感想博得了蕾媞点头同意。

「不过，魔族若是锁定了康拉特·海森伯格的遗产而袭击古堡，那他们很有可能是空手而归。」

「蕾媞，那是什么意思？」

「康拉特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召唤出破坏神以击败魔王。」

「嗯。」

「而莎拉则是侵占了他的遗产，凭一己之力继续研究下去。她虽然同样打算召唤破坏神，但她的目的不只是要击败魔王，而是要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一次。」

「你之前也有提过呢。」

「老夫倒是头一次听说。」

「康拉特·海森伯格的重要研究确实都是在那座古堡进行，但莎拉则是在研究完成后，将召唤破坏神的仪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因此古堡所留下的遗产，仅是在研究过程中制造出来的魔道具和魔导书一类的物品。我想，那些召唤破坏神所必要的器材，应该都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么，魔族的目的会不会是那些魔道具呢……」

蕾媞西亚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那么认为喔，大哥哥。康拉特·海森伯格所制造出来的魔道具和魔导书，虽然都是威力强大的物品，但那终究是以人类为基准的『强大』。对于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族来说，很难想象他们会以那些物品为目标。因此，我认为朝他们想篡夺康拉特和莎拉所完成的破坏神召唤手段这个方向去思考，才是比较符合现实。」

「那么——」

「嗯，我认为那些袭击者还没有拿到最关键的遗产。」

「既然如此，那些魔族很可能会再次现身袭击其他的遗产所在地呀。」

米特的话让维恩和蕾媞西亚颔首同意。

「不过，那个大功告成的研究，究竟被收到哪里去了呢？」

「大哥哥，这我知道喔。」

蕾媞说着，转头朝向了房间的窗户望去。

虽然被帝国大使馆的高耸围墙遮挡住了，但蕾媞西亚所注视的方向，肯定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这座里昂城镇附近有一处海角，在海角的尖端建有一座小小的祠堂。那里就是莎拉·菲陆尔的长眠之地。」

第六卷 第二章 被留下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