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混乱

<p>产经省召开记者会之后，又过去了五天。通胀危机没有好转的迹象，而是持续恶化着。</p><p>阴云暗淡的清早，小笠原秋斗刚想走出他位于西池袋三丁目的公寓时，公寓管理员就把他拦下了。说是下个月开始要把公寓租金改到与现在的物价相同的水平，具体就是下个月的房租从以前的八万三千日元一下子涨到四十万六千日元。</p><p>简直是在开玩笑！小笠原向管理员抗议。单人公寓怎么能要四十万！这边的工资还没涨过，房东却只顾着涨租金确保自己的收入，这太不公平了。</p><p>管理人却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是有意见，去告也无所谓，房东就是这个意思。</p><p>但是就算去法院告状，在这个律师事务所和法院恐怕都有名无实的世道里，开头办理手续就会让人吃不消。</p><p>何况，谁又能判定这种涨价是不是不合理呢？</p><p>物价高涨的时候，公正交易委员会就没什么作用了。因为这种涨价并不是个别商家的恶意哄抬物价，而是整体社会现象，委员会的惩治矛头根本就是无处可寻。再退一步说，现在那个委员会的组成委员们自己恐怕还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呢。</p><p>怀抱着满腔的无法释怀，小笠原骑着自行车去公司了。JR刚刚把每一站的票价涨过九千，有乐町线也开始只收美元了，所以坐这些车的人极少。此外，电车运行还经常出现停顿和延误。小笠原手头原先从夏威夷带回的美元也逐渐见底了，想做临时巴士也坐不了，只能靠体力去上班了。</p><p>和小笠原境遇相同的人很多，明治大道上已经完全不见了汽车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群大群脚蹬自行车的人。</p><p>经济成长的中国到处跑起了汽车，日本却反而呈现出了中国过去的场景。虽说蹬自行车有益健康，但这也实在太丢人了。小笠原现在唯一能希望的是自行车不要爆胎，因为现在换个车胎也够他吃一壶了。</p><p>结结实实地蹬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小笠原终于到公司了。角川总部大楼前面的停车场现在变成了自行车场，对此小笠原这几天已经见怪不怪了。场内的自行车排得密密麻麻，已经一辆也容不下了。小笠原无奈之下便向一层的停车场看了看，原先社长停放凯迪拉克的地方，孤零零地停着一辆自行车。</p><p>社长也骑自行车上班了啊。再瞧警备员待的方向，结果空无一人。既然无处可放了，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小笠原便把他的自行车停在了社长的自行车旁边。</p><p>走进那个没有清洁员的四处飞舞着灰尘的大厅，里面的灯被关掉了，电梯也停了。小笠原上气不接下气地爬起了楼梯，他上到七楼的时候便已经累坏，气喘吁吁地晃进了编辑室。</p><p>但是进门的一瞬间，他的疲劳感就眼前的冲击吹飞了。</p><p>那个周刊杂志特有的杂然喧闹景象不见了，到处都竖起了动画的立式招牌，墙上也挤满了花花绿绿的海报。</p><p>办公桌数量被半减，坐在那里的编辑们的面孔也不同了。有几个人小笠原认识，他们都是漫画杂志的编辑，是【少年ACE】的</p><p>就在这时，宫牧双手抱着大堆的物品出现了。宫牧似乎察觉到了小笠原，却有气无力地说，</p><p>「哦，小笠原。」</p><p>小笠原不知所以地问了起来，</p><p>「宫牧，这到底是」</p><p>「就是残兵败将该撤退了。你也快点，去把自己的东西回收一下。」</p><p>宫牧说着就用下巴指了指办公室的一角。那个墙角堆积着没用了的桌子和桌子里面的东西，纸板箱堆得快触到天花板了。箱子侧边上写着员工的名字。</p><p>小笠原吃了一惊，</p><p>「擅自就把别人的桌子」</p><p>「那不是你的桌子，是公司的——我刚才也这么被上头说了。」</p><p>「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新编辑部呢？我们被转哪儿去了？」</p><p>「没了，【周刊角川】说是休刊啦。」</p><p>「休刊」小笠原说不出话了。</p><p>「嘛，实际就是停刊了。」</p><p>「漫画幸存下来了？就这种世道？」</p><p>近处一个编辑瞥眼看了过来，吓得小笠原马上又把话咽了回去。</p><p>「走吧。」宫牧小声催促起来。</p><p>小笠原和宫牧一起出到走道上后，宫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呼地叹了一口气。</p><p>「漫画家是不是还有气力继续工作我不知道，但几期份的原稿还是留着的，所以当前好像还能发刊。而且漫画在美元读者里还是有点市场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公司里其它幸存下来的似乎也就只有【JUMP】几个杂志了。」</p><p>也就是大半的漫画杂志也停刊了啊，小笠原不禁念叨起来，</p><p>「我不知道啊，家附近的便利店杂志角有警备员看着，没法靠近。说是要买也得叫警备员代拿，严禁看白书的。」</p><p>「哪儿都还不是一样，你没看到六楼吗？闲着的员工都被叫去帮忙换【少年ACE】的条形码了。看来是准备把已经印出来的几十万册杂志的标价都改掉。」</p><p>「也就是说，要一下子抬价了吧。」</p><p>「【JUMP】可是六千哦？但美国通货就只要两美元啊。日元的话，就得标出那种价格来才行。」</p><p>「估计也不会补贴到员工的薪水上吧。」</p><p>「现在几乎所有公司都有这个问题。你听说了？昨天，隔壁大楼里闯进了那个公司的股东，据说几乎所有公司高层都被卷进拉扯干架里去了。」</p><p>到处都在爆发争斗，多起纵火事件在几天内被报道了出来。日本国内已经形同战争状态，或者说与当初刚刚褪变成俄罗斯的苏联一样。围绕着最高面额纸币化作废纸片，国家陷入了丑陋争斗的漩涡当中。</p><p>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喘着气的谢顶中年男子抱着两个铝合金箱子出现了。他往这边瞥了一眼便走进了【少年ACE】编辑部。</p><p>一个编辑站起来开始接待，他将一个大麻袋翻倒，把一大堆钱扎倒在了桌子上。而那个谢顶男子则把这些钱一一码进了他的箱子。</p><p>仔细凝神一看，那一扎扎钞票都是千元纸币。不过就算如此，那也有相当的金额。</p><p>「那是叫外卖便当凑起来的钱啊。」宫牧咕哝道。</p><p>「便当？」小笠原不由得吃了一惊，「简直就像是在做毒品交易啊。」</p><p>「谁让现在是通货膨胀呢。钱的数目当然也就大了。不过能吃到便当就已经不错了，听说在别的编辑部，人们都是靠一点点吃编辑长去年给的年终礼来省伙食费呢。」</p><p>「喂——」</p><p>有人向他们说话了。</p><p>回身一看，一个前辈记者抱着纸箱，正一脸愁容的地站在他们身后。</p><p>「你们两个，回收好自己的东西后赶紧去楼下帮忙贴条码去。要是没干劲的话，小心人事部把你们都裁掉。」</p><p>宫牧赶忙抱起自己的东西，</p><p>「马上就去。」</p><p>「我帮忙好了，给你抱一个。」小笠原说。</p><p>「抱歉啊，那么你帮我拿这个。」</p><p>宫牧给的箱子相当沉。等前辈记者一走开，小笠原边走便又小声对宫牧说，</p><p>「人事部什么时候变成盖世太保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