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降雨

<p>傍晚五点多。窗玻璃外面下着大雨，神田川沿岸散落的樱花在冷雨中颤颤发着抖。</p><p>路上没有往来的车辆，更没有半个行人。自通胀危机爆发以来，东京内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了。现在居民们只会聚集在分发物资的车站附近，而这一带就基本化作了鬼城。</p><p>小笠原悠斗正坐在昏暗的万能鉴定士Q店内的来客沙发上。</p><p>店内没有开灯。就算天色阴沉，这个时间点还是只能部分供电。到了晚上，每一家能够使用的也只有十安而已。这点电不能开空调，最多够开电灯和电视。凛田莉子满脸抑郁地在桌面上用手撑着头。小笠原则长时间地默默注视着她的表情。</p><p>良久之后，莉子打破了沉默。</p><p>「小笠原先生，我果然还是个笨蛋啊。」 她嗫嚅道。</p><p>「你说什么啊，那个工艺官不都很佩服你的嘛。」</p><p>莉子叹了一口气说道，</p><p>「再怎么玩弄小知识，也没法真正解决社会问题。有勇无谋错误不断，最后也没能有半点收获。」</p><p>莉子回冲绳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小笠原在从警署回来的路上大致听说了。虽说是她的知识误导了她，但小笠原还是认为那只是莉子运气不好而已。面前摆着的是那样支离破碎的线索的话，自然会让人认为她的判断是有道理的。而且警察实际犯下的也是同样的错误。</p><p>「我这边才是一直在误判啊。虽说有你帮忙才早早地被释放了。但结果我们最后还是没有成果呢。」小笠原平静地说道。</p><p>莉子便朝桌子伏了下去，把脸埋在臂弯里说，</p><p>「像我这种什么都没看出来的万能鉴定士，根本配不上这个店招牌。没有存在的意义啊。」</p><p>「不，我可不那么认为。」</p><p>「诶？」莉子闻言便抬起头来。</p><p>「正因为你开了这家店，我才能见到你，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面对面交谈。虽然外面已经糟糕透顶，工作也惨不忍睹，但仅仅是能待在这里我就感觉很幸福了。」</p><p>就我们两个人。这是小笠原的真正想说的，但他还是忍着没说出来。</p><p>现在我心里想的并不是要和莉子交往成为恋人，只是单纯想要安慰现在的莉子。而且，能让我来安慰她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p><p>我现在至少能够切身体会莉子现在为什么会失落。就算仅仅是能和她说说话也好。</p><p>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打动了莉子，她的表情微微缓和了过来。虽说还没到笑出来的地步，但她脸上一直以来的纠结感消失了。</p><p>不过，现在她心里并没有松下来吧，莉子的视线依旧垂落在桌面上。</p><p>没法不失落。</p><p>莉子和警察都认为那些中文恐吓信是从冲绳写出来的，而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所有的可能性都没法和真相联系到一起。假币制作团伙既然能做出那种程度的假币，那么隐藏纸张出处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所谓冲绳的纸张也可能只是烟雾弹而已。何况这起案件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查出纸张的出处的。因为假币犯们连造币用的和纸都做得出来。</p><p>沉重的气氛在店内飘荡着。这时，店门忽然开了。</p><p>自动门没有通电，也没有上锁，来人是用手推开的。来人正是那个早稻田的副教授冰室。他将拉门横向推开后，外面的下雨声一下变大起来。</p><p>反手拉上门后，他边用手帕擦着被打湿的衣服边说道，</p><p>「哎呀哎呀，D&G也完了。这个牌子的价值好久没跌过的说。」</p><p>莉子惊讶地睁大眼睛问，「冰室先生，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雨还来这里」</p><p>「我刚才从河对面路过，看这边的卷帘门开着，就过来瞧瞧。」冰室看到了小笠原，</p><p>「你好啊，杂志记者先生。」</p><p>小笠原苦笑了一下，</p><p>「现在已经不是记者了。因为杂志已经没了。」</p><p>「我这边也一样啊，」冰室说着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现在大学的授课也撑不下去啦。学生全不来了，各家各户都争夺海外的援助物资去了。未来梦想什么的现在都是空谈，吃饭才是第一要紧事。」</p><p>莉子站起身来说，</p><p>「我去冲些咖啡来吧。虽然燃气停掉了，但小煤气炉还是能用的。」</p><p>「不用，」冰室伸手谢绝了，「今天我只是来给你说一个你不在时的客人的事情。」</p><p>「客人？在这种时候？难道又是鉴定假币」</p><p>「不是，不过这事我也有点兴趣。」</p><p>冰室说着就从他怀里取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彩票以及一张新闻剪报。因为冰室仔细将它们卷了起来，它们没有被淋湿。</p><p>冰室接着说道，</p><p>「你们也看到了，这是去年年末的一张jumbo彩票，剪报也有。彩票的女主拿着彩票去过MIZUHO银行，但被人家拒绝兑现了，所以才来这里求人鉴定的。」</p><p>「诶？」莉子比照了一下彩票和新闻剪报，「32组、142072。的确是一等奖呢。」</p><p>「是吧？我用研究室设备查过防伪码，也做过光学检查和显微镜检查，这彩票没被人改过号码，也不是伪造出来的。奇怪吧？现在不光是纸币，连彩票都有一模一样假货了。」</p><p>「现在研究室还能使用的？」</p><p>「大学那边特许过这事，但也仅限当天。我还想着用器材彻底分析一下假币来着呢，真可惜。」</p><p>小笠原探身看去，莉子手中的那张彩票看起来的确很像真的。</p><p>不过，既然造假者能伪造货币，还有必要特意去伪造彩票吗？就算去兑现奖金，现在那些钱也抵不过原来的百分之一。</p><p>莉子皱起了眉头，「这个彩票的确是真的稍等一下」</p><p>她一脸微妙神情地沉思了一会儿，俄而又猛然抬起了头——</p><p>「啊啊！」她圆睁大眼惊叫了起来，「对了！肯定就是这样的！」</p><p>「怎么了？」 小笠原吃了一惊。</p><p>「那张彩票，到底是真的假的？」冰室盯着莉子问道。</p><p>但莉子忽然又陷入了沉默。她的表情恢复了原来的严肃，不，该说是她的眼神失色，暗淡了下去。莉子变回了刚才那个沉浸在失落里的莉子。</p><p>「我去冲些咖啡吧。」</p><p>她说着便走到店里边去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