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前进巴黎！莉子·美食·救赎 罗浮宫

<p>星期二是罗浮宫美术馆的公休日。</p><p>中央的苏利馆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罗浮宫回归了原本的模样。只有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回荡其中。</p><p>馆员里夏尔·布雷正走在苏利馆的走廊上。</p><p>他停下脚步，看着拉图尔的画作《木匠圣约瑟》。父子俩在烛光中展现明暗对比，这超凡的手法真是百看不厌。</p><p>大多数观光客连这样的名画都不想欣赏。为了赶时间而在馆内东奔西跑的旅客，根本没心情感受这份美。</p><p>他继续在走廊上前进，墙上挂满十七世纪的法国绘画。每过一个转角，时代就往前推一百年。</p><p>布雷修完了高等学院的专业研究课程，取得硕士学位，再进入负责保护、修复文化遗产的国立机构「INP」就读。虽然只要有学士学位就能参加考试，但靠着半生不熟的知识绝对考不上。</p><p>除了美术史、考古学，还要广泛学习历史、民俗学、自然科学等等。布雷都算轻松过关。</p><p>进入INP就读后，专业领域会进一步细分：古文书籍、调査、科学、技术、自然遗产、历史古迹、古学说。</p><p>在为期一年半的研习之中，还要接受附加的法律与管理教育，才能担任馆员。只有真正的求道者，才有权利在没有观光客的罗浮宫中尽情欣赏艺术。布雷就是其中之一。</p><p>下到二楼，前往德农馆。摆着胜利女神像的楼梯间贴着指示牌，点出观光客想看的知名美术品。米罗的维纳斯，蒙娜丽莎的微笑。</p><p>布雷嗤之以鼻，跟着《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指示箭头前往二楼。</p><p>馆员的工作五花八门，包括杂务在内。这附近的图画说明文案都出自布雷之手。当国外美术馆申请借用展览品的时候，布雷也会担任联络窗口。</p><p>至于比较要用脑的工作，就是购买新美术品，或者有人捐赠美术品的时候，要进行调查，也就是作品鉴定。</p><p>考古学者比较重视挖掘的过程，续画则重视其出处。最近的赝品师个个学识渊博。他们会接触往生知名画家的子孙，研究家传资料，试圆制作赝品让美术馆收下。</p><p>布雷从未上过这种当。如果画是真迹，画上的历史永远都只有一则。</p><p>为了进行鉴定，必须详读所有出版品与报章杂志的文章，而且还得全都记在脑袋里。想当上罗浮宫的馆员，过目不忘是必备能力之一。</p><p>笔直的馆内空间中，到处都有跟他一样的馆员。他们正在检査设备。例如警报器、监视摄影机影像，还有画作状态。馆员要注意环境变化，只要湿度比规定高出百分二，对众多名画来说都是严重问题。</p><p>同梯馆员奥狄龙·波维就站在附近，他抱着厚厚的资料夹走了过来。「嘿，里夏尔，你好早啊。」</p><p>「我得快点搞定最紧急的课题。准备好了吗？」</p><p>「当然，已经开始动作了。」波维说着，穿过一扇门。</p><p>布雷跟着他走去，看着旁边的告示，不禁苦笑。一直到二楼走廊路口之前，墙上告示都有着《蒙娜丽莎的微笑》的照片。但就在最重要的终点前方，却只有用法文小小地写着「吉奥康多夫人室」。这是我们美术馆对大批观光客做出的小小抵抗，或者说是嘲讽。究竟有多少观光客懂呢？</p><p>走进房内，学术组的组员正挤在一面墙前。大阵仗地执行工作。</p><p>无法拆除的防弹玻璃，从墙上凸出十公分厚。工作人员从旁边的空隙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整幅《蒙娜丽莎的微笑》。</p><p>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只是为了保护墙壁与玻璃。绝对不是要保护这幅画。</p><p>一位工作人员单手拿着这幅《蒙娜丽莎的微笑》，放在地板上。从这一秒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关心这幅画了。</p><p>波维走过来，俯视着那幅画。</p><p>看着看着，他就笑了出来：「少了玻璃的反射，看起来就是假假的人工样呢。」</p><p>布雷交叉双臂：「光这样也就够骗过坊间随便的鉴定家了。如果透过玻璃来看，应该来十个骗过十个吧。」</p><p>3D扫描搭配机械手臂的绘画复制机，技术日新月异。可以用千分之一毫米的精确度读取油画颜料的起伏，并用机械画笔重现。</p><p>罗浮宫准备复制品的时候，虽然会使用时代与原作相同的画布，、但颜料却不同。如果复制品不小心流入市面，一眼就可以看穿是使用现代颜料。</p><p>这幅《蒙娜丽莎的微笑》也是用了现代颜料，所以表层太过闪亮鲜艳，怎么看都不自然。只有人造的死板印象，完全感受不到达文西笔法之精妙。</p><p>不过要给没眼光的观光客瞻仰，这也就够了。这些人根本挡不住，每天都往这全世界最知名的画作前面挤，毫不在乎地猛按闪光灯。明明图鉴上随处可见这幅画的照片，他们还是要亲手拍起来才甘心。真搞不懂他们。</p><p>夏天是旅游旺季，罗浮宫的旅行团人数也达到顚峰。不能让罗浮宫最珍贵的宝物受到威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上复制品，真品则严密保管在保险库中。</p><p>走廊上传来嘈杂人声，应该是运真迹来了。</p><p>复制品被搬去一旁，大批人马围着一幅画前来。</p><p>《蒙娜丽莎的微笑》。不折不扣的达文西真迹，将要回到它所属的位置上。</p><p>布雷对波维说：「保密应该滴水不漏吧？」</p><p>「那当然。」波维说：「行程表上今天这个时间，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的状况检査。先拆下来彻底检査，再放回原本位置。」</p><p>「很合理的作业。应该没人怀疑吧？」</p><p>《蒙娜丽莎的微笑》被收进防弹玻璃中，室内氛围瞬间改变。死气沉沉的空间再次充满灵魂，蓬荜生辉。</p><p>波维感动地呢喃道：「这么一看真是完全不同啊。」</p><p>「只有我们会这么想。」布雷说。</p><p>「真的吗？」</p><p>「是啊。」布雷直视著名画真迹：「分子层级的科学鉴定也好，掌握微妙笔触差异的专业鉴定也罢，鉴定最基础的功夫，还是理解、感受画作本身难以抗拒的魅力。拥有强烈的感性才能分辨真伪。无论多么丰富的知识，都赢不过心中的直觉。」</p><p>波维一听，微笑看着布雷：「听沉着冷静的你说『感性』两个字，还真是出乎意料啊。」</p><p>布雷直盯着《蒙娜丽莎的微笑》说：「你觉得我这人很冷淡？」</p><p>「当然。」</p><p>「那你的观察就错了。缺乏感性的人不能鉴定。当我见到画作，就能接触画家的心。真迹会自己向我表白。」</p><p>波维似乎不当一回事，半开玩笑说：「每天有三万人进馆，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来看《蒙娜丽莎的微笑》。总有一、两个人会发现吧？是不是？」</p><p>布雷望向地上的复制品。室内两幅《蒙娜丽莎的微笑》，一幅在正确位置上，另一幅趴倒在地。</p><p>「……说的也是。」布雷俯视复制品，感慨万千地说：「我真想碰到一个不必讲道理，光靠直觉就知道这是假货的人。毕竟就连我也必须储备知识，才能鉴定真伪。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肯定心灵如天使般纯洁，审美眼光如女神般精准。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碰面的。」</p><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