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在太阳之塔鉴定你的心 出租会议室

<p>天色已暗，小笠原来到吹田市津云台一丁目的千里市民中心前。</p><p>这栋建筑物的门面像座音乐厅，还有圆顶架构，里面亮着灯。</p><p>莉子伫立在此，看着告示牌说：「哇，有好几间出租会议室，还有表演厅、天象仪……不愧是高级住宅区。」</p><p>小笠原走向自动门：「我们可以就这样走进去吗？这里好像没有电话亭耶。」</p><p>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头摆了块白板，写着中心里各种设施的使用状况，他们发现只有一间出租会议室有人承租，其他都是空白，今天的预约似乎已经结束。</p><p>这间会议室的出租栏位令人在意，上面写着「下午七点半至八点Phone Voice」。</p><p>「Phone Voice?」小笠原一头雾水：「是哪家公司啊？」</p><p>莉子低声说：「应该是指『电话中的声音』。」</p><p>「啊，对喔，是刚才打电话来的人用这个名义订了会议室。三楼的D会议室吗……只能去瞧瞧了。」</p><p>两人正要离开，墙上的电梯门突然打开，有名男子走出电梯；他身穿模型厂商田宫的商标T恤，下半身是牛仔裤与运动鞋，背上背了背包，年纪三十多岁，体格普通，戴着眼镜，一脸胡子。</p><p>男子默默与小笠原擦身而过，走出自动门，可能正要回家。</p><p>莉子对小笠原耳语：「哎，你看到那个人的膝盖了吗？」</p><p>「膝盖怎么了？」</p><p>「沾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或许之前在帮模型上色。」</p><p>「啊～有可能，他看上去很像模型迷，那种人对上色非常讲究，涂起来就跟真的一模一样，我采访过他们，那真是专业的手艺啊。」</p><p>「可是，如果他真的很厉害，应该不会弄脏衣服吧？」</p><p>「对喔，可能技术不怎么样？」</p><p>「再不然就是时间紧迫，赶着完工，没心情顾衣服了。」莉子趁电梯门关上前钻了进去：「对方说不定会要我鉴定刚才那个人做的模型。」</p><p>「向你提出意义不明的能力测验？跟雨森华莲一样。」</p><p>「华莲还在服刑，再说这次没有观众，手法也跟上次不一样。」</p><p>电梯开始上升，两人暂时沉默下来。</p><p>莉子突然问道：「小笠原，你在出版社工作，文笔应该很棒吧？」</p><p>「咦？不，没那么厉害……怎么了？」</p><p>「如果要形容『虽然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完美，但是已经做得很不错，只差一点做不好』，有没有适合的句子可以用？」</p><p>「好困难的问题啊。百分之百完美……多功能吗？还是万能？」</p><p>莉子立刻打断他：「不到百分之百那么完美，要加入不可能的语感。」</p><p>小笠原狐疑地问：「你干嘛这么认真？」</p><p>「没什么，忘了吧。」</p><p>电梯门一开，莉子就先走了出去。</p><p>小笠原紧追在后，顿时恍然大悟。</p><p>难道她在想该怎么告白吗？肯定是！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我对她是真心的，但就是差了一点勇气，这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实在难以形容，原来她也和我一样烦恼？</p><p>小笠原感到心跳加速，快步跟在莉子身边兴奋地说：「你不用担心，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只要慢慢拉近距离就好了。」</p><p>「蛤？」莉子皱眉问：「你在说什么？」</p><p>装傻的样子也好可爱喔。难得两人关系有明显进展，小笠原兴高采烈地指着眼前的门：「啊，有了，D会议室。」</p><p>莉子绷紧神经，表情严肃地敲敲门，不等人回应就开门进去：「打扰了。」</p><p>宽广朴素的会议室里，平行摆放着两张长桌。</p><p>后面的长桌前，有名男子悠哉而傲慢地坐在椅子上，年纪大约二十五岁，留长发，身形瘦削，一身嘻哈打扮，鼻子和耳朵都穿着金环，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p><p>桌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颜料的气味，应该不是要鉴定塑胶模型成品。</p><p>莉子亲切地对金环男行礼：「你好，敝姓凛田。」</p><p>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嘟哝一声：「丹内。」</p><p>「丹内先生吗？」</p><p>「不然呢？」</p><p>「请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p><p>「啊？我没找你啊。」</p><p>莉子困惑无语。</p><p>小笠原也哑口无言，这人的用字遣词确实与电话里的人完全不同，他是谁？</p><p>正感到疑惑的时候，会议室后方的另一扇门开了。</p><p>另外一人推着餐车现身，小笠原一见到他就直打冷颤，浑身起鸡皮疙瘩。</p><p>他应该是男的，穿西装披白袍，头上还戴着星际大战黑武士的橡皮面具；从远处听不出他有没有模仿黑武士的沉重呼吸声，只知道科幻电影史上大名鼎鼎的坏蛋正默默环视整间会议室。</p><p>这是在开玩笑吗？小笠原问：「你是谁？安纳金吗？」</p><p>黑武士听了，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反问：「花酒金？」</p><p>小笠原愣愣地望着莉子，莉子失落地喃喃自语：「看来他不是星战迷，只要能遮住脸，戴什么都好。另外，他应该有四、五十岁了，而且当过上班族，才知道金曜日（注：日文的星期五）是花酒金这个老掉牙的词。」</p><p>丹内放声大笑，黑武士在原地愣了一会儿。</p><p>接着，黑武士不开心地说：「两位请坐，叫我的场就好。」</p><p>莉子就座，小笠原站在她身后。无论接下来要交涉什么，情况都对他们不利，因为三人之中只有莉子说出真名。</p><p>但如果这位的场就是主办人，莉子现在也没必要隐藏身分，毕竟信封上都写了全名，对方肯定对她了若指掌。</p><p>黑武士的场从餐车上拿起一叠B5大小的白纸，分别在莉子与丹内的桌上各放半叠。</p><p>「各有五张，」的场口气平稳：「接下来，我会将这些纸裁成名片大小，请两位区分正反面。」</p><p>莉子问的场：「你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p><p>「你说呢？这不重要，请你专注在鉴定上。」</p><p>「那我话先说了，这是法兰克纸，取英文frank『表里如一』的字义，是一种正反不分的纸。」</p><p>「但这位丹内先生就从来没看错过。」</p><p>「他能分辨正反面？不会吧。」</p><p>「眼见为凭，请丹内先生先来试试。」</p><p>丹内看着手边五张法兰克纸，只是盯着而没有动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的场点头。</p><p>黑武士的场将五张纸叠好回收，用餐车上的大裁刀裁了起来。</p><p>法兰克纸并没有被裁成名片状，而是比名片大一圈的正八边形，然后五张纸又叠着被拿到丹内面前。</p><p>小笠原问的场：「不是要切成名片大小吗？」</p><p>「这是前一个阶段，也是丹内先生的做法，他说辨识的窍门就是裁成八边形来观察色泽。」</p><p>丹内轻轻拿起五张重叠的八边形纸，端详了一阵子又放回桌上，的场再将纸拿回餐车，用裁刀裁切。</p><p>这次，五张法兰克纸都被裁成名片大小的长方形，的场拿起五张纸片混了混，再递给丹内说：「里面只有一张被我翻了面。」</p><p>丹内接过五张纸片，排成一横列，迅速望了一眼就说：「只有第四张被翻面。」<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来。</p><p>黑武士的场转问莉子：「凛田小姐有何打算？看法还是不变？」</p><p>「是，」莉子认真回答：「我不可能分辨法兰克纸的正反面。」</p><p>小笠原大吃一惊，莉子竟然这么干脆地投降？</p><p>丹内还是一派轻松，从他的态度看来，难道这是一场鉴定对决？</p><p>的场对莉子说：「既然你无法办到丹内先生所完成的事情，那我无可奉告，请回吧。」</p><p>但莉子却异常冷静地说：「我可没说办不到。」</p><p>「喔？」黑武士歪头问：「这是什么意思？」</p><p>莉子说：「小笠原，你先往后转，把那五张纸片随手翻面。」</p><p>小笠原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所以不限一张，翻几张都行？好，完成了。」</p><p>莉子接过五张名片大小的法兰克纸片、排在桌上，几乎连看都没看就说：「你翻了第二张跟第五张对吧？」</p><p>气氛突然变了，的场愣住不说话，丹内也坐立难安，东张西望。</p><p>小笠原讶异地问：「这不是法兰克纸吗？你怎么知道？」</p><p>莉子冷冷地问丹内：「可以请教事先把纸片裁成八边形的理由吗？」</p><p>丹内难堪地支吾其词：「就、就是……刚才他有说啊，色泽上……」</p><p>「这跟形状或色泽没关系，你只是想偷偷留记号好分辨正反面，才会要求先裁成正八边形。」</p><p>的场的语气听来相当震惊：「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从纸张上随便一个位置裁出名片大小，就是避免被做记号，丹内先生几乎没碰过纸，怎么可能留记号？」</p><p>莉子信心十足地说：「这些纸不是表面被做了记号，而是本身被留下了自然产生的隐形记号，只要排看看就知道了。」</p><p>「排看看？」的场走上前来，拿起五张名片大小的纸片，一张张排在桌上。</p><p>排完之后，他不由得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p><p>「把纸片排在桌上的动作，必须捏住纸片的角落，而角落的硬度并不相同。」</p><p>「经你这么一说……只有被翻面的第二张和第五张角落特别柔软，其他的硬度都一样。」</p><p>「正确来说，是长方形两条对角线的张力不同。不是只有法兰克纸这样，所有厚纸和图画纸都可以用这招。纸张在制造过程会产生『纹理』，这『纹理』不是走直就是走横；但如果把纸张转四十五度斜角再裁成四边形，『纹理』就会走斜，这么一来，左上到右下的对角线张力，就不同于右上到左下的对角线张力，只要翻个面，角落的硬度就会左右相反，捏着角落排下去便能靠触觉分辨。」</p><p>「所以他要求事先裁成正八边形是为了……」</p><p>「在你裁成名片大小之前，丹内先生就已经偷偷把整张纸转斜四十五度，先裁成八边形才不会被你发现。」</p><p>的场又拿起法兰克纸片摸摸捏捏，然后全身散发出晦暗的怒气，瞪向另一张长桌。</p><p>小笠原也跟着望了过去，丹内已经不在那里，面对走廊的门早被推开，他已先一步溜走，门外传来响亮的奔逃脚步声。</p><p>小笠原不禁叹了口气，不悦地说：「搞什么啊，原来是靠作弊。」</p><p>莉子也无奈地喃喃自语：「看他手法这么熟练，之前可能已经找过几个专家跟他对决了吧，结果大家都老实地接受考验，反而没发现这个简单的戏法。」</p><p>裁判的工作不就是避免选手作弊吗！小笠原抱怨道：「的场先生，你没用物理原理看出来吗？这是你的工作耶……」</p><p>没想到黑武士也慌张地收起一桌的法兰克纸，使出不输给丹内的飞毛腿，冲向另一扇门。</p><p>小笠原急忙追上去，但就差一步，门锁起来了，握住门把也转不动。「这是自动锁，从这一侧打不开。」</p><p>莉子起身说：「但这栋建筑只有一个出入口。」</p><p>没错，那个男的只是租用会议中心，肯定只能从正门离开。</p><p>小笠原和莉子回到走廊、奔向电梯，电梯已经往下，其他电梯也都停止运转。他们可不能悠哉地等下去，小笠原从楼梯往下冲，莉子也紧跟在后。</p><p>三楼、二楼、一楼大厅……电梯已经抵达，大门敞开，里外都没见到人影。</p><p>两人又急着冲出自动门，然而黑夜中只剩响亮的虫鸣，他们不禁愣在原地。</p><p>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位拿手电筒的警卫走过来。</p><p>老警卫用沙哑的声音问：「你们是D会议室的人？已经用完了？我要上锁罗。」</p><p>莉子气喘吁吁地问：「请、请问！你是否看到其他人离开？」</p><p>「没有耶，有人留着我才伤脑筋呢。你们是哪家公司？Phone Voice吗？要请你们全部离开喔。」</p><p>「我们也很想离开，但有两个人先开溜了。」</p><p>「这样啊？我在后面巡逻，没看见人影呢。」</p><p>莉子问：「请问Phone Voico……呃，就是我们公司啦，之前会向你们租借场地吗？」</p><p>「没有，这是第一次，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p><p>小笠原也问警卫：「你知道租会议室的人叫什么名字吗？」</p><p>「当然知道啊，我们虽然开放网路预约场地，但是不能只填公司名称，还得有代表人姓名呢。」<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