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巡礼篇』 第279话 捕捉精神者

<p>手套比平时厚了一层。光是这样，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隔阂。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气色不好。</p>

<p>但即便如此，穿着单薄的衣服，手指因冻伤而被锯掉可不是闹着玩的。寒冷的天气，有时会通过一阵风就能夺走人的肉体和生命。</p>

<p>即使拿了一瓶饮用水，如果只是抱在胳膊上，也会冻得半死。不，至少在过去时候是这样。那就没必要重蹈覆辙了。</p>

<p>嘴里含着少许麦酒，用舌头抚摸液体。感觉贝尔菲因特产麦酒的辛辣味，让身体自然的暖和了起来。</p>

<p>然后尽情地润了润喉咙，再开口。非常在意自己的嘴过于干渴。</p>

<p>「那么，这次没有什么日常的说教吗？圣女大人」</p>

<p>绞尽脑汁地选了几个词，这样说道。想了很久，可不管用什么词，从圣女玛蒂娅的嘴唇里仿佛都能射出锐利的标枪，最后还是用了平时的语言。</p>

<p>不过嘛，来到帐篷时，从只露出后背看羊皮纸的样子来看，我发现那种激愤似乎从头顶蔓延到了脚尖。太可怕了。</p>

<p>那种架势，不知道嘴唇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接着，玛蒂娅发出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微弱的。</p>

<p>不由地睁大了眼睛。</p>

<p>「哎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要被人说的事呢？」</p>

<p>尽管如此，玛蒂娅的心情似乎相当好。那个声音带着格外明亮的腔调。</p>

<p>倒也不是失望，只是感觉原本在肺里的紧张空气一下子抽走了。</p>

<p>老实说，我又做了任性的事，本以为会用尖锐的声音来跟我说教。今天好像不是那样的心情。不，很好。那就尽情地高兴吧。</p>

<p>「不，不是这样的。每次都承蒙您的关照，我想与其后面纠缠不休，不如先收下吧」</p>

<p>如果没有，那当然最好。把一件外套披在肩膀上。虽然玛蒂娅不是我的主人，但她说好。那就没有其他人会对我的行为提出异议了。这样就可以甩开膀子干了。</p>

<p>玛蒂娅她紧紧地握住害怕寒冷的指尖，依然背对着我，语调柔和，却以某种颤抖的声音说道。</p>

<p>「我只有在你违背了与我的誓言之后，才会对你说出愤怒的话，这次不是吗？」</p>

<p>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玛蒂娅的话。那个誓言指的是在贝尔菲因交换的吧。</p>

<p>与玛蒂娅立下的，要引以为豪，绝不擅自闯入危险之中，那个誓言。</p>

<p>不，在我看来，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夸张的结局。即便如此，如果这是玛蒂娅特有的担心方式的话，也没有必要特意拒绝吧。</p>

<p>而且，过去几乎没有人会关心我。如今，纹章教的圣女大人竟然担心着自己的去向，所以应该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程度的事吧。</p>

<p>觉得这是无聊的感情。挺蠢的。但是，有这样的情感对象，确实是一种喜悦。</p>

<p>玛蒂娅摊开羊皮纸，继续说着。</p>

<p>「是啊，不过，如果能用语言来表达的话，那就更好了。这次，是来请求我的原谅吧，路基斯」</p>

<p>是来，请求原谅的吧。听到这句话，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头。</p>

<p>说起来确实如此，可心中多少有些不协调的感觉。具体怎么说也说不上来，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不知不觉间缠绕在脖子上。有一种奇怪的窒息感。</p>

<p>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闭上了双眼。嘴唇自然地寻找着语言，然而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很好地符合现在的心境。</p>

<p>「是啊——那么，能不能允许我远征弗利姆斯拉特呢？圣女大人」</p>

<p>觉得这句话不太适合我，却还是，说了出来。果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舔着脖子。</p>

<p>◇◆◇◆</p>

<p>对圣女玛蒂娅来说，也不是没有掩饰内心涌出感情的经验。</p>

<p>纹章教的圣女是知与理的体现者。既然追求的是这种形象，那么被感情牵着鼻子走是不应该有的丑态。</p>

<p>对于从小就被要求以圣女的身份生活的玛蒂娅来说，那样的丑态暴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几次而已。至少在信徒面前，除了被证明是算计里的感情以外，从没有表现出来过。</p>

<p>没错，心灵深处的情感对于纹章教的圣女来说，是不需要的东西。所有的行动都应该由算计和智慧来完成。</p>

<p>正因为如此，才会这么想。现在的自己，绝对称不上圣女。玛蒂娅拼命抑制着颤抖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用力握住手指。羊皮纸有些皱了。</p>

<p>然而，不管脸庞再怎么像平时一样，都不知不觉地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眼瞳里也浮现出莫名其妙的波浪。</p>

<p>多么不光彩的事啊，不可能的，有这样的事可不是好事。拼了命地盯着眼前的羊皮纸，可其中没有一个字能进入脑海。不仅如此，还有一种脑袋被蒸煮的感觉。</p>

<p>理由，是知道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说到底就是因为路基斯的行为。不过他却来寻求我的原谅，仅仅这样，感情的桎梏就松动了，再也闭合不了。</p>

<p>想到这里，心脏跳动得更快，产生了一种近乎羞耻的感情。而与此同时，一股喜色情绪也在心头里盘旋。</p>

<p>多么可悲啊。玛蒂娅情不自禁地自责，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p>

<p>但即便如此，脸颊还是发热，应该收紧的嘴角也画出了奇怪的线条。非常，非常不能让别人看到的脸。特别是，在他面前怎么能表现出这种样子呢？</p>

<p>——啊，不过，这种震撼人心的喜悦，还是难以掩饰。</p>

<p>迄今为止，他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简直就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投身于危险之中。</p>

<p>如今，他开始听玛蒂娅的话了。太棒了。多么可喜的事啊。</p>

<p>路基斯肯定没注意到。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他应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根，缠绕着自己精神的线。</p>

<p>即使发现了，又能做什么呢？玛蒂娅的嘴唇像画半圆一样向上翘起。</p>

<p>约定是誓约，誓约就是契约。它们在改变姿态的同时，确确实实地化作一根丝线跟路基斯的精神缠绕在了一起。那绝对不是容易拔掉的东西。相反而言，每重复一句话，就会更深地纠缠在一起。</p>

<p>正因为如此，玛蒂娅才催促路基斯继续说下去。请求自己的原谅。被管理的事不是玛蒂娅所希望的，而是你所希望的，像这样铭刻在精神上。</p>

<p>路基斯的声音滚到了帐篷上。</p>

<p>——能不能允许我远征弗利姆斯拉特呢？圣女大人。</p>

<p>听着这句话。玛蒂娅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拼命地绷紧脸，在能看上去还可以的情况下，回过头来。</p>

<p>正视着路基斯的脸，说。</p>

<p>「嗯，我允许——路基斯，你能为纹章教，为我而行动，感到非常高兴」</p>

<p>仿佛要让路基斯蘸在嘴里，玛蒂娅慢慢地编织着话语。</p>

<p>玛蒂娅认为，即使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纹章教也没关系。</p>

<p>从他突然决定要去弗利姆斯拉特这个地方来看，可以自然推测出，他有某种超乎寻常的企图。至少玛蒂娅是这样理解的。</p>

<p>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这么说。为自己行动，比什么都高兴。</p>

<p>这样一来，他的心里就会埋下不少类似罪恶感的东西。自然而然地，意识又转向自己。让本来的想法变得模糊。事实上，路基斯脸上浮现出一副尴尬的表情。</p>

<p>玛蒂亚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自己脸上的笑容。这笑容，本来就是圣女的她不会露出来的。</p>

<p>脸颊上画着漂亮的线条，眼神恍惚，简直可以说是，令人着魔的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