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暗生情愫

<p>少年手上拿着碎片，在哭泣。他的脚下有一个位倒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p>

<p>碎片也在哭。</p>

<p>他分不清，谁才是这个碎片的主人。</p>

<p>他以外的另一个自己，他的一部分，正在哭泣。</p>

<p>主人拼死保护少年，然而碎片却在为主人的死而悲伤，并且试图挽救那少年。可是仅凭碎片的力量什么也做不到，于是碎片呼唤了它的本体。</p>

<p>燃烧的建筑即将倒塌。碎片发出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中，他不知是在想什么。</p>

<p>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向那个生无可恋的少年搭话。</p>

<p>“把你的灵魂献给我，我就救你出去。”</p>

<p>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少年会答应。可失去所有希望，眼神一片漆黑的少年，一口拒绝了他的提议。</p>

<p>“我没有灵魂可以给你。”</p>

<p>不知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记得，他只是把少年拉到了别的地方。如果说他这样做的理由是怕少年手上的碎片再次拒绝自己，未免有些牵强了，直到很久之后，他还在不断反问自己，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p>

<p>总之少年被他救活了，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懂得怎么照顾一个人类。</p>

<p>他拿来了吃的、穿的、洗漱的东西，可少年却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一眼。连他是谁都没有好奇过。大概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吧。</p>

<p>他不知道该如何，让一个陷入绝望的人类振作起来。没有细想就把他救出来了，可接下来怎么办，他完全没有章程。</p>

<p>这个时候，这个毫无生趣的少年，逐渐让他感觉到了负担。</p>

<p>“要不你直接去死吧？”</p>

<p>反正少年原本也是将死之人，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他的碎片已经找回来了，他对这个少年也就没有兴趣了。</p>

<p>可亲手杀死他，好像还是不太好。所以他就把少年扔到了人类的战场上，随手扔给他一把捡来的剑，就这样离开了。</p>

<p>然而，少年却在那个战场上战斗了下去。虽然负了伤，但最终他活下来了。</p>

<p>所以他又再一次，收留了那个少年。</p>

<p>“教我用剑吧。”</p>

<p>“把你救出来，给你吃给你住，还要教你用剑？”</p>

<p>“总有一天，我会偿还你的。”</p>

<p>他不知为何会被少年的几句话所打，。也许他只是因为那个少年的气势减弱了些，所以就不免想对他施以援手了吧。</p>

<p>其实他只是太无聊了。</p>

<p>和某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很麻烦，但乐在其中也是不能否认的。</p>

<p>“好吧，契约成立。”</p>

<p>他迟早要出发去寻找下一个碎片，不能总被这个少年所牵绊，可是丢下他又觉得不舍。</p>

<p>到现在为止，他是因为少年握在手里不放的碎片才能轻易找到他，可以后就不一样了。想知道少年身在何处，就必须让少年持有他的碎片才行。反正既然他要学剑，就需要一把剑，总不能一直用战场上捡来的剑吧。他的碎片可足以胜过任何一把剑，于是他把少年手中的碎片插进了少年的心脏。如此一来，少年便可以随时呼唤出剑来。</p>

<p>“这是我们契约的象征。你叫什么名字？”</p>

<p>“凯特尔。”</p>

<p>凯特尔问道。</p>

<p>“我该怎么称呼你？”</p>

<p>“这个嘛……”</p>

<p>对方暧昧的回答，让凯特尔皱起了眉头。</p>

<p>“连名字都没有吗？”</p>

<p>“大概有吧，只是我还不知道。”</p>

<p>他这一段旅程，都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名字。</p>

<p>他扯起了一丝，模糊的微笑。他知道这世间的一切，可关于自己的事，却一点也不知道。他不知自己的主人是谁，不知自己为什么在那里，又为什么破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p>

<p>“丹兰斯坦。”</p>

<p>半晌，凯特尔说出了一个名字。</p>

<p>“就叫你丹兰斯坦吧。”</p>

<p>那一瞬间，这个年幼的少年竟然没有一丝的稚气。</p>

<p>当时的他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想到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启示，无从得知。</p>

<p>那少年年轻的身姿，和某个不曾见过的人交叠在一起。那是一个，不曾在他记忆中出现过的人。</p>

<p>“听起来还不错嘛。”</p>

<p>那时他还没有想到，日后会经常见到那少年。凯特尔自小孤独，生为皇子，成为皇帝，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对他来说，不管是战场还是皇宫，就算是在女人面前，那也只是凯特尔的所在之处罢了。道德观念，善恶之分，对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或许是这一点，让凯特尔觉得更舒服吧。</p>

<p>总之凯特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享受了一切，并尽情地嘲弄着这一切。</p>

<p>他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当然也没觉得那是什么好事，他仅仅是知道有那么一回事罢了。</p>

<p>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凯特尔有了一个女儿。</p>

<p>“你怎么，偏偏选这种时候来？”</p>

<p>迎接他的年幼少女满嘴嘟囔。</p>

<p>凯特尔的女儿，是个名叫亚莉莲娜的小女孩，是唯一能够看见隐身中的他的人。</p>

<p>“你在等我吗？”</p>

<p>“你说呢？”</p>

<p>这孩子嘴上虽然说着嫌弃，却还是接受了他。</p>

<p>凯特尔也有这种感觉吗？他总是觉得不管自己找到多少碎片，最终还是会回来。回到这个孩子面前，就像做定期报告似的。</p>

<p>这座宫殿，对他和眼前这个少女而言，是格外特别的。他从这个孩子出生那刻起，就一直看着她长大，他对这孩子的依恋比想象中更深。</p>

<p>“你又去找了？”</p>

<p>“嗯。”</p>

<p>“找的多吗？”</p>

<p>“没有。”</p>

<p>莲娜微微皱了皱眉，一副不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她合起小手，仰头看着他。</p>

<p>她仰望着自己的样子竟然这么好看，这个孩子总能带给他这种陌生的感觉。从这孩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就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长大。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出生，但他真的很好奇，那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小东西，是何时长到这么大的。</p>

<p>莲娜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少女。这与当初，凯特尔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世界始终和自己有一段距离，就连少女与他之间也不例外。那是一段随时可以斩断的距离，但连接他们的那根不起眼的细线还没有断。</p>

<p>“等你找回所有的碎片，就会变成一把完整的剑了吗？”</p>

<p>“应该不会吧。”</p>

<p>虽然现在的丹兰斯坦还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碎的，但有一点他能确定。</p>

<p>“我作为剑的生涯，已经结束了。”</p>

<p>剑碎了，这里面有很多的含义。尤其是拥有特别力量的剑破碎，必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存在。最近他总是觉得，也许他是自己选择断裂开的，因为不想侍奉其他的主人。</p>

<p>那是他对前主人的心意。</p>

<p>“断裂的剑再生，只能是为了尽自己未完的使命。”</p>

<p>但他可以断言，他是没有那种使命的。如果有的话，当初就不会破碎了。</p>

<p>观察着他的莲娜，脸色却陡然严肃起来了。</p>

<p>“伤心吗？”</p>

<p>“没有。”</p>

<p>这应该叫伤心吗？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p>

<p>“我没有伤心，因为我作为剑的记忆已经没有了。”</p>

<p>其实让他为难的是，这些崭新的记忆。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记忆。这些记忆一点一点地积累，渐渐生出了能称作情感的东西。</p>

<p>“只是……”</p>

<p>“我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还活</p><!-- <p style="font-weight: 400;color:#721f27;">（本章未完）</p> --><p>着。”</p>

<p>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疑问。</p>

<p>碎剑是不应该还有灵魂的。经历了光阴的变迁，走遍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没有任何一把剑是像他这样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只是疑惑为何自己如此奇特。如果有人刻意为之，是为什么呢？疑问在他脑海中徘徊。</p>

<p>大概是不习惯这种沉重的气氛，莲娜努力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p>

<p>“为了见我？”</p>

<p>“就为了这种事？”</p>

<p>“切。”</p>

<p>皱起笑脸的莲娜，让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有人愿意倾听他的故事，这种感觉比想象中的要美好得多。</p>

<p>“继续活下去……”</p>

<p>莲娜用鲜红的眼睛注视着他。</p>

<p>那个被他救活的那个人，也有着这样一双眼睛。可这双眼睛，好像更清澈。</p>

<p>“继续这样活下去，总有一天会知道吧。”</p>

<p>“知道什么？”</p>

<p>“我为什么，会在那里睁开眼睛。”</p>

<p>找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在那个地方醒过来。他曾经回到过那个地方。</p>

<p>可那个地方已经变了，变成了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地方。不知是因为时间流逝，还是因为有人去过，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重要的是，那里再也找不到自己曾被吞噬的那片黑暗了。</p>

<p>“只要你努力去找，迟早会找到吧？”</p>

<p>女孩儿眼睛清澈，语言也像他的眼睛那样纯粹。</p>

<p>“问题是，你能承受得了吗？”</p>

<p>女孩儿忧虑的眼神，莫名令他咬紧了牙关。</p>

<p>“不管真相是什么……”</p>

<p>对，不管那是什么。</p>

<p>“已经是过去的事了。”</p>

<p>他是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的，只是因为混迹在人类之中太长时间了吗？他不得而知。</p>

<p>但重要的是，那只飞向他的蝴蝶并不是虚幻的梦境。或许，他真正想要寻找的，是把那只蝴蝶送到他眼前的人吧。</p>

<p>让他从此动起来的那个，不知是谁的人。</p>

<p>不要忘记。</p>

<p>不要消失。</p>

<p>要记起来才行。</p>

<p>偶尔，他也想过，就这样结束这一切。可是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回声一样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每每都能唤起他消弱的意志。让他再次燃起，找出那个声音的信念，不管结局如何。</p>

<p>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抬头却见莲娜正一脸哭相地看着他。</p>

<p>“你的表情，怎么这样？”</p>

<p>“没什么。”</p>

<p>没什么，这哪里是没什么的表情。</p>

<p>“觉得我可怜？”</p>

<p>“你才不可怜！”</p>

<p>可是她的眼神，明明是那样的。</p>

<p>那种感情大概是同情，或者叫做怜悯吧。从她的视线里，他能看到类似这种情感的东西。</p>

<p>不知是在想什么，小莲娜从床上蹦下来，径直朝他走来。莲娜走到倚在窗边的他面前，伸出了双臂。用自己的那双小手握住了比自己大了好多的，他的大手，莲娜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p>

<p>他突然觉得，那个视线真的好美。</p>

<p>“我在这里等着你。”</p>

<p>莲娜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p>

<p>“不管你游荡到哪里，我都在这里等着你。”</p>

<p>这孩子明明之前还说他到处乱跑，到现在却说这种话。可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他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席卷着，他无法说明。</p>

<p>是他面前的这个孩子，唤起了他的这种情感。</p>

<p>“所以一定要回来呀，就像现在这样。”</p>

<p>少女轻轻地笑了。</p>

<p>一如往常。“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