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二章

阿斯帕尔和杰佛做的午餐精致到不像是在野外做出来的，而是从餐厅里端出来的。

饱餐一顿的米菈喝著饭后的热茶，叹了一口气，表情犹如隐居的长老般沉稳。

「该怎么说呢～这边啊～感觉超级舒适的耶～明明是地下城的说～」

杰佛躺在地上嘟哝。

「这么说来，这里是地下城呢。」

「嗯，就是说啊。该怎么说，这里怎么会这么舒服啊——」

听到杰佛的话，芙丽嘉跟阿斯帕尔重新意识到这里是地下城，内心浮现疑问。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米菈也不明白这个地方的存在意义。

「好了，既然事情办完了，就打道回府吧。」

米菈把茶喝完，和躺在地上的杰佛相反，起身说出这句话。

达成了来古代神殿的目的——确认索尔霍尔在不在这里。结果他本人不在，取而代之得到了能得知他去向的资料。在这里久留无用，米菈立刻准备回程。

「嗯，就这样吧。就算再怎么安全，这里也是地下城的最底层。」

艾梅拉整理完餐具重新把剑系在腰上。

「好～」

「说得也是，我们走吧。」

「嘿咻！」

艾梅拉这么说，其他成员也跟著起身，边确认武器边扭动身体，轻轻舒展僵硬的身躯。塔克特也迅速站起来，马上占好米菈身旁的位子。

接著米菈等人离开白色巨城，走向通往上层的阶梯。和来的时候相同，结晶光芒照耀的第六层十分明亮，能将整座空间一览无遗。

「嗯，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杰佛这么说停下脚步，看著湖的方向。有如在岩盘上挖起一匙般的圆型湖泊中，结晶的光线与湖中反射的光芒闪闪发亮。

「你是不是看错啦？这里没有魔物，就连无聊的冒险者也不会没事跑来这里。」

阿斯帕尔望著湖说。实际上若是只有余光瞥到湖面摇曳的光芒，的确有可能看错。

然而，姑且不论个性，杰佛是斥候系职业。既然他说有东西，就必须保有最基础的戒心。

「嗯，杰佛说得对，有什么东西。」

听到杰佛的话，米菈以《生物感应》探索湖泊周边。这时，湖中确实传来反应；不过光凭反应无法判别究竟是什么，顶多只知道位置及大小。

米菈警戒地将塔克特藏在身后，盯著湖泊。

「喂喂喂，你说这里到底会有什么啊？」

「会有什么？这里又没有魔物！」

阿斯帕尔取下挂在背上的大槌紧握在手中，艾梅拉也拔剑转向湖泊摆出架式。

就在这个时候，湖面开始不自然地摇荡，艾梅拉等人也因为异样的气氛而更加紧张。那如果具有恶意，就不能掉以轻心。就在阿斯帕尔和艾梅拉为了确认，朝湖畔踏出一步时——

「啥！」

伴随类似噪音的轰响，湖面扬起巨大的水柱。随后一道漆黑的影子从随机反射结晶光芒的水柱中飞了出来。

黑影笔直飞来，在一行人面前降落。

「这家伙……怎么回事……」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突如其来现身的黑影让阿斯帕尔与艾梅拉惊呼。

它浑身漆黑，有著类似人类的躯体及无机物般的体表，扭曲膨胀的双臂前方是四只手指与发出乌黑光泽的利爪。它的脸如能面具一般平坦而没有鼻子，唯有诡异扭曲的眼睛和嘴巴。最大的特徵是头上的两根犄角，以及背后宛如蝙蝠的翅膀。

它酷似十年前使世界陷入混沌的存在。

「骗人……为什么恶魔会……」

「应该在十年前就被歼灭了才对啊……」

杰佛的眼神染上惊愕，如此喃喃自语。芙丽嘉也瞪大眼凝视正面的黑色异种生物。

「怎么回事，恶魔为何在此？」

米菈立刻召唤神圣骑士命其护卫塔克特，瞪著恶魔说了声「汝去躲在城里。」推了塔克特的背一把。

或许是感觉到周围紧绷的气氛，塔克特微微点头跟神圣骑士跑回城堡。

恶魔。与人类处于绝对敌对的存在。十年前发生的三神国防卫战就是恶魔率领的魔族大军和人类赌上存亡的大战。原以为结果是人类获胜，恶魔毁灭；然而现在，那个恶魔无庸置疑就在眼前。

短短一瞬间，米菈的脑中浮现在城内找到的女性背后的刻印。这个恶魔跟那有关吗？不过，由于刻印的详情尚未明朗，因此没有证明其关系性的方法。

恶魔和大多数魔物不同，乃是特殊的存在。因此游戏时代中除了主线剧情的三神国任务之外不会遇到。

「竟能在此撞见人类，真是侥幸。正巧能来血祭。」

宛如在水中说话般模糊低沉的声音从眼前传来的同时，恶魔手中出现一柄巨大的镰刀。

暴露在明显的敌意之下，艾梅拉与阿斯帕尔的表情都跟著扭曲。

「可恶，它果然想动手喔！」

尽管焦躁，杰佛仍拔出小刀压低姿势。在展现戒心摆好架式的艾梅拉与阿斯帕尔后方，芙丽嘉早已开始准备发动魔术。

在众人匆忙进入战斗状态时，米菈注视著恶魔。恶魔在古代神殿第六层出现，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调查第一次见到的敌人也是玩家习惯成自然的基本行动之一。

「嗯……伯爵三席吗。如何啊汝等，能和这家伙打吗？」

游戏时代，等级最低的男爵三席强度和刚登上高等的玩家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的恶魔是从下而上男爵、子爵、伯爵中，名列第三的伯爵。若是强度基准没变，就至少需要六名高等冒险者才能对付。

「伯爵位吗……」

阿斯帕尔曾经亲眼看过与自己对峙的敌人——恶魔。刚当上冒险者时，黑云曾垄罩天空，恶魔群从中倾巢而出。那一幕至今依然记忆犹新，遭到蹂躏的冒险者中也包含自己尊敬的前辈们，自己究竟有没有比他们还强？

阿斯帕尔想到这里，甩了甩头拋下这个问题。反正不论如何都无路可逃。

「应该没办法势均力敌，起码必须做好牺牲的觉悟。」

紧盯著恶魔面露沉痛的表情回答，阿斯帕尔忽然想起一扫袭击城镇恶魔的英雄们，以及他们轻而易举行使超越凡人力量的背影。

「嗯，这样吗。」

米菈交互看著阿斯帕尔与艾梅拉因不甘而扭曲的表情。从他们的模样看来，得知这个对手对绯红钟琴的四人而言过于严峻。

（来到这个世界，老朽还没用过全力啊……）

游戏时代，最高曾有打倒公爵三席的经验；然而那是在游戏时代装备与药品齐全的时候。如今不安要素除了化为现实的感觉之外，还有将一部分装备交给克雷欧斯的隐忧。

不安堆积如山，他在成为现实的这个世界战斗的经验尚浅，更还没做好赌命战斗的觉悟。米菈原本想慢慢习惯这个世界、慢慢摸索自己究竟能发挥多少实力，以及身体究竟能做出什么反应。

如今，米菈有的是在游戏（游玩）中培养的经验、技术及知识。若是单凭这些要素判断，对九贤者来说眼前的恶魔并不足为惧。

「汝等退后，老朽来对付它。」

米菈以低沉的嗓音用力说道，向前一步走到摆好架式的两人前。

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艾梅拉等人无疑是群好人。只要照常发挥，就能保护这些同伴。米菈奋力如此期望下定决心。

「可是对方是恶魔啊！我知道米菈很强……可是！」

「没错。召唤那个叫做阿尔菲娜的剑士也要花时间吧？我们至少得争取那段时间才行！」

艾梅拉倒抽一口气，阿斯帕尔则是用力握紧大槌，对跟恶魔对峙的米菈说；可是米菈头也不回，说了声「看来没有那种时间了！」在正面召唤黑骑士。随后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弹开的空气有如涟漪般扩散，冲击波震撼四周。

黑骑士剎那间在米菈眼前出现，大剑疾刺拦阻恶魔巨大镰刀的轨迹，将破坏力完全挡下。

「这家伙是……！」

目睹这一幕，冷汗滴下阿斯帕尔的额头。来不及反应的艾梅拉则是使尽全力才晚了一步将剑转向敌人。而这一击也让两人理解恶魔这种存在的实力。

「汝等退下！」

米菈再次劝告绯红钟琴的成员。

「可是，这样的话……」

不只艾梅拉，阿斯帕尔也难以接受自己这些大人将战斗交给还是少女的米菈。不过，两人从刚才那一击领悟敌人并非自己得以抗衡的存在，就算成为诱饵让大伙逃跑也撑不到一分钟。

「你们两个，我们撤回城里吧！」

「就是说啊，这样比较好！」

声音从举棋不定的艾梅拉与阿斯帕尔背后传来。两人回过头，看到芙丽嘉与杰佛脸上浮现类似焦躁的神情，比手画脚送来撤退的信号。

就在艾梅拉与阿斯帕尔正想开口时——

「我们在附近米菈使不出全力！」

芙丽嘉这么喊道。她看见米菈身上溢出的强大魔力盖过如幽鬼般伫立的恶魔身上涌出的魔力。

听到芙丽嘉的话，两人再次回头。米菈不发一语，瞥了两人一眼浮现毫不畏惧的浅浅微笑点头。

那娇小却巨大无比的背影让两人发觉芙丽嘉说得对。

「抱歉小妹妹，交给你了！」

「米菈，打不赢的话就马上退后，我会想办法撑住的！」

如此托付完意志，两人和芙丽嘉及杰佛会合，朝城堡跑去。阿斯帕尔再次回过头，看到过去英雄的背影和少女米菈娇小背影重叠的幻影。

「不会吧。」

阿斯帕尔这么喃喃自语，心想自己只是被气氛冲昏头罢了甩了甩脑袋。

「尽管挣扎吧。无论如何，你们都逃不过吾的掌心，人类。」

发出诡异笑声的恶魔用力推开与自己刀刃互锁的猎物，金属音霎时尖声作响，接著它瞥了黑骑士一眼向后一跃。纵使没有使出全力，但它似乎认同能轻易接下使力一击的黑骑士是称职的对手。

「强者啊，先从打招呼开始吧。吾乃沃尔弗德•班恩。华纳雷斯的狩魂骑士，阶级乃伯爵三席。」

严肃的恶魔凝视著正在测量敌我距离的米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在恶魔中持有爵位的沃尔弗德具备贵族的骄傲。话虽如此，恶魔的骄傲对人类而言便是残酷，因此人类无从理解。

「老朽是米菈。如汝所见乃是召唤术士。」

米菈以眼神示意黑骑士，正面对著沃尔弗德回礼。

「呵呵呵，召唤术士吗？那么只要砍倒那个骑士就结束了。」

话语甫落，沃尔弗德一蹬地面纵身跃起，朝黑骑士使尽浑身之力挥下乘上重力加速度与体重的一击。顷刻，除了沉重的金属音外，还响起某种物体碎裂的声响。

那是地面凹陷的声音。黑骑士高举大剑挡下巨镰，脚底却承受不了强烈的一击而碎裂。

沃尔弗德没有错失黑骑士失去重心的破绽。

几乎在双脚著地的同时，它回转半圈身体，利用离心力横斩大镰刀。镰刃发出呼啸声刺进失去重心的黑骑士侧腹，恶魔的怪力转换为冲击力，轻而易举地将黑骑士击飞。

「这下保护公主的骑士就没了！」

以猛烈的离心力转了一圈，恶魔立刻回头。沃尔弗德的表情因愉悦扭曲，镰刀如行刑人般朝少女劈下。

然而黑色利刃却插进没有生命的岩盘。短短几瞬前还在眼前的少女竟只剩下幻影，从沃尔弗德的视野中消失无踪。

「在哪……！」

【仙术•天：练冲】

恶魔转头的短短一剎那，米菈钻进它怀里以仙术重击，一波接著一波凝聚的冲击波有如惊滔骇浪冲撞完全掉以轻心的沃尔弗德腹部。

（嗯……马马虎虎吶。）

表情扭曲的沃尔弗德伴随激烈的破碎声高高飞上空中。

米菈紧盯著恶魔，像是在确认手感一般反刍刚才的一连串动作，轻轻握起拳头。他以拳头实际体会到，战斗的感觉几乎毫无差别。

虽然攻击距离稍有不同，但只要多跨半步就好，身体变小也容易躲进阴影处。米菈藉由这一次接触做出这些分析。

他最担心的要素在于由假想成为现实造成的物理差异。比如说空气阻力与逻辑无法计算的空间变化等；不过这些都不至于影响米菈的动作。

更重要的是，或许是因为具有清晰的五官，自己能以全身感觉到气息与空气流向，让直觉更敏锐地做出反应。

米菈实力最基础的根源在于藉由自身累积的经验与能力，将所学的各式各样技术融会贯通化为自己的力量。

形成这份实力的原因没有别的，正是Ark Earth Online本身。

写实到超乎常识的游戏世界，同时也是在网路游戏中不可能出现，受到玩家技巧左右的世界。

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具有格斗经验与剑道段位的人不论是面对中级魔物还是敌方玩家，都能以肉身击倒对方。于是想要变强不能只仰赖系统方面，更必须磨练现实中的技巧。

实际上，也有在游戏内以拳头与魔物搏斗的强者，名为拳王小次郎的玩家曾经以素人之姿夺得全国空手道大赛奖牌，只可惜因为肉体输给排名更高的选手。

为此，能以仙术士进行近身搏斗的米菈单就技术面而言，也抵达了世界通用的领域。

没错，通用。只要和过去一样发挥实力，就足以和恶魔对抗。

米菈重复了几次深呼吸，切换意识。想起游戏时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重叠。

「你做了什么！」

在空中扭身落地的沃尔弗德瞪著米菈气愤地怒吼。

「不过是轻轻摸了汝一下。别那么生气，娃儿。」

米菈感觉到心态正在变回邓不利夫时的自己，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他十分熟悉这份舒适的紧张感。

「别得意忘形了，臭丫头！」

沃尔弗德看到米菈露出无惧的笑容怒上眉梢，随后手中的大镰刀如同呼应怒气一般喷出红莲烈焰。

沃尔弗德高举巨镰向前冲刺，加上体重与速度的火焰利刃伴随诡异的轰响出招。

米菈仅以步法躲过这一击，摇曳的火焰立刻改变轨道，再次袭来。

然而这次追击再度被幻影吞没，沃尔弗德随著同时响起的冲击声在地上滑行。

在默默瞪著自己的恶魔面前，米菈笔直看了回去微微扬起嘴角。

「老朽向汝道谢。多亏汝，看来老朽能找回手感吶。」

沃尔弗德以波涛汹涌的暴力进逼，米菈在幻影间交错迎击。或许是因为紧张，交战之初米菈的动作常会太大，并采取过剩的回避距离；但这在一再交手的同时逐渐最佳化。

具有身体习以为常的技术，以及受到经验背书的确切实力。米菈找回自己的战斗方式，在千钧一发之际目送巨镰擦身而过，顺势一拳灌进沃尔弗德的破绽。

「可恶，耍小聪明！」

被轻轻攻击了好几次，终于忍无可忍的沃尔弗德怒不可遏。居然会被比自己还要娇小、幼小的对手玩弄。身为优等物种魔鬼的贵族，被劣等的人类在一对一的状况下压制，使沃尔弗德的自负开始碎裂。

米菈轻而易举地躲过使尽浑身力道呼啸而过的一击。

钻过喷发红莲烈火刺进地面的镰刃后立刻转守为攻，趁势绕到恶魔背后，一脚踢进受到恶魔黑色表皮保护的膝盖后方。紧接著，米菈趁沃尔弗德失去重心时跑上它疏于防守的背部，用右手握住长了角的头。

【仙术•地：红莲一握】

米菈集中意识，掌心霎时红光闪耀，产生具有指向性的爆炎，以摧毁沃尔弗德的头部的威力引爆。

「嘎啊啊————！」

被弹飞在地上翻滚的沃尔弗德按著烧伤的头部起身，它的双眼终于染上疯狂的怒火。

「嗯……不用法术果然伤不了吗。」

米菈一再殴打恶魔身体的拳头被可形容为强韧甲壳的体表阻挡，几乎毫无效果。不仅如此，拳头还有些发红刺痛；但这也是当然的。他把强化近身搏斗用的装备交给了克雷欧斯，如今米菈本身的肉体能力与一般术士大同小异。

仙术大多受到肌力数值影响。现在米菈虽以魔力弥补，肌力太低还是难免为攻击力不足苦恼。

仙术士战斗风格的精随原本在于打击与仙术的配合。米菈正是为此学习武术并勤加修练；然而现在通常的打击却不起作用。

【仙术奥义：真眼】

取回邓不利夫时的感觉，米菈轻轻闭上眼睛。双眸缓缓张开时，瞳孔变成比天空还要清澈的苍蓝。

仙术的奥义，真眼。发动中不仅会给予所有能力加成，还能强化仙术的效果，更是自己的看家本领之一。

米菈向上飙升的魔力传进在城堡里旁观的芙丽嘉眼中。她不禁被震撼到一屁股跌坐在地，意识差点被从未感觉过的庞大魔力洪流吞没。

「芙丽嘉，怎么了？」

艾梅拉朝突然跌倒的芙丽嘉伸手问道。

「米菈的感觉变了。变得更强……更深……」

芙丽嘉看著米菈所在的位置，摇摇晃晃地起身。和平常的米菈不同的那句话，使所有人静静吞下一口口水。

米菈与恶魔的战斗越演越烈。沃尔弗德尽管怒气冲天仍没有丧失理智，双手缠绕黑色烈焰以火焰巨镰发动波状攻势。

它劈下镰刀，待米菈躲过再发射黑炎追击。

米菈为了对抗黑色火焰发动【仙术•地：风缠】，以缠绕强风的双手弹开黑炎直接钻进恶魔怀里在它侧腹印下一掌。下一剎那，缠绕的风解放力量，真空与旋风的乱流化作狂风暴雨将沃尔弗德的身体击退好几步。

「哼嗯！」

然而沃尔弗德不以为意，向前大跨一步由下而上疾挑挥下的镰刀。风的一击也无法干扰它的行动，锐利划破风声的火焰在旋即抽身的米菈面前一闪。下一秒，动作尚未结束沃尔弗德又刺出右手，以黑色火炎追击。

「喔喔！挺能干的嘛，娃儿！」

米菈双手交叉用风接下全部攻击，以苍蓝透彻的真眼看著沃尔弗德。

「臭丫头，你又想愚弄吾吗！」

沃尔弗德发出怒吼朝后方飞去。它的魔力急速高涨，与魔力成比例膨胀的漆黑烈焰缠绕全身，猛然喷上天花板。

「吾不留你全尸，就在这里将你烧到尸骨无存！」

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收束，包裹恶魔全身。下一刻化身为漆黑太阳的沃尔弗德发出比身上火焰还要激烈的咆哮，犹如炮弹般飞来。

「你就腐朽死去吧！」

巨镰气势倍增，缠绕黑炎发出昏暗的光辉。米菈则是以真眼清楚看见高举镰刀，踩碎岩盘以炮弹般速度逼近的恶魔。

「休想！」

米菈施展《练冲》的同时，以【仙术步法：缩地】剎那间拉近与沃尔弗德的距离。

晚了半拍袭来的重重冲击波剥除一小部分漆黑烈焰，稍微抵销了沃尔弗德的力道。这个破绽对米菈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什……！？」

在极近距离更加重叠的《练冲》使沃尔弗德被高高打上半空，黑色火焰随著翻飞的身体飞散。然而它尽管浮现痛苦的表情，却还是拍动翅膀紧急剎车。伤害本身似乎不大。沃尔弗德只攻不守的战斗风格或许来自于它对自身防御力的信心。实际上，它的体表确实具有与自信相符的强度。

「臭丫头……你要瞧不起人到什么时候！」

就算她的攻击几乎不起效用，被人类小孩恣意玩弄不可能平心静气。

沃尔弗德咬牙切齿瞪著地面，视线前方的光景却让它瞬间缩起身体。

【仙术步法：空阔步】

米菈以跑上楼梯的脚步逼近恶魔眼前。

「可恨啊！」

沃尔弗德来不及举起镰刀，只好用手敲击镰刀的握柄，直接使刀刃向上一弹，以最短距离横扫。米菈一跃遥遥越过它的头顶，看著这迫于无奈的一击，以倒立的姿势把手放在沃尔弗德头上。

裙襬轻盈地飘起，从大腿露到腹部，但米菈丝毫不放在心上，将意识集中于掌心。

「这样又如何吶？」

【仙术•地：烈冲一握】

法术发动的同时，米菈掌心产生的冲击波化为无从抵抗的巨浪轰进沃尔弗德的头顶。暴力至极的洪流打飞无法留在空中的沃尔弗德，将它的身体重重摔上地面。

岩盘碎裂的声音响彻四周，米菈晚一拍在地面降落。双眼紧盯爬出瓦砾堆的黑色恶魔。

「居然有此等程度的人类。」

即便接下两发近距离高威力系的仙术，恶魔似乎也没有受到像样的伤害。它的韧性在任何人眼中都脱离常轨。

（居然有这么硬的恶魔吶。）

然而，米菈不以为意继续盯著恶魔。

「可是没用！毫无感觉！这点程度的攻击对吾千锤百炼的肉体无效！」

沃尔弗德像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意志般大吼。仙术本身的伤害有效，却不足以让沃尔弗德感受到生命威胁。

「这场交手不赖，不过差不多该结束了。」

【秘匿仙术：魔眼解禁】

米菈心怀感激地说，解放了特别的力量。

米菈的右眼染成黑色，唯有瞳孔幻化为金色。这只异色眼令人幻想在魔鬼诞生的漆黑夜晚，于夜空中闪耀的凶月。

被这只右眼一瞪，沃尔弗德光从视线就感受到被射穿似地峻烈恐惧，下意识地对米菈散发的高等气息颤抖。

「你这狂妄的人类啊啊啊！」

沃尔弗德高声咆哮，将全部漆黑火焰集中于巨镰高举向天；然而下一瞬间，大镰刀却从它手中滑落，沃尔弗德这才察觉到身体的异变。

（这是……唔……麻痹吗！？放肆，放肆！！）

【仙瞳术：痹命之魔视】

这是麻痹遭受魔眼注视之人，更会从内部破坏麻痹对象的最高级仙术。发动条件是在一定时间内不停看著对方，米菈保持距离正是为了维持视野宽广。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愧是恶魔，看来无法维持多久吶。」

手指、手臂、肩膀，沃尔弗德渐渐从麻痹中解放。恶魔总体而言对异常状态抗性都不低，纵使如此依然中了麻痹，纯粹仰赖米菈庞大的魔力所致。

当然，米菈对此心知肚明。

他纯粹是希望能有一点蓄力的时间罢了。

在一次次交手中打飞沃尔弗德，压制对方的米菈也难以突破它坚硬的防御。想凭一己之力打碎那个装甲太过耗精费时。

「不过，已经结束了。」

米菈这么说的瞬间，沃尔弗德感到背后出现的恐怖气息绷紧全身，反射性地试图转身；但它的麻痹还没解除。沃尔弗德怨恨地咬牙，下一刻对突然从胸口刺出的漆黑利刃瞪大双眼。

「恶……喔喔……怎么……可能……」

紧咬口中喷出的黑血，反抗麻痹向后看的沃尔弗德表情染上惊愕的神色。

眼前是应该在战斗一开始就排除的黑骑士红光摇曳的双眼。

米菈用拳头无法给予有效的一击，但黑骑士的攻击却具有遥遥凌驾于拳头的锐利度。即便如此，由于沃尔弗德的身体依然坚固无比，需要蓄力才能贯穿它的防御，为此才使用了麻痹。

「为什……么……这家伙……什么时候……」

「老朽的黑骑士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杀掉。」

悠然走上前的米菈每一步都在地面上刻下不容动摇的胜利。

「没想到……会如此……败……北啊……」

「一开始就说过了。老朽是召唤术士。」

「说得……也是……」

米菈站在沃尔弗德正面，以真眼与魔眼看著它。沃尔弗德正眼回望其双眸，淡淡露出微笑。它的表情透漏出与真正的强者战斗，败北后接受现状而表达的敬意。

黑骑士拔出大剑，斜举在空中。

「……漂亮……」

沃尔弗德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黑骑士砍下恶魔的首级。黑血沿著剑尖飞散半空，在地面上留下不会消失的黑色繁星。

漆黑肢体无力地向前趴倒在地，沃尔弗德一脸满足仰望天空的头则是靠在一旁。

第二卷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