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第二章魔术师的觉悟

瑟莉卡·艾薇特大竞技场的正中央，如今被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森林占据。

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大海上，弥漫着薄雾和浓郁的植物气味。

起伏剧烈的地形，让这片森林看起来宛如树海。

此外，赛场中央和东西两端，各有一条由魔力之光画成的线，只见赛场上同时有三条线存在。

「老、老师……这次比赛的规则是什么呢？」

从观众席俯瞰赛场的鲁米亚询问葛伦。

「啊啊，这是很少见的防卫线攻防战。」

葛伦在胸前盘起手臂回答：

「首先，两支队伍分为攻守两方，分别在东西两侧布阵。东西两侧不是各有一条用光画出来的线吗？那两条线就是两支队伍的防卫线。简单地说，只要攻击方的任何一名选手突破防守方的防卫线，就能获得一分。双方进入恢复时间自行疗伤后，接着攻守互换，比赛重新开始。双方完成一次攻守互换便算是完整的一回合，接着重复。进行完十二回合后，由得分较高的队伍获得胜利。」

「两队当然也可以无视攻守身份，直接攻击对方的选手。此外，防卫线攻防战还有一项特别的规则，即便主巫师失去战斗能力，也不会当场宣布比赛结束。」

伊芙接在葛伦之后补充说明道。

「啊……因为有安排恢复时间的关系吗？」

「没错。只要主巫师在恢复时间内能从无法战斗的状态恢复，有能力再度行动的话，比赛就会继续进行。相对的，若主巫师无法恢复，比赛便宣告结束。如果失去战斗能力的是副巫师，则只有该名选手必须『退场』，不影响比赛进行。」

「好严苛的比赛规则喔……」

「是啊。毕竟这个规则在制定时，参考了魔术师刚在战场崭露头角的年代所造成的影响。」

鲁米亚忐忑不安地喃喃说道后，葛伦继续补充。

「那个年代的魔术师十分稀少，所以只要让敌方的魔术师突破防卫线，就算突破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国家就只能等着被灭国了。因此才会制定出这样的规则。」

「……！」

鲁米亚又再一次对魔术本身的潜在危险感到不安。

「西丝蒂，会不会有问题呢……如果照这规则……也有可能存在让主巫师伤重到无法在恢复时间内重新振作的战术吧……？」

「或许吧。」

伊芙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座竞技场基本上设有加护结界，凡是经过登录的选手，在比赛途中不管受到任何伤害，都会在致死前停止受伤。即便如此，有时还是难免会出现死者，也有人从此无法卷土重来，魔术祭典就是这么危险的比赛。」

「…………」

「不过那种情况只是极端罕见的例子。毕竟比赛设有恢复时间，除非是累积太多恢复次数达到治愈限界，不然都会在下一个回合复活。如果把战力过度集中在攻击主巫师上，只会给其他选手得分的机会，把自己逼入绝境。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场比赛中执着于毁灭主巫师，绝非明智之举。」

「哎，无论如何，我们也只能相信白猫了。」

「嗯。西丝蒂娜一定可以的。」

梨洁儿也轻轻点头附和葛伦。

这时——

「没错！不管敌人使出什么手段，西丝蒂娜一定可以轻松拿下胜利的啦！」

「西丝蒂娜可是连本大小姐也予以认可的一生劲敌呢，这种程度的考验当然难不倒她了！」

「嗯……我一直很想说，温蒂你也太一厢情愿了吧……」

「你安静，泰瑞莎！」

「不过……我有种西丝蒂娜一定会不负所托的预感。」

「嗯、嗯……我只希望大家不要受伤就好了……」

卡修、温蒂、泰瑞莎、瑟西鲁、琳恩等霸占了后方的选手相关人士席的局外人，也七嘴八舌地起哄。

「真是的……明明我们的周边已经弥漫着浓浓烟硝味，这群家伙还这么无忧无虑……」

「没关系啦，老师。我和梨洁儿会负责保护好你的学生。严格说来，这也算是我们的任务。对吧？梨洁儿。」

「嗯。没问题。」

听到艾尔莎和梨洁儿做出的保证，葛伦露出傻眼的表情瞥了学生们一眼，再度低头看下方的树海赛场。

选择在西侧布阵的西丝蒂娜，正明快地向队友们下达指令。

想必是在进行赛前的最终作战会议吧。

（……是啊……我们……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她了……）

葛伦如此心想，默默地关注着自己的学生兼爱徒的一举一动。

——同一时刻。

在四周被浓密的森林环绕，绽放出蓝色光芒的西侧防卫线一带。

「第一回合前半……首先由我们西侧阵营担任防守方。我们该怎么防守呢？」

莉婕提出疑问后，西丝蒂娜沉思了半晌说道：

「可以的话，我想先探探日轮之国的虚实……毕竟他们不可能在前一场比赛就掀开所有底牌……雷文，结果如何？可以设置结界吗？」

「嗯，可以设置保护防卫线的断绝结界。」

雷文一派轻松地回答西丝蒂娜的问题。

「只不过，整体而言，这次的赛场设计非常容易让魔力分散。就算设置了结界，充其量也只能发挥稍微牵制的效果。除非对手很无能，否则应该很容易就会被破坏和突破了。我认为不该把守护防卫线的工作丢给结界。」

「嗯，我明白了……既然结界不可靠，那就不适合执行让所有人出去火力侦察的战术，否则就太有勇无谋了。」

西丝蒂娜在脑海里勾勒赛场的地形。

「如果用地形和面积划分，这块战场大致可以分成中央、右翼、左翼三个区域……那么，我们就采三人一组一战术单位的方式，各自负责一块战斗区域吧。然后安排一名游击手在最后面压阵，做为最终防卫线的防守员兼总司令塔。」

「……这样的调度很合理。尽管是困难的编成，不过现在的我们应该有能力做到。毕竟之前在集训时，我们已经做过千百遍的训练了。」

莉婕满意地点头赞同西丝蒂娜的判断。

「现在决定负责在各战域指挥的小组长。中央雷文，右翼莉婕学姐，左翼——基伯尔。」

「嗯，是合理的判断。」

「……遵命。」

「！」

雷文得意地撩起头发，莉婕神情肃穆地点头。

至于基伯尔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意外自己会被提拔为小组长。

「做为魔术师的实力、状况判断力、思考的弹性……我是基于以上条件做出整体判断的……你做得到吗？基伯尔。」

「……哼，那当然了。」

对于西丝蒂娜的确认，基伯尔闷哼一声撇过头去。

「接下来，考虑到个人的专长与队伍平衡……玛莉亚和海恩克尔加入雷文组。」

「好、好的！放心交给我吧！」

「收到。」

「柯莱特和法兰馨加入莉婕学姐组。」

「喔喔喔！我们俩跟莉婕大姐同一队吗!?等着看我们大显神威吧！」

「哦呵呵呵！看来我们这一组应该是最强的了吧!?」

「你们虽然有实力，可惜脑袋有点不灵活，所以你们一定要严格遵守莉婕学姐的指示喔!?最后，吉妮和迦伊尔加入基伯尔组。」

「……是，了解～」

「噢。」

完成分组后，西丝蒂娜停顿了一下，做出最后的宣布：

「至于最终防卫线的护卫，和负责全域索敌的司令塔，则由我来担任。我会利用索敌结界掌握战场的状况，再透过通讯魔术向各个小组长下达指示……大家同意吗？」

所有人都默默地点头赞同西丝蒂娜的安排。

因为他们有信心……这个布阵应该是最强的。

「……好，准备迎战吧。我们一定要赢得胜利！」

「……所以呢？你的作战是什么？佐久夜小姐。」

另一方面。

日轮之国天帝阴阳寮的选手们，也在东侧进行赛前的最终作战会议。

「我要把全队分成三个小组，分头向三大战域进军。」

「问题是，对方肯定也采取类似的布阵吧？我不觉得双方的整体战力相差有那么悬殊。正面攻击没办法在时间结束前拿到分数。」

「没错……所以我会视情况出手。」

佐久夜用柔和的微笑回应时雨的悬念。

「我们先稳稳拿下一分，取得这一回合的主导权吧。」

「佐久夜小姐你要亲自上阵吗？我是不怎么建议啦……」

如此心想的人似乎不只有时雨。

四周的选手们脸上都挂着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佐久夜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不想让她承受太大的负担。

「大家不用为我担心。魔术祭典开始后，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保持得不错。我一定会打赢这场比赛。请大家把力量借给我。」

「好吧，既然佐久夜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如是说的时雨在心中暗忖：「反正，只要苗头不对，我就会使出那一招……连佐久夜小姐都不知道的秘传之术……」

「……比赛时间快到了。准备上场吧，各位！」

就这样——

两只队伍隔着中央的白色魔力线展开布阵。

不久后，在观众的热烈欢呼声中，代表比赛开始的照明弹，被打上瑟莉卡·艾薇特大竞技场的上空——

比赛开打的同时，东西两队不约而同展开行动。

帝国侧采取的，是积极上前线击破敌方选手的攻势防御战术。

以雷文为中心的中央队，以莉婕为中心的右翼队，以基伯尔为中心的左翼队，三支队伍呈平行线布阵，同时向东侧阵营施压。

『雷文！你的队伍移动有点太快了！稍微配合一下两翼的步调！脱节的话会被敌人趁虚而入！』

而独自一人镇守在大后方的西丝蒂娜，透过通讯魔术频繁地下达指示。

「哎，我才不会犯下那种低级的失误……不过，我就照你的意思吧。」

西侧阵营以这样的感觉放慢步调进军，向东侧阵营施压。

「虽然现在攻击权属于东侧阵营，可是战线能离自家的防卫线愈远愈好……最有利的情况就是在敌阵开打！」

随着前线往东侧深入，殿后的西丝蒂娜也慢慢往前移动。

西丝蒂娜时常展开索敌结界，把这片赛场的全域和选手位置的画面投射在脑海中，让自己得以时时掌控。她不敢大意地紧盯着战况的变化。

然后，就在西丝蒂娜的指挥调度下……中央的雷文组和东侧的其中一支队伍终于爆发了冲突——

「哼……就这点程度而已吗？日轮的家伙。」

「唔!?《水灵爆纱》！」

「《雷火清净》！」

「——《急急如律令》！」

日轮之国的三名魔术师——阴阳师向游刃有余的雷文接连唱出咒文。

他们的手射出了强力水柱，上头还缠附着闪电。

这是用水和闪电组合而成的大范围组合攻击。

像这种范围性的压制攻击，光是要如何处理水的部分就是一大难题，想要凭普通的反制咒文全身而退是很困难的。

阴阳师们有信心可以重创雷文，然而——

「原来如此，这回施展的招式就类似我们的同步咏唱的发展系……一个人负责填充火力，一个人负责扣下扳机，透过同步咏唱，让咒文的即兴复合高速成立……真是杰出的一手。只可惜——」

雷文口中念念有词地唱咒后，用手指切开了夹带着雷火喷射而来的激流。

啪沙沙沙！

被切割成两半的激流完全没有发挥破坏力，就这样平白流逝——

「什、什么……!?我们的法术竟然……!?」

「不好意思，我擅自『拆解』了你们的术式。」

雷文彬彬有礼地向对方行了优雅的一礼。

「你们把重点摆在发动速度，在堆叠魔术上却一点都不严谨，要拆解这种招式比拆开三明治还要简单。而且——」

「就是现在！《雷精的紫电》——《去吧》！《再来一发》！」

从后面窜出来的玛莉亚，连唱三发黑魔【休克电流】——

「《红莲的狮子·怀着满腔怒火·使劲嘶吼吧》！」

海恩克尔淡然地施放黑魔【炸裂吐息】。

阴阳师们的行动受到玛莉亚牵制，面对海恩克尔的高威力黑魔【炸裂吐息】几乎束手无策。

「呜——!?」

惊慌失措的他们被迫逃离攻击范围。

——炸裂声。

中央的森林冒出惊人的爆炸与火柱。

「呜……打头阵的那个叫雷文的男子……怎么会这么强……!?」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魔导大国·阿尔扎诺帝国的魔术师吗……!?」

「我们的术式通通被他轻松化解了！」

雷文威风凛凛地站在大火燃烧的森林里，一直苦攻不下的阴阳师们，露出惊愕的眼神注视着他。

「呼——」

雷文一脸得意地挥了一下手臂后，四周的火势瞬间熄灭。这个信手拈来的雕虫小技，更是让三名阴阳师吓得颤抖。

「没想到雷文学长其实还挺厉害的耶！」

玛莉亚精力充沛地向雷文攀谈。

「虽然西丝蒂娜学姐光芒毕露，导致雷文学长之前没什么存在感！不过现在我开始对你产生敬意了！」

「呜……你还真是心直口快啊……」

口无遮拦的玛莉亚没有恶意，可是雷文听得脸都绿了。

「……接下来呢？雷文。」

沉默寡言的海恩克尔喃喃地请求下一步指示。

「唔，照这战况看来……深入敌阵是大忌。我们暂时先以这一带做为活动据点吧。杀到太前面，只怕会遭到左右夹击。」

做为前线指挥官，雷文的表现也非常优秀。

由雷文率领的中央队，发挥了卓越的稳定感——

另一方面，右翼的战况——

「《太乙神教·奇门遁甲·六壬神课》！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

莉婕以细剑迎战提刀劈砍的阴阳师少女。

包覆住莉婕身体的是黑魔【急速飘游】的风压，在风的辅助下，莉婕的动作变得迅疾如风，频频化解阴阳师少女的连续攻击。

转瞬即逝的刀光剑影，断续响起的金属碰撞声。

霎那，莉婕在诱敌般地往后跳开——

阴阳师少女高举手上的刀，试图拉近距离乘胜追击，然而——

「——!?」

少女似乎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停下脚步。

就在那个瞬间——

喀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在少女鼻尖前，地面突然刺出无数的冰柱。

黑魔【地面冻结】。

如果少女没及时踩住刹车的话，她现在已经身受重伤了。

「哎呀呀……这招也被你『看破』了吗？」

莉婕咻咻作响地挥舞细剑。剑身缠附着冷气。

「那个叫【式占】的术法可以预测到我的下一步……还真是棘手呢。」

仔细一瞧，阴阳师少女的头上有一块不断旋转的八角形奇特木板。

「呜，难缠的是你吧……在近身战的时候插入魔术的技巧，也太炉火纯青了……你到底是何时唱咒的……!?我从来没见识过这种战斗方式！」

莉婕盈盈一笑。

看准了那个瞬间——

「爆碎符——！」

「式符！现身吧——我的下仆啊！」

后方的阴阳师们陆续投掷符咒。

那是注入了东方魔术特有咒力的符咒，在掷出的当下，封印在其中的力量便会立刻解放，是充满了威胁性的魔道具。

然而——

「休想得逞——！」

法兰馨的白色天使<马尔哈>如飞箭般在空中高速飞翔，挥剑将爆碎符劈成两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柯莱特发动魔鬪术，用喷发出爆炎的手，一把抓住从式符现身到一半的犬型式神，直接将它烧成灰烬。

「莉婕姐姐大人！这边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啊啊！你就毫无后顾之忧地放手一搏吧！」

「谢谢两位。」

莉婕简单地道谢后，再次举起细剑，朝眼前的少女摆出架势。

「……就是这样，既然有学妹在看着，我不会让你再越雷池一步。」

「呜……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边耗了……！」

和莉婕对峙的这名少女，她的任务是尽可能地迅速削弱对手的战力，借此让己方获得人数的优势——她所使用的占术【式占】，正是帮助她在近身战克敌制胜的利器。这种可以预测对手后续行动的法术，能在近身战发挥无可限量的力量。

然而，少女依然无法取得优势。她迟迟拿不下莉婕这名魔术师。

尽管她透过占卜，预测了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可是莉婕实在是太擅长战斗了。她总是能巧妙地避开少女使出必杀攻击的范围。即便对手已经透过占术先行掌握了她的下一步也一样。

在自己最拿手的领域——近身战中，少女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挫折。

面对莉婕这名对手，她只能懊恼地咬牙切齿。

至于右翼的战况——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大如山的怪物发出了天摇地动的咆哮。

那个怪物的外貌长得像人类，却又跟人类不一样。

身长高达三梅特拉，四肢粗壮得像圆木一样，躯体泛着钢铁般的乌亮光泽。

其中最大的特征，是那张可怕的脸孔，以及长在头顶上的角——

此乃名为「鬼」的东方怪物。

只见鬼的粗壮手臂因使劲而爆筋，它在举起巨大的铁棒后，毫不留情地朝着眼下的矮小人类挥击。

如果是一般的人类，恐怕早就被这一棒砸成稀巴烂的肉泥了吧。然而——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那个人却用双手握持的大剑顶住了那一击。

「……怎么了，就这点力量吗……更用力一点啊……!?」

——他就是迦伊尔。

理所当然地，扛下铁棒的冲击透过大剑，传递到迦伊尔身上。

他身体所受到的伤害肯定非同小可。

然而迦伊尔却若无其事地，两只脚站得稳如泰山，露出恶鬼般的狰狞脸孔，瞪视头上的鬼。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没能一棒敲扁一介渺小的人类，似乎让鬼心生不甘，只见它举起铁棒，一次又一次地使出蛮力棒打迦伊尔。

然而——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迦伊尔也发出咆哮，他不仅持续扛住鬼的猛击，甚至还有余力可以反打回去。

那鬼神般的姿态，让人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才是真正的鬼了。

「那、那个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跟我的鬼之式神战得旗鼓相当……他真的是人类吗……？」

「喂，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继续召唤鬼式！用数量压制！」

这时——

「——啊，那是不可能的。」

四周忽然响起一道满不在乎的少女声音。

其中一名阴阳师才刚掏出符咒，就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手裏剑射个正着。

「什么——」

定睛一瞧，吉妮出现在阴阳师上方的枝头上。

「要是让你们召唤出更多那个怪物，麻烦就大了……」

吉妮打了个呵欠，霎那——

不知不觉间，吉妮的四周冒出了大量飞舞的符咒。

仿佛纸吹雪般的符咒以惊人的速度组合在一起，甚至连质感也产生变化，最后形成铁链，一眨眼就将吉妮五花大绑。

「——!?」

「笨蛋！中计了吧！我们早就设下陷阱了——」

阴阳师们沾沾自喜地夸耀胜利的瞬间——

「咚隆。」

被铁链捆绑住的吉妮突然被一道烟雾包覆，变成一根圆木。

「什、什么——!?」

「啊～这招叫替身之术……是我融合魔术原创的～」

神不知鬼不觉地——

吉妮从另一棵树的暗处探出脸。

「奴呜呜呜呜呜!?你这家伙，难道是忍者吗!?」

「为什么忍者会加入帝国阵营!?」

「这个嘛……来龙去脉并不重要……重点是……」

当着两人的面，吉妮的身影渐渐融入四周的风景中消失了。

这应该也是融合了黑魔【幻影术】的忍术技巧吧。

「……我们就意思意思过过招吧，不要搞得太复杂……」

「呜……!?她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无法进行唤鬼仪式啊!?」

见吉妮彻底消失不见，阴阳师们只能贴着彼此的背，绷紧神经注意四周的状况——

这时——

在后方观察战况的基伯尔，终于有了动作。

「……迦伊尔，结束了。退下吧。」

「！」

闻言，迦伊尔立刻往后退开。

下一秒，鬼的铁棒猛砸在迦伊尔前一秒所在的位置上——

咚铿！轰轰轰轰轰轰！

被铁棒敲击的地面应声裂开，随着喀啦喀啦作响的声音塌陷。

鬼也掉进塌陷的坑洞，腹部以下的身体被卡在洞里。

「哼。」

基伯尔的炼金【掘墓者】——是一种可以即兴改变地质，制造陷阱的魔术。

下半身卡在陷阱里面的鬼，刚好跟迦伊尔的视线等高，是最适合攻击的高度——

「噢？」

迦伊尔无意间发现，基伯尔已经用黑魔【武器附魔】，帮他的大剑附上了攻击性的魔力。

「哼，你准备得还挺周到的嘛，四眼田鸡……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迦伊尔扬起嘴角邪笑，以惊人的臂力挥出电光石火的一闪。

只见鬼的首级被干净俐落地砍飞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大家都好厉害啊啊啊啊啊啊啊——！」

帝国代表队的奋勇表现，让观众席上的卡修等人看得热血沸腾。

「平分秋色，不，是我们略胜一筹！」

「对啊！如果能继续维持下去的话……！」

目前帝国代表队是防守方。

尽管不能抢分，帝国代表队还是积极把兵力送上前线，持续对日轮之国施加压力。展现出一点也不像是防守方的积极作战态势。

相对的，面对帝国的猛烈攻势，日轮之国代表队则是穷于应付，完全被压着打。

虽然还没有选手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可是现在的局势明显对日轮之国不利。

「……开局的气势不错呢。」

伊芙双手盘在胸前关注战况，轻描淡写地给予这番评价。

「帝国阵营非常大胆地执行了攻势防御的战术。一般而言，防守方都会担心防卫线被突破，提心吊胆地躲在后面守株待兔……」

「这都是白猫的功劳。」

听了伊芙的评论后，葛伦做出这个结论。

「我不是因为偏袒自己的徒弟才这么说。即使战线被突破，后面还有白猫在镇守……就是因为有这股安心感，其他选手才敢放胆行动。」

「也是。西丝蒂娜向在前线战斗的三支小队下达的指示也非常到位……看来她已经成长为当之无愧的帝国主巫师呢。」

伊芙看了西侧阵营的后方一眼。

只见西丝蒂娜在地面展开的魔术法阵中心高举双手，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哎，如果能继续保持这个状况，我们阿尔扎诺帝国就赢定了……虽然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能站上世界舞台的队伍，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

伊芙这次把视线投向东侧阵营。

在帝国的强攻下，日轮之国的战线确实在往后拉回，可是团队的行动依然有组织性，并没有因为节节败退就分崩离析。

「对方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反扑了……」

「……不妙。敌军个个都是高手呢……」

在绽放着红色魔力光芒的东侧防卫线一带。

利用望远魔术帮佐久夜索敌的时雨，伤脑筋地皱着脸。

「真是愈看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西丝蒂娜同学居然有办法把得意技和战斗风格都截然不同的一群人，统整得这么完美……」

这时，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佐久夜向前跨出一步。

「你有对策吗？佐久夜小姐。」

「……果然还是得由我亲自上阵了。」

佐久夜优雅地打开扇子，上头出现了几个纸制的人形。

「马上就要施展那一招吗？问题是，那个法术会对心脏造成剧烈的负担……」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先确实拿下一分，让气势回到我方这里而已……」

佐久夜向时雨露出微笑要他放心后，便以单手结了好几个印，喃喃唱咒，慢慢提升自己的魔力——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天·元·行·体·神·变·神·通·力》！」

不久，环绕在佐久夜四周的纸人形开始产生变化。

纸人形变成的是——

——西丝蒂娜察觉到那个异变，错愕地睁大眼睛。

「……怎么一回事!?」

战场冷不防地出现了十八个新的反应。

匪夷所思的是，那十八个反应都是主巫师佐久夜·木叶。

只见十八个无论外貌、魔力、存在感都跟本尊如出一辙的佐久夜，突然分散出现在战场各个角落，并且分头朝右翼、左翼和中央进军——

「怎、怎么会有这种法术……!?」

根据索敌结界的反应，西丝蒂娜识破了这个现象的真相。这是一种制造出拥有和本尊相同的力量且具备实体的分身，将之当作使魔操作的法术。

帝国的选手们纷纷透过通讯魔术，向西丝蒂娜传达动摇与不安，这也证明她的推理是正确的。「大家保持镇定！且战且退！」

西丝蒂娜大喝一声试图稳定军心。

「尽管人数落后，不过现在的你们只要专心防御，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击溃退场！」

『可是——』

「对方不可能连续施展这种离谱的大规模法术！魔力的消耗应该也很惊人才是……目前就先撑着！把重点摆在牵制和防御，首要之务是别让自己伤退！就算让分身突破战线也没关系！」

『——!?』

「使魔即使突破防卫线，也不算得分！就放分身跑到后方吧！虽然佐久夜同学的本尊有可能混在那些分身里，不过我会想办法应付！」

所幸西丝蒂娜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明确的指示。

帝国的三支小队立刻从混乱中恢复稳定，以各自的小队长为中心，一边撤退一边发挥强大的韧性，对抗敌方的生力军。

敌我双方展开了魔术的激战，森林到处火光四射。

不过，佐久夜的分身仗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不意外地陆续突破帝国阵营所布阵的前线区，往西侧防卫线逼近。

『……抱歉，被两个分身闯过去了。』

『我们这边则被三个分身突破。』

『……这边两个。之后就交给你了，西丝蒂娜。』

「好。」

西丝蒂娜专注地凝视着在脑内展开的战况图影像。

只见一群佐久夜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西丝蒂娜所镇守的最终防卫线直冲而来。两个来自中央，三个来自右翼，两个来自左翼。

从声音听来，她们使用的应该是东方一种名为【缩地】的特殊魔术步法。

那个步法拥有很强的机动力，只能从树木的缝隙隐约窥见身影，仿佛直接略过了一段空间似的。

「佐久夜同学的『本尊』……肯定就混在这些分身里……」

七个佐久夜以相同高水准的【缩地】往防卫线逼近。

而且这七个佐久夜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无法从外表辨识本尊，也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应付——事实上的一对七。

对于这个状况，日轮之国阵营的每个人都深信可以稳稳拿下一分——

阿尔扎诺帝国的阵营则是心急如焚地咬紧牙齿，觉得希望渺茫。

——然而……

「没有问题——疾风脚——！」

咚！

西丝蒂娜连续发动黑魔【急速飘游】，在风压的加持下，穿过树木与树木的缝隙高速飞驰。

西丝蒂娜锁定的目标是——在右翼打头阵的佐久夜。

而且她发动突击时，不带一丝迷惘——

「什、什么!?」

在后方观察战况的时雨不敢置信地发出惊呼。

「怎么可能!?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佐久夜小姐的施术无懈可击！外貌、魔力的波长、能力，一切都复制得很完美！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区分分身和本尊的!?她究竟使用了什么魔术!?」

「『你们对无形的东西敏感到近乎神经质，却忽视了眼睛可以看见的事物』——这是我师父说过的话！」

「————!?」

两者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五十梅特拉，西丝蒂娜傲然地隔着树林向佐久夜挑衅。

「当莉婕学姐反击时，其他的分身都在保护你！既然要假扮成分身，就应该要演得再夸大一点！」

「呜——是我疏忽了！」

现在佐久夜一路朝着帝国的最终防卫线直奔，西丝蒂娜则从侧面追赶。

「只不过——速度上是我比较快！这一分我要定了！」

毕竟有许多树木挡在西丝蒂娜和佐久夜之间，形成障碍。

光是要避开那些树木，就会损失不少时间。

本尊被识破尽管令人意外，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可以捷足先登闯过防卫线。

当佐久夜信心满满地如此心想时——

「《爆发吧暴风的战槌》——《敲击》！《猛击》！」

西丝蒂娜发动了黑魔【爆裂冲击波】。

破坏力强大的风之战槌沿途扫倒树木，朝着佐久夜的本体突进。

前两发是牵制用的假动作，把杀手锏留在第三发的三连唱——机关算尽的「错位打击」。

咒文丝毫不差地完美锁定了佐久夜。

她躲也躲不掉。必中无疑。

情况看似如此，然而——

「你太天真了，西丝蒂娜同学。」

佐久夜冷不防改变了步法。

「禹步法——前拳左，右过左，左就右，次拳右，左过右，右就左，次拳左，右过左，左就右，如此三步，当满二丈一尺，后有九迹——！」

她丝毫没有降低速度，动作迅速而俐落，优雅而平顺，仿佛是在施展幻觉。

佐久夜跳舞般连踩了九个步伐。

下一秒，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西丝蒂娜所发动的必中咒文自行避开了佐久夜。

那看起来就像咒文拥有自我意志，为了不伤害佐久夜而自行改变了飞行轨道。

「这是除厄步法【禹步】……可惜让你功亏一篑了。」

防卫线就近在咫尺。在【缩地】的辅助下，对佐久夜来说距离形同只剩一步之遥。

就在佐久夜打算展开最后冲刺时——

轰！

佐久夜眼前出现一阵螺旋的猛烈暴风。

从暴风中心现身的是——

「哦……没想到居然有不必唱咒文，只靠运步就能发动的魔术……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呢。」

「西、西丝蒂娜同学!?」

佐久夜惊愕地睁大双眼。

身上缠附着风、按理而言应该来不及拦截的西丝蒂娜，竟然站在佐久夜眼前，挡住她的去路。

「为什么……？你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来得及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

话才刚脱口而出，佐久夜就想通了原因。

西丝蒂娜刚才发动的黑魔【爆裂冲击波】——那不单只是牵制佐久夜的攻击，同时也是在替她自己开辟加速冲刺用的「道路」。

佐久夜用眼角余光瞄了沿途被一直线扫倒的树木，心生佩服。

「遗憾的是——你一个人跟现在的我单挑并非明智之举！」

沙沙！

有好几个人正在逼近西丝蒂娜。

原来是其他六个分身随后赶上前来，从四面八方逼近西丝蒂娜。

西丝蒂娜被团团包围住，无处可逃。

「《焰克阳灭·急急如律令》！」

「《石破搜斩·急急如律令》！」

「——五连爆碎符！」

「《开祸显神·大红莲摩天·恶业罚示·——伊座伊座》！」

包围住西丝蒂娜的佐久夜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发动魔术。

霎那，熊熊大火卷起了火焰的漩涡，数不尽的系绳石镖在空中高速飞翔。

符咒漫天飞舞，强大的灵力存在挟带着骇人的冷气，作势从浮现在半空中的五芒灵印出现——

——然而……

「这就是你的失误了，佐久夜同学。」

轰！

一阵猛烈的暴风抢先一步，以西丝蒂娜为中心向外爆发。

这阵局部范围的暴风，完全吞噬了西丝蒂娜和佐久夜们。

「什么——!?」

「魔术师的战斗，人数多的那一方未必一定有优势！」

下一秒，螺旋状的猛烈暴风形成真空之刃，纷纷砍向包围住西丝蒂娜的佐久夜分身。

西丝蒂娜展开了大范围的全体压制攻击。

被卷入暴风之中的佐久夜们根本无处可逃。

斩！

佐久夜们毫无反击之力地一一被风之刃砍倒在地——

所有佐久夜的分身都透过咒术强化了防御能力，按理而言，这样的攻击无法重创她们，不过——

佐久夜的分身纷纷「砰！」一声，随着烟雾变回原先的纸人。

「呼……」

确认分身歼灭完毕后，西丝蒂娜解除了魔术。

暴风的余波让西丝蒂娜的头发和长袍啪沙啪沙作响地飘逸着。

「果然如我所料……分身非常不堪一击，只要稍微受到一点伤害就会自行消灭！术式容量是有其限度的……否则根本不合理。」

「刚才那招是……黑魔改贰【暴风之钳】……」

西丝蒂娜在和阿迪尔对决时，也曾经使出这招杀手锏。

彻底支配以自己为中心、一定范围内的风。不管是什么样的风，都能随心所欲地操纵。

「这个魔术……不是想发动就能随时发动的类型……看来，你早就预测到当我被你追上后，我会命令分身将你包围起来了吧……」

西丝蒂娜向做出这番分析的佐久夜投以微笑。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的佐久夜在内心赞叹不已。

（即便战力差距突然被拉开，也能临危不乱的胆识；瞬间揪出我的本尊的观察力；攻击时不会只想要一招就解决敌人，而是深谋远虑地进行布局；能推测出我的魔术弱点的洞察力，以及总是比对手看得更远的应变能力！在我们这一代，她无疑是最强等级的魔术师！）

佐久夜同样回以西丝蒂娜盈盈一笑。

接着她打开扇子藏住笑容，准备发动下一个魔术。

「——！」

西丝蒂娜也向佐久夜伸出左手摆出应战姿势，预备下一个咒文。

西丝蒂娜和佐久夜的魔术将再次正面爆发冲突——那股一触即发的气息让四周的空气为之紧绷。

这时，一发照明弹被打上了两人头上的天空。

照明弹的声响与光芒化解了两人之间的紧张。

时间到了。

第一回合前半，日轮之国的进攻时间结束了。

比赛从序盘就高潮迭起，令观众大呼过瘾。

「呼……差一点就失分了……」

西丝蒂娜听着远方的欢呼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

「呵呵，被你成功守下城池了呢。我可是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抢分，结果还是没得手。值得钦佩，西丝蒂娜同学。」

佐久夜啪一声收起扇子，大方地赞美西丝蒂娜。

「你也很厉害呢。这是因为你偶然经过莉婕学姐镇守的路线，我才能侥幸识破本尊……要不是这样，防卫线应该早就已经失守了。」

西丝蒂娜也坦白告知她内心的想法。

「胜负看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不过，你可别以为我的实力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喔？我还有很多看家本领没使出来呢。」

「那当然……我也会全力以赴。」

两人惺惺相惜地简短交谈后。

佐久夜如一阵风般迅速返回自家的阵营，西丝蒂娜则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太棒了————————！成功守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西丝蒂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喔——！」

卡修等人和艾伦兴奋得大吼大叫。

「呼……真是的，看得我吓出一身冷汗……」

「啊哈哈，能守住真的是太好了呢，老师。」

「嗯。」

葛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鲁米亚和梨洁儿也接在后面答腔。

「好了……互探虚实的前哨战，就以这种感觉结束了吧。」

伊芙的态度还是跟平常一样冰冷，拢起头发低头注视着赛场。

中央赛场的西侧，帝国代表队的成员正簇拥着西丝蒂娜，盛赞她的英勇奋斗。

「接下来战况会如何发展呢？」

同一时刻。

在中央竞技赛场的东侧一角。

「呜……我不相信……」

日轮之国的时雨悻悻然地呻吟。

「佐久夜小姐都使出【十八字格子式方】了，结果却一分未得……难道那家伙真的是怪物吗？」

「不可以这样形容女孩子喔，时雨。」

佐久夜安抚气急败坏、口出恶言的时雨。

「前半场的战斗是西丝蒂娜同学棋高一着……不过如此罢了。」

「可、可是……」

「而且……经过刚才那一场战斗后，我确定了一件事。」

佐久夜向难掩不安的队员们说道。

「阿尔扎诺帝国的主巫师西丝蒂娜·席贝尔是无庸置疑的强敌。我必须毫无保留地拼尽全力，才有可能打赢她。如果抱着担心发病，或者想要保留实力这种天真的念头与认知，绝对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

「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战胜西丝蒂娜同学。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请大家把力量借给我吧！」

佐久夜向队员们低头请求。

「那、那当然！我早就下定决心要跟随你了！」

「请随心所欲地使用我们的力量吧！」

「没错，只要能帮助你赢得胜利，就算被当成弃子，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队员们顿时士气大振，纷纷誓当佐久夜的靠山。

唯独一个人例外。

「……你的心脏还好吗？」

为了避免被队友听见，时雨压低音量向佐久夜问道。

自幼就担任佐久夜的随从，长大后还当上了她的主治医师，正因为时雨一直在离佐久夜最近的地方陪伴她，所以有些事情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些事情只有他才注意得到。

那就是……佐久夜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我没事的，时雨。」

可是佐久夜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今天身体状况不错。没有任何问题。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呢。」

「是吗……我用仙药熬煮了药汤……利用恢复时间把它喝了吧。」

「呵呵，谢谢。」

佐久夜接过时雨熬煮的汤品。

在佐久夜举止端庄地坐在附近的圆木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药汤的同时，时雨思忖——

（佐久夜小姐好歹也是我们这一辈无人能出其右的奇才。尽管天生身染重病，如果碰上的是比她弱小的对手，只要用一点魔力便足以应付了……）

时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侧的远方。

（不过，正如我先前的预测，西丝蒂娜同学果然略胜佐久夜小姐一筹……想赢过她，势必得使用足以折寿的大量魔力……此举会对有病在身的佐久夜小姐造成难以估计的身体负担……）

经过短暂的沉思后，时雨下定了决心。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看来是时候轮到我出手了。）

打定了主意的时雨，不动声色地在心中冷笑着——

——恢复时间结束，比赛重新开始。

接下来即将展开的是双方使出浑身解数与压箱绝活，你来我往的攻防战。

第一回合后半场，轮到帝国阵营攻击。

帝国代表队以西丝蒂娜为中心，跟前半场一样积极地向敌方全军发动攻势。在充分施压后，于中央与左翼之间制造缺口，由西丝蒂娜发动疾风脚从该处突破。

没有人可以追得上那压倒性的速度。

然而在西丝蒂娜眼看就要达阵时，佐久夜早就预测到帝国阵营的如意算盘，针对特定区域设下了多重的防御结界，西丝蒂娜以些微之差，未能闯过防卫线。抢分失败。

第二回合前半场，日轮之国阵营的攻击。

日轮之国放弃了之前的战术，这次也积极地发动攻势。选手们大量召唤了名为式神的东方独特使魔，试图以量致胜。

虽然在雷文和海恩克尔的强大火力掩护下，成功地阻挡了式神的攻势，可是战场陷入了混战。

佐久夜利用空间转移术，来去自如地穿梭在一片混沌的战场之中，企图一鼓作气闯过帝国阵营的防卫线。

可是，佐久夜的脚在途中被黑魔【穿孔闪电】射穿了。

占据了高处的西丝蒂娜，在相隔1000梅特拉的情况下，精准地以魔术狙击射中了目标。

尽管有玛莉亚这名狙击观测手从旁提供协助，可是能仿佛穿针引线般让魔术穿过重重的树林击中目标，仍是常人无法办到的鬼神技巧，这一幕让会场顿时沸腾。

西丝蒂娜的出色表现，再次让日轮之国无功而返。

第二回合后半场，帝国阵营的攻击。

这回帝国阵营主打闪电战，由柯莱特、法兰馨、迦伊尔、莉婕等突破能力突出的选手负责保护西丝蒂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中央直捣黄龙。

主打速度和攻击力的战术确实奏效，势如破竹地撕裂了日轮之国的防御阵形。

不过，佐久夜暗中发动了空间操作的符术式。让西丝蒂娜等人只能不断在中央的空间鬼打墙，无法突围。

不管怎么发动突击，西丝蒂娜等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传送回起点，等他们发现这样下去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西丝蒂娜白白浪费了魔力，帝国阵营却一分未得。

然后——

第三回合前半场，日轮之国阵营的攻击。零得分。

第三回合后半场，帝国阵营的攻击。零得分。

第四回合前半场，日轮之国阵营的攻击。零得分。

第四回合后半场，帝国阵营的攻击。零得分。

第五回合——第六回合——比赛就在现场观众看到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的情况下，进入了后半段。

双方至今仍未得分。持续僵持不下。

整场比赛的焦点，果然是在两队的主巫师西丝蒂娜和佐久夜身上。

她们两人就是整场比赛的中心，每一场战斗都是围绕着两人在运转。

互不相让的猛烈攻防。仿佛连性命都豁出去的魔术战。

选手们渐渐感到疲惫。

随着战况的进行，所有的观众慢慢形成了共识。

这场比赛——率先取得一分的队伍，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就在所有人都产生了这种预感的时候。

陷入胶着状态的战况，在第七回合前半场由日轮之国进攻时，出现了变化。

「呼……呼……我就料到你会在这里现身……西丝蒂娜同学……」

「……哈啊……哈啊……你果然出现了……佐久夜同学……」

在帝国阵营的防卫线附近。

西丝蒂娜和佐久夜在间隔十几梅特拉的距离展开了对峙。

两人不仅魔力消耗惨重，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

即便如此，双方还是充满了斗志，士气高昂。

两人不敢大意地定睛注视着对方，伺机而动。

「辗过去！支援佐久夜小姐！」

「你们休想通过————！」

赛场上，两队大战的喧嚣声此起彼落。

日轮之国代表队倾巢而出，每个选手都抱着自己要率先突破防卫线的雄心壮志。

不过帝国代表队也将兵力分散于各处，吃力地抵挡着日轮之国的攻势。

「……这一分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佐久夜取出了一个由符咒和勾玉制作而成的奇妙首饰。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西丝蒂娜也做好了使出各种反制咒文的准备。

只见佐久夜摆动着勾玉首饰，开始唱咒。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布留部……」

想当然耳，西丝蒂娜没有糊涂到会放任对手当着自己的面唱完那么冗长的咒文。

「——到此为止！」

延迟发动预唱咒文——黑魔【爆裂冲击波】。

为了阻止佐久夜使用魔术，西丝蒂娜试图用压倒性的速度抢先发动咒文。

见状，佐久夜也试图反过来干扰西丝蒂娜的行动，作势掷出符咒——

——就在这个时候……

……噗通。

「嗄啊——!?」

佐久夜失手落下符咒，当场跪了下来。

只见她停止唱咒，用手捂着左边的胸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咦？」

事出突然，西丝蒂娜也不禁半途停下发动咒文。

「呼！嗄、啊……呜……!?难、难道……偏偏在这个时候……!?」

换气过度的佐久夜所发出的痛苦吸气声响彻四周，让人听了都为之心痛。

即使相隔遥远，也看得出来佐久夜面色铁青，整个人不停发抖。

原本充满了全身，几乎要迸射出光芒的强大魔力如今也像是风中残烛，逐渐衰弱萎靡。俨然成了一具将不久于人世的身体。

佐久夜捂着胸口，全身汗如雨下的模样，明显非比寻常。

目睹了佐久夜那让人看了于心不忍的样子——

「怎么一回事……？该、该不会是……？」

——西丝蒂娜的心里有了个底。

比赛前，时雨少年向她透露的讯息——

『其实佐久夜小姐她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频繁使用魔术会对心脏造成负担，进而削减寿命。我看佐久夜小姐很难长命百岁了……』

（难道他说的是事实!?佐久夜同学希望我能全力以赴，所以才反过来告诉我那是假的……!?）

原本热血沸腾的心被浇了盆冷水，急速地冷却下来，西丝蒂娜因为动摇而频频发抖。

——比赛并未因为选手身体不适而宣告停止。

无论发生任何突发状况，魔术祭典的比赛都不会半途说停就停。

这场比赛仍在持续进行中。

所以——

（她的身体如何与我无关！我——我们可是魔术师！）

——西丝蒂娜做出了冷酷的判断。

（我们一样有不能输的理由！我——）

西丝蒂娜心一横，作势发射咒文攻击浑身破绽的佐久夜。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

仿佛是从内心的破口溜进来似地，西丝蒂娜的脑海里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欸，这样好吗？』

「咦？」

西丝蒂娜的咒文发动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已经做好打倒佐久夜同学的大义与觉悟了吗？』

『生下来就在衣食不缺的环境下，养尊处优地长大的我，真的可以用这种胜之不武的方式……打倒为了家人抱病奋斗的佐久夜同学吗？我可以毁了她的人生吗？这么做真的正确吗……？』

这个问题像麻药一样扩散，逐渐侵蚀西丝蒂娜的内心。

「我、我……」

好奇怪。有地方不太对劲。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时候为了这种事情自问自答呢？

然而，就在西丝蒂娜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不对劲，难掩心中的心慌意乱时——

「咳噗！元、元柱固具，八隅八气，五阳五神，阳动二冲严神，攘除害气，镇护四柱神，五神开衢，驱散恶鬼，冲彻奇动灵光四隅，吾虔心向五阳灵神祈愿，愿元柱固具得安镇！《布留部·由良由良止·布留部》——！」

佐久夜透过尖锐的大叫声、自我催眠和深呼吸，帮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拿出毅力唱完了咒文。

瞬间……

一股微寒的灵气在西丝蒂娜四周形成猛烈的漩涡——

「什么——!?」

仿佛穿着破烂盔甲的落魄武士白骨尸体大量涌现，缠着西丝蒂娜。

白骨尸体伸出形同白色枯木般的可怕手臂，箝制住西丝蒂娜的四肢。

西丝蒂娜拼命压抑生理上的嫌恶感，尝试挣脱束缚，然而白骨的臂力惊人，把她箝制得动弹不得。

而且可能是受制于某种咒术的影响，西丝蒂娜现在甚至无法淬炼魔力。

「这、这是……死灵术……!?」

「这叫【十种神宝·布瑠之言】。死者的怨念将彻底封锁你的行动。」

如是说后，佐久夜站了起来。

「抱歉。因为文化上的差异，你或许会觉得这样的魔术非常恶心可怕吧……不过，我们这些人称阴阳师的东方魔术师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成为这些无法成佛、迷失于人世间、找不到归宿的死者之主人，并且提供它们栖身之处。」

「……呜!?」

「那么……看来这次的交手是我赢了。」

西丝蒂娜受到死者们的箝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佐久夜拖着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旁边经过。

佐久夜穿过了帝国的防卫线。

霎那，好几发宣告得分的照明弹连续打上了上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观众们欢声雷动。

「……糟了!?」

西丝蒂娜懊恼地咬牙切齿。

确认队伍拿到分数后，佐久夜念念有词地唱咒，解开了施加在西丝蒂娜身上的魔术。

箝制住西丝蒂娜的死者们瞬间化作白色的烟雾消失不见，西丝蒂娜有气无力地跪在地上。

佐久夜语带指责之意，向西丝蒂娜问道：

「为什么刚刚我蹲下来的时候……你停止了攻击呢？西丝蒂娜同学。」

「咦……为什么吗……那是因为……」

西丝蒂娜顿时支支吾吾。

佐久夜大概也知道自己确实有病在身的事，已经被西丝蒂娜看出来了。

不过，她却刻意避谈这件事情，转而厉声斥喝西丝蒂娜：

「容我再重申一次，我个人的状况与你无关。而且，我是做好个人的觉悟，才站上这个舞台的。廉价的放水和同情，都是在羞辱对手喔？」

「我、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

「难道你平常都是视对手的状况，决定要使出真本事还是放水吗？」

「——!?」

那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西丝蒂娜顿时说不出话。

「如果你是这种人……很遗憾，你不应该当魔术师。你的优柔寡断，迟早有一天会造成让你后悔的结果……」

佐久夜由衷地给予西丝蒂娜良心的建议后，掉头往自家的阵营折返。

西丝蒂娜一脸呆滞地目送佐久夜的背影离开。

就在西丝蒂娜茫然若失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被她得逞了！」

「别再沮丧了，西丝蒂娜。你就当作刚才是佐久夜同学技高一筹吧。」

柯莱特和莉婕等队友陆续赶到她的身边，为她打气，激励她快点振作起来。

然而——

「我、我……」

不知何故，西丝蒂娜只是无神地把众人的话语当成耳边风。

「……这很奇怪。」

「是啊，确实不对劲。」

当坐在后面的卡修等人所组成的加油团以及艾伦抱头惋惜时——

伊芙和葛伦正俯瞰着赛场上的西丝蒂娜，喃喃地开始分析。

「白猫在精神层面上确实有幼稚不成熟的地方。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是背负着一定的理念站上这个舞台的魔术师。她也晓得大家都对她寄予厚望。事到如今，她不可能会因为对手有变故而放水。」

「无论如何，她确实是犹豫了，而且手下留情了。也因此平白丢掉了原本不可能丢的分数。」

伊芙做出这样的结论。

「呃……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我不太明白。」

忐忑不安的鲁米亚和不太服气的梨洁儿提出疑问。

「……老师你们的意思是……这是有心人造成的结果吗？」

和搭档相反，艾尔莎的脑袋显然精明多了，葛伦用笃定的语气回答了她的问题：

「啊啊，没错。透过外力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这肯定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魔术』所搞的鬼。」

葛伦不动声色地环视了赛场和会场。

「恐怕……有人正躲在某个角落施法干扰白猫那家伙吧……」

（——从那个表情看来，那个老师肯定起了疑心吧。）

时雨看了坐在远方观众席上的葛伦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窃笑。

（表面上一副傻呼呼的模样，其实脑袋精明得很……哦～好可怕、好可怕……）

时雨是日轮之国的主巫师佐久夜的随从，同时也是她的主治医师。

尽管是队伍的包袱，但他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即便在日轮之国也几乎已经没落失传的魔术——咒言。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操作咒言的咒言师。

所谓的咒言，是一种只需使用语言，就能强制限制敌人行动的可怕诅咒术，相对的，使用者必须承担某种巨大的风险。

（我的本职是咒言师……这件事佐久夜小姐和其他人都不知情，除了我以外没人晓得这个秘密……魔术师的底牌本来就不能轻易见光，不是吗？）

时雨吐出舌头。他的舌头上浮现出平常都刻意隐藏起来的咒言术式，魔术处于正在发动的状态。

（只不过，叫敌人「不许动」对方就不会动，叫敌人「去死」对方就真的会去死，那种传说级的咒言师早就已经从世上绝迹了……我能使用的咒言，充其量只能算是三岁小孩的把戏。）

时雨缩回舌头，瞥了西丝蒂娜所身处的西侧一眼。

（我的咒言做不到限制敌人行动那种高级伎俩。「利用对方内心的声音，让我的言语像麻药一样，强烈地渗透到对方的脑海里」……而且不会感到不对劲。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严格说来，就类似西方白魔术的精神攻击，简单地说，就是在对方的心撬出缝隙制造动摇……不过就是一种空有巨大的风险，威力却很别脚的三流术式。唯一的优势就是有效射程距离非常遥远……只可惜对意志坚定的人丝毫没有用处。）

时雨露出了窃笑。

（不过……这招对西丝蒂娜同学有效！我可是对她做足了十分彻底的调查喔？而且大会开幕之后，我还是一直在持续观察她……所以，我非常笃定咒言可以对她发挥作用！她的心理素质还嫩得很……误以为魔术师是英雄之类的角色。大错特错。魔术师才不是什么英雄。哪怕是三流货色的魔术师，只要对方做为魔术师的觉悟够坚定，我的魔术就无法起作用；相反的，空有超一流的身手，觉悟却不够彻底的魔术师，照样会被我的魔术压制得死死的！）

没错。时雨就是为了动摇西丝蒂娜的意志，所以才在比赛前向她透露佐久夜生病和家境困苦的事。

如此一来，如果佐久夜在比赛途中发病，时雨当初所说过的话，就会鲜明地浮现在西丝蒂娜的脑海中。

这正是时雨打在西丝蒂娜身上的「魔术」……咒言之钉。只需要靠言语，就能设置在西丝蒂娜良心的破口上，无从躲避的「陷阱」。

在前半场的战斗，当佐久夜发病，眼看就要被西丝蒂娜击溃的瞬间，人在远方的时雨发动咒言，向西丝蒂娜的内心提出质疑。

透过咒言传递的言语会穿过空间的隔阂，像麻药般在对方的脑海里渗透。对方无法忽视那道声音，只能被迫面对。

西丝蒂娜也不意外地心生动摇，让佐久夜拿下了分数。

就在时雨对于这个结果，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时……

「……呵，多谢你的帮助，时雨。」

耳边突然传来佐久夜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佐久夜小姐!?」

「多亏你熬煮的药汤，症状舒缓了许多……我还有力气再战斗下去。」

只见佐久夜双手捧着药汤的茶碗，脸上挂着清朗的微笑。

「那种仙药跟平常你喝的不一样，药效猛烈多了。缺点是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也很大……这只能当作临时舒缓症状用的特效药。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弃权。」

「我明白。可是……我不能就此认输。」

「啊啊，我懂。」

时雨神情肃穆地向满怀决心的佐久夜点头。

然后，从小便一路见证的——佐久夜的成长轨迹，历历在目地重现在时雨的脑海中。

即便生下来就有缺陷，为了家庭和家人，佐久夜还是费尽千辛万苦进入阴阳寮学习，入学后她也丝毫不敢懈怠，付出了真的是呕心沥血的努力，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和身份。

（你知道从没钱更换的破烂纸门破洞吹进来的冬风，有多么凛冽刺骨吗？你知道饿到连老鼠都想抓来果腹的处境，有多么凄凉吗？你知道为了让弟妹温饱，不惜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低贱的贵族当作泄欲工具，那份屈辱和眼泪是什么滋味吗？我不相信这样的佐久夜小姐会输。如果她牺牲了这么多却不能获得回报，上天根本有眼无珠！）

时雨狠狠地瞪着远方的西丝蒂娜，简直把她当成有血海深仇的仇敌。

（没错，我是杂碎。毫无顾忌地践踏人心、无可救药的杂碎……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帮助佐久夜小姐取得胜利……！）

时雨下定决心的同时……

恢复时间结束——宣告比赛进入第七回合后半场，帝国阵营攻击开始的照明弹升上了天空。

——比赛重新开始。

首先必须扳回一城。让主导权重新回到己方手中。

帝国阵营斗志高昂地向日轮之国阵营发动攻击。

他们的攻势猛烈，让人丝毫感受不到被敌方率先抢下了一分的动摇。

尽管如此，依然久攻不下。

其实帝国阵营有不少可以突破防卫线得分的机会。

可是不管机会再多，总是欠缺临门一脚。

至于那个症结……

「哈啊……！哈啊……！哈啊……！」

就出在明显看得出来很痛苦的西丝蒂娜身上。

双方势均力敌。在队伍得分与否的关键场面，几乎可以说全看两队的主巫师西丝蒂娜和佐久夜的表现。关键必然在她们身上。

可是，做为作战主轴的西丝蒂娜只要对上佐久夜展开魔术战……不知何故就会显得有气无力。

她总是在致命性的节骨眼突然手足无措地毫无作为，不然就是频频发生失误。

虽然佐久夜也是一副病恹恹的，至少维持了高昂的斗志。她不再瞻前顾后，仿佛整条命都豁出去地，把西丝蒂娜压着打。

西丝蒂娜陷入了严重的低潮，比病恹恹的佐久夜情况还更不乐观。

看到西丝蒂娜一反常态的差劲表现，帝国代表队的成员也都感到诧异不已……

「呜……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当事人西丝蒂娜也对自身的异状充满困惑。

佐久夜毫不留情地向这样的西丝蒂娜发动猛攻。

「呼……呼……！你就这点程度吗!?《焰克阳灭·急急如律令》！」

佐久夜发动缩地绕到西丝蒂娜侧面，同时施放火焰术。

火焰的漩涡伴随着低沉的轰轰声来袭。

但西丝蒂娜早就料到佐久夜会采取这个行动。

（魔术陷阱——！）

她早已先一步在佐久夜出现的位置设下了黑魔【晕眩地雷】。

（等佐久夜同学被陷阱炸飞后，我再做好自己也受到伤害的心理准备，一口气突破敌方的防卫线——如此一来就扳平分数了！）

西丝蒂娜准备发动陷阱，这时——

「『用这种魔术攻击有心脏病的佐久夜小姐，她搞不好会死吧？』」

『用这种魔术攻击有心脏病的佐久夜同学，她搞不好会死。』

「——!?」

西丝蒂娜莫名其妙产生这个念头，放弃发动魔术，选择往后面跳开。

佐久夜所施放的火焰在后头追杀着西丝蒂娜，逐一着弹。

爆炸引发了火势和烈风。热浪吹来，皮肤仿佛都快被烤焦了。

「『追根究底，自己赢了又有什么意义？我跟佐久夜小姐不一样，赢不赢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吧？干脆就这样输掉比赛，反而皆大欢喜，不是吗？』」

『——说起来，我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追寻祖父的脚步？那也不是多么远大的目标吧？这个目标值得我伤害他人，把人踩在脚底下，也要去完成吗？』

「我、我……！」

机会尚未流失。

西丝蒂娜猛摇头，把阴魂不散的自问自答甩出脑海。

只要发动疾风脚，一鼓作气穿过火焰的缝隙，分数便唾手可得了。

「『像我这种没有负担的人，真的可以打赢负担沉重的佐久夜小姐吗？』」

『——那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我——！」

可是西丝蒂娜迟迟没发动疾风脚。她做不到。

她选择发动的魔术是——黑魔【力量护盾】。

在前方展开的光之障壁，顽强地挡下了佐久夜所发射的多颗火球，然而——

「佐久夜同学！我们来支援了！」

「呜喔喔喔喔喔喔！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动佐久夜同学一根寒毛的——————！」

日轮之国的选手们在西丝蒂娜面前形成人墙。

如此一来，想要强行突破的难度便大幅提升了。

「……呜!?」

机会完全从指缝间溜走了。

西丝蒂娜只能懊悔不已地放弃那块战域，发动疾风脚撤退。

「啊啊啊啊啊啊，眼看就要得分了～～！」

「就、就差那么一点点耶！」

见西丝蒂娜功败垂成，观众席上的卡修和温蒂不禁扼腕地低喃……

「……白猫。你……」

葛伦露出凝重的表情，俯瞰着皱起了脸、神情痛苦的西丝蒂娜。

赛场上。

佐久夜的后方。

「咯咯咯……抱歉了，西丝蒂娜同学……」

时雨微微睁开单只眼睛，伸出浮现了术式的舌头，暗自奸笑着。

「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卓越。那家伙的魔术才能明明跟怪物一样惊人，精神层面却不堪一击……咯咯咯……」

在极限的魔术战时，左右胜负的往往是精神层面。

「我看成效已经很充分了。到此为止，她已经彻底『崩溃』了。经过一连串的错误判断和低级失误，她早已严重失去自信，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接下来她恐怕连平时一半的实力都无法发挥吧……哈哈哈，只剩一张嘴的魔术师……这个形容还挺传神的嘛……」

时雨暗暗地继续冷笑。

与此同时，宣告帝国阵营攻击结束的照明弹打上了天空。

——接下来的战况，完全照时雨的剧本演出。

表现黯淡，总在关键时刻频频做出错误判断的西丝蒂娜，不断在扯帝国阵营的后腿。不管帝国阵营再怎么积极发动攻势，总是欠缺临门一脚。

始终无法突破日轮之国的最终防卫线。

而且，日轮之国抓住西丝蒂娜陷入低潮的大好机会，发起了猛攻。

再这样下去，日轮之国迟早会连续得分，远远把帝国抛在脑后——现场观众都做出了这种预测，然而……

「——呼！」

「少做梦了！」

「可恶，真会给人找麻烦……！」

莉婕、雷文、基伯尔……

在负责各自战域的小组长们努力奋战下，帝国阵营并未持续扩大失分。

帝国辛苦维持住以一分之差紧咬日轮之国的态势。

然后——第十二回合前半场，日轮之国的攻击在一分差的情况下宣告结束。

现在进入恢复时间。

等恢复时间结束后，接下来就是第十二回合——最后一回合的后半场。轮到帝国阵营进行最后的攻击。

如果帝国阵营能得分打成平手，接下来将进行殊死战。未能得分的话，帝国便会就此败退。

尽管两队都没有选手退出比赛，可是众人的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逼近疲劳的极限了。

如今帝国代表队的内部，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

在观众的热烈欢呼声中——

（可恶，帝国代表队……怎么这么难缠……）

赛场东侧，日轮之国代表队的一角，时雨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能把分数咬得这么紧，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真的是人才济济哪……）

「时雨，在你看来，我的病况如何？」

坐在树桩上调整呼吸的佐久夜，向时雨攀谈。

时雨一手贴在佐久夜的额头上，一手掐着她的手腕测量脉搏。

「坦白说，你现在的病况非常严重……下一回合应该就是极限了……要是再打下去的话……」

「是吗？……那就好。我觉得我今天施展魔导的技巧比平常还要精湛呢。」

佐久夜恐怕已经进入了精神凌驾肉体的状态吧。

明明佐久夜全身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可是她的魔导技巧却异常犀利，更胜以往。

（相对的，西丝蒂娜同学则是在我的咒言恶意干扰下，精神层面变得满目疮痍，一蹶不振……这下赢定了……）

时雨怀着阴沉的情感，做出了必胜的判断。

（没错……虽然过程心惊胆战，总之我们是最后的赢家！只要稳稳守住下一场，我们就赢了……！尽管佐久夜小姐知道实情的话，肯定会唾弃靠这种手段得来的胜利……可是赢了就是赢了……！能赢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方面，观众席上。

「我知道为什么白猫会突然陷入低潮了。」

听到葛伦唐突的发言，附近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是因为咒言。」

「……咒言……吗？」

「以前我曾听瑟莉卡简单提过，不过了解得并不多，总之那是一种存在于东方的魔术。不需要依赖咒文，只要靠『言语』直接跟对方的内心说话，就能强制控制对方的行动和感情，属于十分特殊的催眠术……」

葛伦回答感到纳闷的鲁米亚。

「我一直在观察白猫不自然地表现失常的时间点。随后我发现到，那个名叫时雨的小子，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在附近。

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开始用望远魔术持续观察那个小子，发现他在关键时刻，总是口中念念有词。而且，我隐约看到他的舌头上有疑似咒言术式的图腾……就我用读唇术所做的判断，时雨应该是在向白猫说话。像是『你打赢佐久夜不会有罪恶感吗』，还有『你有打赢佐久夜的觉悟和资格吗』之类的。」

「那、那不就是……」

鲁米亚也知道西丝蒂娜和时雨在赛前的谈话内容。所以她或许已经从前后脉络，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渐渐面无血色。

「没错，天生滥好人的白猫，反而因此受到针对。当然，现在的白猫也没有那么天真，会对在战场上碰到的敌手心软……可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天真与温柔。咒言便是放大了那一丝天真，强制使其填满白猫的内心。说穿了，白猫是受到类似白魔术的精神攻击。」

「怎、怎么会……既然如此，只要使用白魔【心灵提升】，巩固内心的防御……」

「不行。【心灵提升】就像在心里贴上一层膜，借此阻隔来自外部的精神干涉。这招对咒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严格说来，白猫并没有受到蛊惑……而是自己蛊惑自己。」

实际上，西丝蒂娜也怀疑可能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早已尝试对自己施放过【精神提升】。

「唉……如果这是第十三圣伐执行队作梗就好了……既然施法的人也是选手，这就是标准的魔术战。我们也无计可施。」

伊芙表情凝重地如此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付出成长过快的代价了呢。」

「成长过快的代价……吗……？」

「是呀。西丝蒂娜在技术层面上的成长确实进步神速，相较之下，精神层面上的成长幅度却大幅落后。遭对方以咒言钻进内心的破口……这句话反过来说，要是她的内心一开始就不存在缝隙，也不会被人乘虚而入了。如果她自身怀有坚定的『觉悟』和『答案』，即便咒言想要介入，也不至于落入这种困境。」「！」

伊芙轻描淡写地继续向倒吸一口气的鲁米亚说明：

「魔术师就是要保持傲慢且饥渴的心态。把一般人所忌讳的感情当成火种，淬炼魔力、扭曲法则……谦虚且无欲无求的人，是当不成魔术师的。」

「……『你若有所求，就燃烧他人的希望达成吧』……是吗？」

鲁米亚脱口说出只要是立志当魔术师的人，一开始都会听到的训诫后，伊芙点点头。

「无论好坏，那句话代表的就是魔术师的本质。为了实践自身的愿望，你能把别人的愿望踩在脚底下践踏吗？你能为了达成目的，彻底抛开温柔与天真吗？原本魔术师应该是要在慢慢培养实力的过程中，稳健踏实地建立出自己的觉悟并找出答案的……」

伊芙瞥了在赛场上显得失魂落魄的西丝蒂娜一眼。

「她成长得太快太急了。面对必须毫不犹豫击败的敌人，她拥有正面迎战的勇气。可是，现在的她仍太过天真，不够成熟……无法坦然面对魔术师的阴暗本质。」

「！」

「当然，以人的角度而言，她的天真和不成熟是正确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美德。可是，如果她无法克服心理因素，永远无法成为伟大的魔术师。这世上多的是空有素质，却没办法克服心理因素，导致终其一生都未能开花结果的天才。

这是考验。就我所知，那个叫佐久夜·木叶的魔术师，是抱着相当沉重的觉悟踏上战场的。西丝蒂娜此刻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对手，又会做出何种选择和决断呢……那个结果说不定会左右她日后的人生。」

听了伊芙的看法，在场所有人都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咯咯咯。」

唯独葛伦例外。

「……有什么好笑的？」

伊芙心浮气躁地向搞不清楚状况的葛伦呛道：

「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你的宝贝学生现在碰上了人生最大的危机喔？如果她就这样不知所以地输掉这场比赛，势必会在心里埋下阴影，搞不好这辈子便就此一蹶不振了——」

「啊啊，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葛伦老神在在地回答道。

「不过……我完全不觉得白猫那家伙不成熟，她的觉悟也没有那么不堪。」

「什么!?问题是，她现在就——」

「她只是不小心中了不曾接触过的魔术，脑袋一团混乱而已。那家伙早就抱持着做为魔术师的觉悟和答案了……我可是很清楚的喔？」

语毕，葛伦站了起来。

他啪叽啪叽地活动颈椎和背脊，伸了个懒腰。

「而且——从以前到现在，身为观众的我们……我们这些教师能为像她这样的学生做的事情，当然是——」

一脸得意的葛伦，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阵子，最后拿出了某个东西。

那就是——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会表现得这么丢脸……！）

——同一时刻。

西丝蒂娜抱头蹲在地上。

（明明大家都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但我却一直连累大家……）

「西、西丝蒂娜学姐……」

「不、不要放在心上啦……难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对、对啊……我们也会想办法追回比分的……」

除了担心地守在西丝蒂娜身旁为她打气，玛莉亚、法兰馨、柯莱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已经不行了吗？」「到此为止了吗？」等心灰意冷的感情流露到脸上。

就在这个时候……

「西丝蒂娜。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个人罕见地露出不苟言笑的表情，向西丝蒂娜说道。

她正是莉婕。

「莉、莉婕学姐……？」

「首先，我要残酷地指出一个严峻的事实。现在的你是个包袱。你一直在扯队伍的后腿。」

莉婕如实地陈述了包括西丝蒂娜在内，现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的感觉。

被人当面指出这个事实，西丝蒂娜整张脸痛苦地扭曲。

「确实，每个人的状况难免有高低起伏。可是，你的低潮已经严重到拖累队伍的地步，又迟迟走不出低潮。事到如今，身为主巫师你必须做出抉择。下一场就是最后一回合……你要继续担任全队的司令官，还是要把司令官的重责大人交给其他队员。」

「啊……」

「我们是帝国代表，在战场上不能做出让祖国颜面无光的丢脸表现。至少，我们有义务选择胜算比较高的方式……你觉得呢？西丝蒂娜·席贝尔。」

「……………………」

一股沉重的沉默笼罩着众人。

大家都默默不语地注视着西丝蒂娜和莉婕。

「我……」

西丝蒂娜自问自答似地开始思忖。

（把司令官的角色让给其他人……或许也是可行的……）

因为，她就是做不到。

看到佐久夜为了不能输的理由不惜豁出性命奋战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心里就会产生无法抹灭的动摇和踌躇。手不听使唤。步伐沉重。呼吸困难。

罪恶感源源不绝地油然而生，根本无法控制——

（我有不惜付出那么大的牺牲，也要战斗的理由吗？没有吃过苦，过惯好日子的我……有什么非得把死命挣扎的佐久夜小姐踹下去，踩在地上践踏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

西丝蒂娜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跟她匹敌的地方。

想要追寻祖父的脚步？那种渺小又肤浅的理由算什么啊？

为了那种程度的荒唐理由，就可以牺牲不惜燃烧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命，为家人而战的佐久夜吗？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吗？这是正确的吗？

（不行……我已经没办法跟佐久夜同学战斗了……内心好沉重……）

西丝蒂娜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沉重，垂低了头……

然后——

「不好意思……我已经撑不下去了……莉婕学姐……后面就交给你……」

——就在西丝蒂娜准备把指挥权交给莉婕时——

轰！

观众席的一角，突然爆发出猛烈的闪光和冲击声。

那道猛烈的光芒，瞬间让辽阔的竞技赛场陷入白茫茫的白热状态——霎时间……

压倒性的光之冲击波，从光的发生源拔地而起，变成一根巨大的光柱，直直地朝着天空延伸——光柱高耸入云，被吸向无垠的苍穹正中心——

「什么——!?」

过了半晌，光之冲击波的余波如暴风雨般，扩散到西丝蒂娜等人的四周，在狂风的吹拂下——树梢、头发、长袍都猛烈地晃动。

「刚、刚才那个是……」

西丝蒂娜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这是黑魔改【毁灭射线】的光芒——是葛伦施展的魔术。

「老、老师……？」

西丝蒂娜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射出这道光芒的远方观众席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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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葛伦突然朝着天空，施放传说的大魔术黑魔改【毁灭射线】，这个莫名其妙的荒唐举动以及冲击性的强烈光芒，让瑟莉卡·艾薇特大竞技场内的数千名观众全都吓得当场傻住，现场鸦雀无声。

「呼。」

在观众席中央，唯独一脸沾沾自喜的葛伦朝天空高举左手，上头仍啪叽作响地迸射出魔力残渣的紫电。

「……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

葛伦没有理会伊芙傻眼的吐槽，只是在鸦雀无声的会场口中念念有词，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喉咙。

然后——

『西丝蒂娜——————————————————！』

他拉开嗓门，用令人震耳欲聋的音量大吼。

葛伦利用魔术大幅提升了自己的音量。仿佛旁边有一座火山突然大爆发似的超绝音波冲击，让四周忍不住捂住耳朵的观众们，纷纷像树叶一样被吹飞。这俨然是令人不胜其扰的灾难级噪音了。

但葛伦不顾一切大叫。

用尽他最大的音量大叫——

『别顾虑那么多了——————！照你喜欢的方式放手去做吧——————！别人有什么苦衷都与你无关——————！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不管别人有什么闲言闲语！不管你被谁怨恨！我！唯独我！会站在你这边——————！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被吹飞又冲回来的伊芙眼眶里噙着泪水，一脚把葛伦踹倒在地。

「我还以为要耳聋了耶!?至少事先提醒一下吧!?」

「好痛痛痛!?」

踩踩踩踩踩！

伊芙毫不留情地朝着葛伦的背部又踩又踏。

四周的观众、卡修等人、梨洁儿、艾尔莎也捂着还在耳鸣的耳朵，无奈地面露苦笑看着他们两人打闹。

尽管观众席呈现出一片荒腔走板的状态——

——可是葛伦的鼓励，确实对西丝蒂娜发挥了作用。

「……老、老师……!?」

西丝蒂娜和葛伦也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她很快地就明白葛伦想要传达的意思。

想要争一口气继续冲下去也可以。想要软弱地临阵脱逃也可以。

不管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都无妨。

至少还有葛伦会认同她。会站在她这边。

这就是葛伦想要传达的讯息。

「我、我……」

不管做出什么抉择，不管遭谁怨恨，就算被人厌恶，即便受到责骂，葛伦永远都会予以认同，并且在一旁陪伴自己……

这股信赖和安心的感觉，让西丝蒂娜的心情变得稍微比较宽裕，进而令她想起自己想要成为魔术师的理由和初衷——

那是令人怀念的幼时记忆和风景——

像是在看遥不可及且怀想思念的事物般，祖父总是用敬仰的眼神，仰望着天空之城。

天气晴朗，在清澈的蓝天和灿烂的阳光衬托下，浮在菲杰德天空的半透明城堡十分清晰。

那时候。那座璀璨的城堡与祖父遥望城堡的身影，深深吸引了西丝蒂娜的目光。

因为祖父的背影和眼神看起来是如此感伤——

而浮在天空中的幻影之城，是如此耀眼夺目且富丽堂皇——

所以，从那一天那一刻起，祖父的梦想也就成了西丝蒂娜的梦想。

——那就由我来帮祖父实现梦想吧——

——我要成为比祖父更伟大的魔术师——

——我要代替祖父解开『墨尔卡斯天空城』的谜团——

「……我不能输……！」

霎那，灵魂为之燃烧般的感觉支配了西丝蒂娜。

做为帝国代表，她确实背负着众人的期待，也能理解佐久夜的处境。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有远比那些事情更为重要的目标。

「我的理由没有佐久夜同学那么了不起……虽然我的梦想和理由很孩子气，说出来或许会被轻视……可是我不能退让……！我也不想退让……！我绝对不能输……！」

透过这道像是在鞭笞自身灵魂的吼叫声，西丝蒂娜把那些混浊且像毒一般侵蚀着内心的自问自答及罪恶感，全部一扫而空——

「而且，即便是如此渺小的理由……老师还是愿意肯定我……！愿意为我加油……！所以我————！」

————

「……你果然做出了这样的抉择吗？西丝蒂娜。」

瑟莉卡·艾薇特大竞技场前的大广场一隅。

在吸引不到任何观众的人偶剧摊位前，大导师——费洛德·贝里夫操纵着银发少女的人偶，面露有些惆怅的表情，自言自语。

「……谢谢……」

没有人听见那一声呢喃——

————

「莉婕学姐！拜托你！请让我继续带队！」

西丝蒂娜向莉婕低下了头。

看到原本面容憔悴的西丝蒂娜突然判若两人，充满了霸气，帝国代表队的选手们都目瞪口呆了。

「先前丑态百出，真的很抱歉！我一定会扳回颜面！所以——请让我继续当司令官吧！我一定会以帝国主巫师的身份，击败那个佐久夜·木叶，带回胜利的！所以——」

这时，莉婕从正面把双手搭在西丝蒂娜的肩膀上。

她从近距离直直地盯着西丝蒂娜的双眼……最后露出了微笑。

「看来你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西丝蒂娜。」

「莉、莉婕学姐……」

「呵呵，让学姐这么为你操心，这样是不对的喔？」

如是说后，莉婕转身面向其他队员。

「各位，我们就维持原先的模式吧。所有人都以西丝蒂娜为中心展开战斗。」

「……！」

莉婕以坚定的语气宣示后，全场一致点头同意。

「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当肉盾保护西丝蒂娜，掩护她前进……西丝蒂娜，可以相信你吗？你做得到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麻烦大家了——！」

西丝蒂娜强而有力地如此吼道。

不管结果是哭是笑，比赛已经进入尾声——

第十二回合后半场——帝国阵营最后的攻击开始了——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

比赛才刚重新开始没多久。

在赛场上各个战域展开的意外画面，让时雨瞠目结舌。

原本死气沉沉、充满绝望的帝国阵营，如今又发挥出仿佛比赛才刚开始般的士气与冲劲，向日轮之国代表队施加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而且惊人的不只如此——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爆发吧暴风的战槌》！《敲击》！《猛击》！」

只见西丝蒂娜利用疾风脚，像闪电一样以Z字状的轨迹，如入无人之境地在最前线杀进杀出，施展出压倒性的火力，把日轮之国的选手打得落花流水。

她仿佛在宣泄前几回合的郁闷般所向披靡。

日轮之国的选手们都被西丝蒂娜的气势震慑，不断向后撤退。

「怎么会这样!?她复活了吗!?就因为刚才那道匪夷所思、莫名奇妙的加油声!?那到底是什么鬼魔术!?」

不过，就算她复活了，只要再一次挫挫她的威风就行了。

时雨克制内心的动摇，发动刻在舌头上的咒言术式。

他定睛注视着从远方逼近中的西丝蒂娜……窃窃私语地低喃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如果你赢了，佐久夜小姐的人生和家庭就会毁于一旦……这么残酷的事情……』」

「吵·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丝蒂娜放声大叫，驱散心中蠢蠢欲动的迷惘——

她顺势发动了预唱的咒文黑魔【炸裂吐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名日轮之国的选手受到在赛场炸开的大爆炸波及，被抛到远方的天空中——

「我是西丝蒂娜·席贝尔！立志要超越祖父雷德尔夫·席贝尔！那一天我所看到的天空和那一天我所许下的愿望——就是身为魔术师的我的一切！我向那片天空和祖父发誓——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前进！包括我自己也不能——！」

噗叽！啪嚓！

「咳、咳噗!?」

时雨突然吐出大量鲜血。

他的舌头纵向裂成两半，喉咙受到重创，肺部也溃缩了。

（咳咳——!?不妙，是「诅咒反噬」……！我的咒术完全被破解了……）

没错，乍看下无敌的咒言，其实背负着极大的风险。

一旦咒术被对手破解，先前施加在对方身上的诅咒，将全部转化成伤害反噬术者自己。这个极其沉重的风险就是代价——

「咳咳咳——!?咳！咳噗！嗄啊啊啊——!?（糟糕，真的会死……！这样下去我会窒息的……！）」

时雨对毫无预警掐住了自己喉咙的死神心生恐惧，这时——

咚。有人低声吟唱着咒文，把手放在时雨的背上。

是佐久夜。

时雨的呼吸瞬间变得顺畅许多。虽然还是没办法正常说话，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窒息而死。

「……时雨。为什么西丝蒂娜同学会在和我对战时突然失常……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

「～～!?」

「这件事我们等一下再谈。现在……我只想跟在这场祭典邂逅的好敌手……一决胜负。」

佐久夜面露难以看出情绪的表情丢下这句话后，便从时雨眼前离开了。

她姿态优雅，走向西丝蒂娜迫近的最前线。

「……佐……久夜……小……姐……」

气若游丝的时雨只能垂着头，目送佐久夜的背影离去——

两队在东侧赛场的中央战得昏天暗地。

两队选手在此全员集结，以魔术激烈交火。

雷击、吹雪、业火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全场，式神、精灵、使魔们正面冲击，引爆了混沌如地狱深渊的惊天动地魔术战。

位于这场狂涛骇浪的魔术大战里的中心人物，自然是——

「《剑之乙女啊·于苍穹舞剑·于大地跳舞吧》——！」

——西丝蒂娜。

以西丝蒂娜为中心飞舞的无数风之刃，一一斩落试图围攻西丝蒂娜的式神大军——

——接着，西丝蒂娜发动疾风脚进行冲锋。朝着敌阵深处长驱直入。

「阻止她！阻止那个女人————————！」

「我们不会再让你继续进犯—————————！」

为了阻止西丝蒂娜的猛攻，日轮之国的选手们前仆后继地阻挡在她面前，他们迅速地咏唱咒文，协力设置断绝结界、召唤式神，并以攻击咒文组织出一片火网。

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布阵，按理而言，即便是西丝蒂娜，也不得不暂缓攻势。然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从一旁冲上来的迦伊尔使出怪力挥舞大剑，硬是砍破挡住西丝蒂娜去路的阻断结界——

「你们想得太美了————！」

「就由我们来当你们的对手！」

「嗯……就当作是打发时间吧。」

柯莱特使出了魔鬪术，法兰馨召唤出像箭一样从天而降的白色天使、吉妮射出了起爆符手裏剑，三人联手镇压住蜂拥而来的式神大军——

「《灾祸消散吧》，《2》、《3》、《4》、《5》——」

基伯尔连续咏唱黑魔【驱散之术】，将袭向西丝蒂娜的雷击和炎击之术一一驱散。

「大家!?」

「这里放心交给我们吧！西丝蒂娜！」

铿——！

一旁的树荫突然冲出一名企图偷袭西丝蒂娜的阴阳师少女。

莉婕迅速上前保护西丝蒂娜，用细剑弹回少女的斩击。

「好吧，扫荡杂鱼的工作就由我来帮你完成吧。」

「西丝蒂娜学姐！FIGHT！」

不只是雷文和玛莉亚。

「…………」

就连沉默寡言的海恩克尔也不例外。

为了掩护西丝蒂娜前进，每个人都不惜粉身碎骨，毫无保留地施放魔力和魔术。

「……谢谢你们。」

仿佛在回应队友的期待般……

「疾风脚！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见日轮之国的包围网出现眨眼的破绽，西丝蒂娜把战斗交给队友，一鼓作气从破口突破包围，将一切抛在脑后。

只见西丝蒂娜移动时所造成的冲击波一路劈开森林，在她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空隙——

「——一对一单挑！」

日轮之国的最后方。

在防卫线严阵以待的佐久夜，对这一刻的到来早有预感。

西丝蒂娜正搭乘着喷射气流长驱直入。

敌我距离约一百梅特拉。再过短短两秒，双方就会爆发冲突。

西丝蒂娜和佐久夜两人的魔力及体力都已经濒临极限，没有时间体力和余裕再耍花招了。

所以接下来将纯粹是力量的较劲，看谁技高一筹。

不对——应该说谁对胜利的渴望比较强，谁就会获得胜利。

「佐久夜同学——！」

西丝蒂娜一直线冲向佐久夜。

她加强了灌注在疾风脚上的魔力强度，让身上汇聚更猛烈的风，借此大幅加速，来势汹汹地朝着眼前对手挺进——

「西丝蒂娜同学——！」

相对的，佐久夜则是翩翩起舞地展开法术，在自己和西丝蒂娜之间展开结界。展开。展开。展开……

佐久夜绞尽仅剩的魔力，设下好几道阻止西丝蒂娜前进的结界障壁。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丝蒂娜把攻击性的风之魔力凝聚在左手掌心——向前伸出。

没有任何谋略，一掌又一掌地直接打在阻挡着自己的结界障壁上。

啪锵！啪锵！啪锵！啪锵！

西丝蒂娜维持一定的步调接连击碎结界障壁，自始至终没有放慢速度，一路突进、突进再突进——

「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布留部·由良由良止·布留部》——！」

佐久夜召唤出被诅咒的死者们，尽其所能地想要拖垮西丝蒂娜的速度。

然而死灵大军组成了步兵方阵——

「《风之民啊·听命于我·我乃统御风的公主》——！」

西丝蒂娜发动黑魔改贰【暴风之钳】，以威力强大的风之炮弹展开全方位的炮击，只见佐久夜所召唤的死灵大军顿时瓦解，像垃圾般被轰飞到天空——

敌我的距离剩下——零梅特拉。

接战。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西丝蒂娜汇聚了狂风的左掌，和佐久夜喷发出强烈魔力的扇子正面碰撞。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佐久夜被发动突击的西丝蒂娜顶着一路往后倒退。

在西丝蒂娜的掌心和佐久夜的扇子之间，两者喷发出的壮绝魔力展开了激烈的碰撞，互相消磨。

随着佐久夜的鞋底在地面刮出深深的沟痕，僵持不下的两人输出的火力一点一滴地逐渐衰减——

距离防卫线，还剩50、40、30、25……

「咳！咳咳！不能输……我不能输……！为了弟妹……为了我的家人……！」

或许是终于达到极限了，佐久夜开始捂着胸口吐血，不过她还是持续灌注魔力在扇子和脚上，顶住西丝蒂娜的压力，伺机把她推回去。

「我也——我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我向祖父发过誓……要成为比他更伟大的魔术师……我要登上天空之城——！」

同样出现玛那缺乏症的西丝蒂娜也开始剧烈咳嗽，可是她照样输出更多的魔力给掌心和疾风脚。

「而且——」

西丝蒂娜咬紧了牙齿。

不知何故，在这个紧要关头，西丝蒂娜心里浮现了老是一脸懒洋洋、那个不正经老师的身影。

总是表现得很开朗的那个人，也有如迷途羔羊般迷失方向的时候——

「我希望让那个人……让老师……」

西丝蒂娜往前突进的劲道眼看就要消失——佐久夜将赢下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

「我想让老师看着那样子的我呀——————！」

「——!?」

伴随着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西丝蒂娜倾尽最后的力量——奋力向前迈出步伐。

咚！

「啊——」

那个瞬间，佐久夜的身体飞上了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被堤防挡住的压倒性洪水终于破堤，浩浩荡荡一泻千里般——

化成风之炮弹的西丝蒂娜，一口气冲完剩余十梅特拉的距离。

她前方的道路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西丝蒂娜毫不留情地突破了日轮之国的防卫线——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顿时，全场被一阵雷鸣般的热情欢呼声浪淹没了。

这一幕就像发生在遥远国度的景色。

（啊啊……我输了……）

被轰到天上的佐久夜，恍惚地望着仿佛要把她吸进去的天空，如此心想。

如此一来，双方各获得一分，战成平手。

比赛还没结束，接下来将进行殊死战。

可是……佐久夜已经知道了。比赛到此早已形同结束。

「咳！咳咳……」

自己恐怕无力再战了。就算经过下一次的休息时间也一样。

佐久夜已经耗尽所有，毫无保留地使出了拥有的一切——包括最后的精力与气力。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完全没有不甘心。甚至有种满足的感觉。

未来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家人要怎么办？

败战的结果也带来了各式各样的不安。

（不过……现在的我只想沉浸在这股令人身心舒畅的败北感之中……）

过去，生活中永远只有学习与钻研，这是佐久夜做为阴阳师为自己提出的课题。

虽然过程中的辛酸与痛苦她都能甘之如饴，但不曾从中获得开心的感觉。

可是唯有这一天和这一刻……

（我很开心喔……西丝蒂娜同学……能付出一切和你全力竞争……真的太开心了……）

明明输了却面露微笑，佐久夜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恭喜你了，西丝蒂娜同学……我很庆幸……能遇见你……」

自言自语地如此喃喃说道后。

佐久夜委身于这股令她身心舒畅的疲劳感和重力之中，身体随着意识一同往下坠落——

日轮之国的主巫师佐久夜·木叶因为无法战斗脱离战线。

恢复时间结束后，她还是没恢复到能上场的状态。

因此——

宣布阿尔扎诺帝国阵营获胜的照明弹，陆续飞上天空。

这场奇迹性的大逆转，也把全场观众卷入更为狂热的气氛——

第十六卷 第二章 魔术师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