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逃亡的第四真祖第三章脱逃路线 Escape From Demon Sanctuary

1

结果古城再次醒来是在中午前。

意外的是他睡得很好。虽然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脑袋却不可思议地神清气爽。或许是因为厘清自己该做什么并且下定决心的关系。

古城下床冲个澡换了衣服。他换上的是平时不太有机会穿的彩海学园冬季制服，还披上质料较厚的连帽衣来代替制服西装外套。

要带的行李不多。古城只带了自家钥匙和手机，还有向浅葱借的改造手机及专用充电器。反正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东西越少越好。

问题是到了当地才买必须品会让开销增加。只靠古城手头上的现金，坦白讲实在不够。

唉，不得已——古城一面对自己找借口，一面前往凪沙的房间。

房间主人当然不在。即使如此，身为整理狂的凪沙房间里依然整理得有条不紊。

古城毫不犹豫地走向妹妹的书桌，把手伸向抽屉。

「记得东西是藏在这一带吧。」

同样整理得条理分明的抽屉中，收着大量琐碎的杂货及贴纸。古城从中找出来的是一把黄铜钥匙。把重要物品藏在第二层抽屉是凪沙从小就有的习惯。

古城对同样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本也感到在意，不过他硬是忍了下来，然后走向衣柜。凪沙爱用的衣柜有附锁头牢靠的抽屉。古城找的东西应该就躺在那里面。然而——

「这什么啊！」

古城拉开抽屉以后看到的，却是塞得满满的成套内衣裤。和凪沙平常穿的相比，款式和质料的高级感都完全不同。看来是所谓的决胜内衣。

「别在附锁头的衣橱里摆这种东西啦……！」

面无表情地嘀咕的古城开始在抽屉里摸索。虽然这用不着特意强调，但他要的并不是妹妹的决胜内衣。古城在找其他东西。辛苦到最后，古城翻到了藏在内裤下的提款卡和存折。

「总之，有这笔钱应该过得去。」

古城挑了一本存折确认存款余额，然后叹气。

余额为十四万九千两百八十九圆。以高中生的存款来说微妙得不知道要算多或少，不过省着用应该是够了。

「抱歉，凪沙。我要拿去用了。」

古城暗自对不在的妹妹道歉，并且将提款卡塞进口袋里。随后——

「……你在做什么，学长？」

有阵冰冷得令人发抖的嗓音扎在古城背后。

唔喔——吓得蹦起来的古城将视线转向嗓音的主人。结果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背后的，是露出鄙视脸色的雪菜。大概是睡到一半就急着起床赶过来的她，身上穿着淡灰色的连帽睡衣，帽子上缝着动物造型的耳朵，远远看去也像一套布偶装。

「姬、姬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因应这种状况，这是凪沙交给我保管的备用钥匙。」

雪菜说着对古城亮出了一副眼熟的钥匙圈和钥匙。看来雪菜就是用那副钥匙擅自从玄关进来的。

「『这种状况』指的是什么状况啦！」

「我觉得学长是现行犯耶，还需要进一步说明吗？我事先设了封印，只要有人擅自打开凪沙的衣橱就可以及时反应。」

雪菜用镜头对着站在衣橱前的古城，「啪嚓」按下相机快门。光看那张照片，应该只会觉得是古城正在凪沙摆贴身衣物的地方物色内衣裤。但这都是误会——古城对雪菜猛摇头。

「不对！我在找的才不是凪沙的内衣裤，我是想拿自己银行户头的提款卡！那家伙说我自己保管就会乱花钱，所以才会被她没收啦！」

古城将存折的姓名栏亮给雪菜看。户头里放的大多是古城国中时期打工赚的薪水。那些都是他透过名为「帮忙」、实为「强制劳动」的零工，比如打扫深森的研究室或者替牙城跑腿才一点一滴存下来的钱。

原本古城是想拿来当成社团远征时的路费，不过因为他退出了篮球社，这笔钱也就失去用途了。

「……你想用那笔钱做什么呢？」

依然举着相机的雪菜用疑心的口气问。

古城「唔」地顿了一拍才说：

「呃，我是想，对了，好不容易过新年，这算是给自己发个压岁钱啦。我考虑在新春大拍卖痛痛快快地用掉。」

「穿冬季制服去参加大拍卖吗……」

古城被雪菜眯着眼睛一瞪，整个人就僵硬得冷汗直流了。

为了不让担任监视者的雪菜发现，古城小心翼翼地做着动身的准备，岂知居然是因为开了妹妹摆内衣裤的地方才让事迹败露。

「你打算去本土对不对，学长？」

「对啦。」

古城认命地叹气点头。雪菜看似不悦地挑眉。

「瞒着我偷偷去吗？」

「谁叫你会阻止我。」

古城打开天窗说亮话。雪菜则用正经的表情望着他说：

「是啊。因为学长是吸血鬼真祖。就算在『魔族特区』里走动勉强可以被接受，要是到本土随便乱跑是会成为大问题的。我不能放过学长。」

「呃……关于那部分，能不能设法通融一下？」

「不行。」

「我想也是……」

真受不了——雪菜瞪着把嘴巴撇一边的古城叹气。

「基本上，学长打算怎么离开弦神岛呢？凡是出入『魔族特区』的人，都有义务接受严密的检疫措施，你总不会是忘了吧？学长是第四真祖的事肯定会露馅喔。」

「啊……是那样没错啦。」

古城烦躁地搔了搔头发。要离开弦神岛这座孤岛，实际上只能透过空路或海路，并无其他选择。而且机场与港口各有特区警备队的部队留驻，以防范未登录魔族越境。古城身为「魔族特区」的居民，也很明白要钻过他们的法眼并脱逃出境是件难事。

「所以啦，那部分我打算找那月美眉帮忙设法。」

「找南宫老师吗……？」

雪菜似乎对古城的答覆感到意外，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就算是南宫老师，要让学长免除检疫也会有困难吧？」

「呃，那个，不是那样啦。」

身为杰出国家攻魔官的那月在人工岛管理公社人面相当广——然而，那终究只是在弦神岛上吃得开。没有做任何安排就要放身为第四真祖的古城出岛，即使凭那月的能耐也不可能才对。桀骜不驯的那月本来就让人觉得她不擅长操弄那种台面下的政治把戏，古城自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那样的期待。

「想通过出岛审查是很麻烦，不过只求离开岛上的话还是可以蒙混过去吧？我想请她用空间移转带我上飞机啦。」

「……意思是，你打算偷渡喽？」

雪菜傻眼似的叉腰。古城沉重地点头回答：

「依情况来说，也是可以那样解读。」

「可是根本没有其他解读方式耶。」

「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办法嘛！要是有更妥当的方式我也会用啊！」

古城终于有些恼羞成怒地吼了出来。雪菜却不停止追究。

「假设学长靠那样到了本土，回程时又打算怎么办呢？」

宛如在教小朋友的雪菜保持冷静继续质疑。弦神岛的入岛审查远比出岛来得严格。

「关于那部分，我觉得可以临机应变啦。」

大方挺胸的古城似乎是放弃思考了。

雪菜忍着头痛似的将手凑在太阳穴说：

「学长什么都没有想呢。」

「哎，最糟的情况，我想只要说出自己是吸血鬼，应该就会被强制送回弦神岛了吧。」

「可是到时候你的真面目也会在凪沙面前穿帮，那样好吗？」

「对……对喔……」

那就不妙了——古城抱头懊恼。凪沙身为「魔族特区」居民却患有重度魔族恐惧症。要是她发现古城变成吸血鬼，肯定会为此苦恼不已。这样古城专程到本土就失去意义了。

「真是的……学长就是想瞒着我自己去本土，才会遗漏掉那么重要的环节喔。」

「呃，我觉得跟瞒不瞒你关系不大就是了……」

古城对雪菜那套乱不讲理的歪理提出了软绵绵的反驳。

雪菜轻轻地清嗓后又说：

「总之我换完衣服立刻就回来，请学长乖乖在这里等着！」

「你叫我等……为什么？」

「学长接下来会去南宫老师家对吧。要拜托她帮忙偷渡。」

雪菜一副不可思议地微微偏头问。

古城反而被雪菜的反应吓到了。她不是来拦人的吗？

「难道说，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狮子王机关交派给我的任务是监视学长。既然学长要去本土，我当然也会同行。因为监视者就是为此存在的。」

「呃，可是你刚才说不能放过我……」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学长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啊。」

如此表示的雪菜得意地挺胸。若是冷静回想，会发现雪菜一次都没有要求古城「不要去」。她只是对古城马虎的计划感到傻眼罢了。

「姬柊……」

雪菜强调要跟着一起去，让古城忍不住别开视线低下头去。

接着他用右手捂住脸。动作像是拼命想忍住因为感激而涌上的泪水。

「请、请不要感动得那么夸张。我是为了凪沙，不得已才默许学长的非法行为！基本上，错都是错在学长不找我商量就打算离开岛上！」

结果古城意料外的过度反应，反而让雪菜心慌了。她大概没想到古城会高兴成那样。

可是，古城本人倒没有感激得憋着眼泪的感觉，还轻松地摇着头说：

「啊，没有……我想的不是那样……」

「唔？」

「不是啦，冷静下来以后，看见你那套衣服……噗……」

终于忍不住的古城笑得肩膀打颤。

雪菜穿的是一套附有动物造型耳朵的连帽睡衣。

长裤的臀部位置还长了毛茸茸的尾巴。穿成那样谈正经事的情景戳中了古城的笑点。

于是雪菜总算察觉了被取笑的原因，立刻涨红脸说：

「——唔！不是的，这、这套睡衣是之前大家过夜时，我和凪沙一起买的……看起来不是很可爱吗……！」

「嗯，我觉得那套水豚睡衣很适合你喔。」

「这是狼！」

「噗噗……！」

雪菜那帽子怎么看都像水豚的造型，使得古城再度大声地噗哧笑了出来。爱穿的睡衣被取笑，让雪菜鼓着腮帮子怨怨地瞪向古城。

「为什么要笑嘛，笨学长！」

启程前的两人毫无紧张感。

2

「会有点刺痛喔。」

护理人员在散发着消毒药水味的窗口替浅葱手臂扎上针筒。采样的血液立刻被注入分析机，解析的结果显示出浅葱的细胞属于人类。

「好的，没问题。那么请在这里填上姓名和弦神市的居民登录码，往蓝色窗口走。」

浅葱从护理人员那里收下文件，然后微微叹气。

这里是弦神中央机场的国内航线登机厅。她已经办完飞机的搭乘手续和随身行李安检，目前正在进行出岛检查。「魔族特区」的居民若要离开弦神岛，必须通过比出国更麻烦的几项手续。

「每次弄这个都觉得好麻烦。虽然我明白『魔族特区』非得这样管控的道理啦。」

浅葱一边讲着没有抱怨对象的牢骚话，一边走向下个窗口。

以坚固压克力窗隔开的办公亭另一端，坐着摆臭脸的男办事员。办事员浏览完文件，一脸没劲地望着浅葱问：

「蓝羽浅葱小姐对吧。你一个人吗？」

「是的。」

浅葱把从喉咙蹦出来的一句「用看的也知道吧」吞了回去，并且和和气气地露出微笑。即使如此办事员依然连个笑容都没有。

「你会在哪里停留？」

「东京。我要去见在都内读大学的姊姊。」

「有发烧、呕吐、腹泻等症状吗？」

「没有。」

浅葱平平淡淡地持续回答办事员的公务性问题。总之这些质问都只是照着规范定出来的形式手续。不过——

「近三个月以内是否有被吸血鬼吸过血？」

「咦！」

办事员冷不防地问的一句，让浅葱忍不住发出怪声。

办事员冷眼看着浅葱说：

「如果你心里有数，请到四号窗口再次检查。」

「啊，不是的，没有。完全没有！」

「…………」

办事员脸色狐疑地盯着否认得乱慌张的浅葱。不过，浅葱倒没有被进一步追究，平平安安地得到了允许出岛的章印。

这样麻烦的手续就算告一段落了。

「唔～～……多流了一阵冷汗。」

浅葱拖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从浅葱的大衣胸口传出了一阵颇有人味的合成语音。擅自透过手机喇叭讲话的是摩怪。

『咯咯，老实讲不就好了吗？说你和第四真祖已经舌吻了，不过还没让他吸血。』

「我们也没有舌吻啦！话说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接吻的事！」

浅葱苦着脸撇嘴叫出声音。浅葱和古城接吻是在涉入莫名其妙的恐怖攻击之后的事。当时浅葱还不知道古城变成了吸血鬼，大概是因为这样，她当时吻古城的用意似乎就被含混带过了。

简直像是在逗弄她的摩怪咯咯地挑衅笑着说：

『不过，小姐你真肯奉献耶。居然还为了古城小哥跑去本土。』

「我又不是为了古城。想找好久不见的大姊也是真的啊。」

浅葱逞强似的说。她姊姊趁着考上大学离开了弦神岛，目前在都内生活。浅葱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将近半年前。

「再说，老是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也很不爽吧。我想古城那白痴在这个时候，肯定正烦恼着要怎么去本土。」

『哦。』

原来如此——摩怪对浅葱有如预言的这番话表示佩服。

毕竟古城对妹妹那么保护，应该迟早会说要到本土找凪沙。这样一来，负责监视的雪菜当然也会与古城同行。

然后他们两个肯定会光明正大地打着「不想对别人造成困扰」这样的理由，把浅葱留下来。开什么玩笑啊——浅葱心想。

浅葱同样也担心凪沙，而且更希望能得知事情的真相。再说她和身为吸血鬼的古城不一样，可以合法离开弦神岛。不管怎么想，浅葱都觉得调查凪沙的下落是属于自己的工作。

她当然了解这样会伴有危险，不过从一开始就知道危险性的话，应该也或多或少能安排对策才对。

「咦……奇怪？登机口不是四号吗？」

浅葱发现机场里莫名冷清，顿时停下脚步。

由于这天是元旦，利用机场的旅客稀少是可以理解。可是，人未免太少了。连机场的人员都变少，情况实在不对劲。

浅葱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布告栏，倒没有什么奇怪的端倪。只是有几个班次的起飞预定时间和登机口改了。在任何机场都能看见那种稀松平常的景象。

尽管如此，浅葱仍本能性地感觉到状况有异。那是她才能感应到的异状。直觉告诉她，机场这个庞大的系统正在背地里执行某种程序。

『不妙喽，小姐。是特区警备队。』

在浅葱察觉状况有异的下一刻，摩怪悠悠地发出警告。

「咦！」

『十六名武装警备员分成了三组人马，正在员工通道上移动。再过一分四十秒就会被包围。目标肯定就是你。』

「开玩笑的吧！哪里可以逃！」

『直直往前跑六十公尺以后有楼梯，从那里下去就可以通到滑行道。虽然之后要靠运气，但总比待在建筑物里像样才对。』

「真是够了！为什么大过年的就碰到这种状况！」

浅葱捧着行李箱朝楼梯拔腿跑去。

看来现实要比浅葱想像的更加充满危险。

3

南宫那月的住处位于人工岛西区的八层楼大厦。光看就知道是重金建造的高级公寓。根据传言，那整座公寓都是由那月所拥有，而且她将最上面的整层楼当成自宅使用。

搭电梯来到八楼，就等于进了那月家的玄关。

「浅葱家大虽大，不过这里也不输她家耶……」

古城已经连羡慕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单纯感到佩服地按了门铃。

经过一会出现在走廊后头的，是在新年穿上盛装应景的亚丝塔露蒂。

「恭贺新禧。」

蓝发的人工生命体用了缺乏抑扬顿挫的语气贺年。

古城和雪菜看她那样，才想起「今天是元旦」这项差点被他们遗忘的事实。

「新、新年快乐。」

「不好意思喔，突然跑来拜访。亚丝塔露蒂，我们有事要找那月美眉，见得到她吗？」

连忙行礼的两人回答得有些尴尬。

仔细一看，玄关里到处都有门松和镜饼一类的新年用品当摆饰。虽然看起来吉利，不过世上屈指可数的「魔女」住处倒是没了形象。

「我表示肯定。」

亚丝塔露蒂面无表情地对古城他们现出娇小的背影。那恐怕是「跟我来」的意思。古城和雪菜互相点了头，然后踏进那月的住处。

和预料中相反，室内的装潢单纯素雅。墙面和天花板镶了许多玻璃，给人明亮而具未来感的印象。或许是为了配合那月的身高，屋里摆放的家具都显得小巧。因此感觉有如小女孩细心布置出来的玩具屋。

亚丝塔露蒂将古城他们领到了一处开阔的饭厅。

长得让人觉得像晚宴会场的餐桌上，摆着许多装满豪华料理的多层饭盒。忙着端盘子的则是穿和式裤裙的外国女性。

是个将银发剪短、长相英气凛然的女骑士。

「咦？优丝缇娜小姐？」

「……古城大人？还有剑巫大人！」

察觉到古城等人进来的她在胸前合掌说了声「忍」。

「阿尔迪基亚圣环骑士团麾下伏击骑士优丝缇娜·片矢，谨在此祝贺各位新岁吉祥、万事如意。」

「谢、谢谢。」

优丝缇娜郑重的贺词稍微吓着了古城他们。这个人对日本文化依然专精得不太协调。

「话说，优丝缇娜小姐怎么会在那月美眉家？」

「是的。当卑职于新年之际来向主君王妹殿下请安时，便接到了南宫攻魔官要求帮忙准备日本年菜的命令。」

「这、这样啊。」

简单来说，好像就是被那月叫去做白工的意思。

「王妹殿下是指叶濑嘛。记得她也是住在那月美眉家里。」

「正是。」

优丝缇娜对古城的嘀咕表示肯定。

夏音曾经是模造天使事件的受害者，在事件过后，是那月以监护者名义收留了她。或许该说真不愧是教育者，从外表看不出那月意外地擅于照顾人。

和夏音同样在这里住下来的，另外还有一个人。

「喔，这不是古城和雪菜吗？」

爬上桌巾对古城他们亲昵地打起招呼的，是一尊身高不满三十公分的美丽东方人偶。那是年龄超过两百七十岁的古代大炼金术师妮娜·亚迪拉德最后落得的模样。由于某种原因而失去大部分身体的她，用仅剩不多的液态金属重新塑造了自己的肉体，被夏音饲养在这里。

「怎么啦？你们是来和身为长辈的妾身讨压岁钱的吗？」

立场接近宠物的妮娜却口气狂妄地这么问了一句。

古城对那样的她挥了挥手说：

「不用充门面了啦。我不求在你或那月美眉身上看到长辈的威严。」

「啥！你这家伙，对身为古代大炼金术师的妾身口出狂言，可是会后悔的。只要材料齐全，货币这种玩意要多少都可以变得出来！」

「那不就是伪钞吗！我信不过你的炼金术啦。别逼我明讲。」

古城一脸嫌烦地吐槽拼命想维护自尊心的妮娜。

妮娜确实是优秀的炼金术师，不过大概是因为活得太久才变得缺乏一般常识。她用炼金术创造出来的物品不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就是在现代根本无用武之地，全都没什么用处。

被古城挑明缺点而闹起脾气的妮娜背后，传来了另一道温婉的嗓音。

「新年快乐，雪菜，还有大哥。」

从厨房里用托盘端着年糕汤出来的，是个银发碧眼的娇小少女。那是穿着振袖的叶濑夏音。蓝底绣银线的花色布料，和她的眼睛及头发颜色十分相衬。

「新年快乐，夏音……你还好吧？」

雪菜赶到了夏音旁边，并且从脚步别扭的夏音手里接下托盘。

「对、对不起。我不习惯穿和服，所以走路不太方便。」

「嗯。不过，你这样好可爱。」

「我和亚丝塔露蒂穿的款式一样。是优丝缇娜小姐希望我穿的。」

古城看着雪菜她们和乐融融地聊天，心里头微微感到难过。她们俩都和凪沙很要好。古城想到凪沙要是在场，肯定会兴冲冲地加入话题。

然而在把凪沙平安带回来以前，那一幕都无法成真。

「……叶濑，这些菜是你们做的吗？」

古城低头看着摆满餐桌的豪华多层饭盒问。

夏音开心似的微笑点头。

「是的。不嫌弃的话，大哥和雪菜也请用。」

「可以吗？太好了。这么一想，我从过年以后就什么也没吃。」

想起自己空着肚子的古城露出苦笑。虽然吃饭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总还是需要进食。

「请稍待。我这就去准备餐具。」

优丝缇娜说着走向厨房。

雪菜有些不自在地望着优丝缇娜的背影问：

「这样真的方便吗？我们忽然上门拜访，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毋须担心。妾身等人在从失败中学习的过程里不小心将年菜做了些。」

看起来最帮不上忙的妮娜莫名其妙地摆着架子回话。

「从失败中学习……？」

炼金术师随口嘀咕的一句，让警觉的古城本能地感到不安。

身为液态金属生命体的妮娜就不用说了，北欧阿尔迪基亚王国的军人、修道院长大的王室之女，还有人工生命体少女——感觉没有半个人对传统日本料理是熟悉的。

她们煮出来的究竟是不是正常年菜呢——古城感到疑问。

夏音不顾古城心里的担忧，忙着将菜盛好端到了大家面前。雪菜和亚丝塔露蒂都已经就座。照气氛来看事到如今也无法再改口说不吃，古城被无言的压力从背后推着入座了。

「这、这是……」

古城在近距离仔细端详那些菜以后，感到更困惑了。

外表确实像年菜。

可是盛在餐具里的，显然是不同于年菜的某种玩意。

碗里的年糕汤传出淡淡香气，是清炖鸡汤的味道。

「妾身尽可能参考这份广告上的图片煮出来的。与纯和风年菜的滋味或许不太一样，不过别在意。」

妮娜摊开百货公司的年菜型录大方地说。

战战兢兢地夹了菜的古城则像喉咙着火似的辣得死去活来。

「我会在意！为什么年菜里要加辣豆！」

「嗯。豆子本来就代表着健康，为了祈求在新的一年都能好好干活，它才会变成年菜里不可或缺的一项菜色。」

「不对啦，黑豆和辣豆属于不同的食物！哎，虽然这样有这样的好吃就是了！」

古城说着用鸡汤汤底的年糕汤清口。另一方面，将疑似煎蛋卷的食物夹进嘴里的雪菜露出微妙表情问：

「这是……蛋糕卷吗？」

「是的。我在修道院学过甜点的做法所以很拿手。」

「这、这样啊，好吃。」

雪菜神情微妙地对满面笑容的夏音表达感想。

古城在这段期间仍默默地继续用餐。他是因为把那些当年菜才会被预期外的滋味吓着，只要想成是独特一点的创意料理，倒不至于无法下咽。

「拿蒙布朗蛋糕代替栗金饨是还可以接受……唔！」

对谜样的年菜风料理逐渐适应而松懈的古城，在尝了另一道菜后，顿时捂着嘴呛到了。

「这、这是什么味道！」

漂亮地盛在盘子里的，是一道类似小米腌斑鰶的菜。又称发财鱼的斑鰶能带来好兆头，同样是新年必备的应景菜。

可是，古城闻到的刺鼻怪味显然不是来自那种单纯的料理。

「这是我们祖国阿尔迪基亚王国的传统菜，盐腌鲱鱼。透过气密性高的罐头让鱼肉二度发酵就可以增加鲜味。」

优丝缇娜一脸自豪地说明。

「等等……你说的那个，该不会是被评为世界最臭食物的罐头吧……？」

古城被味道薰得飙泪而且喘不过气。

提起腌渍的鱼肉料理，北欧出身的优丝缇娜会头一个想到「那玩意」是可以理解，不过对古城来说刺激太强了。就算气味没那么夸张，古城的五感已经因为变成吸血鬼而比过去更加敏锐。

「美味是也。」

「想不到东洋年菜和北欧乡土菜会有共通点，真是意外。」

优丝缇娜和妮娜不管古城被薰得死去活来，都满意地尝着发酵后变得松松软软的绯鱼。话说回来，身为液态金属生命体的妮娜有味觉吗——古城感到疑惑。

「哎，你们吃得满意就好，受不了。」

看似认命的他无力地这么说。

接着，古城忽然将目光转向依然空着的椅子。原本该坐在那里的那月，始终没有到饭厅现身的动静。

「亚丝塔露蒂，那月美眉呢……？」

「不明。关于两位，我收到的命令是：让他们吃顿饭消磨消磨。」

「原来这是她下的指示喔！」

古城望着摆在眼前的菜肴，愕然地咕哝。

明明没有其他的访客来，那月为什么会做出拖时间的指示？这是怎么回事——古城感到困惑。

「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时间。总之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见那月美眉？」

古城赶着把端出来的菜肴全部吃完，然后朝亚丝塔露蒂低头拜托。

那认真无比的态度，让亚丝塔露蒂犹豫似的闪烁着淡蓝色眼睛。

「……命令领受。」

不久之后她便静静地这么回答。古城和雪菜看了彼此的脸，然后同时起身。

「……大哥？」

发现他们神情紧绷的夏音不安地低语。

呼嗯——妮娜起了兴趣似的眯眼。此时，优丝缇娜的身影已经从饭厅蓦然消失了。

4

会客室只是一个虚有其名的广阔房间，那月就在那里迎接了古城他们。

房里阴暗无窗。比彩海学园教室更宽广的房间内，冷冷清清地只摆了一张古董椅。如果撇去些微的照明不提，根本没其他家具。宛如黑曜石的黝亮墙壁包围着那寒肃的空间。

「怎么了，晓古城？来向班导师讨压岁钱？」

沉沉坐在椅子上的那月挖苦地微笑着问。古城懒懒地摇头说：

「那种话我听够了啦。刚才妮娜也讲过。」

「不然怎样？你总不会是来继续补课的吧？」

「哎，跟你猜的不太一样，但我是有事拜托你才来的。」

「呼嗯？」

那月回望脸色难得正经的古城，拖着腮帮子催促他：有话快说。古城静静地调整呼吸，把话说了出口。

「我想去本土。拜托你帮忙。」

「你应该去公家机关申请签证。」

那月的回答非常淡然。

「核发手续费三千三百圆。不过魔族申请签证需经过登录。你身为未登录魔族的事会穿帮，无所谓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因为没时间办那些繁琐的手续，我才会来拜托你啦！」

古城粗声粗气地回嘴。当然，那月应该从一开始就看出古城他们已经急了，讲话才会像那样避重就轻。那反而让古城更加暴躁。

「凭你的话，要跳过审查的手续直接将我们送出弦神岛应该很容易吧？」

「即使我办得到，也没有义务要为你费那种工夫才对，不是吗？」

「就算事情攸关人命？」

古城说着将手机画面亮到那月面前。是凪沙拍的魔法阵照片。

那月将人偶般整齐的眉毛扬起了几公厘。

「这是什么？」

「请问你知道神绳湖吗？」

结果雪菜反问了提出疑问的那月。

那月漠然地望向雪菜，像是在刺探她反问的用意。

「……那是位于南关东丹泽的人工湖吧。现在以观光景点来说也很有名气。」

「是的。」

雪菜从上衣口袋拿出了影印的新闻剪报。那是一篇日期在四十年前以上的旧报导。是太史局的妃崎雾叶把那交给雪菜的。

「目前神绪多水坝的所在地，以前曾有一个村子。那是人数不到三百人的小村落。」

「为了建设水坝而牺牲沉入湖底的村子吗？悲剧归悲剧，这算常有的事。」

那月一边无聊似的换腿翘脚，一边用平板的语气说。雪菜含糊地点头回应：

「也对。不过，村子会消失并不是因为盖水坝的关系。在水坝完成的三年前，村子就已经消灭了。」

「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居民全部失踪了，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雪菜压抑情绪的答覆，让那月首度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原因是？」

「我不清楚。而且也不确定是真的原因不明，或者单纯是真相并没有公开。不过在沉没的那个村落——也就是原本的神绪多村里，有犀木萨满工业这间企业的研究设施。」

「萨满工业……制造咒装机械的厂商啊。没听过这名字，倒了吗？」

「是的。」

雪菜对那月的推断表示肯定。

奇妙的是，犀木萨满工业在神绪多水坝竣工那年就倒闭了。关于当时经营者和员工的纪录都已佚失，完全无人晓得他们的去向。倒闭的原因也始终不明。

「不过这就怪了。为什么要在那种偏僻的土地盖研究所？」

那月口气不大高兴地反问。「接下来我要说的仅属推测，神绪多地区留有许多失事军机的残骸。我猜累积在那里的资材中，可能含有某种强大的灵物。」

「军机？你是指过去大战用的战机机体？」

「是的。」

「为了调查那一点，才专程盖了研究所吗？可真是大有来头的灵物。」

「对啊。不过，假如村民失踪的原因也是出于灵物，就不能断定那是夸大其词了吧？或者，假如神绪多水坝本身就是为了封印那项灵物而盖的呢——？」

「以阴谋论来说编得不错，但欠缺说服力。非得用储水量六万五千吨的人工湖来封印的灵物会是什么？」

「比如说圣歼的遗产，你觉得如何？」

面对那月带有嘲弄味道的提问，雪菜赌气似的给了答覆。那月格格地笑着又说：

「不管怎样，那都是超过四十年前的事了吧？」

「可是，万一有能让遗产苏醒的要素出现——」

「你是指晓凪沙，对吗？」

越说越急的雪菜被那月用一句话打断。

雪菜讶异得变了脸色。

「咦……！」

「圣歼吗？记得那是晓牙城的专业领域。而且，晓凪沙在过去曾经冲破一道圣歼时代的遗迹封印。」

「那月美眉……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些……！」

古城同样感到讶异。

和凪沙失去联络这件事，古城他们还没有告诉那月。

那月没有理由在这时候突然提起凪沙的名字。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掌握了全局。

「狮子王机关应该盖住了那条情报，你们是从哪里得手的？太史局吗？」

那月面无表情地望着杵在原地的古城等人，冷冷地开口逼问。

于是，古城总算明白了。有人在他们来这里以前，把情报泄漏给那月。能办到这一点的人，就古城所知只有一个。

「难道说，妃崎那家伙也来见过你了？」

「就在你们到的前一刻。」

那月一下子就承认了。换句话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古城他们来的目的。

「既然这样就早说啊！何必让我们讲那么多废话！」

古城气得大叫，那月却笑着摇头。

「倒也不会。毕竟，我借此确认到你们被太史局的小丫头灌输了什么想法。」

「灌输？」

「太史局和狮子王机关是对立的才对。然而，你们为什么会信任那个眼神凶恶的女人？有什么能保证她说的是事实？」

「这张照片就是证据。我们偶然发现了凪沙留在手机的档案。我们透过浅葱取得了这玩意当对证，和太史局无关。」

「蓝羽吗？真是多事。」

那月始终盛气凌人的脸色似乎冒出了些许破绽。

那月是优秀的攻魔官。假如这是纯粹只与魔法有关的事件，就算面对雪菜，那月应该也能轻易将她说服并且拢络。性格率直的雪菜经不起旁敲侧击，经验更是远不及那月。

然而扯上电子情报就另当别论了。在这座弦神岛上，没有人打电子战能赢得过浅葱。既然浅葱保证是真的，就表示这张图档货真价实。结果，古城他们会听信雾叶给的情报，都是因为有浅葱提供的真相做为佐证。

「也罢。用不着担心，你妹妹有晓牙城陪着吧？你去了也只会让事情复杂。乖乖把问题交给他就好。」

放弃哄骗的那月改用直话直说的方式来劝古城他们。

虽然在古城听来并不愉快，但是那月的论调姑且说得通。将凪沙带出弦神岛的是牙城，而且那个男的实际走过好几处战场。

以普通的情况来判断，信任牙城并且交给他处理才是上策。

「如果他靠得住，我哪需要这么累。」

然而，古城立刻否定了那月提的主意。他眼里浮现的是被逼急的焦躁及恐惧。

「其他也就算了，圣歼的遗产不能交给老爸处理，那东西他应付不了。再说这次的事不是他安排的。我有不好的预感。」

在无法言喻的冲动驱使下，古城拼命摇头。

妃崎雾叶对古城他们透露的情报并不多。疑似圣歼遗产的灵物有可能沉在神绳湖的湖底，狮子王机关在好几年前就对此灵物感兴趣。而且在凪沙造访的同一时间，属于狮子王机关对政府窗口的魔导灾害管理局有所行动——

关于被自卫队封锁的神绪多地区实际发生了什么状况，太史局似乎也还没有掌握清楚。可是对古城来说，光听到圣歼的遗产这个字眼就够了。

过去让凪沙受到重伤，更将古城等人卷入离奇命运的遗迹——古城他们在地中海的「魔族特区」碰见的「东西」，正是圣歼的遗产。凪沙将再次接触圣歼的遗产。

光是想像那一点，古城就会感受到心脏被人掐碎般的恐惧。

「所以拜托你了，那月美眉。借我一臂之力。」

古城眼看就要跪下来磕头似的恳求那月。

然而，那月却极为干脆地拒绝。

「我拒绝。」

「为什么！」

「阻止学生犯法需要理由吗？」

古城被那月那种完全感受不到温情的语气打垮了。

而且他直觉地理解。

无论花费多少言语，都不可能说动那月。不单因为对方是班导师，那月还怀了其他的目的，想阻止古城从弦神岛脱逃。

也许那并不是出于那月本身的意愿。

身为攻魔官的那月背后有人工岛管理公社。

至于人工岛管理公社，应该也有不想放古城出岛的理由。理由就是他们万万不愿放开世界最强吸血鬼这颗棋子——

「这样啊。我明白了。」

「……学长？」

雪菜愕然地望向口气压抑的古城。

她应该也没有想到古城会这么轻易就退让。

「不用再说了，那月美眉。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就擅自拜托是我不好。」

平静地摇头的古城说着从那月面前转身。

「等等，晓，你想去哪里？」

那月蹙眉瞪向古城的背影。古城却头也不回地举起一只手说：

「我会找别人帮忙。打扰你了。」

「不行。」

那月用冷酷的语气宣告。

瞬时间，古城他们眼前出现涟漪般的波动，宽广的会客室冒出大量人影。

古城一下子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那些人。

现身将古城他们包围的，是手持枪械的武装警备员。

对付魔族的防护装（Protector）、最新款的冲锋枪——都是特区警备队特殊部队的装备。

「那月美眉？」

古城瞪着娇小如人偶的魔女大喊。

要一口气对这么多人施展空间移转（Teleport），除那月以外绝无可能。但是，那代表那月完全变成古城他们的敌人了。

「我不能让你们走。在这里乖乖地束手就擒吧，晓。」

率领众多警备员的那月开口了。

她所说的，是绝望的语句。

5

从虚空中现身的武装警备员有八名。他们站成了夹攻古城等人的阵形，从两旁亮出的枪口全是对着雪菜。

察觉到这一点的古城停下动作。雪菜的脸色因屈辱而扭曲。

「别动，晓。即使是狮子王机关的剑巫，也无法完全闪过每分钟六百发的冲锋枪火网。虽然用的是致命性低的橡胶弹，打中要害可不会只是受伤而已。」

那月冷冷地告诉古城。

雪菜和具备吸血鬼肉体的古城不同，属于血肉之躯的人类。就算是单单一发子弹，也有可能对她造成致命伤害。那月正是理解这一点，才打算用雪菜当人质。

对雪菜来说，那相当于侮辱。

因为她等于被人点出自己就是第四真祖的弱点。

「你刻意将话题拉长，是为了争取包围我们的时间吗？」

雪菜看似不甘心地用颤抖的声音问。

和雾叶接触过的那月早就知道古城他们想离开弦神岛。

所以她才会一直劝古城他们断念，另一方面又叫来特区警备队。之前让夏音等人殷勤招待，说不定也是为了拖住古城他们。

拐弯抹角得完全不像那月的作风。

「那月美眉……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惊呼的古城与其说是愤怒，更觉得强烈地困惑。

然而，那月像人偶似的面无表情地斜眼看向古城，并且举起右手。

「那个转学生要走也就罢了，但我不能让你离开弦神岛。在风波平息以前，你就在我的结界里歇着吧。我会好好款待你。」

「唔！」

古城全身感受到惊人的冲击，呼吸随之哽塞。像有意识的蛇一样地缠住他全身的，是从虚空中射出的银色锁链。

「——我会在寒假结束前放你回去。别怪我。」

古城背后出现了蜃景般扭曲的空间。隔着那道空间的闸口（Gate），像海市蜃楼般浮现出来的是一座宛如欧洲监狱岛的巨大建筑物轮廓。

南宫那月在自己梦中建构而成的牢狱世界——

用来幽禁凶恶魔导罪犯的「监狱结界」。

由于那是那月梦境中的世界，在结界当中，被收监的魔导罪犯会被封锁住一切的能力。哪怕是身为世界最强吸血鬼的第四真祖也不例外。

一旦被拖进监狱结界，古城就不可能脱逃了。

然而就算明白那一点，古城还是束手无策。

「可恶！这道锁链是什么玩意……！」

即使动用吸血鬼的全副腕力，那月放出的银链依旧纹风不动。

粗细和项链差不多，强度却惊人。而且那似乎还具备封印魔力的力量，古城连眷兽都叫不出来。

「学长！」

雪菜脸色焦急地喊了再怎么抵抗仍被拖向空间闸口的古城。

但雪菜同样束手无策。即使靠着剑巫能洞穿短瞬未来的灵视能力，要是被八挺冲锋枪猫准，还是不可能闪掉所有的攻击。

而且只要她有丝毫抵抗的动作，那些武装警备员大概就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因此雪菜动不了。假如她在这里倒下，就没有人能从监狱结界里救出古城。何况古城要是在监狱结界耗掉时间，凪沙的处境就会更危险。

古城感受到闸口的魔力从背后逼近，焦急得咬牙切齿。

随后，从意料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从容的说话声。

「众神打造的『规戒之锁（Læðingr）』吗……不愧是那月，拥有挺稀奇的魔具呢。」

「什么？」

那月的眼神头一次动摇了。

「唔喔！」

下个瞬间，捆住古城的银链忽然像糖丝一样溶解断开了。

爬到因为反作用力而失去平衡的古城肩膀上的，是一团液态金属。它一边吞下断开的银链，一边转变成小小的人偶。

「物质转换……！妮娜·亚迪拉德！」

「答对了，『空隙魔女』。」

「自称」的古代大炼金术师将液态金属手臂挥得像长鞭，陆续捆住了武装警备员的枪。太过违反常识的攻击，让特区警备队的众精锐也反应不过来。金属零件被啃光的冲锋枪在武装警备员手中解体了。

「妮娜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总算从枪口前重获自由的雪菜举起银枪问妮娜。

「因为夏音牵挂着你们啊。」

妮娜得意地扬起下巴。夏音对古城他们不寻常的模样感到担心，似乎就偷偷地派了妮娜过来侦察。

「原来如此……是你玩的把戏啊，亚丝塔露蒂。」

那月不悦地撇嘴并瞪向人工生命体少女。

连古城他们都没有察觉，暗地里将妮娜带来的正是亚丝塔露蒂。妮娜就躲在她那套女仆装的围裙底下。

「别太责怪那厮了，『空隙魔女』——身为无法违抗主人命令的人工生命体，那厮仍拼了命想为古城尽力。」

妮娜护着默默站在原地不动的亚丝塔露蒂，愉快似的扬起了嘴角。

或许，亚丝塔露蒂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月有意捕捉古城等人，但她无法告诉古城等人。

所以亚丝塔露蒂才会协助妮娜侦察。

身为人工生命体的她无法违抗那月的命令。不过，那月的命令并不包含「别将妮娜带来」这一点。

「事情妾身全听见了。身为大人，在这种时候，要敞开心胸送古城他们离开才合情理吧，『空隙魔女』？」

「寄人篱下还敢用这么大的口气……！」

年长的妮娜淡然告诫，使那月不耐烦地撂了一句回去。

这时候，特区警备员的队员也没有袖手旁观。他们陆续抽出电磁警棒，也有人用徒手空拳朝古城及雪菜扑来。

「唔！」

雪菜立刻应战，但是敌人数量太多了。就算凭她那身连魔族都能制服的搏斗技术，也不可能瞬间让八名武装警备员失去作战能力。

有四个警备员合力拦阻雪菜，其余四个则针对古城而来。

他们受过对付魔族的训练，身为外行人的古城在肉搏方面不可能敌得过。糟糕——就在古城表情紧绷，警备员们志得意满的瞬间——

「忍！」

穿和式裤裙的女骑士从他们背后突然现身了，完全疏于防备的武装警备员被她陆续击倒。一切发生在转眼之间。

「优丝缇娜小姐！」

「没事吧，古城大人？不才优丝缇娜·片矢奉王妹殿下之命前来助阵了！」

优丝缇娜在愕然杵着不动的古城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接着，她从和服袖口掏出样似手榴弹的金属球。球体被砸向地板，白茫烟幕冒了出来。

「魔力搅乱幕吗……用这种缓兵伎俩。」

那月咬牙作响。优丝缇娜洒下的烟雾似乎有妨碍魔力传导的效果。尽管只有远程操作类的魔法会受影响，其妨碍效果对擅长操控空间的那月却是奇佳。

「妮娜大人！」

「呵呵，交给妾身吧。」

被优丝缇娜叫到的妮娜从指尖放出眩目闪光。那是重金属粒子炮——也就是所谓的荷电粒子炮。

灼热的闪光打穿大楼外墙，硬是辟出一条通往逃生梯的脱逃路线。

「古城大人！还有剑巫大人也趁现在！」

优丝缇娜边拖住特区警备队的残兵边大喊。

「不好意思！多谢你们帮忙！」

「谢谢你们！」

古城和雪菜向优丝缇娜等人道谢以后，便赶往逃生梯。那月的空间移转魔法目前遭到封锁，不可能去追古城他们。

优丝缇娜等人目送着古城他们离去，然后转向那月。

武装警备员已经全部失去作战能力了。可是，还有那月在。即使优丝缇娜和妮娜两人联手，也无法保证能拦住认真应战的那月。

现在是靠魔力搅乱幕来妨害魔法，但不清楚面对魔女能管用到什么时候。

尽管优丝缇娜等人都在警戒，那月却没有动静。

娇小魔女闹脾气似的扬起半边脸，静静地叹了气。

「大过年的，屋子里头就被你们搞得一塌糊涂呢，妮娜·亚迪拉德和那边那个耍宝的外国人。」

那月朝大楼外墙上开的大洞瞥了一眼，然后傻眼似的看向两人。

「哼哼。要对屋主拔刀相向是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放他们一马吧。无论如何都想交手的话妾身也可以奉陪，但是用你的魔法对付妾身会有些吃瘪喔。」

妮娜盘腿坐在打倒的武装警备员背上露出狞笑。

那月对她的挑衅不屑一顾，轻轻地挥了挥手像要赶两人走。

「没用的，妮娜·亚迪拉德。你们打垮特区警备队的特殊部队是帮了我的忙。」

接着那月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冷冷地低头看着痛苦呻吟的武装警备员，开口时带了些许的愤怒。

「人工岛管理公社的面子我顾到了，结果就是这副惨样。接下来要怎么做随我高兴。把我的话转达给你们的上司。」

那月全身散发出惊人威迫感，让警备员们吓得变了脸色。

优丝缇娜等人则是困惑地望着那意料外的光景。

6

古城和雪菜从那月的公寓持续跑了十分钟以上，来到站前的闹区。

购物中心正在举办新年大拍卖，虽说是元旦，来往行人相当多。就算是那月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挑起战斗才对。如此心想的古城停下脚步，体力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来到这里就没事了吧？」

「应该是的。而且我也尽可能设下了妨碍追踪的术式。」

雪菜握着召唤式神用的咒符回答古城。

面对使用空间操控魔法的那月，就算双方离得再远，也有可能在瞬间追上来。不过在她追丢古城等人这段期间恐怕是安全的才对。

「不过，这下伤脑筋了。没想到那月美眉会那么坚决站在反对的立场。」

古城一边调整紊乱的呼吸，一边为难无比地说。

他并没有想得那么美，认为那月会乖乖地配合帮忙偷渡，不过也实在没想到只谈了一下子就差点被塞进监狱结界。

「南宫老师会从一开始就把特区警备队找来，也很让人在意呢。」

「也对喔……应该说那不像她的作风吧。」

古城微微地板着脸同意雪菜所指出的疑点。

那月是独立的国家攻魔官，并非特区警备队的队员。而且那月也没理由向他们求援。因为她一个人的战力就比特区警备队的特殊部队来得高。

根本来说，那月的空间操控术在发动神出鬼没的奇袭攻击时是最管用的。那并不适合用于特区警备队擅长的团体战。假如那月真的有意抓住古城他们，应该要独自出马才更有效率。

然而，那月却刻意让特区警备队来对付古城他们。

这不就表示刚才的那月并没有认真吗——？

察觉其可能性的古城毛骨悚然。

那恐怕是警告。为了阻止古城离开弦神岛，人工岛管理公社已经有所动作了。那月就是为了将局面摊开给古城他们看，才故意让特区警备队动手。

而且，因为古城等人突破了特区警备队的包围，人工岛管理公社不得不仰赖那月了。这下子那月就可以直接逮住古城，不必受任何人干涉。

怎么会这样——古城忍不住抬头向天。他原本想找人帮忙偷渡，结果似乎却惹来了不得了的棘手敌人。

「——照你们的样子看来，谈判好像决裂了呢。」

陷入绝望而落魄地走在路上的古城和雪菜忽然被人搭话了。

耳熟的那阵嗓音让古城回神抬起头。

混在行人之间站在行道树旁的，是个穿着古风水手服的黑发少女。

「妃崎雾叶……！」

立刻摆出架势的雪菜愤怒地瞪向雾叶。

古城也无意识地提防雾叶。

雾叶会守在这里，恐怕就表示她目睹了古城等人从那月的公寓连滚带爬地逃出来。

「你跟踪我们对吧！话说都是因为你跑去跟那月美眉爆料，事情才会变这么复杂吧！」

「我想我只是替你们省了谈判的工夫喔。」

太史局的六刃神官却不以为然地这么回答：

「毕竟你们会去拜托南宫那月是从最初就能预料到的事，我想她愿意帮忙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

「可是我讲没几句就差点被塞进监狱结界了！」

古城迁怒似的吼了雾叶，不过雾叶表情颇为认真地点头说：

「是啊。多亏如此才能将事情厘清。」

「厘清什么！」

「南宫那月和人工岛管理公社从一开始就知道在神绳湖进行的计划内容。恐怕他们在事前就跟狮子王机关谈妥了。」

「你说……什么？」

雾叶断言的内容出乎意料，让古城有些混乱。

雪菜的神情变得紧绷。假如雾叶所言属实，代表那月和人工岛管理公社都已经知道的情资，唯独她没有被告知。

尽管她与身为当事人的凪沙还有古城距离最近。

这无法光用遭到搁置来说明。雪菜是被狮子王机关刻意封锁情报的。

「上车吧。你们不想在这种地方被南宫那月追上吧？」

雾叶满足地望着心生动摇的雪菜，然后用手指了停在站前圆环的车辆。是辆不起眼的深蓝色箱型车。

坐在驾驶座的人穿灰色工作服，深深地戴着帽子，感觉是个平凡无奇的男子。他恐怕也是太史局的职员。

在雾叶催促下，古城等人直接搭上了箱型车后座。这并不代表太史局能信任，但他们判断要逃离那月的追踪，搭车移动会比较有效果。

雾叶也和古城他们面对面地入座，确认人上车以后箱型车就开动了。

「你说过，人工岛管理公社从一开始就知道神绳湖发生的事对不对？」

箱型车一驶离站前的圆环，雪菜就瞪着留古风黑发的少女提问。

「嗯，对啊。」

将三脚架携行盒捧在腿上的雾叶含笑回答。

既然如此——垂下视线的雪菜吸了口气又问：

「意思是狮子王机关利用了南宫老师，还设计学长以免他离开岛上？」

「还有其他说得通的解读方式吗？」

雾叶使坏似的微笑说：

「说不定她们掌握的情报比太史局更详细。要不要再和南宫那月见一次面将事情问个详细呢？」

「没那种必要。我们直接到当地调查就行了。」

打断两人对话的古城断言。

事到如今，古城他们用不着确认那月和狮子王机关的盘算。无论内情为何，她们都打算阻扰古城去本土。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原来如此。不错的想法。」

雾叶佩服似的挑眉。被那月背叛的古城理应大受刺激，她好像对古城会振作得这么快感到意外。

「但是没有南宫那月的协助，你打算怎么去本土？」

「没问题。出岛的方法我还有想到一个。」

「靠『深洋之墓二号』——奥尔迪亚鲁公迪米特列·瓦特拉的游船对吧。」

雾叶仿佛看透了古城的思考，抢先讲出答案。

古城不甘地撇嘴，并且带着叹息点头。

停泊在弦神港的巨型远洋游船「深洋之墓二号」的拥有者（Owner），是欧洲「战王领域」出身的吸血鬼迪米特列·瓦特拉。瓦特拉拥有特命全权大使的头衔，那月或人工岛管理公社应该都不能轻易对他出手。

从弦神岛搭长距离渡轮到本土，所需时间约半天。

虽然速度实在不及飞机，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奢求什么了。「那家伙的船上有治外法权，人工岛管理公社也不能出手吧？我会设法拜托他载我到本土。老实说，我本来不想用这招就是了。」

「用这种手段好像会欠下巨额人情债呢。」

「我知道啦，现在又没有其他办法，不得已啊！」

古城苦恼得龇牙咧嘴地叫屈。

最根本的问题是瓦特拉会不会爽快答应古城的相求。虽然他嘴巴上鬼扯自己已经将爱奉献给第四真祖，本质上却纯属战斗狂，除了和强者厮杀以外，这个男的几乎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如果去拜托那种人，不知道他会开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当代价。

假如瓦特拉只会借机找古城打一场，那倒还好，最糟的演变是让他对圣歼的遗产冒出兴趣。虽然古城并不太愿意想像，不过那个男的擅自跟着到本土大闹一番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雾叶或许也明白那样的危险性，情非得已似的摇头说：

「倒也不是没别的方法喔。」

「咦？」

雾叶当着讶异的古城及雪菜眼前递来一只信封。信封里面有附了古城和雪菜大头照的文件及各种证明书。

「这是？」

「太史局准备了一架商务客机。起飞是从企业用的民营机场而非弦神中央机场，只需要办理最低限度的出岛手续。这是伪造的身分证和必要文件。」

「……你这是什么意思，妃崎雾叶？为什么你要为了我们做这些？」

在感谢前先起了疑心的古城又问雾叶。

这样的条件确实不错。太史局是不折不扣的政府机关。由他们准备的身分证实际上并不算伪造，价值等同正规文件。有这些就不用指望靠偷渡那些不安定的计划。

况且要是有私人商务客机，行动的自由度会大幅提升。纵使是人工岛管理公社，也不能擅自对民航机乱来才对。

然而要制作伪造的证明书，还有包下客机——光是如此就有可观的劳力和金钱在运作才对。雾叶他们想来并无理由要单单为了将古城和雪菜送到本土而付出那种牺牲。

但雾叶用了愉悦似的目光对古城说：

「我们想破坏狮子王机关的好事，不知道这样说你满不满意？」

「破坏他们的好事？」

「如你所知，太史局和狮子王机关的利害关系有所对立，或许是同类相斥吧。只不过，目前的太史局没能力和狮子王机关直接打对台，因为先前在蔚蓝乐土出的丑仍留有影响。」

「……那与帮我的忙有什么关联？」

雾叶回答的内容算不上答覆，让古城困惑地蹙眉。雾叶则挖苦似的眯着眼说：

「狮子王机关唯恐你到神绳湖。既然如此，我们没道理不利用这个机会和他们作对吧？这样做好比将垃圾丢到看不顺眼的邻居家啊。」

「你把我当垃圾喔……！」

古城不耐地压低嗓音。雾叶忍不住发噱。

「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是坏事喔，第四真祖。我们的利害关系一致。身为狮子王机关的一员应该会觉得心情复杂就是了。」

雾叶同情似的微微摇了头，并把视线转向雪菜。

「姬柊雪菜，要是你想离开，在这里下车也无妨。监视第四真祖的任务，之后就由我来接手。」

「没那种必要。」

雪菜静静地应付话里藏刀的六刃神官少女。

哎呀——雾叶对雪菜毫不犹豫的回应显得讶异。

「无论狮子王机关有何盘算，交派给我的任务仍没改变。监视第四真祖是我的职责。」

「这样啊……不过，也应该问问第四真祖的意愿不是吗？」

「你说……学长的意愿？」

「这么说不太好听，但如果是以救出晓凪沙为优先要务，我认为有太史局支援的我，会比被狮子王机关抛弃的你更帮得上忙喔。」

「唔……」

雪菜因为无法反驳而抿唇。

先不管「被抛弃」这种叙述的正确性，狮子王机关对雪菜隐瞒了众多情资是事实。雪菜当然也无法准备客机，或者张罗伪造的文件。

「你也明白谁才适合当监视者吧，第四真祖？」

「呃，争论谁合适谁不合适也没用啦……」

话题的矛头忽然转来，让古城困扰似的交互看着两名少女。

雾叶则往上瞟着那样的古城，媚惑地笑了出来。

「之前我忘了说，不过别看我这样，其实胸部是有F罩杯喔。」

「——咦？真的吗？」

古城不由得猛盯雾叶罩着水手服的胸口。她的体型修长苗条，感觉实在没有像写真女星那样丰腴的肉感。

「学长……！」

这就是穿了衣服会显瘦的类型吗——古城大感讶异，雪菜则对他投以鄙视的目光。于是雾叶愉快地呵呵微笑说：

「骗你的。」

「居然骗我！」

古城感觉十分受伤地大叫。雪菜不知为何掩着自己的胸口，放心似的呼了口气。雾叶则依然使坏地笑着说：

「要是让你有了期待，那就抱歉喽。我的上围很寒酸。」

「不对啦，问题不在期不期待，总之我不需要监视。再说我不太信得过你。还有姬柊不是因为担任监视者才陪着我，她是担心凪沙才来帮忙的。」

「是吗……假如你那么想，那就随你高兴喽。」

雾叶寻开心似的望着雪菜对古城所言产生的表情变化。

「话说回来，既然你准备了客机，一开始讲清楚不就好了。那样我们也不会遭到那月美眉出手攻击。」

「那种情况下，两位会相信我的话吗？」

雾叶现出带有恶意的笑容，并且反问古城。

「你是因为南宫那月变成敌人了，才打算向太史局求助。我可有说错？」

「或许啦……不过，那也是……」

「对啊，你会那样判断是当然的。我可以理解。」

说得好似无关己事的雾叶耸了声肩。

从她隶属的太史局想利用活体兵器利维坦轰沉弦神岛那次风波，还没有经过一个月。以结果而言太史局的盘算是失败了，但即使如此古城到现在仍不打算百分之百信任雾叶他们。

这次也是因为那月变成了敌人，古城在走投无路下才只好接受雾叶协助。

雾叶应该也明白那一点。她无意对古城等人责备些什么。

「对了，这张身分证……把我和姬柊写成夫妻了耶……？」

收下信封的古城确认了里面的内容，并且对雾叶质疑。

依照伪造的文件来看，古城是任职于电气工程公司的十八岁员工；雪菜则是他的妻子，二十九岁。（朱月：我特意看了下日版，写的确实就是差了十一岁，简直就是作者的恶意）

尽管雪菜以年龄来讲略显成熟，要自称已经三十岁左右感觉也太勉强了。从年龄设定看得出雾叶隐隐约约抱持的恶意。

「既然要伪装身分，把你们当成年人总是比较方便吧？」

「哎，或许是那样啦……不过有必要设定成夫妻吗？」

「我安排不出其他合适的伪造身分证啊。那部分你们要想办法蒙混过去。」

雾叶说得毫不惭愧，让古城闷声沉默下来。这大概也是她兜圈子整人的手段之一，就算这样古城现在还是只能依靠她和太史局。

另一方面，雪菜却意外没有提出不满，还望着那张被写成古城配偶的身分证，一副并无不可的脸色。

「所以，你们准备的商务客机停在哪里？」

古城望着奔驰着的箱型车车窗问。

「在人工岛北区的产业机场。」

「那里啊……」

雾叶的回答让古城稍稍板起脸孔。

北区的产业机场是弦神岛上五座民营机场之一。古城以前也有利用过，但是留下的回忆算不上正面。因为到最后，当时所搭的飞机害他被弃置在太平洋中央的无人岛。

所以即使古城看见雪菜的表情忽然僵凝，也没有特别讶异。

他以为雪菜想起了当时的恐惧。然而——

「停车！请你停车，快一点——！」

雪菜挺身对驾驶大叫，而雾叶也立刻察觉到不寻常的动静。

两名少女都望着车流量稀少的沿海直线道路——空无一物的道路上方。

「咦！」

驾驶困惑了。他照着吩咐踩下刹车，打算将箱型车停到路肩。身为驾驶者，会伸手按下双黄灯开关也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就在随后，同心圆状的巨大罗网忽然浮现于路上。

酷似蜘蛛网的几何形美丽网格。

构成巨大圆网的是从虚空中冒出的银色细链。来不及减速的深蓝色箱型车直接迎面自投罗网。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

挡风玻璃撞得支离破碎，驾驶埋在膨胀的气囊中惨叫。

不过，雾叶在那之前就采取了动作。

她朝着古城等人背后的箱型车行李箱门发出威力惊人的掌劲。

后车壳被轰开，古城等人后面开了大洞。

「怎、怎么回事！」

吓得愣住的古城右臂有雪菜搂着，左臂则由雾叶搂紧。两人从左右拖着古城直接跳出了行进中的车。

感觉实在不像处于对立关系的漂亮默契。六刃神官的别号是「黑剑巫」——即使隶属的组织不同，雪菜和雾叶使用的体术仍如出一辙。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跳车的劲道让古城整块背直接摔在地上，与着地时无惊无险的雪菜她们正好成为对比。不过要是不这样冒险，他们现在八成已经连着箱型车一起被银链罗网拖走了。

「我应该说过了，我不会让你走，晓古城。」

高压的嗓音从战栗的古城等人头上传来。

箱型车被吊上半空，悄悄降落于车顶的是打着阳伞且身穿豪华礼服的女性。让人联想到瓷偶的稚气美丽脸孔正毫无表情地俯视古城他们。

「那月美眉……！」

痛得呻吟的古城愕然地叫了被暗色魔力笼罩的那月名字。

可是，那月不愿做任何回应。

代替警告出现的，是铺天盖地像长枪一样落下来的无数银链。

第十一卷 逃亡的第四真祖 第三章 脱逃路线 Escape From Demon Sanctuary

第十一卷逃亡的第四真祖第三章脱逃路线 Escape From Demon Sanctu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