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社团活动三〉

哥德萝莉少女转学过来的当天，迎接放学时刻的西野静静兀自做好了觉悟。要说是哪种觉悟，就是再度拜访街舞同好会的觉悟。他打算展现连日练习的成果，并一鼓作气再度提出入会要求。「好……」站在同好会进行活动的教室前，面对紧闭的房门鼓起干劲。随后起手轻轻敲门。叩叩叩──现场响起干涩的敲门声。「不好意思，个人早前曾一度前来叩扰──」就在这时，教室内出现嘎哒一声巨响。但巨响后并未出现其他任何反应，也无人答腔。就状况而言，教室内毫无疑问有人。是在练习比较高难度的舞技吧──对街舞的认识较日前略深了些的凡庸脸如此揣测。大约经过了十来秒。「……是，请进。请自己开门吧。」等上这段决不算短的时间后，总算传来了回应。从嗓音来判断，答腔的肯定是那位肤色略深学弟。但先前那种现实生活感觉上就很充实的活力不见了，从他的回应中感受不到任何元气。一面好奇这副嗓音怎会如此无力，西野一面按照指示打开了房门。随着嘎啦啦的声响，房门自右而左拉开。教室中的人物确实一如预期是那位学弟。他就盘腿坐在教室正中央，看起来并不像正忙着练舞或其他事情。就只是驼着背，无力地低头，显得十分沮丧。接着，他便抬起头来，双眼看向西野。「啊……是之前那位学长吗？」「抱歉，今天本来是有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请你们确认看看……」「…………」不过，那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他立刻又垂下了头。由于这举止过于浅显易懂，就连西野这种沟通障碍者都马上明白，眼前的学弟一定遭遇了某种挫折。「出了什么事吗？」「不，那个……该怎么说……」一年级学弟显得支支吾吾。那么，这下如何是好呢？虽然并非绝对不行，但现场实在不是可以展现舞技的气氛。就算想表现一番，感觉上也势必得先暖场一下。于是凡庸脸的意识开始转移到教室四周，寻找是否有什么能打开话匣子的题材。这时，他忽然发现──「其他社员今天都没来啊。」「唔……」「都还在上课吗？」就话题而言算是蛮稀松平常的问候。但学弟却出现显著的反应。肩膀为之一颤的他，脑袋垂得更低了，就好像在隐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你跟同好会的同伴吵架了吗？」「…………」无论等上多久，都不见肤色略深的学弟有所回应。看来与同好会成员有过争执是可以确定了。「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当你的商量对象……」「…………」西野用稍微柔和点的嗓音尝试提出关切。结果十分出人意料。学弟沉默一会儿之后，低声答覆道：「我不小心出柜，结果其他成员全都退会了。」「…………」这下换西野沉默了。由于没看到其他人，所以西野原本就猜测八成有闹到退会的程度。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起因竟然来自眼前学弟的性取向。不过这位凡庸脸对于这方面的接纳度，倒也没有多低。毕竟这在他打滚谋生的业界里，根本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犯不着这么在意。」西野开口接话，试着安慰对方。「近年来，同性爱者所占比例估计是全人口的一成。按此计算，校内至少也有数十人在籍。虽说平时就学不太会去察觉，但每个班上一定都有一至两人吧。」「……学长？」「然后，少数派的向心力绝非主流派所能望其项背。身为少数者才有的强处确实是存在的。这儿虽然空荡了许多，但也只是暂时的吧。我认为街舞同好会仍旧大有可为。」「…………」西野过去从未遭同性以有色眼光看待，故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再者他出口的也都是肺腑之言，所以显得辩才无碍。或许正因如此吧，深肤色学弟出现了反应。「所以学长你──也是吗？」「不是。但圈内人我认识不少。」「……是这样啊。」「嗯。」「话说回来，纵使你是同性爱者，这事理论上也并非那么容易穿帮？可能的话，现在还不迟，不如去打圆场说只是开玩笑。你总不会是被看到行为过程吧？」「该怎么说，那……那个……」「怎么样？说来听听。」西野摆出彻底居高临下的态度。协助学弟商量人生大事──这样的状况令他内心高亢。「不是有个大家评价超可爱的二年级学姐转来吗？有谣传说那学姐是女同性恋，大家聊起这个话题，我有点……该怎么说，聊得太起劲吗，就发生很多事……」原因竟然来自加百莉耶菈。而且听起来似乎是他自己主动出柜的。「我的确是有过想上同好会成员的念头没错啦。可是，根本不可能真的下手不是吗？我在这部分也是有好好分清楚的啊。可是这种事，恐怕有理也说不清吧，一定是这样。」「…………」然后这位学弟还是个总攻一号。姑且还是确认一下妥当──西野如此心想。「所以，你没实际出手对吧？」「当……当然没有啊。我就只是用看的，用看的而已！」「……那么──嗯，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回答感觉上有点模棱两可。一旦在这个节骨眼放弃，西野的目的就会一起受挫。连日的练习也将化为乌有。凡庸脸判断，信任这位学弟，在此与他携手并进，才是对他，以及对街舞同好会都最有帮助的选项。「症结点在于成员数目吗？」「咦？」「我指街舞同好会。你喜欢对吧，街舞？」「唔……」听见西野这番提问，学弟睁大了双眼。原本垂头丧气的脸蛋仰头看向了凡庸脸。「学……学长，难道你……」「愿意一五一十说来听听吗？或许我能出一份力。」被学弟投以依赖不已的眼神。西野眼见机不可失，赶紧装模作样地大力点头。◇　◆　◇之后，凡庸脸在活动教室内与深肤色学弟讨论了一段时间。了解到街舞同好会处境的凡庸脸发现，同好会所处的状况，似乎远比自己所预料的更加险峻。「就是说，到下周为止必须凑齐五位成员吗？」「是的，就是这样……」理由是该校对于同好会与社团所制定的规约。欲于津沼高中创立新社团，必须先组成同好会，且于一年之内满足一定基准后，始得申请登记为社团。此处所称基准，乃达至少五名成员，及近三个月内留下符合要求的实际成果。符合要求的实际成果──这种不着边际的叙述令西野感到吊诡，询问之下学弟说明，是指不分运动或文化性社团，皆须参加大会比赛并得名，又或是凑足一定的参赛次数。大概是必须透过对外方式证明同好会有在进行正当活动。「大会只要有留下申请参赛纪录就行了，日后取消也没关系。我们以往有许多实际出赛的纪录，大概不至于在这方面被刁难。毕竟也上台领过奖。只是至少五名成员这个规定就……」「原来如此。」就这么巧，本月月底正是街舞同好会创会一周年。至于申请登记方面，由于希望能通过得更有把握，故目前尚未提出。看来是考量到街舞比较不易得到教师理解，而预定要累积成果到最后一刻，提升评价后才进行申请。结果却因这次的出柜事件造成反效果。「不过，一般而言不是应该演变成把你赶出同好会吗？」「虽然自己这样说有点逊，但我是里头最会跳的。」「喔喔，原来如此……」「这个同好会虽然是从引退的三年级学长手上接棒，努力撑下来的，但在我入会之前，其实水准就连参赛都有难度。所以说……嗯，我猜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明白了。」等待自己。「说穿了，就是凑齐五位成员即可吧。」「咦，可是……」「怎么了？」「学长应该就是……那个，二……二年A班的西野学长对吧？」「对，正是。」「…………」看到西野毫不犹豫地点头，令学弟的表情矇上一层乌云。理由自然不用说。「那个，就连一年级的我，都……都听过许多学长的传闻……」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神，投向了西野的脸孔。西野的异色瞳随即映入眼帘。世上少见的，黑蓝双色的异色瞳。但凡庸脸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再度点头答覆：「包在我身上，这周我就帮你把人找齐。」「…………」这番毫无根据，却又自信满满的宣言，令学弟的脸上充满怀疑之色。或许是他自己也心怀愧疚吧，之后便不见他再继续提出任何意见。出柜遭拒一事，对他造成的打击可能相当巨大。仗着人家正消沉没继续追问，凡庸脸斗志满满地离开了活动教室。◇　◆　◇离开街舞同好会活动教室的西野，前往的目的地是二年B班。目标是寻找萝丝。「萝丝的话，刚才已经走了……」「是吗，多谢了。」在场的B班女同学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付着西野。双方先前虽然没特别交谈过，但后者轰动校园的各种危险传闻就是如此威猛，就是有本事让才刚碰面的人皱起眉头。只是，西野对此显得漠不关心。礼貌性地点头开口道谢后，他便急忙踏上返回萝丝家的归途。经过出入口换下校内鞋，走出校门踏上街道，保持速度快步走向车站。穿越验票口，登上电扶梯，走上月台。确认下一班电车的时间，再瞥向自己的手机，现在还有数分的缓冲时间。于是他开始移动，打算转移到下车时离验票口比较近的候车线。就在这时，一位坐在长椅上的娇小少女与他四目交接。「总算莱勒吗？你是上哪儿闲逛去勒？」是加百莉耶菈。一发现西野的身影，她便伶俐地起身。然后，移动到他前方阻挡去路。闪闪动人的銀发沐浴着日光，于雪白肌肤上反覆闪烁。日落时分已近，两人伫立在夕阳的强烈照射中，形成有如自电影桥段撷取出来的画面。「……有何贵干？」车站毕竟是公共设施，月台上满是闲杂人等。其中还不乏许多与他们身着同款制服的同学。当加百莉耶菈与西野开始对话，便不由分说地受到在场同学的瞩目。一方是今天才刚转来的美少女转学生，一方是在校内独占负面视线的校园首席被霸凌王。想引人注目，再也没有比这更劲的组合了。「方便和你谈谈吗？」「不好意思我正忙。还请择日再访。」换作平时的西野，应该至少会先听听对方想谈什么吧。可是现在的他，正为了受女生欢迎而卯足了劲要跳街舞。想达成这个目标，街舞同好会的成功是不可或缺的，也就是必须在本周内凑齐五位成员才行。现在当然没有任何闲工夫与她打交道。不待对方回应，西野加紧脚步打算自一旁通过。加百莉耶菈见状，毫不顾忌地朝他甩了下手。「唔……」一道肉眼无法辨识的物体瞬间扫过西野的鼻尖。几根遭劈断的浏海，轻飘飘地晃过面前。「……妳是什么意思？」突然遭到攻击，强如凡庸脸也停下了脚步。看来他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粗。「哎呀，真可惜。原本是打算砍掉你的脑袋的。」加百莉耶菈带着笑容，挑衅般地望向西野。似乎是真打算让西野脑袋分家的样子。然后，就算西野真的当场毙命，她也不会惹上任何麻烦。再怎么说，凶器终究是没人看得见的不可思议异能，警察想查也查不出结果。况且她老家又是单凭富豪两字无法道尽的上流世家，地位财富权力应有尽有。不过就是杀个人，根本不痛不痒。若真有那个意思，想彻底抹消掉西野的存在也不成问题。「我以为妳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追求萝丝？」「是的，就是。」「那何必与我纠缠，赶紧去追在那女人屁股后头不就得了。」现场受到众人环伺这点也带来不小的影响，西野摆出了交涉的态度。面对这样的他，加百莉耶菈则是毫不掩饰地据实以答。「谁教姐姐她整天满脑子都只顾着想你。」「那又如何？有意见向她本人抱怨去。」「你很碍事，可以请你消失吗？」「…………」回想起旅行时目睹的，她那我行我素的言行举止，如今会演变成这种结论，西野觉得算是有迹可循。只是话虽如此，要为了这种理由认命消失，他倒也不是这么听话的人。「没关系，反正就算你想拒绝……」「明白了，我奉陪。要说是条件也有点奇怪，但换个地方先。」「哎呀，胆子可真大？明明之前才差点没命的说。」「妳是要打？还是不打？」「呵呵呵，这可得好好拍成影片，之后秀给姐姐看才行。」还真是给难搞的女人迷上了──西野在心中涌现一股对萝丝的怜悯。但其实迷上他的同样也是个难搞的女人，而且程度跟眼前这个不相上下。世间的爱与恋什么的，就是这么难以尽如人意。在西野领路之下，两人走出了车站。经过验票口时，自动闸门没有开启，撞上闸门的加百莉耶菈义手脱落，引起了一阵骚动。看来是因为一站也没移动而无法自由出入，两人只好融洽地站在一起，等站务员帮他们扫描IC卡。扫描过程中，站务员还被才刚脱落过的义手再度灵活动作的模样吓一大跳。之后，他与她便移动到距离车站不远的废弃大楼内。这是栋传自昭和时代的老旧建筑，预定要在近期解体。内装已尽数卸除，钢筋骨架硬生生地裸露在外。再加上正值下班时间，作业员好似皆已离开，现场再无任何人烟。对于想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言，算是个绝佳景点。「竟然选个这么寂寞的场所当作自己能见到的最后光景，你这人真是悲哀呢。」「类似的台词我已经听惯了。然而看到最后光景的，往往是扔下这些台词的人。给妳个良心建议，重新考虑考虑如何？虽说今天才刚转来，妳也已经算是跟我同校的同学。」西野这个男人，对于同乡情谊还是挺重视的。即使对方是加百莉耶菈也不例外。「我能理解妳忌讳男性的理由。也多少抱有点同情心。」「你能理解？你理解什么？」「妳是害怕男性吧？像这样主动出手，是想要抢先压制对方以免遭到反击。而自己喜欢的对象身边，有个交情匪浅的男性，想必更令妳坐立难安。所以才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希望能赶走对方。」「这不是当然的吗？我都被单方面抓走，夺走双手双脚勒耶？」就西野而言，就算只是形式上也好，实在很希望她出口否定。拜此之赐，事先想好的对白马上失去登场的机会。原想随口挑衅几句后干脆地完事，没想到作战才刚踏出第一步就宣告失败。害他后续台词全部泡汤了。「……那么，妳找上我就说不通了。」「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因为那女人也好，妳也好，我都丝毫不感兴趣。」西野近来在意的对象，是二年A班班长志水知佳子。校庆也好，毕业旅行也好，几周下来两人共度了许多时光，在此影响下，凡庸脸受她吸引的程度与日具增。本人自我分析后，认为是自己喜欢个性倔强的异性所致，但其实被拉去同床共枕一事所产生的影响才最为强烈。纵使嘴巴上喜欢不可一世地东扯西扯，内在终究还是个对于来自异性的好意毫无免疫力，纯粹至极的在室男。「这是真的吗？」「丝毫不假。」「可是，我在学校有听说──」「……听说什么？」在学校有听说。么能放着你不管。」「…………」由于谣言中微妙地参杂了事实，因此难以一概而论地否定。就西野而言，这也着实令他略感不耐烦。「难不成妳想我向妳出手吗？」「请别说笑勒。」「妳方才那番话，听在我耳里也滑稽到像在说笑呐。」答腔的西野开始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理由很单纯，因为对方是同行。说穿了，就是跟萝丝没两样。凡庸脸所追求的青涩青春时光，绝对不会存在于两人之间。能缔结的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这种思维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只可能主动拉开距离，要去亲近对方什么的完全是痴人说梦。「难道妳就不认为，我也有选择对象的自由吗？」「不就是因为没这个本事，所以打算靠蛮力硬莱吗？」「…………」只是，凡庸脸这番意志，就是无法传达给对方。加百莉耶菈自信满满地接着说道：「无伦如何，你反正注定要在这里败给我。等你被打趴在地上不成人形，理解到自己已经走投无陆，明天就会乖乖逃命勒吧。反正名为学校的设施其他要多少都有，我觉得你应该没必要坚持非得读姐姐在念的这间不可。」「……这我也不是没想过。」「什么？」「可是，想想看吧？一旦我在这里逃了，只要逃过这么一次，恐怕不论我将来去到哪里，都会成为一个容易逃避的人。而越是习惯凡事逃避的人，面临的下场越是悲哀，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你到底在说什么？」銀发萝莉的这项提议，精准地刺痛了西野内心最敏感的部分。他可不是白白体验被全校孤立这种待遇的。「所以虽然抱歉，但我会在这间学校赢得青春给妳们瞧瞧。」紧紧握拳的西野，以中气十足的嗓音用力宣言。表情极为认真。「你脑袋没问题吧？请别再讲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勒。」凡庸脸这番不可一世的自我主张，似乎令銀发萝莉的烦躁度超出忍耐极限，而开始有所动作。她在向前迈出一步的同时，也举起单手自右向左猛挥。接着便有一道肉眼无法辨识的物体飞出，很刺激的那种。随着轰隆一声，整层楼层都刮起了暴风。「为了这个目的，我现在一分一秒都得珍惜，少来碍事。」西野不逃也不躲，正面迎战。他就这么维持着握拳姿势，呆站原地一动也不动。然后，他眼前距离数十公分的地点，景象突然大为扭曲。感觉上像是某种双眼不可视之物相撞。然后，该处即刻传出砰磅巨响。就仿佛空气在此爆炸了一般。「唔！」「想要那女人的话，随妳高兴便是。」一面随口放话，西野一面挥起手臂。就好像只是在赶跑飞绕脸旁的小虫一般的，轻描淡写的动作。下一瞬间，「铿锵」的尖锐声响随即传遍整层楼层。「你……你做了什……」话才说到一半，加百莉耶菈的身体突然大幅晃动起来。慌忙发动异能浮起身体的她，看到自己从膝盖被切断的义足就滚落在地面。与此同时，双手的义肢也咚唰两声坠地，手肘以下的部分不知几时被切断了。「唔……」她赶紧后退数公尺。望着对方的反应，凡庸脸抓准时机，装模作样起来。「然后，顺便给妳一则建议。」「……你想说什么？」「关于妳转来就读的这所学校，其实算是挺不错的地方。虽然妳现在似乎满脑子只有那个女人，但不妨试着多多关心周遭。相信妳一定有机会邂逅到某些事物，足以令往后人生更加丰沛。」凡庸脸边说边缓缓朝窗边走去，一脚踏上已取下玻璃的窗框。下一秒，他便将上半身随着重心一起探往窗外。「…………」这话哪轮得到你说呀──这是加百莉耶菈已经挤上喉咙的率直感想。不过，自己毕竟单方面打输，没有立场开口回嘴。她能做的就只有单方面听人放话，以及目送对手离去。「就这样。」简短道别后，凡庸脸跳向了屋外。她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手段。过了一会儿，确认西野的气息已完全自现场消失，她才低声说道：「……是怎样啊，那个怪物。」她的额头上，斗大汗珠正如雨后春笋般地一颗颗冒出。◇　◆　◇向哥德萝莉少女告别的西野，总算加速返回了萝丝家。都还没放下手上的行囊，他便穿过玄关大厅，朝客厅一直线移动。换作平时，应该会先回房间放下书包，将制服更换为居家服吧。但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得优先处理。确认过有女性用鞋摆在玄关，凡庸脸快步穿过门口。随便，便一如预期地在客厅内发现萝丝的身影。她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举着茶杯就口。沙发桌上还可窥见盛有烤饼干的碟子与保温瓶。外观秀丽的她在高级起居室内悠闲放松的模样，形成一幅相当动人的光景。如此高贵的空间，忽然受到名为凡庸脸的杂讯搅局。「哎呀？今天回来得可真晚。」看见同居人返回，家主随口调侃了起来。平日多半是西野比较早归。近来的他更是每天都不忘窝在玄关口，秀他的三脚猫街舞。唯独今日返家时不见人影，家主也因此十分在意。「我在校内和人谈事情。」「托那人的福，今天经过玄关口时不用忍受你的汗臭呢。」「……关于这点，我会妥善改进。」西野低头回应，显得十分歉疚。至于萝丝其实每天都很享受那份体味，因此她这番无谓的讽刺反倒是在自掘坟墓。看到凡庸脸出乎意料地虚心认错，她不禁后悔有加──早知道就别多嘴了。她也是每天都不忘趁西野深夜熟睡后，到玄关口把上上下下都舔个干干净净的。口味是薄盐味。「比起这个，有件事想拜托妳。」「【Normal】有事相求？火药味听起来可真重呢。」外型姣好的耳朵，在金色长发下为之一颤。久违的求助话题终于来了。之所以特地请他搬来自己家里住，就是期待能听到他现在这类发言。正是为了让西野反覆像这样提出恳求，直到再也不能没有自己，萝丝才会每天都锲而不舍地策划与算计。「请妳加入街舞同好会。」不过，他接着出口的内容，稍稍偏离了她所期待的方向性。「……为什么呀？」「成员人数不够。就算只挂名也无妨。」「…………」萝丝思索起来──这该怎么答覆才好？随口承诺加入当然是小事一桩，但老实地点头感觉又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她比较想在文化性社团跟西野每天你侬我侬。每天下课后在社办一起品尝红茶，聊个天南地北，才符合她的兴致。方便时当场无套直爆一下当然更优。相较之下，跟一大群社员一起汗流浃背地练舞，完全就不是她要的。「我会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对白。以被动又平淡至极的口吻答覆。「……没什么特别算得上好处的东西能给妳呢。」「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样也能让我点头吧？」「…………」短短几句攻防，就令西野完全无言以对。即使如此，若是上个月的他，想必还是能以卖身为条件，进一步展开交涉吧。可惜近来的凡庸脸遑论工作报酬，连日常生活的一分一秒都早已成为萝丝的所有物。「也罢，依条件而定，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当真？」「人数不够指的──是同好会想正式成为社团的必要条件对吧？记得是创立一年以内凑齐五名成员，并提出符合要求的实际成果是吗？还真是有够麻烦的规定呢。」「……为何妳那么清楚？」「自己的棋子，至少该自己掌握清楚动向呀。」「…………」看来她也早就以她的方式接触过街舞同好会了。西野虽不得而知，但其实从他报出街舞同好会的那一刻起，萝丝就已立刻有所动作。好歹也是君临校内金字塔顶点的女性，单是动动手机，消息就会自己送上门来。「我有说错吗？」「没有，正是如此。」审查成为社团，就请你主动退社。」「为何？」「你之前不是向我阐述过青春有多么可贵吗？」「……那又如何？」「那番话其实很有道理，我被你说服了。」浮现出满面的笑容后，萝丝继续接话。「这毕竟是人一生之中仅此一度的经历呀。所以说，为了尽情享受青春，我也考虑要创办一个新社团。你已经被我算在必要成员之内了。你看嘛，申请同好会不是至少需要三位成员吗？」「…………」「事情就是这样，西野同学，可以期待你给我一个理想答覆吗？」喀锵一声，萝丝将手上的茶杯摆回碟子上，转身面向西野。脸上挂着的是十二万分认真的表情。原先满嘴垃圾话已经挤上喉咙的西野，也因此理解到，她并非心血来潮胡言乱语或随口说说。「当然，你若不打算透过我，决定自己另外找人，就也不勉强你喽。」在街舞越练越开心的当下忽然收到这种告知，就西野而言是极力想避免的条件。然而，他已经和学弟约好了。已经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包在自己身上了。然后，这个凡庸脸是个异常执着于守约的男人。一旦缺少了萝丝的协助，想确保成员恐怕极为困难吧。不，就算视为破局也绝不为过。原本的作战就是建立在有她这位校园顶层居民的协助之下才得以成立。也受到这些经纬的影响，他立刻理出了结论。

第五卷 〈社团活动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