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青春野狼不做南丁格尔的梦第一章正义的伙伴

不是这里

无论呐喊多少多少多少次都找不到

寻找着帅气的自己

展示着不堪的自己

我在这里

在这无比厌恶的世界里

寻找着唯一的喜爱

——截取自雾岛透子《Hilbert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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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梓川咲太和朋友约好在片濑江之岛站的检票口前见面。

十月最后一个星期天。三十日。时间快到正午。

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晴朗。

暖烘烘的阳光打造出适合出门的绝佳天气。

通过改建工程变得焕然一新的车站在蓝天这片海洋的海底优雅地迎接着到访这里的大批观光客。造型独特的拱门，精雕细琢的装饰，甚至还有和新江之岛水族馆联动设置的水母水槽。这一系列设施的增设让这个车站变得比以前更加像龙宫城。

咲太身边的国见佑真感慨颇深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变化可真不小啊』。但在咲太看来，变化不小的不只是车站，还有说出这句话的佑真本人。

结束了为期半年的消防员训练后回到这里的佑真身体整整大了一圈。甚至隔着衣服都能看得出来他大臂有多么粗壮胸板有多么厚实。头发也剪得短而整齐，经过这六个月，侧脸看起来也成熟了不少。

这或许就是成为了社会人的表现吧。

或许是身为救人性命的消防员的责任感让他的表情变得成熟了起来。

这半年不见，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些不同以往的精悍之感。

「我说，国见」

而咲太却用和高中时代一样的语气向佑真提问。

「嗯？」

「你喜欢迷你裙圣诞老人吗？」

「不，也说不上是喜欢吧」

他的声音显得没什么兴趣。视线也移回了车站的方向。

「那是超喜欢咯？」

「没错，超喜欢的」

佑真用力点了点头。就算外表有所成长，他这种很配和人开玩笑的好脾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啊，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一个极具魅力的圣诞迷你裙，你会怎么做？」

「会回头多看几眼」

「对吧」

「然后死盯着看」

「对啊」

两人进行着这样心有灵犀的对话，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时忽然有人从两人背后向他们搭了话。

「你们还要聊这种低俗的事情聊多久？」

咲太和佑真同时回过头去。然后便看到了友人那一脸无语的表情。

那是另一位约在这里见面的朋友，双叶理央。

她穿着一件造型简朴地宽松长上衣，一条能隐约看见脚踝的九分裤。脚上是休闲款的短靴。鞋底垫的可能比较高，今天的理央显得要比平时高出一截。虽然她最近戴隐形眼镜的日子比较多，但今天戴的是有框眼镜。

话说回来，为什么她没有从检票口出来，而是从咲太和佑真的背后冒了出来呢。

不等咲太问出这个质朴的问题理央就告诉了他答案。

「我到的比较早，所以就在这附近散了会儿步」

「双叶，好久不见」

「你也是」

「要叙旧等到到了店里再说。那家店不是到了十二点就会被坐满吗？」

在咲太的提议下，三人走向了海边。

「这才几个月不见，咲太和双叶你们都变化好大啊」

佑真一边刨着清汤沙丁鱼盖饭一边来回反复看了咲太和理央好几次后发表了这样的感想。

这家店是一家出了名的海鲜料理店，从片濑江之岛站走路大约五分钟，如果没国道134号的红绿登拦住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四分钟。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店内就已经和预想中一样被坐得满满当当。

一眼粗看过去，感觉来江之岛观光的游客比较多。里面大概有些是在登岛前找地方填饱肚子，有些是刚从岛上回来，稍作休息。

「我哪里变了吗？」

咲太自己是完全没有感觉。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最多不过是因为从峰之原高中毕业了所以不再穿校服了而已。

「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国见你才对吧」

咲太身边的理央这么说道。她正在吃的是盖着鱼滑的杂烩盖饭。附带的大片海苔既可以撕碎了拌进饭里也可以用来把饭包住做成自制手卷寿司。而且吃到最后，还可以把汤倒进去做成茶泡饭的效果。这道菜直至吃完最后一口都能时刻享受味觉的变化，非常受大众喜爱。

「我哪里变了吗？」

佑真问出了和咲太同样的话。看来人是不怎么容易注意到自己的变化的。毕竟自己的样子自己每天都在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发型，脸型，体型……我觉得变了不少」

听理央平静地指出这些变化，佑真说着『那或许是变了吧？』姑且表示出了理解，但他的表情依旧显得云里雾里。

「消防员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咲太自然知道消防员这个职业，并且也大致了解附近的消防署在哪里。但对于消防员的具体工作却意外的不甚了解。

「基本就是上一休一通宵值班。比如说这周的话，我昨天早上上班在消防署工作到今天早上。然后交班给今天当班的队员，然后接着一整天都休息。然后明天早上又去接别人的班」

「然后又上到第二天早上吗」

「对」

这样的工作制听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应该很辛苦，但佑真说得却很轻松。所以听他说的人一点都感受不到其中的辛苦。

「也就是说国见你是刚下完夜班休息？身体没问题吗？」

「我们会轮流打盹的。虽然为了随时都能出动是穿着制服睡的就是了」

「这样啊。不过上一休一的话感觉休息日很多，挺好的」

这样算下来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休息。

「但休息也不等于单纯的休假才对吧？」

理央指出了这一点。

「双叶说的没错，被召集了的话就要立刻出动。而且，这一天休息是为了让我们第二天上班有良好的状态而存在的」

「休息也是工作的一环。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的确，如果消防队员在上班前一天瞎玩一通在关键时刻无法发挥能力的话问题就大了。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虽说消防员是个特殊的职业，但他的心态的确跟过着慢节奏生活的大学生大不一样。

「国见你已经是正经社会人了啊」

「那当然。至少我已经可以同时点清汤沙丁鱼盖饭和炸鸡了」

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拈起一块炸鸡放进口中。接着很享受地咀嚼起来。以高中生时代的经济能力，确实不可能这么点菜。而且说到头来，如果大家都还是高中生的经济能力，三个人就根本不会选在这里吃饭。

「那我可得好好薅一薅你这个小布尔乔亚的羊毛」

咲太也从桌上的盘子里拈起一块炸鸡送进嘴里。

「双叶你也不用客气」

「那我也来一个吧」

和咲太不同，理央很客气地伸出筷子选了一块最小的炸鸡。在她心中，对佑真的的客气和对卡路里的顾忌大概各占一半。

咲太正这么想着理央就侧眼瞪了过来。明明咲太还什么都没说。

「那你大学那边怎么样？很快乐？」

多亏佑真抛出的问题，咲太总算得以逃离理央的视线。

「一般吧。每天都没什么特别的」

「梓川你不快乐恐怕有点对不起世界吧？樱岛学姐都和你在一起了」

「我们学部不一样，只有午休能见到面」

再加上麻衣还是拥有国民级知名度的名人，自然是日理万机。就连能不能来大学都说不一定。

「这样啊。那双叶你那边呢？」

佑真把话头抛给了理央。

「我的话……」

理央思索了一下。

「也算普通吧」

然后她做出了和咲太同样的回答。

「大学生不都会加入社团大家一起闹腾，或者出去联谊之类的吗？」

虽然佑真的认识显得有些偏颇，但大学生有着这样一面也是事实。将生活的重心放在多种多样的社交游乐活动上的大学生确实是存在的。以参加过的联谊次数和交换过联系方式的异性人数作为评价人标准的圈子也是存在的。

「我以外的大学生可能是那样的吧」

咲太既没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也没有去过什么所谓的联谊。

「甚至都没有人叫过我去」

「原因肯定在于梓川你有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朋友」

正如理央所说，大学里的学生都知道咲太在和麻衣交往。自然是不会来邀请他去参加联谊的。

「那双叶你呢？你去过吗」

至少至今为止都没听她说过类似的话题。

「怎么可能去」

理央用强硬的措辞做出了否定。她的话中似乎含有『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去』这层意思。

「你去过也挺正常的吧」

理央还是老样子，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评价很低。

假设现在以店内的客人为对象做个关与理央外表的问卷调查，相信至少有八成的人会说她长得很漂亮。上了大学之后她变得会化一点淡妆，这使她原本隐藏着的魅力显得更加引人注目。但对于这一点，理央自己一直坚称『那是梓川你的错觉』。

「但应该有人邀请过你对吧？」

在吃完最后一口沙丁鱼盖饭后，佑真问出了更加深入的话题。他果然也没有听漏理央话语中隐藏的言外之意。

「有倒是有……」

理央无可奈何地坦白了。

「这种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非要跟你说啊」

「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一天我要去私塾当讲师啊」

「我懂了这就是你拒绝别人的借口对吧」

「……」

多嘴一句的咲太自然被理央瞪住了。咲太向佑真投去了求助的视线。但回应他的只有吸汤汁的声音。佑真装作没有注意到。

代替他拯救咲太的事手机的震动声。

「双叶你的吧？」

佑真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对理央这么说道。理央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像是在像是自己的存在感一样震动着。

理央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是大学同学」

「你不用在意我们」

在佑真的催促下理央说了句『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她一边对着电话问『怎么了？』一边走向了店门口。

「双叶也在过大学生的生活啊」

看着在和大学的熟人打着电话的理央，佑真显得有些开心。

「因为她本来就是大学生啊」

「说得也是」

虽然佑真没有明言，但他想说什么咲太是知道的。要是知道高中时代那个常常一个人呆在物理实验室的理央，会做出佑真这样的反应也很非常正常。

「双叶在辅导班里也很受学生的信赖」

经常看到她下课后还被学生抓着问问题。这和手下的学生只要一下课就会立刻走人的咲太大不相同。

「这个我知道」

「双叶跟你说的？」

「你觉得双叶她自己会说？她又不是咲太你」

「难道我就会说吗」

「是篮球部的后辈。小我们两个年级，现在高二。他说他现在是双叶的学生」

也就是说在咲太和佑真三年级的时候他还在一年级。

「他长得比我还壮，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上周在车站那边偶然遇到他，发现他又长高了吓了一跳。恐怕快有一米九了吧」

「啊，补习班里确实有个块头特别大的」

咲太记得在电梯里遇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好大只』。

「不过说起来，我很高兴你们两个都这么精神」

「这话可轮不到这半年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训练的你来说」

按理说应该是咲太和理央觉得他这么精神再好不过才对。

「感觉你们都挺开心的」

佑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看着在门口打着电话的理央。背向这边的理央肩头微微摇动着。大概是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理央配合着笑了起来。现在她脸上大概是一张看起来有点像苦笑的笨拙笑脸……

「国见你也想过要上大学吗？」

「以前当然是有兴趣的。毕竟周围的人也大多都是选择升学」

神奈川县的升学率占六成。咲太在做补习班的讲师，所以这种知识很自然地就会放在脑子里。

不过，按照咲太在峰之原高中的亲身感受，实际上以升入大学为目标备考的学生应该不止六成。这个六成说的只不过是升学率而已，选择再备考一年的学生并没有被计算在内。如果要说有升学愿望的学生的占比，那恐怕会占九成以上。像佑真这样直接就职的只有很小一部分，一个班里都不一定有一个。其他一成大概是去了职校。

「但是，现在我上了班反而松了口气」

这想必是因为佑真觉得总算能够为独自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减轻负担了。高一刚认识佑真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毕业后就找工作了。这是佑真他自己的意志。现在他成功达成了这一目标。所以他现在松了口气。除此之外，再没有更适合用来表达佑真心情的语言。所以听他这么说，咲太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工作了也就不用再听那些催眠的课了」

见咲太一语不发，佑真笑着开启了这样的玩笑。

「消防员不是也得学习吗？」

「不出动的时候会开学习会研究过去处理过的困难现场的对策。但比起这些，训练和锻炼会更多」

「这些事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开心？」

「因为肌肉是不会背叛你的」

这一点咲太是真的学不来。

「那就麻烦你继续保持，守护朕的江山」

「我会的」

对话在这里告一段落，咲太和佑真各自喝了口水。

「啊，对了。咲太」

「嗯？」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这半年来你训练辛苦了。恭喜你分配到了自己想去的消防署。这样可以吗？」

「看来你还没注意到啊」

「注意什么？」

「那我先不说吧。这样会比较有趣」

「哈？」

他在说什么。咲太究竟没有注意到什么。总不能是他像小学生恶作剧那样在自己背上贴了张写着『傻逼』的纸条吧。

佑真那种话说半句的态度让咲太十分在意，但不等咲太追问，理央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抱歉」

理央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坐了回来。

「朋友吗？」

佑真极其自然地这么问道。

「嗯……在大学有那种做实验然后提交报告的课……那门课要求两人一组来完成实验，所以我们在一起做实验的时候，渐渐地就能说上话了……」

理央有没有做什么坏事，她说起话来却像是在找借口一样。而且她平时说话思路都很清晰，但一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就突然变得含糊起来。

「她人怎么样？」

「听说是从北海道来的。说刚到东京还不习惯东京的电车，也打不着方向，所以向找我帮着带个路，但我这方面也不熟」

到这里为止都是咲太也听过的情况。

「我之前一直叫双叶下次介绍给我，但她一直都不带我跟人家见面」

「都说了，为什么我非得介绍人家给你认识啊？」

「我得麻烦人家好好照顾双叶你啊」

「说得对」

佑真也感触良多地点了点头。

「国见你也跟着说什么呢？」

理央没好气地说完，喝了口茶，深深叹了口气。

「下次我姑且问她一声吧」

「哦，真的啊？」

咲太也就空欢喜了这么一瞬间。

「我会问她愿不愿意来见见两个有女朋友的男生」

理央立刻用平常的语气淡然地说道。

「双叶，你压根儿没想让她见我们吧？」

「感觉你们两个肯定会多嘴」

理央这么说着站起了身来。

「外面还有人排着队呢，差不多走了吧」

她一面说着这面看着门口房间拿出了钱包。

十分钟后，离开料理店的咲太一行人来到了片濑东海岸。三人并没有事先约好，也没有谁说『走我们去海边吧』。三人散步走着走着，自然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到了夏天的海水浴时节，能够遥望到江之岛的广阔沙滩就会被无数的游客和海之家所淹没。

但到了这深秋时节，沙滩就像是忘了夏日的喧嚣一样，都没几个人。牵着手在海岸线散步的情侣。来海边遛狗的夫妇。坐在沙滩和公路交界处的楼梯上聊着天的大学生集团。一眼看过去也就这么些人。

弯月形状的海岸线上波浪也很平静，今天是大潮水位很低，沙滩延伸到了江之岛。

咲太一行人走在平时都被淹没在海水的地方，慢慢靠近江之岛。

和他们一样走在沙滩上的女大学生二人组兴致盎然地高声聊着天。

「好厉害，能直接走到江之岛诶」

「这还叫什么岛，不都是陆地吗！」

她们还争先恐后地拍起了『靓』照。电子合成的快门声响彻在秋季的天空之下。

「我们也拍一个吧」

佑真也跟着举起了手机。他为了把咲太和理央也拍进去把手伸得老长，拍了好几张照片。

「标题就叫『到达江之岛』吧」

佑真一边把拍的最好的一张那给咲太和理央看一边这么说道。

「江之岛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吧？」

「平时都是从上面过去的啊」

从弁天桥下面仰望江之岛还是很新鲜的。

走在桥上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像这样仰望，就能知道真的是个巨大的建筑物。毕竟它有大约四百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再那么不紧不慢这一块就要变成海了」

理央一边这么作出忠告，一边先一步走向了海水浴场的方向。的确正如理央所说，感觉现在海逼得比几分钟前更近了。

咲太觉得潮起潮落是真的很不可思议。几十米也好，几百米也好，潮汐能够随意改变海陆之间的境界。

咲太踏着被打湿的沙滩和佑真并肩追了过去。三人时而互相回报近况，时而聊起高中时的回忆，时而说着『啊，还有过这种事』拍手大笑，时而话题脱轨聊些有的没的……三人从弁天桥下面走了回去。

就这样，三人没什么目的地走着，度过了一段悠闲的时光。一回过神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打工是三点来着？」

「是啊」

「嗯」

咲太和理央几乎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回答。两人这之后都有补习班讲师的打工。

「国见你今天也不上班，得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哈~」

在该回话的地方，佑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还没完全习惯上通班，通个宵还是挺困的」

佑真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于是咲太一行人又回到最开始见面的片濑江之岛站，在那里搭上了电车。然后在三站过后的藤泽站下了车。

对于佑真来说这里是离家最近的车站。咲太和理央打工的补习班也几乎可以说是『站前』，从车站走路只要几分钟。

走出检票口后，咲太挥了挥手说『那回头见』和佑真道了别。

佑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来往不绝的人潮中。

「消防员也真够辛苦的」

「很适合国见啊」

「那想必是很不适合你了」

理央走向了补习班所在的车站北面。咲太也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确实，毕竟我的梦想是成为圣诞老人」

「就是因为你老说这种胡话所以才会看到迷你裙圣诞老人的幻觉吧？」

「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倒还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不如说，咲太希望真的是那样。

但是，咲太到底还是无法把这周星期一遇到的那个迷你裙圣诞老人当做是单纯的幻觉。

「只有梓川你能看到对吧？」

正如理央所说。但是，咲太和圣诞老人当时的对话却还想在都还清晰地留在脑中。记得她说话的音色。记得在近处感觉到了她的呼吸。毫无疑问，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她确实是存在的。

这件事咲太当天就通过电话告诉了理央。正因如此，理央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至今为止咲太只有那天见过她一次。

「既然她本人自称是雾岛透子，那就是雾岛透子吧？」

理央显然觉得有些不耐烦。

「双叶，你有在认真思考吗？」

「这和樱岛学姐当时的情况很相似」

当时麻衣的存在无法被周围的人认识到，甚至从他们的记忆中也消失了。

「但是那你也知道吧，这种事……」

「确实」

「关于雾岛透子我也在网上做了一些调查……但没有人说过迷你裙圣诞老人这种事」

雾岛透子的活动仅通过网络传播。关于她的真实样貌没有任何情报。就算有些时候画面里会映出身体的轮廓，但这不足以确认她的真实身份。说到底，那个轮廓也不一定就是雾岛透子本人的……。

「搜索出来的全都是没有可信度的传闻」

「有人说她的真实身份是麻衣」

这是之前大学里的朋友福山拓海说的。

「还有人说她其实是AI」

「大家脑洞可真大」

「反过来看的话，在这个社会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情报这件事反而显得不太自然。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就连新闻里按下不表的犯人的真实姓名都会被挂到网上」

这是一个无论是谁都可以随意任性地散布信息的，方便而又麻烦的时代。着这样的时代里，太多的谎言和事实交杂在一起。

「但是，要是和麻衣学姐那时候一样，雾岛透子也无法被周围的人认识到的话不就能够一直隐藏身份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她过了将近两年幽灵一样的生活。毕竟雾岛透子两年多前就开始活动了」

咲太头一次听说雾岛透子的名字是在高中的时候。记得好像是从麻衣口中知道的。当时麻衣说事务所的后辈推荐她看了动画网站。

当时咲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穿着迷你裙圣诞老人服的她本人。当时只有『原来这么流行啊』这样的感想。

「过两年幽灵生活还是太苦了点」

无法被人认识到这种事象咲太也经历过。所有人都会视路过自己身边。出声也不会有人做出反应。碰别人也会被无视。

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足够让人发狂了。持续这样的状态两年……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人背脊一凉。

但有一点是和咲太还有麻衣的情况不一样的，就是雾岛透子的能够存在于动画网站中这一点。并且人们也没有忘记她，现在也有着对她的认知。

要说这是救赎的话，到也算是。

「那梓川你希望穿着迷你裙圣诞服的她是什么？」

「我希望她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这样是最好的。

和自己无关，也没有遇到过自己，不会打乱自己平静的生活……咲太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但是，很遗憾，咲太最终还是遇到了这个自称雾岛透子的迷你裙圣诞老人。

而且，那一天咲太还听她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咲太遇到迷你裙圣诞老人……也就是雾岛透子是在六天前。

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在大学校园里。

在第一堂课还没上课之前那很早的时间。

在走着很多前往教室的学生的银杏林荫道正中央。

是在目送走下定决心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早毕业的广川卯月之后。

「唉，真是可惜。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变得会看气氛」

她这么说着来到了咲太身边。

她一声迷你裙圣诞服的打扮。眨着生着长长睫毛的双眼。她在注意到咲太的事项后看了过来。

两人交谈过几句后，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雾岛透子」

不过，到这里为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真正的问题可以说都在那之后的对话之中。

「刚才你那句话的意思是说月月的青春期综合征是『拜你所赐』，对吧？」

最开始，是咲太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是这么说的啊？」

她可爱的歪了歪头问『难道听起来有别的意思？』。

「真的吗？」

咲太出言确认。

「真的啊」

对此，她笑着做出了回答。

「你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你不知道吗？圣诞老人是会给好孩子派礼物的」

「那如果我也当好孩子的话，你也会来我家对吧」

话虽如此，圣诞节还早。万圣节都还没过。

「睁开眼睛妄图揭穿圣诞老人真实身份的你应该是坏孩子吧？」

透子穿着皮靴绕着咲太转起圈来。她的步子遵循着一定的节奏。她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过咲太。

在这期间也有很多学生走过林荫道。他们都马不停蹄地走向主教学楼，以免在第一节课迟到。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极具魅力的迷你裙圣诞老人。都只是有些疑惑地瞥一瞥呆立在林荫道中间的咲太而已。

「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咲太向着背后脚步声的主人说道。

「什么事呀？」

「拜托你不要再发礼物了」

咲太说完后，她便从咲太左侧走出来，来到咲太正面停下脚步。然后直面咲太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可以啊」

「啊？可以吗？」

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是咲太没有想到的。

「因为装礼物的袋子已经空了啊」

透子向咲太展示出了瘪瘪的白色袋子。里面确实是空的。没有放任何东西。

「那里面原本装着多少？」

是五个，还是十个。或者是更多。

「大概这么多吧」

透子竖起一根手指，把手伸向了咲太。

「一个？」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啦」

透子用银铃般的声音笑道。

「十个？」

「嘟嘟，答错了」

咲太不太想去考虑更高的位数。但既然每答对那也没办法。

「一百个吗……」

咲太苦涩地说出了不想说的数字。

「差得远呢。你可别太小看圣诞老人了啊？」

「那，一千？」

「没错，一千万左右」

「……」

透子说出的是个天文数字，以至于咲太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那究竟是多少个。不是十个，也不是一百个，更不是一千个。而是一千万。

「所以，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还有那个人……」

透子接连指向路过的学生们。

「我都给了他们礼物」

然后她一脸满足地这么说道。

难道刚才透子指到的那些人身上全都产生了像卯月那样的青春期综合征吗。难道说不在这里的那将近一千万人身上也都发生了青春期综合征吗。就算想要去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圣诞老人在圣诞节以外的时候不能上班的吧」

咲太总算挤出来的事这样一句话。

「是大家想要礼物啊。那个女生也是其中之一」

透子看着的是咲太所在的方向，但她并没有在看咲太。她的视线绕过咲太，看着他的背后。

她口中的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咲太缓缓转过头去。

于是便看见一个走在林荫道路边。

那个人咲太认识。

是中学时候的同班同学赤城郁实。

咲太并不知道那一天从雾岛透子那里听来的话是否全部属实。

她将青春期综合征作为礼物派发了出去。因为她是圣诞老人。而且还发给了一千万人……赤城郁实也是其中一人……

真的会有这样荒诞无稽的事情吗。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双叶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既无法证明她说的是事实，也无法证明她在说谎」

「那倒确实是」

这就是现状。

「但如果是真的，不就证明了双叶你之前说的话吗？之前找你商量月月的事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吗？你说引发青春期综合征的可能是所有会看气氛的大学生」

最开始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咲太觉得这人数之大规模之大甚至让人想笑。溧阳自己大概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话。但如果一千万人身上发生了青春期综合征的话，那全体大学生这种规模也就不能说是纸上空谈了。

「如果这是现实的话，梓川你准备怎么做？」

「总之会先大吃一斤吧？」

「原来你不会像正义的伙伴一样把大家从青春期综合征中解救出来啊？」

「大家？你是指一千万人？」

「没错，一千万人」

「那可真不巧，我还要和麻衣同学亲热，很忙的」

况且咲太觉得自己本来就不是正义的伙伴那块料子，这个社会也不像是需要正义的伙伴的社会。自从听到透子那番话后已经过了好几天，和昨天别无二致的平稳日常今天也在继续。社会也并没有因为青春期综合征而陷入恐慌。

既没有人向咲太求助，也没有邪恶组织在横行霸道。就算真的有正义的伙伴，现在应该也在歇业才对吧。

「你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有一个在意的人不是吗？是叫赤城郁实来着？」

「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之前就一直觉得挂心吧」

「……？」

理央的目光示意咲太接着说下去。

「我一直在想大学入学典礼那天她为什么会向我搭话」

那时候，她会不会其实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你是梓川吧？

——你是赤城？

——嗯，好久不见

在那样的对话之后，她是不是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如果和花没有带着卯月过来，郁实会不会对自己多说些什么。

「也就是说，到了现在梓川你开始觉得她当时没说的事情与青春期综合征有关」

理央准确地理解了咲太向说的话。

没有任何人会相信的不可思议现象，青春期综合征。但在中学的时候，咲太独自一人宣称那是事实。并且和咲太身处同一个教室的郁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郁实也被卷入了某种奇怪的现象中并因此而困扰的话，她会想要求助于咲太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不自然的事。因为除了咲太没有人会相信她。曾经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郁实非常清楚这一点。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是啊。想多了吧。如果我是她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求助于梓川你的」

理央明确地否定到。

「为什么？」

「她自己当时对你见死不救，你觉得她现在说得出口让你去帮她吗？」

「原来如此。既然她还在犹豫这种问题，那就说明事态还没严重到那个的地步是吧」

「我的意思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

这种事咲太心里也清楚。咲太心里清楚这件事理央自然也清楚。就算如此理央还是说了出来。为了给咲太敲响警钟。

「那之后她怎么样了？」

「赤城吗？」

「嗯」

「自从遇到迷你裙圣诞老人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虽然她大概来了大学，但她是看护学科的，和咲太基本没有交集。就连在校内擦肩而过的情况都很少有。所以，就算咲太打算见到她找她问，也至今没有等到机会。

「见不到的话，或许就不要见会比较好吧」

「嗯？」

「雾岛透子还有赤城郁实，梓川你或许不要和她们扯上关系会比较好」

「像你这样为人找想的朋友真该人手一个」

说到这里，两人到达了补习班所在的大楼楼下。

「毕竟你到时候跑过来问麻烦的是我」

理央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四楼，三楼……指示灯的数字渐渐变小。

「虽然这些话跟你说了大概也没用就是了」

「什么话？」

「连续这么多次，我就觉得很像那谁了」

「谁？」

「无论走到哪都会碰巧遇见杀人事件的名侦探」

铃声响起，电梯到达了一楼。

「那你对这样的我有没有什么建议？」

「总之，你下次见到那个迷你裙圣诞老人先要个联系方式如何？」

理央敷衍地这么说着走进了电梯。

「你会怎么看待一个有女朋友还找女生要电话号码的男人？」

咲太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会认为他是个混球」

按理央按下了关门按钮，她的眼神中没有一点笑意。

2

久违地见到了佑真，在那之后又在补习班打了工，然后晚上还有家庭餐厅的班。这样的星期天结束后，星期一的早晨理所当然般地到来了。

稍微有些忧郁的一周开始了。

咲太和往常一样被家里的猫那须野踩脸踩醒，和往常一样做好自己和花枫的早饭，和往常一样做好准备，在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走出家门。

但是，和往常一样的日常到此为止。

这一天咲太的上学路和平时并不一样。

没有半年以来看惯了的车窗。从出发开始看的一直都是陌生的街景。

那也是自然。因为现在咲太正坐在麻衣开的车的副驾上。窗外的景色和平时不同也很正常。

昨天晚上打完工回家就接到了麻衣的电话，说『我明天要去东京的电视台拍摄。我开车去，顺便送你去大学』。

一大早就能和麻衣兜风，咲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而且，在车里不用怎么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对话被人听见。能够充分享受只属于两人的甜蜜时光。

「麻衣同学，你今天会回来得很晚？」

「是啊。应该会比较晚。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今天不打工，本来说做好晚饭等你回来的」

但她回来得很晚那就没办法了。

「明天呢？咲太你明天去哪边打工？」

「补习班那边」

「那九点前能回来的吧？」

「猛冲的话八点半就能到」

「走着回来就行了。我过去给你做晚饭。想吃什么？」

麻衣亲手做的料理什么都好吃，这导致咲太选择困难。正当咲太思考着的时候。

「咖喱」

一个充满不悦的声音从后座方向插入了进来。

咲太一脸不满地转过头去，便看见了比咲太更加不满的和花。

「你在啊，丰浜」

「从最开始就在好吧！」

「我真的觉得你可以稍微识趣一点」

「我不都把副驾让给你了吗。你还不谢我」

「那我可真的太谢谢你来给我的梦幻早晨兜风当电灯泡」

「那就决定做咖喱了」

不知为何，和花的提议被采用了。

「咦？我的意见呢？」

「妙啊」

咲太通过后视镜看见了和花得意地笑脸。真是恨得牙痒痒。

「咲太，昨天你去见双叶了？」

「去了。和国见三个人一起」

「聊什么了吗？」

虽然麻衣没有提及具体内容，但咲太明白她的意思。并不需要可以去问。她是在问咲太遇见的迷你裙圣诞老人，也就是雾岛透子的事。

无法被周围的人认识到这种状况和发生在麻衣身上的青春期综合征极为相似。所以麻衣也会在意。

「双叶跟我说下次见到她先要联系方式」

「毕竟咲太就是喜欢结交女性朋友啊」

麻衣的话中带着刺，扎着还挺疼。

「但我真心喜欢的只有麻衣你啊」

「行吧，饶你一命。毕竟问雾岛透子本人确实是最快捷的手段」

「你们在说咲太遇到的那个迷你裙圣诞老人？」

和花也从后座加入了对话。不过，她说话的时候玩着手机，似乎对这边的话题并没有多大兴趣。

「该不会是咲太的妄想吧？一般来说哪有人会穿成那样在大学里面晃悠。就算是透明人也说不过去吧」

和花似乎想让咲太从常识出发去思考。

「麻麻，有人在说你没有常识」

麻衣那时候可不是迷你裙圣诞服，而是更加刺激的兔女郎装束。地点不是大学而是被包裹在一片寂静之中的图书馆。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后，麻衣一言不发地揪住了咲太的脸颊。

「好痛！痛死我了！」

麻衣的表情显得非常平静，但她的眼神在告诉咲太『不要多嘴』。

「毕竟那是我和麻衣同学之间的秘密……好痛！绿了！绿了，绿了，信号灯绿了」

前面的车子驶出后，麻衣总算是松开了手。她踩下油门开动了车子。

「对了，丰浜」

咲太一边抚着脸颊一边向后面说道。

「怎么？」

「广川她有没有见过雾岛透子啊？」

卯月走红的无线耳机广告用的是雾岛透子的曲子。卯月就是因为清唱翻唱了那首曲子才成为了话题。

而且，如果说她收到了青春期综合征这样的礼物，那么她也很有可能和雾岛透子见过面。

「她说虽然很想跟对方打个招呼但没能见到」

「这样啊」

「决定要用她曲子的制作方似乎也全都是通过邮件和她接洽的」

这可真是没辙了。没有地方入手。看来想要问真的就只有等到直接见面的时候再问她了。当然，这建立在还能再见到她的前提之上。

「看来只好先去找咲太你说的那个初中同学问问了」

「是啊」

虽然不怎么提的起劲，但这至少比寻找幻影一般的迷你裙圣诞老人来得更加实际。毕竟赤城郁实是和咲太读同一所大学的学生。

终于，眼前的街景变得熟悉了起来。出现在正面的是离大学最近的金泽八景站。

从藤泽出发到这里大约四十分钟。和麻衣在一起的时间转瞬之间便过去了。

「你上课的时候可别睡觉啊」

麻衣这么说着在车站的转盘处把咲太放了下来。

「要是能梦到你的话我就睡了」

听了咲太在关门前说出的玩笑话，麻衣做了个『傻瓜』的嘴型，然后带着笑容再次开动了车子。

3

第二节课下课后，咲太先去取了个钱然后来到了食堂，食堂里满眼都是饥饿的学生。

一眼望去并没有空位。

就算这样咲太也还是没有放弃，定睛努力寻找着。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眼熟的背影上。那个头发扎起一半的团子头一定是后半期才认识的美东美织。

她一个人坐在四人座的桌旁。咲太从后面靠近过去说。

「我坐这里可以吗」

美织衔着乌冬面抬起头来。她将面吸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最后一口吞了下去。

「不可以」

她撅起嘴用做作的语气这么说道。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这是初次见面那时的回礼』。

「但人家就是要坐嘛」

咲太也用做作的语气进行还击，并坐到了美织对面。

「梓川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如你所见，是我和你两个人」

「你这人好烦诶」

咲太在桌上打开便当盒将饭菜送进嘴里。来到食堂是因为来这里可以用饮料机随便喝热茶。正适合拿来配午餐。

「美东你今天是一个人？」

平时在食堂看见她的时候她基本也会和几个同学部的女生在一起。

「如你所见，是我和你两个人」

「你这个人也好烦诶」

咲太很有礼貌地做出了回应。

「麻衣今天有工作」

「今天昨天前天都有工作」

就算这样她也还是能拿到大学的学分，真是不得不佩服。

「这样啊，那这个就连麻衣的份一起给你吧」

美织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了两个刚好能一只手拿住的玻璃瓶。上面分别贴着标签写着草莓果酱和蓝莓果酱。

她为什么会突然掏果酱出来。

「今天是果酱日吗？」

可能在某些地方会有在这一天送别人果酱的习俗，就像在情人节送巧克力一样。

「果酱日我记得好像是十月二十日来着？」

「真有啊……果酱日」

下次试着查一下来历好了。这事忘不得。

「这是伴手礼。昨天为了纪念真奈美拿到驾照我们大家一起出去兜风了」

「明明去海边的时候她们都没叫你」

「你这人真的好烦诶」

美织像是做出严正警告一样用筷子用力指向了咲太。

「你很没有餐桌礼仪诶」

「你猜我们去了那里？」

美织把筷子收了回去。

「究竟是哪呢」

咲太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把果酱的瓶子拿了过来。瓶子背面的成分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答案。

「长野县吗」

制造公司的地址上写着轻井泽。

「正确答案是梓川服务区」

美织露出了一脸炫耀的笑容。

「那也不怎么有诚意嘛」

咲太把果酱瓶放回了桌子上。毕竟又不是什么大老远带回来的东西。

「那这个我就没收了」

美织的手取代咲太的手从桌上把蓝莓果酱夺走了。

要是连草莓果酱也被没收那就太忧伤了，所以咲太赶紧先把它收进了书包里。因为这之后也很有可能因为失言而被扣分。

「谢谢你的果酱。不过，你和你朋友，叫美由纪来着……？」

「真奈美」

「你和她现在还是朋友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美织说真奈美看上的男生喜欢上了自己，让她很尴尬。准确来说是咲太擅自作出了这样的推测，然后美织坦白说『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大家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这些事还是能处理好的。毕竟和别人闹得不愉快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美织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出这种很像是的话，同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把剩下的乌冬面吸进了嘴里。

「今天她还叫我去联谊呢。据说对方是东京某名门大学的帅哥」

她一边咀嚼着舞动一边露出了困惑的笑容。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她们说要给我安排一场联谊来补偿我没去成海边的遗憾」

「听你说过」

「我原本还以为那只是社交辞令而已」

美织露出苦笑补充说『既然是为我准备的我也不好拒绝』，她说话时的表情就像是面对不喜欢的食物的小孩子一样。虽然不想吃，但不吃家长就不会放过自己。是那种无处可逃的状况。

「毕竟你们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这些事就只有自己处理好了。毕竟和别人闹得不愉快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你这样说话不会被人追杀么？」

美织被她自己刚刚说的话甩了一巴掌。于是她摆出一脸气鼓鼓的表情把背靠到了椅子背上。她微微鼓着脸颊抬起眼瞪着咲太。

咲太也不理会她，只管吃自己的便当。

「真是不爽」

她又重复了一边。她的表情有些俏皮，莫名地让人产生好感。她自己没有想要让自己显得可爱的意思，但她的举止却会让旁人觉得她可爱。

稍作打扮到不会太显眼的程度也好，选择时下流行的化妆也好，这些大概都是美织为了自己而做的。因为爱这么做，想这么做。其中没有刻意的因素。正因如此，周围的男生们才会感受到她的魅力，不时偷偷看过来。

美织无论面对谁都从一开始就很随意。所以这种近距离感会让一些男生产生误会。让他们觉得有戏。

一旦抱有那样的期待，就会变得看不见真正重要的点。就会注意不到，从认识的那天开始自己就从未走近过她的内心。

对于朋友候补的咲太来说这样就很开心了，所以没有任何问题。时不时在校园里遇见能聊上两句。是这种程度的朋友就够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咲太的思考。

「啊，找到了。梓川！」

端着食堂的特色盖饭走过来的事福山拓海。是咲太刚进大学就认识了的同学部男生。

「哦，美东同学……！？」

拓海这么吃惊或许是因为坐在后面的人遮挡视线使他之前没看见美东。

「那个……」

美织看向了坐到咲太身边的拓海。

「我和梓川一样是统计科学学部一年级，我叫福山拓海」

「我是国际商学部一年级的美东美织。说起来，我们基础研讨在一个班对吧？恳亲会的时候也在」

恳亲会是咲太和美织说上话的契机，后半学期开始后的一场集会。

「没错，是这样的！」

拓海兴奋地探出了身子。看来他对于美织记住了自己一事非常开心。

「那接下来的时间两位年轻人就慢慢享受吧」

咲太收拾好吃完的便当盒，准备离开座位。美织现在心情不太好，赶紧跑路才是上策。

但这时拓海却用力抓住了咲太的肩。

「等下。我是有事才找你的」

「点了个横一盖饭来找我？」

那可是学校食堂的招牌盖饭。而且还是大碗。

「不都说饿着肚子没法打仗吗」

「找我又不是打仗饿着肚子也行」

咲太错过时点没能站起来，取而代之美织起身离开了座位。

「那接下来的时间两位年轻人就慢慢享受吧」

她露出调皮的微笑把用完的餐具拿向了餐具返还口。

「这样真的好吗，福山」

「什么好不好？」

「这不是个和美东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吗」

「你难道觉得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想要的福山肯定是时刻准备着的福山」

「要是我时刻准备着那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那倒也是」

「说起来梓川你今天有空吗？」

「我今天上到第四节」

「这我知道。我说那之后」

「那之后我要回家给那须野洗澡，很忙」

「你有空的话来联谊啊。我这有个人感冒了，凑不够人」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再不给那须野洗澡的话它身上就要散发出野性的味道了。

「你记得小谷良平吗？就是那个明明没在班里却混进了基础研讨恳亲会的那个二年级国际商学部的」

「完全没有印象」

那天在横滨站附近的居酒屋里，咲太就只记住了美织这一个新名字。美织的朋友『真奈美』或许也勉强可以算是知道了。虽然刚才还错记成了『美由纪』……

「总而言之我和小谷修了同一门中文课。跟他聊到下次想去联谊。然后他就真的帮我安排了」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你小心点」

「而且他说那三个女生还都是看护学科的」

拓海一脸神秘地凑过来说。

「看护学科吗」

现在咲太对于这个词有些敏感。

「那可是护士啊，护士。麻烦你兴致高一点」

「就算是护士也是未来的护士吧？现在还是学生」

现在应该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才对。

「难道说你不喜欢护士？」

拓海用惊愕的眼神看向了咲太，简直就像在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喜欢护士吧』一样。

「如果对方是迷你裙圣诞老人的话我就毫不犹豫地参加了」

「听起来也不错」

拓海用力点头表示了同意。

话虽如此，但咲太并非对于看护学科没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很有兴趣。因为赤城郁实就在读于这所大学的医学部看护学科。

虽然咲太不认为参加联谊的女性成员中会有郁实，但和她同一个学科的学生或多或少可能会知道她平时的情况。能从她们口中听到这些情况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正在和麻衣交往的咲太去参加联谊或许不大合适。不管有怎样的理由，都是不该去的。

那么究竟该如何是好。

「总而言之，拜托了梓川」

「我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去那种场合不会败兴吗？」

她们聚集到一起应该并不只是为了交朋友。虽然就结果来说可能会有交到朋友的情况，但联谊的根本目的还是寻找男女朋友。

「对我来说倒是少了个对手挺好的」

「于是你就要我一个人去承受女生的白眼？我绝对不敢」

在女生那边看来，就跟男生这边少了一个人没有区别。咲太一点都不想去到那样的环境里。

「你的意思是我交不到护士女朋友你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啊」

「球球你有点所谓好不好！」

拓海双手合掌拜向咲太。

「但是我家那位根本不会准我去啊」

「那只要得到许可就没问题了对吧？」

拓海也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明明找谁去都一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好吧。我姑且打个电话问问。如果她说不行那你可别再烦我了」

「好」

接下来，给麻衣打个电话被训一顿就完事了。

咲太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并没有这么发展。

麻衣的反应和咲太的预想有着不小的出入。

4

就结论来说，麻衣给出许可的速度快得令人吃惊。

在下午的课开始之前，咲太来到校内钟楼附近的公共电话亭，在那里联系了麻衣。

如果她在拍摄中的话肯定是打不通的。咲太猜测她肯定不会接。但电话铃声却在第一声后就断掉了。

「怎么了？」

麻衣现在似乎正好在利用拍摄的空档确认经理人发来的邮件。

咲太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声音中充满了疑惑的麻衣。

「其实是有人邀请我去联谊」

「于是？」

「说是今天就要去，但突然缺人」

「所以呢？」

「女方好像是我们大学看护学科的……肯定不能去对吧？」

咲太战战兢兢地问出了最后这句话。

「去就去呗？」

但麻衣却用事不关己一般的语气做出了回答。

「不，不行的吧」

搞得咲太反而自己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咲太你这种情况，放过这次机会的话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去联谊了吧」

「就算是这样麻衣你也得阻止我才对啊。你可是我女朋友」

「我的意思就是这次特别允许你去」

「但是啊」

听出咲太为难的态度后，麻衣无可奈何地说。

「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为什么你要阻止你自己啊」

确实，两人说话的立场反了过来。

「真的没问题吗？」

「看你本来就不怎么想去，所以准了」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开心。

「那要是我其实心里是很想去的呢？」

「那我可能会撒娇，让你赶快滚过来见我吧？」

「那倒是想啊」

「会打扰到拍摄的，不要来」

「害~」

「但愿你能探出点什么来」

麻衣抹掉声音里的感情这么补充道。她口中的『什么』自然是指关于赤城郁实的事。在咲太说出『看护学科』这个词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注意到了咲太打这通电话的意图。在此基础上她还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等着咲太说捉弄了他一番。

「那我就不抱期待地去了」

虽说同样都是看护学科的学生，那些女生也不一定就会知道郁实的情况。就算在同一个学科，大部分学生之间的关系也只到看见脸能够说出名字的程度。而且就算真的有和郁实关系亲密的女生偶然参加了这场联谊，在联谊的桌子上想必也不好说太多不在场的人的事。

咲太最多也就是假装聊老家的话题，说些『说起来你们看护学科是不是有个叫赤城郁实的？我和她中学一个学校来着』之类的。

「说不抱期待的话对女生们就太不礼貌了吧？」

「那我就还是抱一点期待吧」

「但愿会有可爱的女生」

麻衣顺着咲太的话说了起来。

「据福山说，好像全都是可爱的女生」

「有比我还可爱的？」

「如果真有我可该如何是好」

「啊，得去换衣服了。我先挂了啊」

麻衣突然切换成了工作用的语气，她身后传来了女性的说话声。大概是造型师或者是化妆师进化妆室来了吧。

「那你工作加油」

「谢谢。回头见」

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就这样，咲太完全没有被训斥就顺利得到了参加联谊的许可。

所以，在第四阶的基础数学下课后，咲太就和坐在旁边的拓海一起走出了教室。穿过学生们来来往往的走廊，走下楼梯走出了主教学楼。

银杏林荫道上第四节下课后回家的学生们形成了一股人潮。延伸到正门外的人流穿过铁路边的道路延伸到了金泽八景站。

走上夕阳照耀下的月台，前往羽田机场的急行电车正好到了站，咲太和拓海踩着点乘了上去。

站在车门口的两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

「我开始紧张了怎么办」

车才刚到金泽八景站旁边的金泽文库站，拓海就一脸严肃地转过脸来这么说道。

「我有个缓解紧张的好办法」

「哦，说来听听？」

拓海产生了兴趣。

「首先，把两手的食指放到嘴里两边」

「这样吗？」

「然后左右两边分别向外拉」

「这样？」

拓海言听计从地将自己的嘴横向拉开。

「然后，试着说『金泽文库』」

「金泽粪库」

他被拉向两边的嘴没有办法完全闭住，所以无法发出『文』这个音。

电车关上门，从金泽文库站驶出。

「……」

拓海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并用目光向咲太寻求一个解释。

「好奇怪啊。明明我家那边的小学生都很吃这套」

「我可是大学生啊？」

「今天联谊的时候要是你找不到话说了可以试试这招」

「我会努力让他不用上场的」

在那之后，两人指导到达横滨站之前都没怎么说话。

两人在人满为患的横滨站换成了JR根岸线。接着在一战后的樱木町站下了车。

穿过检票口，从车站东口出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以横滨地标大厦为首的临海区域商业设施。然后就是被霓虹灯点缀得五彩斑斓的巨大摩天轮。这是代表着横滨的景色之一。到这里为止，都和平时的樱木町没有任何差别。

但今天是十月三十一日。

站前的广场已经被奇装异服的人们变成了不可思议的国度。南瓜节的浪潮似乎也已经登陆了这个聚集着年轻人们的城区。

咲太从来没有特意在万圣节的时候来过所以不知道。

有人扮成魔法使，有人扮成德古拉，有人扮成小红帽，也有人扮成电影或是漫画中有名的角色。不知是不是为了博得人气，里面甚至还有人装扮成有名的政治家。

有些人举起智能手机拍照，也有些人在录制影片。也有一群趁着欢快的气氛向身边的异性搭话的人。

「梓川，你可别和我走散了啊？」

「走散了我回家就是了」

因为咲太既不知道联谊要去的店在哪里也没有和拓海取得联系的手段，所以只能放弃。

「所以才叫你不要走散啊」

「那我们手牵手？」

「才不要」

拓海摆出一脸发自内心的嫌弃迈出步子，打算离开广场。

意外地能够顺利前进。

正当咲太这么想着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差点和从旁边冲出的身穿护士cosplay服装的女生撞到一起。

两人都注意到了对方，在差一步就要撞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的服装和在正常医院能够看到的朴素白衣天使不同，是那个干燥季节人们常用的唇膏的代言角色穿的那种护士服。化妆很符合万圣节的主题，眼角和鼻子下面涂着血痕。

四目相对，咲太注意到她眼中带着惊讶的色彩。

咲太并不明白其中的理由。因为她穿着一身陌生的cosplay服装，而且咲太也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但在她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咲太看到她的背影脑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赤城……？」

咲太对着她的背影这么叫到。

护士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她静静地转过上半身来。

她的视线因为困惑而左右横移着。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咲太。这一点咲太也一样。双方都没有做任何准备，所以都没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在这样的沉默之中，郁实小声这么说完后走开了。

咲太想要叫住她，却又想不出叫住她的理由。

她的步伐显得是有目的性的。因为她笔直走向了立在广场正中央的街灯。

她大概是约好了和人在那里见面吧。

咲太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看郁实的样子，又觉得不同太对。站到街灯旁边的郁实抬头仰望向街灯上配合万圣节追加的玻璃制南瓜灯。时不时还看看手机。大概是在确认时间。

接着她又像是在人群中寻找着谁一样定睛看向奇装异服的人们。而且表情显得非常严肃。

只有她一个人的气场和周围不同。只有她一个人脸上不是享受节日的表情。

一个小小的人影路过郁实身旁，走向了南瓜灯。那是一个小红帽打扮的小学女生。

「我要和南瓜拍照！」

她指着南瓜灯面带笑容地向身后的父母喊道。

在她的脚步正要更加靠近街灯下方的一瞬间。

「不能去那边！」

郁实抓住了她的肩膀。

吃了一惊的女孩立刻停下了脚步。

就在下一秒。

街灯上的南瓜灯就掉了下来。

南瓜灯落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玻璃碎散开来，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南瓜灯落地的地方离女孩一米都不到。

要是郁实没有制止扮小红帽的女孩，南瓜灯就会砸到她头上。那样的话就算不会伤及性命，她也肯定会受伤。

周围扮魔法使还有德古拉之类的人也都停止说话或者摄影，纷纷说着『怎么了？』『什么情况？』看向落到地上的南瓜灯和小红帽女孩还有郁实。

这时郁实蹲到女生面前温柔地向她问道。

「你没事吧？」

「嗯」

接着，女孩的父母跑了过来。

「美优，你没受伤吧？」

「没有」

「真是万分感谢」

女孩的父亲向郁实鞠躬道谢。

「不用谢」

「来美优，你也跟姐姐道个谢」

「谢谢你姐姐」

「不用在意」

郁实保持着和女孩同样的视线高度对她露出了微笑。

这时，在广场巡逻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到处问起有没有人受伤。他的臂章上写着『横滨市』。大概是市政府的职员。

在了解到没有人受伤之后，他便一边说着『这边很危险，请离远一点』一般收拾起掉落的南瓜灯的碎片。

另外的职员拿来了三角桶，熟练地摆在了街灯周围，然后拉起了禁止入内的警戒线。作业结束后其中一人留在那里，负责警告靠近那里的人。

在他们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无关的人们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时间里去。

只是南瓜灯掉下来了而已。

没有伤者。

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这种程度的小事，到了明天就基本没有人会记得了。

周围的气氛就是这样。

在那样的气氛之中，唯独咲太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明显很奇怪。明显不自然。

为什么郁实能在南瓜灯掉下来前制止扮小红帽的女孩。

简直就像是她知道南瓜灯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一样。

「……」

咲太无言地在远处看着郁实，郁实注意到后也看了过来。

再次四目相对。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于是像是逃避着咲太一样移开了视线，然后便混入了奇装异服的人群中。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非常逼真的僵尸化妆集团之中，再也没有办法找到。

「她究竟在做什么……？」

这是咲太发自内心的感想。真的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然后，她到底又做过什么。脑子里面全都是疑问。

「那是我想说的好吧」

随着这个声音，两只手搭到了咲太肩上。咲太转过头去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拓海。

「我当真以为你走丢了」

拓海就那样抓着咲太的肩膀让他改变了方向。

「这边，直走」

拓海把书包的肩带当做缰绳牵着咲太走了起来。目的地当然是未来的护士所在的联谊会场。

5

拓海带着咲太离开了广场的喧嚣，之后又走了五分钟左右，来到一处商业大楼前。

「就是这了」

拓海比对过手机屏幕和店的看板后把咲太拉向了电梯的方向。这附近人也变少了起来，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走散。但就算这样拓海也还是抓着咲太的书包肩带不放。

乘坐电梯来到餐饮店所在的四楼。拓海在楼层地图前驻足，他的眼神看着创作和食居酒屋那一块。看来会场似乎就在那里。

来到店门口，拓海总算是松开了咲太的书包肩带。咲太跟着他穿过了现代风格的暖帘。

「欢迎光临」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男性店员出来很有礼貌地迎接两人。

「啊，他们是我这桌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单手拿着手机从店员背后探出头来。

「久等了」

拓海轻轻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看来这个人就是小谷良平了。

「座位在这边」

良平也同样抬起手回应着，同时把咲太和拓海带到了店内。店内人不多也不少，可以说是漂亮整洁而时尚的店。

「到了」

良平在店里最深处停下了脚步。是坐下来就看不见隔壁座位的半包厢式堀座敷。能够容纳六个成年人放开手脚坐。

透过窗玻璃能够稍微看见一点夜景。虽然很遗憾看不见最具特色的摩天轮，但一眼望去颜色深邃的海面反射着商业设施的灯火，还是十分有看头的一番景色。

「坐里面来吧。女生那边刚跟我说她们到车站了」

在他的引领下，咲太坐到了最里面的作为上，拓海良平依次坐到旁边。

「有一个说要晚点到，等她们两个来了我们就开始吧」

良平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轻车熟路地完成了策划者该做的工作。之后他和咲太对上视线，可以摆出正坐的的姿势说。

「之前在基础研讨的恳亲会是那个见过一次，我叫小谷良平。国际商学部二年级」

他这么说着递出了一张小纸片。是他的名片。

上面写着『社会生态学社团社生人干部小谷良平』

「您好。我是统计科学学部一年级的梓川咲太。很抱歉我没有名片」

「无所谓啦，比起这个，可以用平辈语气吗」

「您好，这边OK的」

「嘴上答应着怎么还是敬语？」

良平一个人夸张地笑了出来。

「请问这个社会生态社团是什么？」

虽然名片上写的这三个单词咲太都有印象，但没见这三个单词摆在一起过。

「啊，你有兴趣？」

良平像是就等着咲太问这个问题一样用力扶了扶眼镜。接着他就开始讲起了社会生态社团究竟是什么。

「有一种思想是环境问题和人类社会的支配系统有所关联，我们社会生态社团就是联合东京市内各个大学就这一问题定期展开探讨的集团。成员里还有最近作为评论家上过电视的有名社会学者，在前天的机会中，我们就经济，支配，阶级制度，还有最近成为话题的可持续性发展和SDGs，还有ESG投资的可能性一直议论到了早上」

良平口中接连冒出了未知的词汇。结果咲太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个社团本质上是干嘛的。

「原来如此」

所以咲太这么说着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兴趣了解得更详细的话下次找我就好。上面有联系方式」

良平指向了印在名片上的二维码。

「不过，我很高兴梓川你能来」

良平收回手感触良多地这么说道。

「我个人一直都想和你聊一聊」

「你这是看上我了？」

「怎么可能！」

良平再次放声笑了出来。这时。

「啊，是这里。不好意思，迟到了一分钟」

「是踩点一分钟到才对啦」

两名女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进来了。其中一人小个子长头发，另一个则是普通体型泡泡头。

「不好意思」

小个子的女生率先脱下靴子坐到了堀座敷上。她在连衣裙上套着一件小毛衣。另一个人则穿着长裙和针织衫。肩上披着牛仔夹克。

两人都坐下，所有人点的饮料都送上来了之后，咲太人生中第一次的联谊就开始了。

「首先感谢各位今天来到这里。谢谢」

良平挑了个头众人干杯。

接着，良平率先做起了自我介绍。他简洁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所在学部，年级还有现在热衷的事。接下来是拓海，最后轮到咲太。

每一个人自我介绍完，众人都会鼓掌助兴。节奏很好，情绪很高。良平，拓海还有两位女生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咲太也适当地配合着她们，但事实上他们说的话咲太连一半都没有听进脑子里。因为另一件让咲太在意的事占据了他的大脑。

就是刚才在车站前的广场看到的事。

赤城郁实的行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一点很让咲太挂心。

所以，自我介绍过一圈后，咲太对于两个女生的名字还是云里雾里。总而言之，咲太至少确认了她们两人互相称呼对方喂『千春』和『明日香』。

小个子的是千春，普通体型的是明日香。

话题从自我介绍很自然地转换到了老家的话题。高中意外地离你老家很近之类的，以前社团活动比赛去过你那边之类的，『那说不定在哪见过面呢』之类的，『不可能不可能』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都是市立大学的学生，这里横滨出生的学生比较多，也大都是神奈川县出生的。五人中只有拓海不是。

在那之后，几个人也不断重复着『我知道』，『那个我听说过』，不断寻找着共通点。千春和明日香为了让外地来的拓海也能理解对话的内容还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高中时代的照片……最初的三十分钟一转眼就过去了。

所有人都开始点第二杯饮料的时候，原本物色着下一张照片的千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啊，最后一个女生说她到站了」

现在刚到樱木町站的月台的话，还要个十分钟左右吧。车站前现在应该也被万圣节奇装异服的人们搞得很拥挤。

「啊，对了。你看你看」

千春一边回应着一边顺手操作起手机，男生全部都看向了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自言自语式SNS上的帖子。

——十月三十一日，想要在樱木町参加联谊！说不定在这一天会有命运的邂逅！#做梦

上面这么写着。

「#做梦的推特实现了」

咲太没听过的『hash tag做梦』似乎指的是那句话最后那串蓝色的tag『#做梦』。

「你每周都在参加联谊，这实现了不是很正常吗」

在她旁边吃着烤鸡串的明日香这么说道。

「这可是我一个月前发的啊？我自己都忘了」

「真的假的」

良平装出怀疑的样子戏弄道。

「真的啦」

正如良平所料，千春火大起来把手机塞到了良平眼前。就像是在说你自己看日期一样。

看见他们这样的对话，拓海也会心一笑。

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只有咲太一个人。

「你们说的『#做梦』是什么啊？」

如果不问清楚这个的话就会被完全抛在话题之外。咲太这么想着直言问道。千春，明日香，良平听了这句话都一辆吃惊地看向了咲太。

「你这都不知道！？」

「梓川他没有手机，所以对这些事不熟」

拓海帮咲太打了圆场。

「真的？」

「开玩笑的吧？」

千春和明日香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她们的表情就像是初次遭遇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一样。

但对于咲太来说这自然是真的也不是在开玩笑。

「这段子演了好多次了我都腻了」

「但我们第一次听啊」

千春听了咲太的玩笑笑了出来。她虽然说话方式很嗲，但是脑子转的很快。是那种聊天聊得能很开心的那种人。

「于是这个『#做梦』究竟是什么？」

听咲太再次这么问，良平抢在千春前面开了口。

「这个tag原本只是表示帖子的内容是当天自己做的梦而已」

「tag是指表示自己在说这个话题的标志」

拓海一边摇着杯子一边说道。

「但最近有传闻说标了这个tag的梦都接二连三地变成了现实」

良平一边点头对拓海的话表示同意一边接着说明道。

「我也查了一下，有的说梦到艺人的丑闻成了真，有人说大雨灾害成了真，完全就是预知梦了」

「还有，我的联谊梦也成真了！」

千春把手机凑到良平眼前要求他把自己的事例也加进去。

「美梦成真，预知梦吗」

咲太半信半疑地做出了这样的理解，同时喝了口自己点的乌龙茶。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咲太自己认识一个能在梦里模拟好几个月之后的未来的女高中生。放到小恶魔身上，这种事简直易如反掌。

「你看他都不相信你的，千春」

「好过分~」

虽然嘴上责备着良平，千春依旧灿烂地笑着。她自己也并不是真正相信那个传闻。她只把这当做是炒热联谊气氛的一个话题。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告诉咲太『#做梦』的意思的良平还是拓海还是明日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常见的都市传说而已。现在只是顺着势头说到这个而已。没有人会拿这种荒诞无稽的话当真。

如果是平时，咲太也不会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咲太也不想去在意。

但是咲太做不到。因为他来这里之前，在车站前的广场目睹了赤城郁实的行动。

在注意到了某种可能性的情况下还置之不理也让人很不舒服。

「对了，有没有人写今天在樱木町车站的站前广场会发生什么？」

「什么嘛。原来梓川你对这种事还是挺有兴趣的嘛。等等啊」

咲太以外的四个人都不带任何怀疑，只是循着开心操作起了手机。等了十秒钟左右，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有了』。

「『——我梦见一个扮小红帽的女孩子被南瓜灯砸伤的梦。糟透了』……」

拓海念出了内容。咲太从旁边看过去，就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那条推的日期是九月三十日。是一个月之前。

如果可以的话，咲太并不想知道这种事。

为什么郁实能够在南瓜灯落下来之前制止那个女孩子。

这个谜团解开了。

只是个传闻，都市传说而已。郁实就是相信着这样的东西，保护了扮小红帽的女生让她没有受伤。

简直就像是正义的伙伴一样。

姑且算是搞清楚了其中的奥妙。但是，依旧有尚不明了的地方。

不如说咲太心中的疑问反而越来越大了。

为什么郁实会做那样的事。

她是偶然看见这些推注意到了吗。

迷你裙圣诞老人说她给了郁实礼物。那个礼物是否也和这件事有所关联。

在咲太整理好思考之前千春就把菜单递了过来。

「梓川，你接下来要喝什么」

咲太的乌龙茶还剩下一半，但在下一杯端上来之前应该就喝完了，所以咲太点了第三杯乌龙茶。

接着咲太把菜单还给了千春。

千春接过菜单，脸颊有些微红地看着咲太。她眼里充满了好奇心。看她那副样子，咲太就知道『那个话题』要来了。

「啊，要吃毛豆吗？」

如果可以的话咲太是想避开这个话题的，所以咲太把话题先扯开了。

「谢谢」

千春接过盘子，将毛豆从豆荚里挤出来送进嘴里。她一粒粒把豆子挤出来，一边说着『好吃』一边吃着。

「不对，不是说这个」

千春在丢掉豆荚的时候似乎注意到了咲太的心思。事情变成这样，那个话题已经无法回避了。

「梓川你真的在和樱岛麻衣交往吗？」

转眼一看明日香和良平也正看着咲太。

只有拓海一边吃着番茄一边说着『这的番茄真好吃』。

「没在交往啊」

咲太首先选择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在这里的人应该都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我就知道」

千春礼貌地接了咲太的茬。

「不，你们在交往的吧？」

只有拓海一个人做出了吐槽。

「算是吧」

咲太无可奈何地做出了暧昧的承认。他不能乱说话给不能搞出丑闻的麻衣添麻烦。

「要怎样才能和艺人交往啊？」

明日香紧跟着问道。

「上同一所高中就行？」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交往的呀。请问你们开始交往的契机是什么？」

千春把空气麦克风递到了咲太嘴边。听她的语气她是完全把自己当记者了。

「我期中考试途中从教室里跑出去」

「跑出去？」

千春和明日香异口同声。

「跑到没有人的操场上」

「然后？」

这次连良平的声音都加入了进去。

「然后用全校学生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喜欢你』告了白」

「真的？」

千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咲太。明日香和良平也一样。

「全都是真的。我当时从教室里看见了」

这样做出肯定的是一个女声。但不是千春也不是明日香。当然更不可能是咲太。

这个声音咲太有些耳熟。

但是，不看对方的脸就想不起来。

咲太抬起头来，便看见来到堀座前的一个女大学生。

「哈？」

咲太首先发出了这样傻兮兮的声音。接下来的想法没能说出口。傻傻张着的嘴里只冒出沙哑的呼吸声。

姗姗来迟的第三名女生也不管咲太那一脸呆相，脱下鞋子便来到了座位上。然后……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是看护学科一年级的上里沙希」

她这么自我介绍道。

咲太脑中响起了昨天佑真说的话。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看来你还没注意到啊。

——那我先不说吧。这样会比较有意思。

咲太在这一瞬间理解了他当时的话意味着现在这一切。

第十一卷 青春野狼不做南丁格尔的梦 第一章 正义的伙伴

第十一卷青春野狼不做南丁格尔的梦第一章正义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