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无谋篇④ 把脸洗洗再出来见人！ 这么说好像忘了什么？

<p>“不好啦啊啊啊！”</p>

<p>突然传来一阵喊声——</p>

<p>奥芬站了起来。这里是一如寻常的那间旅店，那间食堂。他从刚才就坐在靠里的桌子旁，毫无食欲地戳着一盘冷肉沙拉。只见他把那盘沙拉送到为了不让意面的调料沾到制服上，正在小心翼翼地进食的君士坦斯面前。</p>

<p>“给我了？”她问。</p>

<p>奥芬点点头。他是个穿一身黑衣，面带嘲讽之色的男人。他跟她说：“就说我不在。”</p>

<p>君士坦斯一语不发地咬着叉子，点点头。</p>

<p>食堂里只有他们两人。连总是待在吧台里的旅店店主也不在。他一旦进了厨房，除非店里爆炸，否则是不会出现的。</p>

<p>“不好啦啊啊！”又响了一声。</p>

<p>奥芬踢翻椅子，飞快地爬上通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在楼梯尽头有一扇门，门内就是客房的走廊。他打开门，连滚带爬地躲了进去，就在他关上门的同时——</p>

<p>有一个人走进食堂。</p>

<p>“奥芬大人，不好了……”是一个女声，但是她说到一半就诧异地停下来，“奥芬大人不在吗，柯姬姐姐？”</p>

<p>她问过后，听到君士坦斯干脆地回答：“他走了。”</p>

<p>听到这句，奥芬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君士坦斯的话还有后续：“在二楼。”</p>

<p>噗——</p>

<p>奥芬一口气喷出来，两手不停地颤抖。</p>

<p>（这个混蛋女人……！）</p>

<p>他没有骂出声。此时他听到那个说话的人发出轻轻上楼梯的声音。</p>

<p>“奥芬大人，不好了呀。”</p>

<p>对方拖着声音发出呼唤，并且越来越近。奥芬做好觉悟，远离之后抬起手对准房门，集中意志——</p>

<p>脚步声停了。声音的主人已经站在门前。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门静静地开了。</p>

<p>在门的对面，似乎有一个苗条的白色人影。白色指的是她穿在身上的百褶裙。奥芬好像是瞄准了那白色的裙带，叫道：“看我呼唤，破裂姐妹！”</p>

<p>冲击波瞬间释放到前方的空气中。冲击波本身是看不见的，但是凭感觉就知道到确实打中了目标。接着——</p>

<p>咣铛。</p>

<p>一声很不协调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个人影手持一面巨大的铁锅把冲击波弹飞了。</p>

<p>“什……！？！？！？！？！？……”奥芬彻底晕菜，他眨巴眨巴眼睛，脑子凌乱了。</p>

<p>刚刚的魔术其实是有放水——但那也不至于会凄惨到败给一口锅。</p>

<p>“什……什……”奥芬嘴巴一张一合地看着她。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个傻瓜。</p>

<p>但是她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把锅往旁边一扔，说：“您好呀奥芬大人♥最近每天的天气都很好，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都香喷喷的呢——”</p>

<p>“给，给我稍等一下！！！”奥芬边喊边把她扔在地上的锅拾起来，径直向她走去。</p>

<p>波妮·玛姬——君士坦斯的妹妹。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发，一脸天真单纯的表情，似乎一不注意她就会被风吹跑，变成迷路的小孩子。</p>

<p>她眨眨眼睛，说道：“您不洗衣服的吗？”</p>

<p>“不是这个！！！”奥芬嚎叫着走到她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能防得住我的魔术！？这可不是普通一口锅就能防住的东西啊喂！”</p>

<p>“因为这是电镀锅。”</p>

<p>“这有关系吗！”</p>

<p>“我已经是一位淑女了，在和男士相处时，需要负责任才行。”</p>

<p>“…………？”波妮说的话听得人一知半解，奥芬双唇紧闭，眉头紧皱，不解地催促道，“……所以呢？”</p>

<p>波妮微笑着合起双手说：“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奥芬大人会在刚见面时就发动攻击，真是特别的爱好呢。为了防御当然就要用到铁锅啦。”</p>

<p>“不要把人说得像变态一样！我只对你采取这种特别的对应方式！只要你一出场，事情就从来没有平稳收场过！我已经这么努力地避开你了——”</p>

<p>“哎呀，讨厌啦奥芬大人。”波妮脸红了，视线看着斜下方说，“说我是特别的人……”</p>

<p>“你—错—啦—！”奥芬不停地跺着地板，发出哀嚎。房顶上落下一阵灰尘。</p>

<p>“在吵什么啊……”君士坦斯突然插嘴——她来到波妮身后，单手托着一盘意大利面。</p>

<p>“你！”奥芬见到她声调都变了，一把抓住波妮的脖子，朝她那里一推，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明明一下就把我出卖了！”</p>

<p>“等等！话不能这么说吧！”君士坦斯叫道，她似乎真的对奥芬的话感到很意外，“那不叫出卖！我只是很单纯地对你见死不救而已。”</p>

<p>“所以你到底是想怎样嘛！！”他大声嚷道，“你们这两个姐妹总是这样给人添麻烦——”</p>

<p>说到这，奥芬突然不说话了。他左右看看，不安地说：“……说到麻烦让我想起来，吉斯那家伙没跟你在一起？”</p>

<p>他想起那个一直和波妮一起行动的银发管家。这时，被奥芬抓住脖子，像猫一样缩着肩膀的波妮才终于回过神来。</p>

<p>“就，就是这个奥芬大人！”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便条，“吉斯他，吉斯他，大事不好了！”</p>

<p>夕阳将流水染成深色。</p>

<p>马思尔水道是多多坎达市纵横流淌的水路。在过去确实发挥着人工河的作用，但是自从铺设在地下的双层水道完成之后，它的用处就不大了。</p>

<p>到了现在，这里变成了闲暇的大人散步的地方；闲暇的学生钓鱼的地方；闲暇的少年练习棒球的地方；闲暇的小孩子玩水的地方。只要稍微有点事的人，连看都不会看它一眼。很少在河里看见人的踪影。</p>

<p>“…………”奥芬停下脚步，从桥上往河里看，嘴里说，“那家伙在干嘛？”</p>

<p>说完，他仔细地观察。</p>

<p>身后的君士坦斯和波妮依次开口。</p>

<p>“在我看来……”</p>

<p>“他正漂浮在河里。”</p>

<p>在马思尔水道的河面上，一个身穿燕尾服的银发男子仰面浮在水里，顺水漂流。他的手伸得很直，姿势非常正规。</p>

<p>毫无疑问那就是吉斯。</p>

<p>“喂，吉斯！”他把手做成扩音器状，大声发问。顺水漂流的吉斯慢慢地越来越近。</p>

<p>不可能听不见，但是吉斯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躺在水面上望着天空。</p>

<p>“吉————斯！听到没有！一脸认真的变态！快给个回应！再过十秒什么也不说的话，会有很激爽的带电粒子从天而降哦，喂！”</p>

<p>“——那是替身。”</p>

<p>“…………！？”</p>

<p>背后突然响起说话声，令奥芬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慌忙转身——只见吉斯一脸平静地站在面前。</p>

<p>君士坦斯被吓得不轻，用责难的语气喊了他一声：“吉斯！”</p>

<p>“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吉斯把手按在腹部，优雅地行了一礼，从桥上往下看那具所谓的替身。</p>

<p>“嗯……”他像是在思考什么。</p>

<p>一旁的奥芬半睁着眼问道：“我估计你也不会给我什么正经的回答……你为什么会放一个替身在河里？”</p>

<p>没想到，吉斯很认真地看着他做出回答：“那当然是——为了确认危险。”</p>

<p>“危险？”</p>

<p>“没错。”吉斯夸张地指着夕阳——估计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继续说，“我发现，在这条河里有一种举世罕见的未知怪物！”</p>

<p>“哦哦。”奥芬说着从波妮手上拿走刚才看过的便条。</p>

<p>“『在马思尔水道发现了珍奇异兽。我打算捕猎后卖给马戏团』”他慢慢地读道，然后笑了，“原来如此。没有错。那我</p><p>有事先走了，加油吧。”</p>

<p>奥芬挥挥手，正准备走。这时——</p>

<p>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杀气，他迅速跳开！就在这一刹那——</p>

<p>锵——！</p>

<p>伴随一阵既锐利又厚重的金属声，他刚刚走过的地方被一个拴了锁链的秤锤打中了。投掷秤锤的威力非常惊人，一下打烂了几米之外面包店的看板。</p>

<p>咯咚……坏掉的看板掉在地上。</p>

<p>奥芬心惊胆战地看到——吉斯手持一把镰刀锁链，用白色手帕擦了擦眼角。</p>

<p>“魔术士殿下，我真是看错你了。”</p>

<p>“说来听听……？”奥芬的手指啪啪作响，愤怒地问道——他打算至少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p>

<p>吉斯抬起脸——他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说：“就算再怎么穷困潦倒，也不应该偷偷抢走我的世纪大发现啊！”</p>

<p>“这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喂，你等等。”奥芬注意到了什么，问道，“难道那个发现，是一桩能挣大钱的买卖？”</p>

<p>“正是如此！但是！”吉斯极度夸张地扭动上半身，然后再次把脸埋在手帕里，“就算魔术士殿下的恩格尔系数很大，每天饱受饥饿的折磨，不得不嚼冰块、啃铅笔度日，那也不能擅自夺走我的发现啊！”</p>

<p>“呃，我说，吉斯……”</p>

<p>“真的！魔术士阁下实在太穷了！穷到家了！并且身穷志不坚，一副凶恶的外貌，使得十米开外的野狗会自动对着你狂吠不止；光是听到你的脚步声，小孩子就吓得逃回他们的秘密基地，简直是邪恶的化身，名副其实的究极贫穷小混混！”</p>

<p>“喂。”</p>

<p>“穷得连上天都为之动容！啊啊，早知道我就不把昨天拣到的面包给小猫了，应该留给你才对啊！傻瓜傻瓜，我真的太傻了！”</p>

<p>“…………”奥芬默默地从吉斯手里拉过锁链镰刀，二话不说砍在他脑袋上。</p>

<p>于是……</p>

<p>吉斯的动作总算停了。从他的头顶上喷出滚滚鲜血，但吉斯依然一脸平静地转过头说：“……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p>

<p>“是你的话，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有用。”</p>

<p>君士坦斯竟然点点头，赞同奥芬的观点。</p>

<p>这时——</p>

<p>“吉斯！我是为了阻止你才来的！”波妮突然大声说。她伸出手指着满脸是血的吉斯，朝他走去。</p>

<p>“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她的拳头越握越紧，“如果连你都认为是珍兽，怎么能把那种珍稀宝贵的生物卖给马戏团呢……！”</p>

<p>波妮十分震怒——即便如此也努力地保持自己的修养，怒视吉斯。君士坦斯跑到奥芬旁边，悄悄对他说：“波妮是动物保护团体的领袖级成员。”</p>

<p>“哦。”奥芬回应了一句。</p>

<p>波妮听不到君士坦斯的话，只听她泪眼婆娑地说：“我决不允许！你怎么能变得比我还要有钱呢！”</p>

<p>“啊啊！波妮小姐！”吉斯也显得很激动。</p>

<p>君士坦斯以不变的语调，又补了一句：“——但是所有东西都比不上她的坏脾气。”</p>

<p>“…………”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了，但奥芬还是抱住了脑袋。</p>

<p>“这是误会，波妮小姐！”吉斯以沉痛的语调辩解，“我也是站在保护珍奇异兽的角度，才决定展开猎捕行动的，你觉得七三分如何？”</p>

<p>“别说傻话了吉斯！公平起见，还是先从五五分开始吧！这也是在为那些濒临绝种的弱小生物着想啊！”</p>

<p>“是啊！但是，要实际做到保护是很困难的！思想过于高洁，体制却只是伪善！为了我和丝奇结婚后的生活蓝图，能不能分我六成呢！”</p>

<p>“大家各有各的难处，这还用说吗！看看河里那些非法遗弃的空瓶，难道我不应该拿个五成！？”</p>

<p>“…………！”</p>

<p>“……！”</p>

<p>“…………”</p>

<p>看着争吵不休的那两个人，奥芬对君士坦斯说：“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想表达的内容却非常懂，真是奇妙的对话。”</p>

<p>“是呢……那我们趁现在回去吧？”</p>

<p>“为啥要回去？”</p>

<p>“……唉？”君士坦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p>

<p>奥芬看着她的眼睛，指了指还在吵个没完的波妮和吉斯，以很正常的口吻回答：“还用问吗，他们讨论的重点是把挣到的钱分我一半之后，自己该拿多少钱不是吗？”</p>

<p>“…………”</p>

<p>两人战斗的结果，决定是五五开。</p>

<p>拔掉吉斯头上的镰刀，奥芬一行人走进了马思尔水道的桥下。天色已经晚了，他用魔术做出鬼火来照明。</p>

<p>水道的两侧有供人通行的道路。他们在那里站稳之后，最前面的吉斯伸出一根手指——</p>

<p>“那里就是那只生物的巢穴。”</p>

<p>“哦哦。”奥芬抱起胳膊，说，“看来是利用漂流的纸箱做成的。”</p>

<p>“没错。”他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竖起手指说，“它的智力很高——我试图接近了好几次，每次都被它逃了。”</p>

<p>“那现在也是？”君士坦斯问。</p>

<p>吉斯点点头：“不知它去哪儿了。”</p>

<p>“感觉好讨厌哦……”君士坦斯一脸厌恶的表情。一旁的波妮也有些胆怯。</p>

<p>“像这种时候，就向神祈祷吧。”</p>

<p>“……神？”听吉斯说得这么自信，奥芬不禁有些疑惑。</p>

<p>“是的。这和信仰没有什么关系。试着去依靠比自己更加巨大的对象，可以得到心灵的解脱。这是我被称作丛林战役之虎时领悟到的。”</p>

<p>“呃，随你便……”</p>

<p>“魔术士殿下，就当是被骗了也好，一起来试着祈祷一下吧。”</p>

<p>吉斯轻轻地做了做样子，摆出祈祷的姿势，静静地说道:“饥饿、疫病、衰退，以及各种猎奇杀人的神明啊——”</p>

<p>“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奥芬立马阻止他，“这都是什么玩意儿！？”</p>

<p>波妮也插嘴说：“是啊吉斯！衰退这个词也太消极了。”</p>

<p>“你为什么对前面两个词不闻不问……？”君士坦斯问她，不过没人回答。</p>

<p>吉斯本人好像没觉得什么不对劲，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服气吗？”</p>

<p>“你说的那些！太危险了吧！”</p>

<p>听闻此言，吉斯一脸认真地摆出一个姿势，说：“那就换成，污染物质四处横流的神明——”</p>

<p>“有什么区别！你这种更危险好不好！”</p>

<p>“那就换成，悉心照料着住在深山里的托马斯爷爷，这样的神明总行了吧……”</p>

<p>“为什么又变成这么小众非主流的内容啊！”</p>

<p>“嗯……”吉斯终于不说话了。他把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按在额头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p>

<p>最后……他睁开眼，挺直脊背，面向珍兽的巢穴说道：“好，万事俱备了。”</p>

<p>“啊—我感觉自己要气炸了！”</p>

<p>“嗯！？请各位等一下！”吉斯一脸认真。他把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出声。</p>

<p>一阵沉默——然后…</p>

<p>在凝滞的时间中，突然冷不丁地响起一阵笑声。</p>

<p>“哼、哼、哼……”</p>

<p>声音的方向是——</p>

<p>奥芬马上听出来，是从头顶上，也就是从桥上发出的。</p>

<p>还没等他往上看，声音继续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尽干些蠢事，傻瓜四人组！”</p>

<p>摆出夸张造型立在桥栏杆上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三左右的，矮矮胖胖的少年。蓬乱的黑发，圆圆的鼻子。披毛皮斗篷，腰上挂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p>

<p>从奥芬的角度抬头往上看，夕阳仿佛是从</p><p>下往上照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下巴被光染红，他慢慢地放下手臂，指着奥芬他们说：“差不多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正好你们亲自送上门来，真是可喜可贺！看我用盛夏的牡蛎扔死你们！”</p>

<p>“…………”</p>

<p>听着他满嘴的废话，奥芬转过脸对吉斯说：“吉斯，就是那个！？”</p>

<p>“正是！那就是我发现的珍兽！”</p>

<p>“给我等一等！！！！”珍兽大声插嘴说，“你说谁是珍兽！？混蛋！？”</p>

<p>“竟然说话了！”君士坦斯全身不寒而栗。</p>

<p>靠在她肩上的波妮说：“吉斯，那到底是什么生物！？”</p>

<p>听到她的提问，吉斯从怀里掏出一副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又翻开一本不知藏在哪里的百科全书。</p>

<p>“那是居住在大陆南方马斯马图里呀的地……”还没等他说完——</p>

<p>一阵风吹来，吹乱了百科全书的页码。风带动飞舞的尘埃，使波妮发出一声惊叫。</p>

<p>“哦，失礼了。”吉斯轻轻道了一声歉，重新调整页数，眯起眼睛，“呃……那我继续说明，那是在二十四年前阿多巴古小队目击到的，紫红色斜面斑点连接式大象龟。”</p>

<p>“再给我等一等！！！！”紫红（以下省略）发出一声大叫。</p>

<p>君士坦斯不禁向吉斯提出疑问：“根本不是紫红色嘛？”说着用手指了指。</p>

<p>一旁的波妮也和她姐姐一样一脸诧异，说道：“也不是斜面。”</p>

<p>“说到底，连接式是啥，到底要连接什么？”奥芬问道。</p>

<p>还没等吉斯开口，桥上的（前略）大象龟就愤怒地叫嚷：“问题不在这里！你们竟然把好好的人说成什么斜面什么大象什么乌龟——”</p>

<p>听到这话，吉斯摘下单片眼镜说：“哼。区区一只珍兽，竟然敢对我的调查结果发表意见……”</p>

<p>“我都说了，谁是珍兽！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明明好久不见了，这是要闹哪样——”</p>

<p>听了珍兽匪夷所思的话，奥芬歪过脑袋说：“喂吉斯，那家伙好像认识我们？”</p>

<p>“唉？”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君士坦斯震惊了。</p>

<p>“你在说笑话吗，黑魔术士阁下？”吉斯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我早就认识那种珍贵的生物，肯定在老早之前就以此为傲了。”</p>

<p>“是啊……这话说得有道理。”</p>

<p>“有个屁的道理！！！”那个生物每次大吼时，太阳穴的血管都会增加一根，它终于拔出剑指向高空，说道，“老子是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波鲁卡诺·博鲁坎大人。你们找到我这里，还称呼我为珍兽，好大的胆子！我马上就让你们知道后悔的滋味，快给我端正坐好，爱怎么死怎么死！”</p>

<p>他一口气还没说完——</p>

<p>“玛斯马图利亚？那是一片秘境啊。”</p>

<p>“果然是珍兽。”</p>

<p>“还举着刀子，看来会使用道具！”</p>

<p>“太棒了……明天早上，全世界的大象龟学会将会迎来一场革命性的黎明。”</p>

<p>“你·们·这·些·混·蛋！！！！”珍兽站在栏杆上乱踢乱闹，显得非常狂躁。它把剑挥来挥去，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从他的脚下，又冒出另一个黑头发的脑袋。</p>

<p>它的打扮也和珍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后出现的这个戴着厚厚的眼镜。似乎是为了让第一只珍兽能登上栏杆，在下面做了垫脚台。</p>

<p>戴眼镜的珍兽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哥哥……来看你一段时间没露脸，已经被人家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p>

<p>“这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它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脸色几乎要爆炸。珍兽哥哥伸出手，指准吉斯，用已经被逼得无可奈何的声调说，“就是你！拜托了，再用那本辞典查一遍，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大象龟！”</p>

<p>“呵——”吉斯露出洁白的牙齿，轻风吹动他的头发，“我的调查还会有错吗？”</p>

<p>“别说了快查！总之快查！立刻去查！”</p>

<p>“真没办法……就看在这是珍兽自己亲自发言的条件上，勉为其难吧。”</p>

<p>听了这句话，珍兽气得头上冒出蒸汽。</p>

<p>银发管家轻轻耸耸肩，翻开百科辞典。就在他侧过身子，准备掏出口袋里的单片眼镜时——</p>

<p>噗嚓。</p>

<p>一声脆响，百科辞典从他手上滑落，沉进河底。</p>

<p>“…………”</p>

<p>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吉斯一动不动，以一双毫无感情的双眼看着马思尔水道河面上荡起的小小波纹。</p>

<p>奥芬问了他一句：“难道你……眼睛不好？”</p>

<p>“哈？”吉斯像受了晴天霹雳一样，露出惊愕的表情。</p>

<p>“因为我看你还特意戴上单片眼镜……”</p>

<p>“你在说什么啊，黑魔术士阁下。”吉斯转过脸，用自豪的口气说，“我吉斯·罗亚尔。曾在四层建筑的屋顶和门口，和人家玩过瞪眼游戏。”</p>

<p>“呃，好吧。”</p>

<p>“再给我等一下！！！！！”桥上传来听够了的怒吼声——它终于感到累了，肩膀气喘吁吁，“到头来！你们还是要把我和大象龟归为一类吗！？”</p>

<p>“……我知道了。”吉斯冷静地说，“那我就来独自判断吧，你是一只附带活塞回旋钟摆螃蟹，怎么样。”</p>

<p>“这就可以了吗，喂……？”奥芬半睁着眼问道。</p>

<p>但是珍兽好像还是不太满意。</p>

<p>“可恶啊啊啊啊！你·们·几·个！！！！”他哇哇大叫，感觉差一点就要喷火了。</p>

<p>波妮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吉斯身边对他说：“这就有点过分了哦，吉斯。”</p>

<p>“您的意思是？”</p>

<p>“大象龟先生也有大象龟先生的自觉和骄傲啊——”</p>

<p>“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珍兽双手抱头。</p>

<p>在他脚下，戴眼镜的那一位拽了拽兄长的斗篷。</p>

<p>珍兽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说：“……怎么了，多进？”</p>

<p>因为狂吼乱叫的关系，它的声音已经非常嘶哑。戴眼镜的抓抓脸，用很小的声音说话。</p>

<p>说的是悄悄话，但是奥芬灵敏的耳朵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它们的话。</p>

<p>“哥哥，我其实在想…”</p>

<p>“到底怎么了？我正想着把最后一击赌在必杀的借贷的人生上，还掉宵夜的欠款——”</p>

<p>“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总之，那个高利贷好不容易把我们给忘了，那欠钱的事肯定也已经忘了。现在最好不要让他想起来比较好不是吗？”</p>

<p>（欠款……借贷？）</p>

<p>奥芬把听到的内容在心里反复咀嚼。于是——</p>

<p>到刚才为止看不出任何意义的单词，突然完全弄懂了！</p>

<p>“啊啊啊啊啊啊！”奥芬指着珍兽，发出叫喊，“欠款！借贷！还钱！”</p>

<p>“哦哦！”持剑的珍兽吃了一惊，但更多的是欣喜。他们四目相对。</p>

<p>奥芬找到了答案，异常兴奋地说：“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赌上人生所有的欠款，决定放出必杀的一击，只不过词句的顺序错乱了为止是吧！？”</p>

<p>“你还漏了一个宵夜。”吉斯提醒奥芬，他也听见了珍兽们的悄悄话。</p>

<p>“还没有想起来吗！！！”珍兽完全地暴跳如雷，怒吼道，“开玩笑再不适可而止，看我把你的毛孔全部堵死宰了你！”</p>

<p>“宰了我……！？”奥芬不由重复了一遍。</p>

<p>君士坦斯做出驱赶恶灵的手势，说：“你说的话真是太暴力了。”</p>

<p>“不，等一下……”奥芬制止正准备说话的波妮。他感觉……记忆中有什么东西正要复苏。他紧紧闭上眼睛，为了找准回忆的线索仔细搜寻自己的大脑。</p>

<p>“你</p><p>怎么了吗？”吉斯轻轻地问道。</p>

<p>奥芬微微点头说：“呃——刚才一瞬间，好像有一种特别怀念的感觉，很不可思议……的感觉……”</p>

<p>奥芬不说话了，改为在心里对自己说话。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先不谈是否必要，但一定要想起来。</p>

<p>（怎么回事？我到底忘了什么？那个回旋钟摆螃蟹认识我，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p>

<p>他比较喜欢回旋钟摆螃蟹这种叫法。</p>

<p>大象龟不怎么好——因为太大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乌龟。虽然也谈不上很喜欢螃蟹，但是至少螃蟹没有骨头，吃起来比较方便。并且螃蟹对医疗领域的贡献也很大。</p>

<p>“吉斯。”奥芬抬起头，向他投去认真严肃的视线，“我也赞成螃蟹这种说法。”</p>

<p>“哦哦，你也赞成吗？”</p>

<p>“喂喂喂喂！”珍兽用剑敲击栏杆发出抗议，“还以为你总算想起了什么！结果中途完全跑岔了！”</p>

<p>“…………”奥芬茫然地盯着虚空，然后朝君士坦斯看了一眼。</p>

<p>她点点头，坦然地说：“既视感。”</p>

<p>“是啊。”</p>

<p>“为——什——么呀啊啊啊啊！”珍兽发出苦闷的嚎叫，很远都能听见。</p>

<p>它终于累瘫了，趴座在原地。</p>

<p>在它旁边，那位戴眼镜的弟弟模样的人不知为何比哥哥更加疲惫。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说了，忘了反而比较好。”</p>

<p>“也是……你说得不错。”说着，持剑的珍兽重新站起来——不过决定性的疲劳感依然存在。珍兽把剑收起来，嘲笑了几声，“正是这样！你这个血雾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沦为了一个傻子！你要忘就忘吧！你希望把我这个恐惧的化身！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忘却在记忆的深渊！这种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那么，我接下来就要开始享受没有你存在的幸福人生啦——”</p>

<p>“哦，吉斯。你把那个藏在哪儿的？”</p>

<p>奥芬没有理会珍兽的狂吼乱叫，把视线看向比桥更高的位置——吉斯利用魔术在数米高的空中飘浮着。</p>

<p>两只珍兽咦了一声，不动了。</p>

<p>吉斯把手上的网子撒下去，盖在珍兽的头顶上。</p>

<p>“卖到马戏团赚点零钱花花吧。”</p>

<p>“咦？”听到吉斯郎朗的说话声，戴眼镜的珍兽发出一声疑问。</p>

<p>奥芬笑着说：“别忘了里面有我的一半。”</p>

<p>“……这是真的吗……？”波妮说。</p>

<p>“咦咦？”拿剑的珍兽也在嘟嘟囔囔。</p>

<p>君士坦斯把手叉在腰上，笑眯眯地说：“吉斯的那一份，可以归我吧？”</p>

<p>“啊，太狡诈了柯姬姐姐。我正想说这句话呢。”</p>

<p>“总而言之……”最后，吉斯一边拽网一边做出总结，他不苟言笑，从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说，“如果马戏团卖不掉的话，肉铺子也可以考虑。”</p>

<p>“最后一次，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珍兽发出目前最大的呐喊——</p>

<p>但别说回答了，连听的人都没有。</p>

<p>结果……</p>

<p>等奥芬回想起那只珍兽的身份，是两天之后的晚上。那两只珍兽从马戏团逃走，奥芬等人不得不被迫返还卖出的金额，不仅如此还要支付额外的赔偿费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