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六章报复

1

一大清早，瑟空达利亚城门爆发了纠纷，而引发这场骚动的人是来自涅卡城的商人们。他们和平常一样要进入城内的市场做生意，不过却突然被告知不能进城。

「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所以你们不能进城。」

城门负责人对他们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少废话，快让我们进城啦！明明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啊！」

「我还要运货耶！快让我们通过！不然生意就做不成啦！」

涅卡城商人们纷纷大声嚷嚷。

「我们有安全上的顾虑。」

那位负责人嘴里只会重复同一个理由。这个时候他旁边有个来自索姆城的居民正要通过城门。

负责人立刻开口问道：

「你从哪里来的？」

「索姆城。」

「不准进城。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所以索姆城居民禁止入城。」

「安全？」

索姆城出身的男子声调顿时拉高八度。

「你说的安全问题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安全上的问题。」

「那明天可以进城吗？」

「明天的话还不知道，后天的话也不知道。我想，不论是涅卡城商人还是索姆城居民，应该都暂时无法进出城门了。」

看到对方这种高压态度，涅卡城商人们忍不住胡来，所有人一口气涌向城门，不过负责人背后也有瑟空达利亚城守备队的彪形大汉们冒出来一拥而上，将涅卡城商人们又推了回去。

2

杰尔迪斯和部下们春风满面地返回索姆城去是隔天的事。当商人们的报告送到达穆尔手上时，他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身边正在喝早餐汤品的索希叶看到他的模样都大吃一惊。

「该死的崔兰……你这是在报复吗……!?」

不论是弘人、相一郎，还是瓦尔裘莉亚、萩蕾蕾，全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达穆尔。

索希叶心想到底是怎么了？父亲大人会被激怒到这种程度真的非常罕见。

「出了什么事情了？」

弘人开口发问。

「还不是崔兰那个家伙又在兴风作浪了！说什么安全上面有顾虑。别开玩笑了！如果是因为安全顾虑而禁止入城，那么其他城市的居民也应该一视同仁啊！扯什么只有涅卡城、索姆城居民不能进城，这肯定是在报复！因为我冻结了开发令，他就来找我们麻烦了！」

「连索姆城居民都不能进城？」

「听说就算问对方理由，他们也只会扯什么安全上的顾虑而已。崔兰这个天杀的混蛋！」

达穆尔气得咆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索希叶听得一头雾水。

涅卡城、索姆城居民不准进入瑟空达利亚？安全上面有顾虑？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蕾丝莉雅走进房间，相一郎的视线立刻朝人家的爆乳方向飘去。

「怎么了!?」

「快给我备马！我现在要马上赶到瑟空达利亚！」

「我也陪您一起去。」

弘人也站了起来。

「您也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有个认识的妖精族人住在瑟空达利亚，我可以拜托他试试看。」

索希叶心想现在该怎么办？父亲大人没办法做生意了该怎么办？如果这座城市因此而陷入困境的话该怎么办？

「我也……。」

索希叶也自告奋勇想要帮忙。

「你就留在这里吧。」

「可是，之所以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因为我央求父亲大人冻结开发令……。」

「这跟你无关，做决定的是我啊。」

达穆尔温柔地对她说。

「我可不可以也跟你们一起去？」

瓦尔裘莉亚看了看弘人与达穆尔的脸。

「你愿意一起去吗？」

弘人这话一出，瓦尔裘莉亚立刻喜上眉梢，看来能够跟弘人同行真的让她很开心。

索希叶相当羡慕她。

因为瓦尔裘莉亚平常就可以一直待在弘人身边。

「那我们几个该怎么办？」

相一郎转头看了过来。

「相一郎和萩蕾蕾就待在这里吧。至于卡拉贝拉，可以请你准备一下吗？」

骸骨族的守备队说了句「当然可以」并点头示意。

「至于米米亚——」

「我就留在这里吧。」

被米米亚抢先一步，弘人不由得默默不语。

「因为我想你们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索希叶察觉到她肯定是认为自己不该跟去妨碍他们工作，所以才会这么说的。虽说是急用，但要是自己也跟去的话，那就得再准备一匹马；要是只有瓦尔裘莉亚和卡拉贝拉，那只要准备两匹马就够了。

「不用每次都带着米米亚应该也不错吧？至少米米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不是很好吗？」

相一郎也支持米米亚的做法。

弘人点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我们四个人去。」

3

弘人等人骑上黑色军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瑟空达利亚。和他共乘一匹马的还是瓦尔裘莉亚。

同行成员包括了达穆尔、涅卡城骑士、弘人、瓦尔裘莉亚，还有卡拉贝拉，总共五个人。

弘人心想，为什么米米亚拒绝陪他一起来呢？是她太客气，还是说她想和自己保持距离？

他摇摇头，觉得眼前还是别想太多吧。

总之现在只能够先把心思放在「尽快赶到瑟空达利亚，并设法挽回不利局势」这点上面。这次的情况幕后八成是崔兰那个家伙搞的鬼，而且他肯定还会继续搞出其他阴谋诡计。

「那个家伙的作风还真阴险啊。」

瓦尔裘莉亚在他的耳边低语。

「他是打算让涅卡城商人连生意都做不成。要是达穆尔真的答应让开发令解冻，那这些商人肯定又能够进城了。」

弘人这样回答她。

「那索姆城呢？」

「恐怕他想永久禁止我们的居民进城吧，不是吗？」

「真是个肮脏小人。」

弘人脑海里浮现了崔兰的模样。这种程度的花样应该还在预料范围内吧……弘人心里面是这样想的。不过就算能够预测到这种事情，他又能怎样呢？

涅卡城商人们聚集在瑟空达利亚的城门前，并再一次鼓噪起来，而守备队也派出一批壮汉堵在城门前面，不过队长韦格涅斯没有露脸。

赶到现场的达穆尔走到了人群前面。

「我是达穆尔。让我过去。」

他压抑自己的愤怒提出请求。

「涅卡城和索姆城的居民现在不准通行。」

结果对方冷冷这么一句把他顶回去。

「我可是涅卡城城主哦！」

「涅卡城和索姆城居民现在不准通过。直到我们确认安全无虞前，这两座城的居民全都禁止通行。」

对方用事务性语气这么回答。

「我要过去！」

当他企图强行通过时，瑟空达利亚守备队用军马挡住去路。

「给我让开！」

达穆尔大吼一声。

「如果想抗命的话，我们会当场逮捕你。」

守备兵强势地回答。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涅卡城的城主达穆尔哦！」

「不管你是谁，反正涅卡城、索姆城的居民不准进城就是了。」

「这是崔兰下的命令吧！」

「我们是奉命行事。」

「你们是听命崔兰吧！让我见他！」

「不管你是谁，凡是涅卡城、索姆城的居民都不准进城！」

达穆尔刚想要硬闯，担任护卫的骑士制止了他。

「殿下！」

达穆尔一脸愤怒地勒马退后，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用「义愤填膺」来形容。他心里肯定已经气到跟火山爆发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是索姆城的城主。」

弘人上前表明身份。

「基于安全上的顾虑，不准通行。」

对方照样冷冷抛出这番话。

弘人心想，原来如此，不过这下子就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了。那个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呢。

「弘人殿下。」

卡拉贝拉也想劝他眼下最好放弃进城。

「我们不能进去吗？」

瓦尔裘莉亚在后面窥视弘人的表情。

「人家说有安全上的问题嘛。」

「好个阴险小人。」

瓦尔裘莉亚冒出了这句话。

弘人也想过眼下索性就让对方抓住，这样搞不好还能够进城；不过还是不行。就算能够靠这种手段进城，不过倘若沦为无法和任何人联系的阶下囚，那就无法向妖精族控诉对方的恶霸行径了。

（对了。）

弘人拿出一封信，确认里头确实夹着一张地图。

「我想拜托你到某个地方走一趟。」

「如果亲我这里一下我就帮你。」

瓦尔裘莉亚指了自己的脸颊。

弘人从善如流，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瓦尔裘莉亚原本绷紧的表情立刻放松了。弘人将地图拿到她的眼前。

「我要你去的地方在这里。」

4

亚威正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喝汤。目前他还无法活用汤匙，有时候会把汤洒出来。他太太则是在旁边擦拭儿子的下巴。

然后，他打开了前几天才寄来的一封信。

内容写着因为这次要到涅卡城办事，届时肯定还会趁机顺路前往瑟空达利亚等等。

看来这个时候弘人殿下他们一定在涅卡城下榻，而且还跟达穆尔一起快快乐乐地小酌一番吧。

达穆尔好像已经宣布要冻结开发令了；相对的，他似乎还要跟吸血鬼族联手展开一项很有趣的业务。

然而，崔兰这个人就不怎么有趣了。前几天他也曾经向长老会报告，指出崔兰很可能会采取偏激手段。尽管长老会的立场跟以往一样，不会介入城与城之间的纷争——。

长老会一直都很关注弘人。不光是他曾经救过妖精族的子弟，而且他们还把他视为伊布利德制的具体例子。

如果真是如此，亚威认为自己或许应该更用心经营和他的关系。他只要一想起崔兰那张因为被弘人抢到先机而浮现的苦瓜脸，心里面就涌现出一股不安。

那个家伙一定正在策划某项阴谋。

但是——他自己可没有行动决定权。他是长老会的耳目，只有调查、报告的权限而已。

亚威开始用自己前阵子弄到手的绷带裹住自己的佩剑剑柄。只是试着包裹一下，就觉得这样处理后剑柄居然跟自己的手很服贴；甚至空挥时也不太会让手破皮。后来他就跑去向瑟空达利亚守备队队长韦格涅斯献宝，弄得对方也很想要。

（差不多到了长老会开会的时间了。）

住在瑟空达利亚的妖精族有力人士将在今天齐聚开会，算是每个月一次的报告会。

当他用绷带裹好短剑的剑柄后，有人族的仆人进来了。肯定是自己的部下来接人了吧。

「有客人来访。」

「我知道了，应该是乌利卡来接我了吧。」

「不是，这位看起来应该是吸血鬼。」

「吸血鬼？」

亚威反问了一句。

说到自己认识的吸血鬼……不会吧!?

他立刻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外头，一出门便看到一对带有钩爪的黑色翅膀。对方是个女的。她身上穿着只遮住胸部、腰部的性感服装，还有一对高耸的丰满胸部——。

「瓦尔裘莉亚殿下！」

他不加思索地大步走去，握住对方的手。

「您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因为弘人他们进不了城，正在伤脑筋啊。」

瓦尔裘莉亚这样回答他。

5

弘人和达穆尔暂时离开城门前，瓦尔裘莉亚还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瑟空达利亚守备队的士兵们突然向后转，好像在和某人交谈。

过了一阵子，这群卫兵们终于离开；相对的，有匹白马通过城门——骑在上面的人是亚威，瓦尔裘莉亚则是坐在他身后。

「喂〜，可以进城啦〜♪ 」

她朝气十足地向大家挥手。

弘人向达穆尔示意请他先走。

于是达穆尔率先通过城门，接下来是弘人、卡拉贝拉，最后则是涅卡城骑士。

「久违了。」

弘人握住亚威的手。

这是他们俩睽违一个月后的再会。

尽管城门的气氛十分紧张，不过城里面倒算平稳。守备队的士兵几乎走光了，路人们也一派轻松地来来去去。既然因为安全上的顾虑而引发骚动，那么眼下街上这种情形也未免太没有防备了吧。

亚威对他们低头致歉。

「给各位添麻烦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我已经把召唤书送到崔兰那里去了，希望各位务必要出席长老会。」

「如果这样可以解除入城禁令的话，我们当然乐意奉陪。」

「那道禁令已经解除了。那个阴险老头可是哭着喊着说他很后悔哦。」

瓦尔裘莉亚边说边笑。

不过亚威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这次恐怕会很棘手。」

「为什么？」

「这次我是以我朋友的名义让你们通关，不过请不要对长老会抱持太高的期望。基本上我们妖精族秉持着『不介入城与城纷争』的中庸立场，因此只要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本族就不会介入任何争端。相信崔兰那个家伙应该就是利用这点企图反击吧。他可是个擅长狡辩的家伙，就算达穆尔殿下对上他，恐怕也不是对手。还请大家做好最坏……。」

最坏的准备。

这是亚威最后想用沉默来表达的意思。

6

房间里面有不少类似希腊风格的柱子一字排开，正中央则是有座细长的长方形水池。在水池四周有几张长椅并排，长椅后方则是用帘幕遮住。

妖精族的有力人士们就坐在那几张长椅上。他们是妖精族长老会瑟空达利亚支部的成员。其中有几位是弘人他们在那次胁持事件中解救之妖精族孩童的父亲。独自坐在水池较窄处长椅上的人就是支部长。

今天是弘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踏入长老会。从现在开始，将会针对相关人士轮流唱名验证，之后才会由妖精族人做出裁决。

「您就是弘人殿下吧。」

支部长首先开口。

「我想我们一直都很注意您。在此本人郑重重申，非常感谢您拯救了吾等妖精族子弟，以及其他孩子们的性命。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听从部分人士的考量，静待时机的话，应该只有一个人会被带走当人质，其他人则是会遭到杀害吧。吾等子弟之所以能够获救，还有其他学生们得以保住一命，这可是托了弘人殿下的福。」

弘人轻轻点头示意。所谓的「部分人士」肯定是指崔兰吧。

「尽管我们对伊布利德制是保持中立看法，不过您可以活用伊布利德制来治理贵城。对吾等来说，像您这样善待吸血鬼族、木乃伊族的城主堪称前所未见。」

「今天我之所以来打扰各位是有理由的。」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听亚威说过了，之后还请您为我们详细说明一下。」

支部长用平稳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然后转头看向达穆尔。

「我想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不过还是请您先耐心等候另一位先生抵达再说。」

「我殷切期盼各位妖精族大人们能够公正裁决这次的事件。这完全是十分明显的挑衅行为。」

「之后我们会讨论这件事情。」

达穆尔陷入沉默。尽管他依然满腔怒火，不过还是安静下来了。

「弘人殿下。」

亚威突然从帘幕后走来，并和弘人交头接耳。

「尽管我觉得弘人殿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不过还是请您千万不要做出动粗或是咆哮公堂的举动。如果真做了这类举动的话，就会遭到长老会禁止出入。我们妖精族最讨厌这类行为举动了。」

听完这番忠告后，弘人点点头。

看样子达穆尔之所以能够安静下来，应该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吧。所谓的心如止水，这似乎是妖精族的美德吧。

亚威说完话后便回到帘幕后方。卡拉贝拉、瓦尔裘莉亚、涅卡城骑士应该都在帘幕后面等候结果吧。能够参与讨论的只有弘人跟达穆尔而已。

后来终于有位年轻的妖精族人出现了。

「在下把人带到了。」

在这名妖精族身后有个体格适中、眼神不容忽视的男子亮相了。他就是崔兰。

「崔兰，你这个家伙——！」

达穆尔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怒吼。

「达穆尔殿下，长老会已经开始了。」

一位列席的妖精族开口规劝他。

达穆尔也老实地低头认错，不过「他到底还会不会再度发作」这点颇令人不安。

「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吧。」

「我不知道。」

崔兰很干脆地否定了对方提问。

「达穆尔殿下和弘人殿下联名提出了『针对瑟空达利亚禁止涅卡城商人和索姆城居民进城』这项不当行为的指控。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指控。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所以才不得不禁止涅卡城商人和索姆城居民进城。」

「你所谓的『安全上的顾虑』是指什么？」

妖精族立刻追究这个说法。

「因为我们接获了『涅卡城商人和索姆城居民正合谋在瑟空达利亚展开重大犯罪行为』的密告，所以才禁止两者进城的。」

「根本是诡辩！」

妖精族们的视线通通转向达穆尔。不过，要是他再这样吼下去的话，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崔兰大人。」

弘人立刻举手发言。

「请便。」

妖精族准许了他的要求。

「你所谓『安全上的顾虑』其实根本是谎话吧？」

「你想替我冠上『骗子』这个称呼吗？」

崔兰脸上浮现了嘲笑的表情。

「先前达穆尔殿下在城门说『我是涅卡城的城主达穆尔』来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也表示自己是索姆城的城主；可是这样都没能获准入城。虽然你们说有安全上的顾虑，不过这种做法未免也太过分了。我认为如果真的有安全上的顾虑，你们反而应该让我们进去研讨一下才对。」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也就是说，你这个家伙摆明是来找碴的没错吧？」，不过要是区区这几句话就能够摆平的话，那他就不是崔兰了。

「正是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所以我们才必须做得彻底一点。如果你们是顶着本人名号的冒牌货，那可就糟了。」

「但也有可能是本人亲自前来啊？」

弘人立刻来个咄咄逼人。

「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所以我们无法详细说明。」

「你没有办法详细说明，正是因为那根本是谎话吧？」

「我不能跟闲杂人等讨论和城市安全有关的问题。」

「我倒觉得妖精族的大人们想问的就是你所谓的安全问题啊。」

此话一出，崔兰立即沉默了。

妖精族们的视线也马上集中在他身上。

「你还是不想解释吗？」

妖精族们催促他表态。

崔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

「我们接到的密告是说涅卡城商人和索姆城的商人合谋，计划在我们瑟空达利亚城内袭击本城城主菲叶殿下。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会趁今天开市的时候混进瑟空达利亚城里。」

弘人心想：看来敌人做事还是有经过大脑嘛，不过对方的反击可说是漏洞百出。他立刻针对这些漏洞来迎击。

「可是跟你说的问题相比，城内倒是没有半点戒备嘛，只有城门严加戒备而已。既然你说的那个安全问题已经严重到连城主级人物都得排除在外，那么城内这种毫无防范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是因为那些人计划要在城门进行犯罪。」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通过城门就完全没有戒备，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这是因为负责人太大意了吗？不过你们却是慎重到连城主都拒于门外耶。」

「我们认为非做够彻底不可。」

「彻底到城内毫无防备？」

崔兰再度沉默了。

所有妖精族都盯着他看。

「是故意的不是吗？」

「如果城内真的毫无防备，那的确是我的过失。身为本城总管，我非得反省不可。」

「要是真有你说的安全问题，那我想韦格涅斯队长应该会向你进言，说城内也必须加强戒备才行。为什么你却放任城内毫无防备呢？」

面对弘人的指摘，崔兰再度无言以对。妖精族人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尖锐了。

「老是在想借口不觉得很痛苦吗？我想也差不多该说真话了吧？就是『因为达穆尔下令冻结了开发令，我为了报复才禁止涅卡城商人、索姆城居民进城』这样。」

弘人进一步紧迫盯人。不过，崔兰还有一个禁用的绝招。

「就算我真的做出这种事情，你在这里也奈何不了我吧？」

崔兰突然豁出去大放厥词。

「不干涉城与城的个别关系，这可是妖精族的规矩哦。只要有第三者介入就会产生纷争，还会把妖精族卷进去。只要整体看来无利可图，妖精族就不会随便插手。我说得没错吧？」

弘人心想你终于出这招了，先前亚威的警告的就是这回事。

崔兰脸上浮现了游刃有余的笑容。或许他原本就料到会被弘人逮到弱点穷追猛打吧。看来他眼下就是以这种情况为前提，企图利用妖精族的不干涉原则来彻底粉碎对手攻势，八成是这样没错了。

弘人的兴致也来了。

「那么，我现在应该可以回城了吧？」

崔兰起身想要离开。

想跑？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松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弘人身旁的达穆尔有动作了。这下糟了！弘人连忙伸手制止了达穆尔。如果他现在又咆哮公堂的话，那肯定会被赶出去。

「我可以再请教崔兰大人一件事情吗？」

「请恕我拒绝。」

「哦，你是说瑟空达利亚城总管可以不听索姆城城主的意见吗？」

「我不想听你的浅见。」「我想请大家回忆一下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如果这次也是报复手段的话，那么这已经是崔兰大人第二次出手了。当索姆城拒绝崔兰大人的要求，拒绝加入瑟空达利亚同盟时，崔兰大人就向叶敏祭司施压，让索姆城的学生遭到退学。这次则是涅卡城不同意崔兰大人的要求而冻结开发令，之后涅卡城商人马上就被禁止入城了。也就是说，对不乖乖听令的人，他马上会滥用权力来报复。刚开始是剥夺学生的受教权，接下来是企图剥夺涅卡城城主自主决定的自由权。我认为这点已经不是因为『才第二次』这点就能够轻轻放下的小过失，而是应该严肃看待的大问题了。」

面对弘人的穷追猛打，崔兰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开口反驳。

「你说我滥权，这也说得太过分了。我是觉得，那些都是针对对手应当做的事情，为了设法对抗，所以才拜托人家帮我个忙而已。话说回来，或许我真的一时气头下，用了比较粗鲁的手段就是了。」

「真是有够粗鲁的。」

弘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不过嘛，话都是看人说的。

「关于上次强迫学生退学那件事情，崔兰大人已经遭到长老会警告了。我认为这次对他从重处分应该不算过分吧？」

崔兰发出了宛如刚刚听到什么胡言乱语般的笑声。

「我刚刚已经说过，您没有听到吗？只要整体看来无利可图，妖精族就不会随便插手。」

「你所谓的从整体来看，说白了就是所谓的道义吧？」

「没错。」

「那刚刚说的两件事不是都有吗？」

「前者的确有，但后者没有。就前者情况来说，精灵教会附设学校是广大群众受教育的地方，所以在本王国领土范围内都有得保护其权利不可的道义；可是后者又如何呢？您敢说这次事件里面有任何道义可言吗？」

崔兰脸上浮现了阴险微笑。你这个臭小子，看我把你彻底击垮——他的眼里因为充满了这种恶意而炯炯有神。

这次的事件哪里扯得上什么道义啊？如果不服的话，那就反驳看看啊！你这个该死的临时城主。

这种事情应该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吧。

「而且我要再次重申，我方可是有道义的哦。」

崔兰得意洋洋地接着说下去。

「开发令对瑟空达利亚及邻近城市来说是必要的。然而，我的朋友居然误入歧途。这对瑟空达利亚及邻近地区的发展来说非常危险。因此，我们认为必须防范未然。刚好这次我们得知有人正在策划犯罪行为，而且我们又偶然禁止他们入城——」

「基于公平交涉结果，所有商人都有在市场上面做生意的权利。」

弘人突然开口打断对方。

「您在说什么？」

崔兰用嘲弄的语气发问。

「我说的是崔兰大人这次践踏的权利啊。这难道称不上道义问题吗？」

「因为有安全上的顾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崔兰摆出一副装蒜的表情。

「你以为这是一句『无可奈何』就可以打发过去的事情吗？」

弘人立刻出言反驳。

「仰仗『在安全上有必要』这种诡辩来肆意践踏『在市场上对等做生意的权利』，这种做法最后只会玩火自焚哦？在瑟空达利亚做生意的权利已经完全沦为政争的工具，您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有哪个不怕死的商人会敢来这里做生意吗？我认为再这样下去，这里只会逐渐被人敬而远之，将来搞不好瑟空达利亚会因此而没落哦。您觉得这样好吗？」

「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两个月，希望您不要擅自预测未来。瑟空达利亚才是本国的中心城市啊。」

「哦，这么说来，身为中心城市的高层就可以随意剥夺学生受教权，还能剥夺城主自主决定的自由权是吧？」

弘人往前踏了一步。

「我可没有剥夺他的自由，只是给他一个重新思考的机会而已。」

对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只想靠诡辩来避重就轻。

弘人接下来转入正题。

「看样子您根本就没有搞清楚你的行径到底有多危险是吧？」

「想对我说教吗？」

「就是这个意思，您就洗耳恭听吧。」

弘人面带微笑地开口了。

「以安全上的问题为理由拒绝看不顺眼的人进城，最后居然还想透过强权压迫使对方屈服。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插图115

「我没有义务回答。」

「人们总是会一窝蜂模仿能够立竿见影的方法。接下来在大多数城市里面，胁迫、服从将会大行其道，而且城主自主判断、决策的自由权也会受人剥夺。您觉得要是真的演变成那样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在这个胁迫、服从变得司空见惯的世界里，您以为到时候修布利颠王国还能够保持安定吗？在我看来，国内反而会逐步陷入动乱状态吧。大家认为这种未来会广受欢迎吗？」

「你少在那里夸大——」

话还没说完，崔兰就感受到周围的冰冷视线。

所有在场的妖精族已经陷入沉默。

达穆尔已经把先前的愤怒抛在脑后，只是专心听着弘人描述的情况。

弘人眼看大好机会来临，于是立刻棒打落水狗。

「不只对瑟空达利亚，我认为崔兰大人的行径甚至对萨拉布里亚全州、对修布利颠王国整体来说都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之所以敢这么说，主要是基于两个理由。

第一，崔兰大人用捏造出来的安全问题剥夺了『所有人都能平等运用市场』的权利。这种行径不仅危害了所有商人的利益，同时还会导致瑟空达利亚的发展速度减缓。

第二，崔兰大人两个月前才践踏过『所有人都有平等受教权』，这次他又大力干涉『所有城主都能够凭借自由意志下决断的自由权』。如果容许这种行径存在而不加以谴责的话，那么依附权力进行压迫、恐吓、报复，好让他人屈服的手段将会蔚然成风，不论是瑟空达利亚，其他城市还有整个王国都会陷入动荡不安；至少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会是什么好兆头。在此，我希望妖精族的各位能够做出英明的判断。」

弘人以这番话作为结辩。

崔兰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尽管不久前还毫不在乎，不过他现在已经明显摆出一张苦瓜脸了。

他明明把对方打成毫无道义可言，然而人家却反过来定调自己可是义字当头。不仅如此，在自己主张道义名分的地方，结果人家抬出了更有分量的道义名分压死了自己。

妖精族们纷纷交头接耳，开始讨论这次的议题。没过多久，他们得出结论了。所有低声议论也跟着迅速消失。

「差不多该公布结论了。」

支部长带头说话。

「接下来是吾等长老会的宣言。吾等非得守护瑟空达利亚的发展，与修布利颠王国的社会安定，而且市场的使用必须在平等条件下进行。瑟空达利亚必须无条件保障涅卡、索姆城的商人和其他商人在同等条件下永久拥有通行、通商的自由，而且不得对涅卡、索姆城的所有种族有任何形式的歧视、妨碍及报复行为。如有此类情况发生的话，吾等将对犯行主谋发出无条件撤职的宣告。」

崔兰的眉头抖了一下。

弘人则是在心里大呼痛快。

刚刚那段宣言中，开宗明义的「吾等非得守护瑟空达利亚的发展，与修布利颠王国的社会安定」那句话就是在呼应先前弘人的主张，这表示他们认可这个说法。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表态，认为崔兰的行径将会妨碍瑟空达利亚的发展，而且还会危及修布利颠王国的社会安定。

接着「永久拥有」的承诺更是让弘人喜出望外。既然人家已经摆明是永久的了，那瑟空达利亚这边就得一直保障下去才行。

至于「涅卡、索姆城的所有种族」这句话对我方来说就更有利了。如果说的是「商人」的话，那就表示对方可以妨碍商人以外的居民；还有，若是「所有人族」的话，就表示人族以外的异族会遭到歧视。既然宣言里面提到了「所有种族」，那就能够保障人族还有异族都不会遭到歧视、妨碍、报复。

最让他感到安慰的，就是「宣告撤职」这番话。所谓犯行主谋，指的不外乎是崔兰，或是瑟空达利亚城城主。这等于是在昭告天下，下次如果再对涅卡城、索姆城进行报复，不是你就是城主会遭到撤职。正因如此，崔兰的眉毛才会抖了一下。对他来说，这绝对是痛彻心扉的一击，而且也代表他的垂死挣扎彻底失败。

7

弘人走出长老会的建筑物，瓦尔裘莉亚立刻扑过去抱紧他。

「虽然讲到一半的时候就听不太懂到底在讲什么，不过弘人你真的太厉害啦♪ 我抱〜♪ 」

她一边说，一边把丰满的胸部压过去。还是老样子，她是个情感表达方式相当直接的吸血鬼。

达穆尔也用力握紧弘人的双手。

「我非得再次向弘人殿下道谢不可！真是太感激您了！我是绝对说不出那样的申辩的！我肯定会因为感情用事而胡言乱语，最后落得被驱逐的下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继达穆尔之后，连涅卡城骑士也向弘人鞠躬致谢。

「请容在下向您致谢。您替殿下辩护时的表现实在是太厉害了！当时的雄辩模样实在让我看得如痴如醉啊！我本来以为碰到崔兰大人这个对手应该会陷入苦战，但没想到您居然能将崔兰大人彻底击垮到那种程度！真是太感谢您了！」

弘人面带微笑地握住两人的手。

「这算是贵城冻结开发令的谢礼吧。如果为群众着想的人居然输给那种只关心区区私利的家伙，那未免太可惜了。」

「说什么可惜呢！」

达穆尔把弘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即便如此，您的表现真的太精彩了！这根本只能用『滔滔雄辩』来形容啊！是吧，亚威大人！」

达穆尔出言征求亚威的意见。

「诚如我所料，崔兰大人果然难缠；但没有想到弘人殿下竟能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当双方开始论起道义时，我还以为崔兰大人赢定了，不过事实刚好相反，那竟成了他一败涂地的开端啊。」

「正是如此！」

达穆尔用力吐出了这句话。

「连身为下属的我听了也觉得备受鼓舞啊。」

卡拉贝拉也说出自己的感想。

「请您明天务必要到寒舍一游。届时再来和您谈天说地哦。」

「瓦尔裘莉亚也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

亚威用力地点点头。

8

崔兰眼下可以说是一肚子火。

如果对手是达穆尔的话应该可以轻松获胜的。只要避重就轻运用诡辩，肯定就能够激怒对方，并让他遭到驱逐。

然而，达穆尔身边还有弘人在。两个月前见到这个家伙时，他就认为对方不但是个聪明人，而且还很恐怖；然而……。

安全问题这个借口会被对方挑毛病，这点一如所料。如果对方脑袋够灵光的话，应该就会针对这里出手吧。然而，就这种程度的问题妖精族是不会介入的。

《关于上次强迫学生退学那件事情，崔兰大人已经遭到长老会警告了。我认为这次对他从重处分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弘人说出这番话时，他还以为对方终于上当了。只要带入道义话题，就可以顺利解决对方。他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弘人居然抬出权利、自由两面大旗，不但指责崔兰胆敢践踏两者，而且还明确对在场所有人指出他的行径具体上可能会对修布利颠王国产生哪些负面影响。

被他这么一搞，结果不光是自己，甚至连城主都落得个有可能被撤职的下场。这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那个该死的臭小子……。）

崔兰在回程的马车上气到丑态毕露。

什么所有人都能够平等开市的权利啊。

什么城主们都能够自主决断的权利啊。

保护瑟空达利亚的利益才是一切不是吗！那个家伙只是想取代我们，让自己成为瑟空达利亚以西地区的盟主而已！

「给我记住，臭小子！」

崔兰在马车里大吼大叫，越吼他就越生气。因为叫得越响亮，就越是提醒自己输越惨，所以火气也就更大。

对方比较高明。

高明程度显然远在自己之上。因为自己的诡辩完全被对方驳倒了。

当他一脸不快地回到城里时，就发现迎接的仆人间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氛。这个时候有位骑士上前跟他交头接耳。

殿下回来了。这句话瞬间让他从盛怒当中清醒过来。

有位穿上宽袖服装、年约二十七岁的男性正坐在寝室，还有两位年轻美女替他按摩脚部。她们用丰满的胸部夹住他的脚，还来回摩蹭夹住的部位。

这是瑟空达利亚的城主菲叶。

「我不在城里的时候，你好像玩得很愉快嘛。」

菲叶用慢条斯理、高亢优雅的声音开口。

崔兰低下了头。

「我已经听说，你因为威胁叶敏祭司而遭到长老会警告是吧。」

「是……。」

「而且还是因为禁止涅卡城、索姆城商人进出而受到谴责。」

「小的都是为了殿下才这么做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真耳熟啊。对了，之前你好像也说过『我都是为了瑟空达利亚和邻近地区』是吧。」

面对哑口无言的崔兰，菲叶来了个乘胜追击。

「崔兰大人两个月前才践踏过『所有人都有平等受教权』，这次他又大力干涉『所有城主都能够凭借自由意志下决断的自由权』。如果容许这种行径存在而不加以谴责的话，那么依附权力进行压迫、恐吓、报复，好让他人屈服的手段将会蔚然成风，不论是瑟空达利亚，其他城市还有整个王国都会陷入动荡不安。」

崔兰瞪大了双眼。

殿下怎么知道这段话？而且还轻而易举地把这么长的言论背起来了……。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吧？这就是标准的短视近利啊。做事情的时候必须要深谋远虑。你需要单纯的远见，也就是收敛的态度。所以之前我在信上就告诉你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了啊。」

崔兰再次低下头。殿下说得完全正确。

「你的行为实在是蠢到家了。正因为你摆明要给那个男的好看，所以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你真的太不了解男人了。」

「实在是非常抱歉。」

菲叶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一杯红酒喝下去。在整杯酒喝完前，他完全沉浸在品酒的乐趣中。接着他放下玻璃杯。

「我说崔兰啊。不论是谁，只要是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就会很痛苦哦。你不觉得吗？」

菲叶以既从容不迫又优雅的语气发问了。

「您说的极是。」

「即便是达穆尔，他也有绝不能让人夺走的东西。索姆城的城主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有不能让人夺走的东西。」

菲叶接着说下去。

「话说回来，你听说过『危机就是转机』这句话吗？」「是，小的有听过。」

「既然危机就是转机，那么你不觉得转机也同样是危机吗？」

崔兰在那个瞬间陷入沉思。

殿下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您想说的是可以把转机再次扭转成危机吗？」

「很有趣吧？危机就是转机，而转机同样也是危机。也就是说，现在我其实占了优势；而达穆尔、索姆城城主则是必须面对危机。过一阵子我会先见达穆尔一面，为你的失礼向他道歉。」

菲叶满面春风地说完这番话后，就向崔兰招了招手。

崔兰立刻把脸凑了过去。

「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了。关键就在索姆城哦。」

第三卷 第六章 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