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跨越赤红沙漠的公主 2、岩砾之旅

<p>不管走到哪里，天空都像打翻了珠宝箱一样满是星斗。</p>

<p>不知走了多远，奈迪尔此时终于放慢了骆驼的速度。</p>

<p>“到这里应该就行了……”</p>

<p>优丝蒂亚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奈迪尔，到现在为止奈迪尔都让骆驼用很恐怖的速度在奔驰，为了不摔下去，优丝蒂亚一直紧抓着他的后背。</p>

<p>“没、没事了吗？”</p>

<p>“对我来说是没事了。”</p>

<p>奈迪尔并没有转过头。</p>

<p>“？”</p>

<p>“对你来说这状况很凄惨吧，你留在那边总督府就可以把你救走了。”</p>

<p>“在那之前，那些人就会先杀了我。”</p>

<p>优丝蒂亚斩钉截铁地说道。</p>

<p>抓住奈迪尔后背的手，传来了微弱的颤抖。</p>

<p>这个人应该是想救自己。</p>

<p>“那些家伙一旦恼火，根本无法预测他们会做出什么行为。”</p>

<p>奈迪尔用平淡的声音说道。</p>

<p>之前初遇的时候。底尼斯原本扬言要杀掉优丝蒂亚以外的所有人。</p>

<p>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优丝蒂亚觉得奈迪尔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p>

<p>底尼斯是真的想要杀掉优丝蒂亚，奈迪尔曾经骂优丝蒂亚是仇人的女儿，现在却出手阻止这件事，想必心里也是很复杂。</p>

<p>这表示这个人就是那么地冷静，把人质的价值看得非常重要。</p>

<p>优丝蒂亚心想：这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说出自己的出身了，一旦让他知道我对布兰纳王室来说并不重要，作为人质的价值极低，这个人可能会马上杀掉我。</p>

<p>“巴狄还在的时候，那些人明明很冷静。”</p>

<p>奈迪尔边叹气边说道。</p>

<p>这名字优丝蒂亚几天前就听到很多次，对方就是要以她来做交换条件，要求释放的那普堤斯前将军。</p>

<p>会让他们不惜绑架公主，想必这人在反抗军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从刚刚那句话看来，这名人物能够劝诫容易做出激烈行径的底尼斯等人。</p>

<p>奈迪尔也说过，自从身为领导者的他不在了，整个组织越来越失去向心力。这表示奈迪尔光要阻止底尼斯他们的激烈行为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没办法影响他们的想法跟行动吗？就算是先王的遗孤，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还是无法胜任吗？</p>

<p>“我们直接前往马里德。”</p>

<p>奈迪尔突然说道。</p>

<p>“咦？”</p>

<p>“那里比起其他部队安全多了。虽然不知道总督府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据点，但这样看来其他地方应该也很危险。”</p>

<p>也就是说，反抗军的据点不止那个洞窟，包含那普堤斯王都马里德在内，尚还有很多其他的据点。</p>

<p>对布兰纳的统治抱有反感的人看来并不少。</p>

<p>优丝蒂亚心想：在离开阿卡迪奥斯的马车中，随从说马德里是治安较好的城市，该不会也是为了让我安心吧？就算那时随从说那是个像天国或乐园的城市，她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就像要前往地狱一样。</p>

<p>“不、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准备。”</p>

<p>“旅程所需的物品一直都挂在骆驼上。”</p>

<p>奈迪尔干脆地回答。原来如此，优丝蒂亚总算也理解了。</p>

<p>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袭，这点准备的确是住在沙漠的人该有的习惯。</p>

<p>“我们从骆驼上下来吧。”</p>

<p>突如其来的提议，使奈迪尔转过头来。</p>

<p>“我们两个坐在上面，又挂着行李，骆驼马上就会累吧。”</p>

<p>“你还真主动配合啊。”</p>

<p>“这也没办法，就算我不情愿还是得跟着你走，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的话，不出三日我就会变成秃鹰的食物。”</p>

<p>优丝蒂亚故意说得很像在挖苦他，奈迪尔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p>

<p>“喔，这样啊。”</p>

<p>他随便回答后就沉默下来。</p>

<p>优丝蒂亚想观察他的样子，但他没有回头，所以什么也无法得知。</p>

<p>“怎么了？”</p>

<p>优丝蒂亚忍不住问道。</p>

<p>“幽雷来了。”</p>

<p>“咦？”</p>

<p>“你抬头看看天空。”</p>

<p>优丝蒂亚怀疑自己看错了，乌云瞬间遮住了满天的繁星，周围马上变成一片昏暗。</p>

<p>“怎么可能，沙漠居然会有云……：”</p>

<p>这太令人无法置信。从阿卡迪奥斯渡海进入红沙沙漠起，一路上连一片云都没见过，不论何时支配着天空的永远是像要烧尽一切的太阳，以及如宝石般的繁星，偶尔会遮住星星的也只不过是沙尘而已。</p>

<p>“我们要从山谷爬上去，抓好我！”</p>

<p>“咦！”</p>

<p>优丝蒂亚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身体，奈迪尔随即让骆驼用非常快的速度开始奔跑。一直到他提到这件事前，优丝蒂亚都没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山谷。</p>

<p>“等、等一下，幽雷到底是什么？”</p>

<p>优丝蒂亚边奋力抓着他，边用近似呻吟的声音发问。因为从倾斜的山坡往上爬，要是优丝蒂亚不紧紧抓住他，很有可能从骆驼上摔落。</p>

<p>“第一场雨。”</p>

<p>“雨、雨——？”</p>

<p>下一瞬间，优丝蒂亚看到令人无法相信的景象。</p>

<p>漆黑的天空出现金黄色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遍周遭。</p>

<p>这景象就好似某种信号，接着马上下起了滂沱大雨。</p>

<p>“怎么会……”</p>

<p>奈迪尔并没有理会吓傻的优丝蒂亚，而是将骆驼停住。</p>

<p>优丝蒂亚看了一下四周，平坦的地面……他们似乎已从谷底爬上来了。</p>

<p>周围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但反正两人早已全身湿透，所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p>

<p>雨才下了一会儿，但不管是衣服还是鞋子，甚至连内衣都已经全湿。</p>

<p>不过人类的适应力真的很强，不知何时习惯黑暗的眼睛，已经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象。</p>

<p>在这段时间里，雨还是无情地打在身上。雨势大到打在身上会痛，对优丝蒂亚来说是初次体验，而且还发生在沙漠里，即便亲眼目睹，她到现在还是有些无法相信。</p>

<p>“为什么沙漠会下雨…………”</p>

<p>“——来了。”</p>

<p>“咦？”</p>

<p>奈迪尔指向谷底，不过那里实在太暗，优丝蒂亚无法看清楚。在拼命凝视的时候，远方好像传来地震的声响，才刚这样想，轰隆巨响就变得大到像要震破耳膜。</p>

<p>“什么……！”</p>

<p>眼前的景象让优丝蒂亚说不出话来，声势浩大的浊流正流过谷底。</p>

<p>随着轰隆轰隆的声响，原本干涸的谷底瞬间变成了水势湍急的激流。</p>

<p>面对眼前难以置信的光景，优丝蒂亚呆站在原地。</p>

<p>“这、这就是幽雷吗……”</p>

<p>“不，幽雷是指该年的第一场雨。因为这附近都是岩地，没办法吸收水分，所以像这种干涸的山谷马上会变成浊流。”</p>

<p>优丝蒂亚边听着奈迪尔的说明，边望着黑色的浊流。</p>

<p>“这实在太令人无法相信……沙漠居然会有洪水。”</p>

<p>说出这句话的优丝蒂亚，心中同时有着惊讶、敬畏，及不可思议的感动。</p>

<p>不久雨逐渐变小，乌云也一下子就散去，满天的繁星重新高挂在天，四周也再度明亮起来——</p>

<p>“水居然……”</p>

<p>优丝蒂亚说到一半就失去言语，谷底那些高涨的溪水，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点。</p>

<p>“幽雷所带来的水量本来就很少，但那少量的水在干涸的山谷可是会要人命的。降下幽雷之后，沙漠正式进入雨季，每年可是都会有人因为这种大水而死。”</p>

<p>在两人谈话的同时，周围已</p><p>经回复之前的光景。</p>

<p>像是打翻了珠宝箱般，在漆黑中闪烁的繁星。谷底说不定尚有一些水还没退去，但从两人所在之处已无法确认，也没再听见任何动静。</p>

<p>虽然这一切会让人误以为是在作梦，不过衣服及头发依然是湿透的。</p>

<p>优丝蒂亚突然感觉到很冷，她的身体开始发抖。</p>

<p>“那，为什么我们刚才要走谷底呢？”</p>

<p>奈迪尔已经预测到会下雨，也明明十分清楚身处谷底的危险……</p>

<p>“不走干涸的山谷，在夜间的沙漠根本无法前进。”</p>

<p>“咦？”</p>

<p>“干涸的山谷是沙漠里极少数的路标，只要跟着走再来就会进入砾漠，接着会进到沙漠，之俊就会到达马里德。”</p>

<p>说实话，他说的事情优丝蒂亚连一半都没办法理解。</p>

<p>但优丝蒂亚了解到一件事，这片乍看只是广大荒土的沙漠，在奈迪尔的脑中确实存在着地图。</p>

<p>就算知道干涸的山谷有其危险性，也不能摸黑冒然前进，如果这样做，不出三天真的会成为秃鹰的食物。也就是说，不管怎么小心前进，沙漠之旅还是伴随着高度的危险。</p>

<p>优丝蒂亚身体不断发抖，不只是因为恐怖，她感到被雨淋湿的身体是冰的，可是头却在发烫。</p>

<p>“幽雷是那普堤斯语吗？”</p>

<p>优丝蒂亚为了转移注意力而询问，奈迪尔摇摇头。</p>

<p>“不，这字是借由东方商队传进来。应该是那边的沙漠也有一样的现象吧。意思好像是射手。”</p>

<p>“射手……”</p>

<p>优丝蒂亚并不清楚东方跟南方沙漠有何不同，不过这个诞生于东方的字，她觉得用得很绝妙，那种雨势确实就像是弓箭从天空射下一样。</p>

<p>“那普堤斯语，我半句都说不出来。”</p>

<p>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冲击了优丝蒂亚的内心。</p>

<p>奈迪尔是用什么样的心境说出现在这句话呢？</p>

<p>——布兰纳将为那普堤斯带来和平及理智。</p>

<p>优丝蒂亚想起前几天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内心激烈地动摇。</p>

<p>那时，奈迪尔因为自嘲及屈辱的情绪而激动。</p>

<p>可是现在不同，孱弱的声音听起来很令人不安，更散发出深沉的忧伤。</p>

<p>不管他内心怎么拒绝，终究还是得臣服于强大的力量之下。</p>

<p>我才不会轻易屈服！——还能够这样想的时候，状况一定还不是最糟。</p>

<p>一开始，优丝蒂亚也是这么想。</p>

<p>不管是当布兰纳硬要她进入马车、离开阿卡迪奥斯的时候；还是为了要前往南方大陆而乘坐船只的时候，脑袋里总在找寻逃跑的机会。怎么能够就这样屈服？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我怎么能够接受？——她心里一直都这样想着。</p>

<p>不过一进入沙漠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会去想这些事了，一生中从来没见过，到处都只有沙子的风景，让她放弃的想法越来越强烈。</p>

<p>如今，她终于了解到。</p>

<p>真正令人悔恨的不是服从，而是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发现到放弃的大浪已经冲定了曾经拥有的反抗心。</p>

<p>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前往南方大陆的船上明明一直都想抵抗，但在红沙沙漠的烈日底下，却逐渐能接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p>

<p>“我不要……”</p>

<p>奈迪尔听到颤抖的声音，惊讶地转过头来。</p>

<p>“怎么了？”</p>

<p>优丝蒂亚没办法回答。她感受到强烈的寒意，于是想要抱住自己的身体，但手指不断发抖、没办法做到，双脚一软两膝就跪到了地上。</p>

<p>“你怎么了？”</p>

<p>“好冷……”</p>

<p>“什么？”</p>

<p>奈迪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p>

<p>优丝蒂亚的牙齿也在颤抖，头越来越昏。</p>

<p>“喂，你怎么了？”</p>

<p>优丝蒂亚最后的记忆是奈迪尔抓住了她的两腕，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p>

<p>白光从眼皮的隙缝透了进来，优丝蒂亚无意识地张开了双眼。</p>

<p>啊，已经早上啦。她准备揉惺忪睡眼而抬起双手。</p>

<p>（咦？）</p>

<p>看到有只小麦色的修长手臂靠在自己身上，优丝蒂亚吓了一大跳。</p>

<p>奈迪尔正紧紧地抱着优丝蒂亚，两人身上虽然有盖着毛毯，但从缝隙看去，奈迪尔的上半身什么都没穿。</p>

<p>（咦、这、这是怎么回事？）</p>

<p>优丝蒂亚在搞不清楚状况下起身后，吓到脸色发白。</p>

<p>“不要啊啊啊啊！”</p>

<p>优丝蒂亚发出尖叫，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丝不挂。</p>

<p>叫声吵到了奈迪尔，他微微地张开眼睛，看到双手遮住胸部，整个人呆住的优丝蒂亚后并没吓到，而是再度闭起双眼。</p>

<p>“我在数到一百之前都会闭着眼睛，你赶快把衣服穿起来。”</p>

<p>声音中透露着睡意及嫌麻烦的感觉，说完他就把毛毯拉起来盖到头上。</p>

<p>旁边的岩石上晒着优丝蒂亚的宽袖法衣，她连忙伸手去拿，虽然还没有很乾，但也只能硬穿上去。</p>

<p>到底发生什么事，奈迪尔有没有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她都完全不知道。</p>

<p>周围视野可及的地方到处都是岩石，地面上充满大大小小的石头及岩块：远方则看得见连绵的巨大岩山，还没带有热度的晨光正开始将灰色的岩石染上金黄色。</p>

<p>优丝蒂亚把视线栘往下方，在不远处能望见峡谷，倾斜陡峭的山坡上到处是像刀锋一样尖锐的岩石，他们昨晚应该就是从那里爬上来的。</p>

<p>“好、好了。”</p>

<p>“很快嘛。”</p>

<p>奈迪尔掀开毛毯露出他的脸庞。</p>

<p>当他一起身，小麦色的上半身就裸露在外，朝阳照在他的肌肤上，让优丝蒂亚心跳加速。稍嫌纤瘦的身体没有半点赘肉，就像一头豹般地匀称。美到让人看得入迷。</p>

<p>“那、那个……你为什么没穿衣服呢？”</p>

<p>优丝蒂亚无法直视他，稍微别开头后问道。其实她是想问自己为什么是那种状态，但这件事太令人害羞她说不出口。</p>

<p>“当然是因为你全身发冷啊，昨天那场雨让火也生不起来。”</p>

<p>优丝蒂亚听到这句话后，回想起昨晚的事情？</p>

<p>没错，那时感到很冷，然后就……</p>

<p>“嗯、那，你救了……”</p>

<p>奈迪尔没等她说完就包着毛毯站了起来。</p>

<p>他迅速穿好放在岩石上的衣服，转身面向优丝蒂亚。</p>

<p>还没完全干的衣服照到朝阳，他那纤细的身体曲线明显地表现出来。</p>

<p>“对了，这个还给你。”</p>

<p>卷在他手上的是证明优丝蒂亚身为路西安教徒的古文字项链。</p>

<p>刻有王室徽章的黄金项链是克利俄斯唯一赐给她，用来证明是公主及自己女儿的证据，但奈迪尔提起前，优丝蒂亚根本没发现项链已经不在了。</p>

<p>“啊。”</p>

<p>优丝蒂亚小声叹道，奈迪尔很干脆地就把项链还给了她。</p>

<p>从这态度看来，奈迪尔并没有发现这是王族才能拥有的东西。</p>

<p>如果有发现，应该早就把它拿去当作绑架的证物，送到马里德总督府或阿卡迪奥斯元老院了。</p>

<p>“我们出发吧。”</p>

<p>奈迪尔已经抓好骆驼的缰绳。</p>

<p>昨天晚上优丝蒂亚并没有发现骆驼的腹部绑着行李，原来如此，绑在那边确实比较不会淋到雨水。</p>

<p>奈迪尔很快地开始往前走，虽然还有些犹豫，可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因为凭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穿越这片沙漠。</p>

<p>追着他的同时，优丝蒂亚突然想到，若是这个人没有帮她取暖</p><p>，那现在她可能已经冻死了。</p>

<p>“那、那个……谢谢你救了我！”</p>

<p>优丝蒂亚用足以叫住他的音量大声说道，奈迪尔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幽幽答道：</p>

<p>“……不用跟我道谢，人质如果不是活的根本没有意义。”</p>

<p>虽然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但实际听到还是令人有些生气。</p>

<p>原本不管对方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优丝蒂亚都不想做出不可爱的反应，因为这样反而会厌恶起自己。不过他都这么说了，优丝蒂亚不禁想回一两句牢骚话，可是临时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p>

<p>所以优丝蒂亚故意用充满活力的声音说：</p>

<p>“我们走吧！得趁早上凉爽的时候尽量前进。”</p>

<p>早晨尽全力地赶路，中午日晒特别强的时间带就找岩石的阴影来小睡片刻。</p>

<p>等到日落时分再度开始前进，整个夜晚除了几次的休息及一次的短暂睡眠。其他时间都拿来走路。当早晨再度来临时，周围从凹凸不平的岩石沙漠，变成了一望无际都是铁红色沙砾的荒凉砾漠。</p>

<p>优丝蒂亚稍微拨开功用从防寒变成防晒的面纱，往前方望去。</p>

<p>在似乎没有任何路标的情况下，奈迪尔默默地往前走。</p>

<p>（他用来当作路标的依据到底是什么？）</p>

<p>虽然很不安，但就算问了他应该也不会回答。</p>

<p>不管内心有多么不满，优丝蒂亚还是得跟着奈迪尔，原因是她一个人没办法穿越这片沙漠，这件事想必奈迪尔也很清楚。</p>

<p>所以他不可能告诉人质这种事情。</p>

<p>优丝蒂亚心里很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一想到只能在这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默默跟着他前进，就感觉脚步沉重了起来。</p>

<p>“你速度变慢了喔。”</p>

<p>奈迪尔头也不回地说道，优丝蒂亚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后面也长了眼睛。</p>

<p>优丝蒂亚的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可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已经无法维持之前的速度了。</p>

<p>灼热的阳光、跑进眼睛及喉咙的沙尘、因疲劳而疼痛的双脚、无法自由饮水而干渴的喉咙。</p>

<p>这跟之前有随从帮忙撑伞、乘坐在骆驼上，不用要求也会有人送上水来，时间到了就有温热的食物可吃的出嫁之旅实在差太多了。</p>

<p>“可、可是……”</p>

<p>优丝蒂亚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p>

<p>就算表达了不满，这个人就会因此放慢速度吗？</p>

<p>这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救了优丝蒂亚好几次。</p>

<p>不过那是因为她是人质，绝不是出于温柔或同情。</p>

<p>忧虑及不安充塞在优丝蒂亚的胸口，尽管用剩下的力气拼命移动双脚，但脚只是变得像铅块一样重，怎么都不听使唤。</p>

<p>优丝蒂亚看着奈迪尔无情地越走越远，变得很想哭出来。</p>

<p>就算继续前进，等在前方的究竟又是什么？</p>

<p>前往马德里最好的结果，是成为只为生下王子的那普堤斯王妃；最坏有可能因为交换人质失败而身亡。</p>

<p>如果只有这些选项，那干脆死在这里说不定比较好。</p>

<p>但不管是渴死，还是因秃鹰啄食而死都很可怕。</p>

<p>所以她无法主动选择死亡。</p>

<p>当注意到的时候，她脚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一抬头便看到奈迪尔在不远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奈迪尔刚好背对朝阳，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酝酿出来的气氛非常可怕，他冷冷地对伫立在原地的优丝蒂亚放话：</p>

<p>“如果怕死就别放慢速度，脚步一旦慢下来，就会拖到抵达水源地的时间；就算喉咙不渴，脱水症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p>

<p>这番言论就像看穿了优丝蒂亚的内心，让她非常沮丧。</p>

<p>奈迪尔看到这样的她也漠不关心，开始继续前进。</p>

<p>——冷漠。</p>

<p>优丝蒂亚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对人产生这种感觉。坏心眼、阴沉、不亲切、自我中心……诸如此类的人倒是非常多，就连父亲她也只感到绝情。优丝蒂亚在心中思索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p>

<p>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让人感到“冷漠”的对象。</p>

<p>优丝蒂亚抬起了头。</p>

<p>奈迪尔牵着骆驼的背影，像在追逐朝阳般渐行渐远。</p>

<p>他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要是怕死的话，不管多么痛苦；不管听到多么难听的话，就算是用爬的也得前进。</p>

<p>优丝蒂亚一旦落后，奈迪尔应该会毫不迟疑地舍弃她。</p>

<p>对熟知沙漠的奈迪尔来说，优丝蒂亚只不过是绊脚石而已，因为等她而拖慢到达水源地的时间，说不定危及自己的生命。</p>

<p>况且奈迪尔把优丝蒂亚视为仇敌的女儿。</p>

<p>奈迪尔不可能同情她。</p>

<p>——我得自己想办法！</p>

<p>优丝蒂亚用手指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p>

<p>我得主动了解沙漠，唯有这样才能学会逃跑。</p>

<p>这没有简单到一、两天就学得起来。</p>

<p>但奈迪尔应该也是用他仅有的知识及经验在沙漠中前进。</p>

<p>优丝蒂亚的胸中燃起了斗志的火焰。</p>

<p>——绝对要办到！不管怎样，不管怎样！我都得弄清楚离开沙漠的方法。</p>

<p>不要放过他任何的一举一动，不要漏听他的一字一句，监视他一切的行动！从中盗取离开沙漠的手段。</p>

<p>优丝蒂亚瞪大双眼，开始追赶前方奈迪尔的背影。</p>

<p>沉重的步伐得到新的力量，再度踏在沙砾上。</p>

<p>原本由夕阳照得火红的沙砾，逐渐披上夜晚的色彩。</p>

<p>当看得见星星的时候，沙漠的气温已经跟白天有了很大的落差。</p>

<p>优丝蒂亚把白天用来遮阳的薄纱披到肩上，默默地继续走着。只靠几次的休息，不断地赶路的双脚还是非常酸疼，可是她已经没有空去顾及疲劳及疼痛了。</p>

<p>一旦落后奈迪尔就会抛下她，对现在的优丝蒂亚来说，那等于是宣判死刑。</p>

<p>从那之后，她一直在观察奈迪尔，但还是无法知道离开沙漠的方法。</p>

<p>况且现在这么寒冷，比起坐着倒不如起来走动比较好。</p>

<p>优丝蒂亚以这种不知是借口还是鼓励的想法鞭策疲累的双腿，安慰着自己。</p>

<p>“来休息吧。”</p>

<p>奈迪尔在不远处停下脚步。</p>

<p>怎么挑我正在鼓励自己的时候……优丝蒂亚抱着复杂的心情也跟着停下。</p>

<p>周围一片漆黑，在这种没有任何东西能当指标的地方，他到底是用什么根据来决定何时休息，这真的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p>

<p>但这段休息刚好可以让酸麻的双腿得到喘息的机会，加上休息的时候能喝水这点真的是最大的喜悦。</p>

<p>“好、好的。”</p>

<p>奈迪尔没等优丝蒂亚回答，就已经躺到地上了。</p>

<p>优丝蒂亚在稍微隔点距离的地方也坐了下来，一伸直双腿，就感到酸痛的肌肉逐渐放松。</p>

<p>看了旁边的奈迪尔一眼，他的双眼依然闭着。</p>

<p>到底这个人是如何了解沙漠，脑袋里面又画着什么样的地图？就算试着持续观察他的行动，依然无法了解他行动的基准，或是以什么作为指标。</p>

<p>真的能从这种地方成功逃跑吗？</p>

<p>优丝蒂亚抱着膝盖看着地面叹气时，旁边突然传来声响。</p>

<p>惊讶地抬起头后，她发现奈迪尔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了。</p>

<p>“怎、怎么了？”</p>

<p>皱着眉头的恐怖表情，让优丝蒂亚不安地以为是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p>

<p>下一瞬间，优丝蒂亚倒抽一口气，奈迪尔的右手握着短剑，而且刀尖还向着优丝蒂亚而来。</p><p>“什……”</p>

<p>恐怖及动摇让优丝蒂亚思绪整个变成一片空白，她摇晃着上半身准备退后。</p>

<p>“别动！”</p>

<p>听到奈迪尔低沉但强劲的声音，优丝蒂亚停止了动作。</p>

<p>银色刀刃反射着月光，正在瞄准目标，她知道自己脸色现在应该是一片惨白。</p>

<p>当奈迪尔的右手腕有了动作的刹那，优丝蒂亚用力闭上眼睛。</p>

<p>她的身旁传来东西被刺到的声音。</p>

<p>（咦？）</p>

<p>身上到处都没有传来疼痛，优丝蒂亚害怕地张开双眼，奈迪尔对着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优丝蒂亚，用随便的态度说道：</p>

<p>“看看你的左手。”</p>

<p>“咦？”</p>

<p>照着指示看向左手，优丝蒂亚差点大叫出来。</p>

<p>那是一只蝎子，在离手指只差一点点的距离，短剑刺穿了巨大的蝎子。</p>

<p>如果奈迪尔没发现，蝎子一定已经螫到优丝蒂亚了。</p>

<p>“原来是蝎子……”</p>

<p>“你以为我要杀了你？”</p>

<p>优丝蒂亚听到他带有轻蔑的冷淡声音，胸口传来刺痛感。</p>

<p>她确实这样怀疑，但事实上这个人又救了她一次，救了他恨不得杀掉的自己……这是第三次了。</p>

<p>复杂的心情无法用一句话来表现。</p>

<p>可是优丝蒂亚知道，有一句话一定得说出来。</p>

<p>“……谢谢你救了我。”</p>

<p>想起之前他冷淡地回答“不用跟我道谢”，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小。</p>

<p>不出所料，奈迪尔只用鄙视的眼光看了她一眼。</p>

<p>优丝蒂亚感到无地自容而低下头，贯穿蝎子的短剑进入了她的眼帘，保养得宜的短剑，反射月光发出银色的光芒。</p>

<p>在那瞬间，优丝蒂亚心中闪过一个念头。</p>

<p>突然有东西发出声音，掠过她原本想伸出去的手。</p>

<p>“啊。”</p>

<p>优丝蒂亚惊讶到无法动弹，看向打到地面后反弹起来的东西，那似乎是一颗小石头。</p>

<p>奈迪尔慢慢通过整个人僵住的优丝蒂亚面前，蹲下来从蝎子身上拔起了短剑。优丝蒂亚害怕到脸色发白。</p>

<p>（被他看穿了！）</p>

<p>就算拿着那一把小小的刀，光凭自己的力量也绝对不能拿奈迪尔怎样。但只要能架在脖子或喉咙上，起码可以要胁他。</p>

<p>奈迪尔早就看穿了优丝蒂亚这种简单的想法。</p>

<p>他手上拿着短剑，注视着优丝蒂亚。</p>

<p>优丝蒂亚咽下了口水。</p>

<p>虽然非常害怕，不过动弹不得的身体，无法把视线从奈迪尔身上移开。</p>

<p>他拿着短剑的右手缓慢地开始有所动作，优丝蒂亚紧紧闭上眼睛。</p>

<p>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p>

<p>当优丝蒂亚缓缓张开眼睛时，奈迪尔正把短剑收回剑鞘里。</p>

<p>“如果还会怕，那我就可以删除其中一种可能性了。”</p>

<p>“咦？”</p>

<p>“比起担心你自杀，只需要顾及你是不是想杀我，对我来说轻松太多了。”</p>

<p>优丝蒂亚听到这游刀有余的话语，整个人愣住了。也就是说，优丝蒂亚想要拔起短剑的理由，奈迪尔有想到“自杀”及“作为武器”两种。</p>

<p>“怎么会……”</p>

<p>她说完突然惊觉，奈迪尔否定自杀的可能性，不就是知道了自己想要威胁他吗！</p>

<p>优丝蒂亚露出凝重的表情，奈迪尔却冷淡说道。</p>

<p>“不要让我讲那么多次，人质如果没有活着一点价值都没有。”</p>

<p>“咦？”</p>

<p>“你的父亲是我的仇人，我的确憎恨身为他女儿的你。可是我知道如果把你当替死鬼或因迁怒而杀了你，对现在的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会趁你大意或是睡着的时候杀了你，尽管放心吧。”</p>

<p>奈迪尔说着很可怕但又带有理性的言词。</p>

<p>优丝蒂亚内心有些混乱，回想他到目前为止的行为，这番话确实能够相信。只是“仇人的女儿”一词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令人无法完全相信他。</p>

<p>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刚刚尝试要攻击他。</p>

<p>优丝蒂亚深吸一口气。</p>

<p>“你真的不会那么做？”</p>

<p>奈迪尔露出极度不愉快的表情。</p>

<p>“讨厌或憎恨的人，你不会要杀光他们才肯罢休吧？”</p>

<p>“怎么可能……”</p>

<p>奈迪尔像在说“这个问题真是太蠢”而叹了口气。</p>

<p>“我跟你的回答相同，我的确憎恨着克利俄斯的女儿——也就是你。可是我想报一箭之仇的对象只有你的父亲。”</p>

<p>四周一望无际，尽是在夕阳照射下呈现红褐色及金黄色的沙砾。</p>

<p>只要一起风，沙尘就会随之起舞，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p>

<p>光是这样想像，似乎是很美丽的光景，但实际上沙子会跑进眼睛或喉咙。令人没办法优雅地享受。</p>

<p>两人依旧不发一语，但优丝蒂亚仔细想想，觉得说不定这样比较好。</p>

<p>随便开口说不定会泄漏出自己的底细，她虽然已经尽量注意遣词用字，可是内心还是不认为真正的公主会这样说话。优丝蒂亚能想像到的范围，仅止于富裕商家的小姐。</p>

<p>不过奈迪尔本来可是王子，而且还是世界最古老的那普堤斯王室。</p>

<p>他出身高贵，说不定早就对优丝蒂亚的说话方式及举止感到怀疑了。</p>

<p>不过他也不是一直生活在王宫里，说不定优丝蒂亚的行为他并没有很在意。</p>

<p>“那个，我可以问你吗？”</p>

<p>优丝蒂亚惶恐地主动开口，奈迪尔听到后停下脚步。</p>

<p>“你不问我怎么回答。”</p>

<p>冷淡的反应让优丝蒂亚有些苦恼。</p>

<p>以两人的关系来说，优丝蒂亚并不希望因为试探而惹他生气。</p>

<p>可是奈迪尔似乎不会因一时的冲动，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情。</p>

<p>虽然说不上是信赖，但只要普通应对他并不会拔剑相向。</p>

<p>“那个……你小时候，在布兰纳占领这个国家后，是在哪里生活呢？”</p>

<p>四岁的时候父亲就被处刑，之后他到底是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为什么现在会在这种地方呢？他身为先王的遗孤，根据方针的不同，占领国就算把他一起处刑也不奇怪。现在位于布兰纳西方的国家，不用说遗孤了，连正妻、侧室，甚至是女儿也没得幸免。</p>

<p>不过从布兰纳这个国家到目前为止的做法看来，确实不至于把没参加战争的四岁幼儿处刑。优丝蒂亚并不了解政治的复杂，不过布兰纳的统治方式终究还是宽松的专制，虽然有在语言跟宗教上统一，却没有硬性规定。</p>

<p>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遵从布兰纳的习惯，原因是布兰纳在各方面都营造出“遵从会比较有利”的环境；不遵从并不会活不下去，但如果是想成为商人或官员出人头地的人，就一定得会布兰纳语，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p>

<p>总之有一定年龄以上的人，里面应该还有人使用那普堤斯语。</p>

<p>可是奈迪尔却说他完全忘了那普堤斯语。</p>

<p>那普堤斯语我半句都说不出来——他这样嘲讽自己，该不会布兰纳的专制真的很霸道吧？</p>

<p>“我那时还待在王宫。”</p>

<p>这句话突然蹦出来，优丝蒂亚一瞬间不明白他说了什么。</p>

<p>奈迪尔没有理会正在困惑的优丝蒂亚，像是要把胸中的怨气全吐出来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p>

<p>“我在那里接受要成为下一任国王应受的教育，因为那时我母亲已经过世了，我又是先王唯一的孩子。为了制造出会说布兰纳语、有着布兰纳人价值观的那普堤斯国王，他们教我布兰纳语，教我布兰纳的历史，我在</p><p>周遭都是布兰纳人的环境中长大。他们几乎不让我外出，所以我有见过的那普堤人屈指可数，明明身处同一座王宫，我连现在的国王都没见过，我在那里就像只笼中鸟。”</p>

<p>奈迪尔语气中并没有带着愤怒，而是淡淡地叙述着。</p>

<p>优丝蒂亚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才好。</p>

<p>他们是将先王处死后，才想把遗孤培养成傀儡国王的。</p>

<p>正统的王位继承人说着布兰纳语宣示服从，这对压抑国民的反抗意志应该有绝大的功效，甚至比现在仅有王室血缘的国王还有效果。</p>

<p>可是做法也实在太自私了。</p>

<p>“太过分了……”</p>

<p>优丝蒂亚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奈迪尔听到后眨了眨那对红眼</p>

<p>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优丝蒂亚，不久后有些难为情地别开视线。</p>

<p>“……我说太多了，我们上路吧。”</p>

<p>粗暴地打断谈话后，奈迪尔马上开始往前走。</p>

<p>优丝蒂亚连忙追上他。</p>

<p>优丝蒂亚依然不知道奈迪尔是用什么当路标前进。奈迪尔从来没说过还要几天才会到马里德，所以她心里也完全没有个底，该不会在知道穿越沙漠的方法之前，他们就先抵达马里德了吧。</p>

<p>她拼命抵抗涌上心头的不安。</p>

<p>不知是不是因为优丝蒂亚叫住他，而让他的脚得到休息的机会，奈迪尔的步伐比刚才还快很多，就像是在逃避某种东西一样。</p>

<p>优丝蒂亚终究还是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p>

<p>不是发誓不可以放弃吗？她试着鼓励自己正向思考。</p>

<p>原本打算想一些快乐的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什么也想不到，想来幻想回到阿卡迪奥斯后的事，无力感又先浮上心头，发现自己的反应后更沮丧了。</p>

<p>在优丝蒂亚再度吐气时，原本在赤红沙砾上移动的细长影子停了下来。</p>

<p>一抬起头，她发现奈迪尔在不远处伫立着。优丝蒂亚原本已有心理准备，他会责骂脚步慢下来的自己，可是从他口中却说出令人感到意外的话。</p>

<p>“再走一下子就能看到泉水，到了那里我们就休息，忍耐一下吧。”</p>

<p>优丝蒂亚怀疑自己听错了。</p>

<p>“泉、泉水？你怎么会知道？”</p>

<p>优丝蒂亚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反过来询问。</p>

<p>“因为有干涸的河川。”</p>

<p>奈迪尔的手指向地面，但脚边就只有赤红色的沙砾，看不到什么特殊的迹象。他在讶异的优丝蒂亚身旁开始说明。</p>

<p>“跟之前那座干涸的山谷一样，只要顺着干涸的河川走，多半能抵达藏有地下水的地方，虽然偶尔也有例外，不过这条路线我有走过，所以不用担心。”</p>

<p>说明完以后，优丝蒂亚的眼里还是只看到赤红色沙砾。</p>

<p>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p>

<p>这样居然还妄想要知道穿越沙漠的方法，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况且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能学起来，奈迪尔现在就不可能像这样说明了。</p>

<p>临时抱佛脚的知识，是绝不可能穿越沙漠的。</p>

<p>因为很清楚这件事，奈迪尔才会像在说风凉话似地仔细教学。</p>

<p>他知道光凭优丝蒂亚的力量无法改变现状。</p>

<p>“走吧。”</p>

<p>冷淡说完后，奈迪尔开始迅速往前走，优丝蒂亚虽然反射性地跟上，不过实在无法用跟之前相同的心情来追着那走向夕阳的背影。</p>

<p>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进，可是这种速度显然只会让距离越来越远。</p>

<p>心里很清楚落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也了解奈迪尔绝对不会停下来等，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p>

<p>（已经撑不下去了吗……）</p>

<p>她想要获得自由，想要回到阿卡迪奥斯，难道这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以一介平民之女的身分，要去违抗克利俄斯将军的命令，本来就太过不自量力了吗？克利俄斯认同自己是他的女儿，是布兰纳的公主，就该心存感激了吗？该不会是没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才会遇到这种事吧。</p>

<p>全部的事情都是我的傲慢所招致——正当她陷入这种自我厌恶的时候……</p>

<p>（咦？）</p>

<p>静谧的旋律传进沮丧的优丝蒂亚耳里。</p>

<p>优丝蒂亚抬起头来，原以为奈迪尔会直接抛弃她，但意外地奈迪尔只走远了一些。低沉的旋律就是由他所哼出来的，伴随着旋律，奈迪尔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p>

<p>优丝蒂亚感到十分惊讶。</p>

<p>（他居然会唱歌……）</p>

<p>他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景象，让优丝蒂亚怀疑自己的眼睛及耳朵有没有问题。</p>

<p>不管怎样，脚步慢下来真是太好了，优丝蒂亚边感谢奈迪尔的心血来潮，边想趁机拉近距离而加快脚步。她还是很怕奈迪尔把自己丢下，不管怎样死亡还是很恐怖的，她清楚自己想要活下去。</p>

<p>优丝蒂亚追上奈迪尔以后，看向他的侧脸。</p>

<p>细长睫毛围绕的红色眼眸，笔直地注视着前进的方向。</p>

<p>平常紧闭的薄唇，现在露出了些微的曲线；在灼热日晒下也不会褪色的漆黑头发、富弹性的小麦色肌肤、细长的身体。</p>

<p>像是要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消除掉，那是一种会让人紧张的美。</p>

<p>到目前为止，奈迪尔都只带给优丝蒂亚恐怖或是冷漠的感觉，可是现在这身影深深吸引着她。</p>

<p>（这男人真的俊美到让人嫉妒呢。）</p>

<p>越来越宏亮的歌声，使优丝蒂亚在不知不觉间也着迷了起来。</p>

<p>他的歌声绝不是高音，倒像在挑战低音的极限，撼动大地似地响彻四周；那歌声彷佛是抓住了内脏一样，回响在肚子深处。</p>

<p>歌声扎实地向外扩散，宛如夕阳般覆盖了整个地表。</p>

<p>（好厉害……）</p>

<p>优丝蒂亚深深地沉醉在奈迪尔的歌声里，虽然不知道歌词在说些什么，但悲伤却又强力的旋律，激烈地撼动着她的内心。</p>

<p>即将没入地表的红色太阳，照耀着奈迪尔的侧脸，原本不会染上任何颜色的深小麦色肌肤。受到夕阳的照射而看起来变得较为柔和。</p>

<p>“看见了，就在那里。”</p>

<p>歌声突然中断，优丝蒂亚感觉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p>

<p>奈迪尔所指的方向虽然看不见水，不过看得到几棵灌木。</p>

<p>没有水源植物就无法生长，沙漠的绿色正是前方有绿洲的证明，这种小树木如果在阿卡迪奥斯看见只会觉得穷酸，在这片赤红沙漠里却感觉异常地魁梧。</p>

<p>再更靠近的时候，周围开始出现草地，中央有一滩小小的泉水正在涌出。</p>

<p>优丝蒂亚将手浸泡在涌出的清流时，晒伤的痛楚整个缓和了下来。</p>

<p>接着她用手盛水来滋润喉咙。那比一年里最初的葡萄酒还要芳醇、比刚做好的蜂蜜水还要甜美，真的是最顶级的饮品。</p>

<p>优丝蒂亚在尽情地滋润喉咙之后，不经意地看向身旁的奈迪尔。</p>

<p>看准他暍完水的瞬间，优丝蒂亚鼓起勇气试着提问。</p>

<p>“刚才你唱的是那普堤斯的歌谣吗？”</p>

<p>奈迪尔突然转过来，面向提出问题的优丝蒂亚。</p>

<p>（咦？）</p>

<p>优丝蒂亚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奈迪尔脸上散发的那股险恶气氛居然消失了。戴在脸上的面具剥落了下来，表情虽不能说是十分温和，但也自然到像是跟熟人在一起般。</p>

<p>“嗯，这是我唯一会讲的那普堤斯语，不过我并不了解意思。”</p>

<p>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口气也变得比较温柔。</p>

<p>“是你还在王宫的时候，里面的人数你的？”</p>

<p>“大概……”</p><p>奈迪尔没有回答得很清楚，好像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开始唱这首歌的，既然他连歌词的意思都不了解，所以应该是真的。</p>

<p>“你有问过别人吗？”</p>

<p>“我逃出王宫以来，从来没悠闲到会想唱歌。”</p>

<p>优丝蒂亚恍然大悟。</p>

<p>仔细想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用了什么方法逃出王宫的？</p>

<p>是想要以反抗军的身分活动才自愿脱逃的吗？还是遭到别人煽动才加入反抗军？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半吊子的觉悟能做得出来的事情。</p>

<p>——从来没悠闲到会想唱歌。这句话充分表现出他从王宫逃出来后，始终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p>

<p>“你说过，要用我来交换你们同伴没错吧。”</p>

<p>“嗯。”</p>

<p>“是那个人把你从王宫带出来的？”</p>

<p>“怎么可能。”</p>

<p>奈迪尔听到这句话只是笑笑。</p>

<p>“我离开王宫的时候才十二岁，他们没有人手不足到需要冒着危险招募小孩加入。”</p>

<p>“十、十二岁？”</p>

<p>优丝蒂亚下自觉提高音量。想到这人从四岁就被软禁宫中，就觉得他还真能忍耐，但以决心要逃亡的年龄来说，十二岁也实在太过年幼。</p>

<p>“不只是巴狄，反抗军的中心人物几乎都是眼侍王宫的军人，他们没有没常识到会要小孩加入。”</p>

<p>那鲁瓦兹呢？因为中暑而倒下的那名少年呢？优丝蒂亚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p>

<p>回想起来，那名少年为什么会在那里，或许和奈迪尔所说的“越来越失去向心力”这句话有关。姑且不论像底尼斯那样血气方刚的人，奈迪尔确实不像会积极让年幼又没有战力的人参加危险的战斗。</p>

<p>想到这里，优丝蒂亚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p>

<p>奈迪尔该不会是想要负起身为王子却没守护国家的责任，才会参加反抗军。</p>

<p>以优丝蒂亚的感觉来说，她不认为当时只有四岁的奈迪尔有什么责任，不过这或许正是生来就是王位继承人的人，跟麻雀变凤凰成为公主的人之间的差别。</p>

<p>奈迪尔说他现在十八岁，那他人生的三分之二是在王宫里度过的。</p>

<p>从现在的样子实在令人无法想像，可是他从出生起，就过着有柔软床铺及温暖衣服的生活。</p>

<p>“你不后悔吗？”</p>

<p>优丝蒂亚忍不住问道，把手浸在泉水里的奈迪尔抬起了头。</p>

<p>“后悔？”</p>

<p>“你刚不是说了吗？说你逃出王宫以来，从没悠闲到会想唱歌。”</p>

<p>继续待在王宫里，物质生活上一定会比较好。</p>

<p>但他却执意要冒着危险逃亡。</p>

<p>“是基于身为王子的责任感吗？”</p>

<p>奈迪尔眨了眨那对红眼，注视着优丝蒂亚。</p>

<p>两人互看对方好一会儿之后……</p>

<p>“到底是为什么……”</p>

<p>奈迪尔小声说道，用两手盛起水来一饮而尽。</p>

<p>“你说的没错，我若继续待在王宫，现在已经是称职的傀儡国王了。”</p>

<p>“那我就会成为你的妻子呢。”</p>

<p>奈迪尔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p>

<p>“没、没事吧！”</p>

<p>优丝蒂亚赶紧伸手拍拍他的背，奈迪尔弯腰咳了一阵子之后，总算比较没有那么严重了，他接着抬起头来叫道。</p>

<p>“你、你突然说什么啊！”</p>

<p>说完又继续咳，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p>

<p>优丝蒂亚边拍抚激烈上下起伏的背，边自言自语地说道。</p>

<p>“因为你们是在我要嫁给那普堤斯王的旅途中绑架我。”</p>

<p>“就算是这样……”</p>

<p>奈迪尔抬起了头，好像还是有些痛苦，他依然皱着眉头，眼角也泛着泪光。应该是刚刚咳嗽的时候挤出来的。</p>

<p>优丝蒂亚很意外，她觉得这并不需要大惊小怪。</p>

<p>但绑架犯跟人质说不定会成为夫妇，仔细一想也太离奇了吧。</p>

<p>看来是终于平静下来了，奈迪尔向着泉水大叹一口气，然后用感慨的口吻说道：</p>

<p>“如果王妃是像你这种女人，没事做的傀儡国王应该也不会感到无聊。”</p>

<p>迎接从幽雷那日算起第五次的朝阳时，铁锈色的沙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刚进入沙漠时看到的细沙了。原本认为沙漠就是像这种连绵不断的沙海，实际上却是由岩丘、砾漠及沙漠所组成。</p>

<p>“只有这片沙漠是这样吗？”</p>

<p>奈迪尔似乎听不懂优丝蒂亚的问题，而露出困惑的表情。</p>

<p>他所拥有关于沙漠的知识都是从经验中得来，似乎跟学者们不一样。</p>

<p>如果他继续留在王宫，想必不可能了解沙漠。从沙丘的位置及风向就能确实地找到水源，奈迪尔的能力让优丝蒂亚不知佩服了多少次。因此她想要知道穿越沙漠方法的野心早就放弃了。</p>

<p>默默跟在奈迪尔身后，两人终于离开了沙漠。前方看得见绿色的地表，她最初还以为是绿洲的草地。</p>

<p>“边界到了，我们成功离开沙漠了。”</p>

<p>奈迪尔这句话，告知优丝蒂亚沙漠之旅已经结束。</p>

<p>“太好了……”</p>

<p>虽然暂时安下心来，但优丝蒂亚知道从现在开始才是重点。</p>

<p>抵达马里德后，得设法在他们再度把自己关起来前逃跑。</p>

<p>只要交涉顺利，反抗军有可能释放优丝蒂亚，可是她若沦落到总督府手上，情况其实和现在这种绑架没有两样，因为优丝蒂亚想要的释放，是回到阿卡迪奥斯重获自由。</p>

<p>优丝蒂亚偷偷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奈迪尔。再来他究竞想怎么做呢？是要把我带去哪里？</p>

<p>穿过宣告沙漠终结的草木，眼前出现了一条河。</p>

<p>跟有限的泉水不同，看不到尽头的河让人安心，这样就不用担心没水了。</p>

<p>两人一起走在沿着河畔的道路上。</p>

<p>河边长满了高大的芦苇，路旁则有稀疏的矮树丛。</p>

<p>“这条河是那普河的支流，只要沿着走就能到马里德。”</p>

<p>优丝蒂亚听完微微点头。</p>

<p>“我有事想问你……想请教你。”</p>

<p>她急忙修正说出口的话。优丝蒂亚原本只是平民女子，没办法突然说出恭敬的话语。</p>

<p>这也让她一路上提心吊瞻。</p>

<p>“什么事？”</p>

<p>“我们接下来就要直接前往马里德吗？”</p>

<p>奈迪尔不可能想到优丝蒂亚也想从总督府的掌控中逃跑，即使是这样，让优丝蒂亚一起进入马里德风险实在过大，他应该有考虑到优丝蒂亚向路人求救的可能性。</p>

<p>“在进入马里德之前，会先经过我事先安排好的地点。”</p>

<p>奈迪尔马上回答，表示他早有准备，防范人质逃跑。</p>

<p>优丝蒂亚早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失望。</p>

<p>“等一下。”</p>

<p>奈迪尔停下了脚步。</p>

<p>“行李快掉到地上了。”</p>

<p>奈迪尔把缰绳绑到树上，准备要把骆驼身上的行李取下，可是好像遇到了些麻烦，没办法顺利解开。他没有回头看优丝蒂亚。</p>

<p>优丝蒂亚的心脏激烈地跳动。</p>

<p>（就是现在……）</p>

<p>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p>

<p>如果跑在道路上绝对会被追上，这样的话……瞬间做出判断后，她走近河边，躲进丛生的芦苇中。</p>

<p>拨开比肩膀还高的芦苇，沁凉的水面随即映入眼帘。</p>

<p>她蹲在水边隐藏自己的气息，随便乱动的话，可能会因为风吹草动而漏馅，所以只能保持这种状态，窥探远方的奈迪尔会采取什么行动。</p>

<p>优丝蒂亚竖起耳朵，试</p><p>着去听河岸奈迪尔发出的声音。</p>

<p>就在此时……</p>

<p>在优丝蒂亚视野一角，水面突然开始激烈摇晃，刚想说糟了的时候，有人正猛力拉扯她的身体。</p>

<p>“什么……！”</p>

<p>对方抓住了宽袖法衣的衣摆，用非常大的力气在拉扯，优丝蒂亚虽然拼命抵抗，不过在无法想像的巨大力量面前，她根本一筹莫展。</p>

<p>接着优丝蒂亚定睛一看，原来有个不明生物正想把她拉进水里。</p>

<p>发出金光的眼睛，异常巨大的嘴巴正咬着她的衣眼。</p>

<p>“啊……”</p>

<p>她吓到说不出话来，可是巨大的力量正把她的身体拖入水中。</p>

<p>恐怖跟混乱让优丝蒂亚尖叫出来。</p>

<p>“不要……不要、不要啊！谁、谁快来……！”</p>

<p>咻的一声，优丝蒂亚的悲鸣就停止了。</p>

<p>拉住她身体的力量突然消失，她整个人跌坐河边。</p>

<p>旁边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有东西倒下。</p>

<p>“你没事吧！”</p>

<p>奈迪尔的声音从河岸传来，但优丝蒂亚没办法回应，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茫然地看向刚才拉住自己的生物。</p>

<p>形状既不像巨大的蛇也不像蜥蜴，不知道是黑色还是绿色的身躯有一半沉在水里，可是光露出来的部分就比成年男性的身高还长。</p>

<p>仔细一瞧，它的背部深深刺着一支箭。</p>

<p>“刚刚真的好险……我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有鳄鱼出没。”</p>

<p>奈迪尔蹲到优丝蒂亚身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p>

<p>他的左手拿着弓箭，是他从岸边射箭救了优丝蒂亚。只要再晚一步，鳄鱼肯定就会把优丝蒂亚拖进水里。</p>

<p>“——你是想要喝水对吧？”</p>

<p>优丝蒂亚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她发现奈迪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不过那绝不是带有侮辱的眼神。</p>

<p>“没、没错。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p>

<p>优丝蒂亚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奈迪尔听完叹了一口气。</p>

<p>优丝蒂亚不了解他的意图所以很紧张，她不认为这句话是认真的，奈迪尔不可能不知道优丝蒂亚想要逃跑。</p>

<p>但一旦说破，他势必得罚优丝蒂亚。</p>

<p>（……所以他才这么说，为我找台阶下？）</p>

<p>惊愕的想法与无地自容的心情，使优丝蒂亚将眼神转向河边。</p>

<p>插在鳄鱼身上的箭映入眼帘，她想伸手去拿……</p>

<p>“不要碰！”</p>

<p>听见奈迪尔发出大叫，她的手颤抖了一下。</p>

<p>“那支箭上涂着连大象都无法承受的毒，人只要身上有伤口碰到它，会立即身亡的。”</p>

<p>优丝蒂亚整个背脊都发凉了起来。</p>

<p>“为、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p>

<p>“要是用普通的箭攻击，不知道鳄鱼会不会死。在我射出第二箭之前，你已经被拉进水里的可能性很高。”</p>

<p>他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到会误射优丝蒂亚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对自己的箭术有自信，就是他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因为要是有任何迟疑，鳄鱼大概已经把优丝蒂亚拉进水里了，比起活着被鳄鱼吃掉，不如身中毒箭即刻身亡还比较好。</p>

<p>在优丝蒂亚心情还未平复的时候，奈迪尔有些无奈地说道。</p>

<p>“你想拿来当作自己的武器吗？”</p>

<p>“不、不是……”</p>

<p>优丝蒂亚连忙否定，不管怎么说奈迪尔才刚救了她，她并不会想要拿武器来攻击对方。</p>

<p>“我只是觉得有些浪费……”</p>

<p>奈迪尔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p>

<p>“因、因为，你居然为了我使用贵重的弓箭……”</p>

<p>“你以为武器是用来做什么的？”</p>

<p>这句话让优丝蒂亚无法反驳，但正是对奈迪尔感到抱歉，才使得她想做些补偿。</p>

<p>奈迪尔这次非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p>

<p>“走吧，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p>

<p>“这、这只鳄鱼要怎么处理？”</p>

<p>奈迪尔看了看脚边的尸体后，抬起头来。</p>

<p>“你要吃吗？很美味喔。”</p>

<p>优丝蒂亚吓到发抖，奈迪尔却只是哼了一声。</p>

<p>“不用担心，来抓鱼的家伙们会处理掉的，这一匹就能让这附近的人家吃上一个月。”</p>

<p>优丝蒂亚不知道鳄鱼的皮可以用来做武具，价值极高。</p>

<p>因此单纯地以为是能够吃上一个月的肉。</p>

<p>“那、那样的话，不是更该把这支箭拔掉吗？”</p>

<p>“过一小时后毒性就会散去，现在只要不接触到伤口，用舌头去舔也没关系。”</p>

<p>“可是，小孩子多半身上会有擦伤，如果他们想把箭拔出来而接触到箭头，那就不好了。”</p>

<p>其实优丝蒂亚也没有这么认真说服他的必要，但奈迪尔不知是否接受了优丝蒂亚的意见，小心翼翼地抓住刺在鳄鱼身上的箭。但箭刺得很深，不太好拔出来，奈迪尔皱起眉头，更加使劲地拔。</p>

<p>如果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又有鳄鱼来袭怎么办？优丝蒂亚如此担心着。</p>

<p>箭发出小小的声响，从鳄鱼身上被拔出，奈迪尔因为反作用力而倒在土堆上，当然箭还拿在他手上。</p>

<p>“没事吧！”</p>

<p>奈迪尔没有回答，脸色非常难看。</p>

<p>恐怖让优丝蒂亚说不出话来，担心他该不会是被箭头擦伤了吧。</p>

<p>“呜……居然在这种地方。”</p>

<p>奈迪尔按住左手愤恨瞪着的东西，是一颗手掌大小的石头。</p>

<p>大概是那颗石头刚好位于他倒下的地方。</p>

<p>“真是的……”</p>

<p>优丝蒂亚叹了一口气。</p>

<p>“为什么这么说？”</p>

<p>“我还以为你被箭头擦伤了。”</p>

<p>奈迪尔用讶异的表情看着总算安心的优丝蒂亚。</p>

<p>不久后，他缓缓地开口。</p>

<p>“你没想过要是我死在这里，你就可以逃跑了吗？”</p>

<p>优丝蒂亚一下子答不出话。你想拿来当作自己的武器吗？奈迪尔刚刚才暗示过同样的话，她不禁有些生气而提出反驳。</p>

<p>“我、我才没那么过分呢……你是为了救我才射出这支箭的。”</p>

<p>“不过你之前不是想抢短剑吗？”</p>

<p>这句话说到优丝蒂亚的痛处，她马上羞愧到满脸通红。事实上，奈迪尔那时也是为了防止优丝蒂亚被蝎子螫才使用短剑，但她却想抢走那把短剑……</p>

<p>“那是因为……呃，我虽然想威胁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杀掉你。而且像你这种武艺高强的人，我根本没办法对付……”</p>

<p>优丝蒂亚慌了手脚，说出很难让人接受的理由，但她的内心某处其实很冷静地在思考。</p>

<p>就算那对奈迪尔来说，是感觉不到危险的拙劣行为，但做出对他不利的举动这件事是事实。</p>

<p>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p>

<p>“你不是也问过我，若是有讨厌或憎恨的人，难道要杀光他们才能罢休？”</p>

<p>“…………”</p>

<p>“我从来没有希望谁死去。”</p>

<p>声音越来越小，优丝蒂亚因为难为情及良心的苛责，语气弱到把真心话讲得像在找借口一样。</p>

<p>奈迪尔不可能会相信的，就算相信了，以两人的关系来说那又有什么意义呢？</p>

<p>优丝蒂亚正在沮丧时，奈迪尔迅速地站了起来。</p>

<p>“走吧，再加油一下就能到马里德了。”</p>

<p>优丝蒂亚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p>

<p>“还不赶快站起来。”</p>

<p>奈迪尔粗暴地吼道。</p>

<p>“好、好的！”</p>

<p>优丝蒂亚急忙起身</p><p>。</p>

<p>奈迪尔并没有先走，而是两手插在胸前等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