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明天将吹起魔之大风暴！ 第四章

<p>从早到晚埋首于办公桌前，虽说是处理公文，但也要预先批好四天份的数量。冯波尔特鲁卿古恩达鲁阁下，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p>

<p>他努力工作，连腾出时间吃午餐都舍不得。虽然他脑袋塞满了一大堆数字跟文章，但胃早已经是空荡荡的。于是他伸手拿取放在火炉前的茶壶，想说先喝点红茶或酒来垫垫底。</p>

<p>明天早上就必须出城，现在之所以拼命赶批公文也是为了这个原因。</p>

<p>因为差点遭到暗杀的魔王陛下不见踪影，让身为宰相的冯克莱斯特卿大为恐慌。大惊小怪地说陛下跑去出家什么来着，大受挫折之后还积了一堆悬而未决的公文。而且每次一发生这种事，就会用威胁的方式把忙着审公文的他叫过去。</p>

<p>“……真是的，他这算哪门子的辅佐官？”</p>

<p>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有哪个国王会为了帮助暗杀自己的小孩走上正轨，而陪他出家当和尚的？还有上次的暗杀未遂事件，古恩达鲁都觉得那根本是夸大事实。毕竟当时他两个弟弟都在场，怎么可能无法制伏对方。</p>

<p>不过只要跟那孩子扯上关系，十之八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不知不觉抓着自己的右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之前跟有利被锁链铐住的伤痕。虽然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是遇到这种寒冷的天气，部分肋骨还是会咯咯作响。</p>

<p>“找个时间享受一下温泉……”</p>

<p>“你是在找我一起做温泉疗养吗？”</p>

<p>突然听到神出鬼没的红色恶魔对自己讲话，长男吓得差点跳起来。想不到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打开原本已经上锁的门，大步大步地走进来。</p>

<p>“我、我哪有要找你去。”</p>

<p>“但是真不巧，不管你有没有要找我同行，我刚刚已经决定要独自出去旅行了。”</p>

<p>“你要出外旅行？”</p>

<p>低头看着她红似火的头发束起来的部分，古恩达鲁突然没说话。</p>

<p>“没错，让我为你……独自旅行吧。况且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男人泡的茶还难喝的饮料……这国家的男人魔力都太弱了，想必在宽阔世界的某个角落，正有魔力在魔族之上的高手在等着与我见面呢！”</p>

<p>好有真魔国味道的旅程。</p>

<p>“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城堡怎么没有秘书官呢？这样你怎么提升工作效率呢？如果不嫌弃的话，需不需要我把发明的魔动秘书一号“妖艳”借你呢？”</p>

<p>求你饶了我吧，那“玩意儿”只会摆性感Pose，连一份契约书也没办法送。而且它哪里妖艳了，根本就没有。更何况今天秘书会装病请假一天，就是知道艾妮西娜会赖在执政室里不走。</p>

<p>这时候白磁茶杯注入了红色茶水，两人之间冒着热腾腾的雾气。</p>

<p>“你曾说过这国家的男性魔力都很弱，对吧？”</p>

<p>“没错，我是说过。你想反驳吗？”</p>

<p>“……除了你哥哥、浚达跟我以外，你曾找其他人试验吗？”</p>

<p>“没有。”</p>

<p>疯狂魔术师露出猜不透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的表情，然后把红茶端给她的青梅竹马。</p>

<p>“连居于高位的你都是这种程度了，所以在你之下的人根本引不起我的兴趣。”</p>

<p>真不晓得她这句话算是褒还是贬？只是说如果遇到娇小、外表可爱的东西，就算会咬人，古恩达鲁也狠不下心恨她。</p>

<p>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等到沃尔夫拉姆发出他特有的“咕咕哗咕咕哗”鼾声之后，再把能保暖的衣物全穿上身，而后步出房间，同时也带着我那根有没有都无所谓，不过带着多多少少保险一点的“气管一号”。虽然已经是晚上，我还戴着圆墨镜、亮粉红色的毛线帽，明明已经能正常走路却还带着拐杖，这副装扮根本就像个行动鬼祟的夜行者。</p>

<p>就我个人的观念来说，未满十五岁是禁止在外过夜，而同年以上的门限则是十一点。以地球的时间来计算，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二分，因此还可以出门玩点射击游戏再回来。而且刚好我皮夹里还有些零钱，再加上这里又是不夜城——拉斯维……不对，是热海！</p>

<p>“咦？”</p>

<p>几乎在这个同时，只见一名穿得鼓鼓的少女，蹑手蹑脚地从隔壁房打开的门后走出来，但是她一往我这边看之后就吓得不敢动。</p>

<p>“你应该……不是去上厕所吧？虽然房间很简陋，但好歹也有附卫浴设备呢，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想逃走呢？”</p>

<p>古蕾塔沉默地摇着头，以她十岁的小小年纪，应该没有在外游荡的习惯。因此，对于在这种时间出门的小学生，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她这个刺客想逃跑”。</p>

<p>“其实我真的很想对她说：“啊~没关系，如果想逃的话就趁现在吧”。”</p>

<p>但是三更半夜让一个小孩独自在外游荡，要是她卷入了什么事件，我也会不安睡眠的。于是我推开房门，一面指着两张空荡荡的床说：</p>

<p>“快回房间睡吧。”</p>

<p>她又摇头拒绝，然后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p>

<p>“我在找人，白天的时候有看到。”</p>

<p>“找人？你怎么会在这种观光胜地有认识的？啊，难不成你是当地人？你在这欢乐乡长大的？”</p>

<p>“不是。”</p>

<p>这孩子怎么就只会说单字，不过经过这样的交谈，发现古蕾塔的声音比同年龄的十岁女孩还要低沉。虽然还不至于像男生的声音，但是从她的声调却感受不到一丝稚气。可能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学会压抑自己的感情说话吧。</p>

<p>“古蕾塔你想清楚，那家伙真的是你认识的人吗？该不会是你认错人了？啊，等一下啦！”</p>

<p>少女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开始在木造走廊跑了起来。</p>

<p>“我有东西要给人家。”</p>

<p>“有东西给人家……可是你不能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啊！会被好心的叔叔带走的。”</p>

<p>不过她没穿红鞋，应该不会有事吧？（注：日本盛传的红鞋女孩的故事，穿着红鞋的九岁女孩小君，出身于北海道的留寿都村。因当时的日本盛行社会主义，往北方开拓土地的概念兴起，小君的父母怀抱着理想到北海道拓荒，但顾及到严苛的自然条件，对小孩来说是相当残酷的成长背景，于是小君的父母打算把她交托给美国传教士带回美国收养。这就是为何在横滨的山下公园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身着西洋服的女孩对着海遥望的景象！）</p>

<p>结果我是以追着女儿跑的模样来到旅馆外面。街道上灯火通明又热闹，但是我们听到的并不是灯光舞台花车游行的进行曲，而是醉醺醺的女人娇媚的声音及赌场里的互骂声。</p>

<p>“那都不是适合我们出现的场所哟。”</p>

<p>不过看到有小女生昂首阔步走在马路上，还是有喝了酒的中年男子企图靠过来。他脚步还真有够踉跄，但现在也不是佩服他的时候，因为他很可能是要过来性骚扰古蕾塔，于是我走上前靠近她，想不到她没像上次那样大叫。看来涉谷有利的好感度上升了。</p>

<p>正当我感动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一名妇人抚着肚子蹲在昏暗的路边，路上都没有人想过去帮她。这种画面时代剧里很常见，搞不好她是假装宿疾胃痛发作，实际上却是个扒手的危险女子呢。我心想自己现在带着个孩子，还是尽量别涉险的好，于是又紧紧握住那孩子温暖的小手。如果她真的是胃痛或肚子痛，一定会有人去帮她的。正当我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也准备从她旁边走过去时……</p>

<p>“你没事吧？”</p>

<p>结果我这个天生的小市民正义感，又刺激我动了嘴巴跟身体。</p>

<p>我看着蹲在地上的女性。虽然繁华街道上的灯光极不自然，但也看得出她嘴唇非常苍白。</p>

<p>“……我胃痛痛的……如果你肯帮我抚抚背就算帮我很大的忙。”</p>

<p>“</p><p>这没问题。”</p>

<p>只要我小心皮夹不被扒走，帮她抚个背应该没关系吧。于是我请古蕾塔帮我拿“气管一号”，然后来回抚一次那女人卷曲的背。</p>

<p>“喂~你对我女人做什么？！”</p>

<p>这时有人在我背后大声嚷嚷，于是我便立刻停下好心帮人抚背的手。惨了，结果我遇到的不是扒手，而是正统的仙人跳。</p>

<p>“你这样随便碰别人的马子，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p>

<p>这是最基本的威胁语句。当我战战兢兢回头一看，竟然是三名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他们都顶着有段时期民谣歌手常见的中分发型，而且个个手臂都长满结实的肌肉。</p>

<p>“把你身上能给的东西拿出来了事吧！”</p>

<p>“真是的~要是我把能给的东西拿出来就能了事，那也太不合情理了吧？”</p>

<p>现在我就算想硬撑也没用，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况且我还带了个小孩呢。想不到我的好心却招来了恶运，一想到这下子得花钱了事，不晓得是因为心有不苦，还是气愤的关系，害我好想哭哦。少年仔，现在说“我不玩了”还不迟哦。</p>

<p>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用力抓住我一副想死守住皮夹的手，这让我被拉得倒退了好几步。</p>

<p>“走这边。”</p>

<p>发出声音的人拉着我们离开夜晚繁荣的街道，她身上浅绿色性感洋装的裙摆正随风上飘。我连忙把视线转回救世主的后脑勺。介于金色与棕色中间摇曳的发丝，长度刚好到发际。至于她那双细长、晒得黝黑的腿，几乎跟运动员差不多长。</p>

<p>我们大概跑了将近五分钟吧。到了从大马路不易发现，且光线昏暗的暗巷后方转角处，她也终于停了下来。以跑中距离全速全开的我跟古蕾塔已经气喘嘘嘘，而眼前这位飞跃的羚羊却只是稍微喘了一下气。</p>

<p>“那些家伙虽然难缠，不过跑到这里应该就没事了。我看你拄着拐杖还担心你不能跑呢。看来你的脚并没有受伤或生病嘛。”</p>

<p>“只是说有人叮咛过我最好不要用跑的，但总之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话说回来，你跑得好快哦！”</p>

<p>“我从小就很喜欢跑步。如果我是个男的，还真想当快递呢。”</p>

<p>虽然快递应该是没有性别区分，但是一想到画在卡车身上的飞毛腿（注：日本“佐田急便”的logo），我又觉得女生做这工作的确有些勉强。</p>

<p>“咦？”</p>

<p>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位飞跃的羚羊好眼熟。这身单薄的衣服，刻意强调的乳沟……</p>

<p>“你不是傍晚那个想钓我的那个女生？”</p>

<p>“没错，带着小孩的大哥哥。”</p>

<p>说完她立刻把手掌对着我说：</p>

<p>“放心，我不会再引诱你的。”</p>

<p>“搞什么，我记得未满十五岁的门限是十一点……原来还没超过时间啊？不过国中生这么晚还穿着这么暴露的衣服在外头晃，实在不好哦~”</p>

<p>原本我这嘴巴应该说出感谢人家的话，结果却像个老头子似的拼命说教。这感觉好像是哪里来的伪君子，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这样的个性。不过我真的不希望这么亲切的小女孩过着危险的生活。</p>

<p>“虽然你帮了我，但我竟然还对你说这些话，感觉很白痴吧？你住在哪里，让我送你回家。”</p>

<p>飞跃的羚羊面有难色地皱起眉头，只是扬起嘴角笑着说：</p>

<p>“你想送我回家是不可能的，因为太远了。”</p>

<p>“那你是打算今晚在外面过夜罗？所以才想钓凯子到人家家里住？”</p>

<p>“嗯，也可以那么说……不过大部分都是店里解决的。你刚刚不是有经过？”</p>

<p>“你说‘店’……你们都在那里出入吗……援交这种事真的不好哟。虽然这么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好像自以为自己是什么乖宝宝来着。”</p>

<p>“咦？”</p>

<p>假如我对学校的女生讲这种像节录自“国中生日记”（注：日本NHK电视台的节目）的乖宝宝言词，铁定会被大骂罗嗦、被踹个几脚。更惨的是，隔天还会被班上的同学排挤。</p>

<p>不过我还是会说的。我有信心在说这些话时，还会陪上苦笑。</p>

<p>当你认定对方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要是他做了什么违反伦常的事情。不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应该都会像现在这样规劝他吧。</p>

<p>“你听我说，我实在很不想像父母亲或老师那样对你说教，毕竟这种情况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况且我也没资格对你讲这些白目的话，就算你吐我糟说：“这是我家的事”，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说你能不能多、多……多爱惜你自己一点呢？”</p>

<p>想当快递的未满十五岁少女嘴唇微张，用她棕红色的眼睛看着我。</p>

<p>快点来人赞同我的说法吧。用强而有力的手拍我的背给我壮胆，也帮我消除眼前的尴尬气氛吧。结果以上三个要求都没有实现，看来还是得靠我自己继续把话说下去。换句话说……</p>

<p>“我是坚决反对没有爱情的‘嘿咻’！不过这个，你穿上吧！”</p>

<p>为了化解眼前尴尬的气氛，我把身上的羽绒衣塞给她。虽然它比Madein现代日本的还要重上数倍，但并不影响其暖和度。</p>

<p>“……谢谢你。”</p>

<p>“不客气，不过你还是回家吧。就算很远、我还是送你一程吧。因为你刚刚帮了我一把，就让我帮你付公车票钱……这里没公车，那就是马车钱。要是整晚待在店里，你父母会担心的哦！要是让他们太过操心，会很容易变老的！”</p>

<p>一听到家或父母这类名词，原本沉默不语的女孩蹲了下来。</p>

<p>“我不是在说哟，古蕾塔。我不会硬把你送回去的。现在是在讲飞跃的羚羊，是在讲她家的事啦。”</p>

<p>“飞跃的羚羊？指我吗？我的名字叫依兹拉，是苏贝雷拉的小公主帮我取的。”</p>

<p>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我是先对地名产生反应。</p>

<p>“苏贝雷拉？你住在苏贝雷拉？”</p>

<p>“我的家人都还待在祖国里，倒是我来希尔德亚应该有三个月了吧？”</p>

<p>刚刚针对马车钱的争执就此打住，毕竟三天两夜的船资不是用零钱就能够打发的。</p>

<p>“可是你又为什么特地从苏贝雷拉……出家？不对，你离家出走的理由是什么？”</p>

<p>“我不是离家出走！”</p>

<p>飞跃的羚羊改名为依兹拉的棕红色眼睛，眼看就快泪眼朦胧，可能她也知道自己的眼泪快掉下来，于是用力摇头把泪水甩开。</p>

<p>“我也想跟家人在一起……可是苏贝雷拉已经一无所有。为了要养活我的家人，我只好来这里工作。”</p>

<p>什么？！可是众所期盼的雨不是下了吗？就连部分恶劣环境的劳动，不也有所改善了吗？</p>

<p>此刻，四个月前的某个事件，像播放DVD似地在我脑海里重现。</p>

<p>曾是苏贝雷拉国民的妮可拉说过：“只要下雨，一切都会好转。只要下雨，人们就不再口渴，也不必再向邻国买酒跟水果，水井跟农地会得到滋润，大地会长草，家畜也会因此而肥硕。”</p>

<p>但雨不是已经下了吗……</p>

<p>“那么飞……依兹拉是来希尔德亚赚取生活费罗……我以为你是逃家少女在钓凯子呢……对不起……”</p>

<p>“没必要向我道歉啦，你又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你看，你还把上衣借给我呢。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亲切的客人。”</p>

<p>细窄的马路前方有微弱的温暖灯光这边靠近。时而左右摇摆、时而停止，只见那灯光越来越大。</p>

<p>“……我肚子好饿哦。”</p>

<p>正当四周飘着热气跟浓汤的味道，古蕾塔喃喃地说道。</p>

<p>“是、是‘塌’面……？”</p><p>“不对，是汤面。”</p>

<p>想不到连小孩子，都比目前个人识字率仅有百分之七的我还优秀。</p>

<p>在剑与魔法、魔族与魔王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面。</p>

<p>标示着“汤面”的布帘后方，看似顽固的老板正在舞动着他制作出祖传高汤的手臂。</p>

<p>在那一刻，沃尔夫拉姆做了个梦。</p>

<p>当有利大叫：“我坚决反对没有爱情的‘嘿咻’！”，虽然自己回答道：“如果要爱情我这里有！”，不过心里却纳闷着‘嘿咻’是什么东西呀？”</p>

<p>他跟往常一样，发出“咕咕哗咕咕哗”的鼾声。</p>

<p>祝你有个好梦。</p>

<p>左看右看都像是白人男性的老板，却顶着电棒烫的小平头。引人注目的眉毛杂乱无比。我从动物毛皮的御寒衣偷看他壮硕的胸膛。可能是每天擀面条，让他练出了这身肌肉吧。</p>

<p>“把上衣借给女孩子穿，小兄弟果然是个男人。”</p>

<p>“什么果然，我本来就是男人……”</p>

<p>寒夜的拉面固然充满吸引力，不过端到我们面前的却很难说它是中国面食的东西。蔓延到碗边的琥珀色酱油，上面摆着虾子与蛤蜊，以及百分之百粗筋面粉制作出来的绝妙意大利面条。这大碗公里装的是？</p>

<p>“……海鲜意大利面？”</p>

<p>“不，是汤面。算是卓拉西亚的宫廷料理哟。”</p>

<p>“是宫廷料理？！但你又说‘算是’……”</p>

<p>基于儿童优先的考量，于是我把第一碗推给她。我还轻敲不稳的长板凳，并且对感到不自在还站着的依兹拉说：</p>

<p>“坐下来吧，依兹拉。我请客，算是谢谢你帮我们的忙。”</p>

<p>“可是……”</p>

<p>“不错耶~竟然让我目睹客人请妓女吃东西的温馨场面。真让人感动到想哭呢。”</p>

<p>“妓女？！”</p>

<p>我突然发出怪声，原本低头吃面的古蕾塔则抬起头来。嘴巴还垂着一条还没吸进去的意大利面。</p>

<p>“你不是靠援交赚取零用钱吗？妓女不就是那个正职……该说是正职吗？专家？！专业……呃——应召？应召女郎？”</p>

<p>我这种解释算不算正确啊？对一个在现代日本走体育路线的高中男生来说，妓女这个名词只有在父亲喝醉酒唱老歌时才听得到。</p>

<p>“应召女郎……那就是卖春，对吧……这么年轻就做这种事？！你不是青少年吗？顶多也才十几岁出头吧？就算用四舍五入也不到二十岁吧？！可是你却从事应召女郎，卖春这种职业，这绝对不行啦！呃——让未成年青少年从事性交易的工作，是会引发国际组织的问题……”</p>

<p>我发挥小市民的正义感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另一方面，身为身心健全十五岁男生的我，却停止不住自己不断冒出来的龌龊想像力。像是这么年轻、可爱的女生做那档事的模样。这种妄想只要出现一次就永远消除不了。</p>

<p>“总之现在马上把工作辞掉吧。不过雇主那边也是问题……啊~可恶！”</p>

<p>过度的羞耻心让我的脸红到快要喷火了。内心的罪恶感跟厌恶感仿佛即将爆发，不，我还巴不得就真的爆发算了。</p>

<p>“我在想些什么啊，可恶！真是有够丢脸的！总之依兹拉，你不能再做卖春这种事了。劝你也最好别回店里去，如果没地方住的话……啊！”</p>

<p>她十指交叉紧握，退后三步之后便转身跑走。因为她的脚程跟运动员不相上下，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不晓得是她了解自己做的是违反道德的事，还是不想吃我请的拉面。</p>

<p>古蕾塔看着离去的她说了“衣服”两个字。因为飞跃的羚羊穿着它离去了。</p>

<p>“不过是一件外套，没关系啦。伤脑筋~我也真差劲，嘴巴只会说些漂亮话，但脑子却拼命冒出色情的妄想……”</p>

<p>“小兄弟，别那么沮丧。”</p>

<p>老板的胸肌一面跳动，一面把汤面送上来。红色的虾子正卷缩着身子躺在冒着热气的汤碗中央。</p>

<p>“你是个好人，真让我佩服啊。但至少也喝喝看我这用传家之宝盛的汤面，让心情好过一点再回家吧。”</p>

<p>“传家之宝？”</p>

<p>那是一只用朱红颜料彩绘出中国风花纹的汤碗，感觉跟这个充满剑与魔法的中古浪漫世界极为格格不入。我猜想，若把汤面全部吃完的话，碗底应该会出现一条龙吧。</p>

<p>“你或许能透过清澈的酱油汤汁，看到自己的未来哦。”</p>

<p>“未来？怎么可能？”</p>

<p>我不经意地低头看，想不到淡琥珀色的汤面上，竟然映出一张女性的脸蛋。她头发短短的，有着一张娃娃脸，还有一双未曾见过的奇特颜色眼睛。</p>

<p>“哇！”</p>

<p>我反射性地挺直身体。刚刚那是我的未来？！浮现在上面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张女生的脸耶！这表示我将来会跟她交往吗？！太好了，我终于有女的女朋友了吗？！话说回来，男人也不能称之为女朋友吧？</p>

<p>我转头往旁边一看，看见古蕾塔正盯着我的碗。搞什么嘛，原来映在汤汁上的女人脸是……</p>

<p>“是你啊！”</p>

<p>一点也没错，未来哪可能那么容易看见。更何况一个卖面的老板哪可能会什么占卜。</p>

<p>我拿口袋里的零七来支付面钱，接着就离开面摊。不过刚刚因为跑了很多路，害我搞不清楚现在是身在何处。旅馆究竟在哪个方向，也因为天色很暗的关系而看不出来。</p>

<p>古蕾塔温暖的身体往我这边靠，还紧握住我的手。</p>

<p>“放心啦，总之我们先往看得见灯光的地方走。只要出了大马路就能找得到方向。”</p>

<p>于是我左手拄着“气管一号”，右手牵着小孩。幸好刚刚有先把肚子填饱，这样就能放心地往前走。只见巷道的路慢慢变宽，我们终于走到一处宽敞的地方。</p>

<p>在月亮高挂与繁星闪烁的天空正下方，排列着好几个巨型帐逢。</p>

<p>“喔~想不到会通到这里啊。”</p>

<p>因为马戏团广场衔接着主要道路，现在只要我们努力从后面通过，就是通往回家的路。我看到远处淡淡的晓雾，那里应该是正门的入口吧。</p>

<p>“离这里有段距离，还走得动吗？”</p>

<p>我的手感受到她做了点头的动作。</p>

<p>今天的演了好像已经告一段落，四周是一片寂静。</p>

<p>从后面看才发现能容纳观众的主要帐逢有三个，至于其他的小平房是给团员居住的设施。想必所有人员正为明天的表演好好休息呢。</p>

<p>忽然间古蕾塔停下脚步。</p>

<p>“怎么了？”</p>

<p>“好像有什么声音。”</p>

<p>“这地方有人住，当然有声音罗……喂！”</p>

<p>我的手被往前跑的小孩突然一拉，几乎要往前倒的我赶紧用右脚撑住身体。看样子已经快无法遵守医疗老手吉赛拉的叮咛了。</p>

<p>“喂，等一下！古蕾塔，别随便跑进去……”</p>

<p>真不晓得古蕾塔是用什么绝招，竟然钻进了帆布的裂缝处，跑到惊奇屋的后台去。有个房间里放了许多约小货车大小的笼子，里面正有三头动物正悠哉地打着哈欠，而且这里弥漫着家畜特有的味道。而里面体型最大的是马。</p>

<p>“哞沙——”</p>

<p>“是珍兽！”</p>

<p>古蕾塔把摆在角落的油灯拿过来，还发出开心的叫声。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童稚的表情。</p>

<p>“嘘——古蕾塔，这不是珍兽啦！不过是普通的牛罢了。”</p>

<p>“可是它只有两支角，正常的牛有五支角哟！”</p>

<p>“照你的说法，正常的牛反而像珍兽呢。”</p>

<p>因为让小孩拿火太危险了，于是我把稍微有些热度的金属器具接过来，让光线往笼子的方向照。这时候我发现动物躺卧的稻</p><p>草下方有一张类似纸钞的纸张。</p>

<p>“想不到会有钱掉在那种地方。不捡实在太可惜了。”</p>

<p>于是我把“气管一号”伸进栅栏，试着把纸钞拨过来。当我把枯草往左右拨开——</p>

<p>“话说回来，这钞票味道还真臭呢……咦？”</p>

<p>结果被我拨过来的并不只有一张，而是厚厚一叠叠的纸钞。</p>

<p>“咦？！不会吧，怎么这么多？”</p>

<p>以夏目漱石（注：日币一千圆，上面印的是夏目漱石的图像。）来计算的话，这样的厚度跟重量应该有二十万左右吧。如果是福泽论吉（注：日币一万圆，上面印的是福泽论吉的图像。）的话是二百万，新渡户稻造（注：日币五千圆）的话……好难算。而且稻草堆下面还塞了好几束一模一样的纸钞。</p>

<p>“喂，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p>

<p>“哞沙——”</p>

<p>这种事问头牛是问不出结果的。</p>

<p>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怪地方怎么会藏这么钱？而且我手上的纸钞都是没有折痕的新钞。让这些新钞沾满粪尿，究竟有什么好处呢？这种事要是被在银行上班的老爸知道，铁定会号啕大哭的。接着，我像在闻可怕的东西似地，慢慢地把它靠近鼻子。</p>

<p>“哇，好臭！”</p>

<p>会臭是一定的，不过那臭味竟然是几乎能拿来驱虫的阿摩尼亚味道。我一不小心让它掉在地上，结果整束掉在干燥地面而翻过来的纸钞，发出好大的声响。</p>

<p>“……啊？”</p>

<p>背面是白的。</p>

<p>“伪、伪钞？”</p>

<p>明明漱石的背后有鹤的图，论吉的背后是雉鸡。如果是用廉价的单面印刷，那么这些伪钞很可能还在制作中。</p>

<p>因此才会把这些未完成的伪钞先藏在安全的场所。</p>

<p>我猜我可能发现到绝不能看到的东西。这个时候最好是迅速离开，剩下的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妥当。只是我不晓得这种事该找警察、FBI、还是特务机关。</p>

<p>我抓了两三张放进口袋当做证明，然后催我身边的孩子赶快离开。</p>

<p>“明天我再付钱让你进来慢慢观赏动物，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p>

<p>指尖怎么好像碰到什么湿湿的东西？</p>

<p>“古蕾塔你鼻子怎么湿湿的？不过这表示你身体很健康……”</p>

<p>是狗？！吓了一跳的我连忙回头看，竟然是一只酷似土佐斗犬（注：“土佐”为日本古代的旧国名，位于目前四国的高知县。）的顽强动物，正流着口水露出它的犬齿，静静地燃烧斗志，正所谓“有狗在旁要吃旺旺”。我试着想用可爱的话题来逗它，只可惜对方听不懂我的冷笑话。</p>

<p>“哇——不要啊，太太你饶了我吧！”</p>

<p>它举起一只前脚朝我压过来。</p>

<p>“如果还想要这小鬼的命，就把你拿走的东西放回原位、乖乖就范。”</p>

<p>那名头戴俄罗斯风格毛皮帽的壮汉果然是当保镖的，只见他单手就把古蕾塔以倒吊的方式抓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