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掌舵启航魔的返回故乡 第六章

<p>现在才来后悔当初没有抓住他，已经太迟了。约札克如今是耶鲁西的收下，还把我当成小动物一样抓住我的脖子，直接碰触皮肤的手指冷得好像冰块。</p>

<p>“等一下，耶鲁西！你似乎误会了！”</p>

<p>耶鲁西用圣砂国语命令约札克从阵营最前方走回来，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把我的双手扭到后面，抓着我的脖子往盒子推去。盖子上面的碎石跟沙子不停摩擦我的脸颊。</p>

<p>站在母亲旁边的耶鲁西只是歪着头露出微笑，假装听不懂我说的话。此时我才发现听不到他内心的声音。不妙，不能让他冷静下来！为了得知他的真心话，一定要设法刺激他。</p>

<p>要让一个人生气就是说他家人的坏话，要是有人说我妈妈的坏话，我也会抓狂。虽然要说别人母亲的坏话很痛苦，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时候。</p>

<p>“你、你老妈是木乃伊！”</p>

<p>这么说好像不对，但是要打从心理说别人的坏话，我实在没办法马上就想到要说什么。</p>

<p>“耶鲁西，我是不知道那个瘦巴巴只剩下皮包骨的尸体是不是你老妈啦！但是那个盒子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方便的宝箱！别说是赋予生命，甚至会带来大麻烦……不、不对！就算你打开也是空的，里面是空的！好痛、很痛耶！”</p>

<p>“住手，约札克！”</p>

<p>顿时觉得放轻力量，心想他可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是立刻恢复原状，看来是我的错觉，而且我的身体还被反过来躺在盒子上面，整个人被压在盒子角落与约札克的手之间，脖子也被勒住。</p>

<p>真是讽刺，我第一次跟他面对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我盯着他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神没有我熟悉的光芒，只是充满阴沉、空虚，微微倒映火把的亮光。</p>

<p>“约札克……你错了……你不是这种家伙的……手、下。”</p>

<p>我逐渐喘不过气。</p>

<p>（明明就是钥匙。）</p>

<p>耶鲁西的思考又忽然传进我的脑袋里。可是现在的我呼吸困难，已经分不出身上的痛苦是不是小指带来的疼痛。不过就算没有惹他生气，光靠因困惑跟焦虑造成的不安，似乎就可以让戒指发挥效果。</p>

<p>（我听说过魔族的特殊人物就是盒子的钥匙，据说是双黑魔王。刚才那个双黑虽然不是，这次铁定没错。照理来说应该没有比他更特殊的存在！）</p>

<p>“难不成你们……也、对村田！？”</p>

<p>村田也曾遭到这么残酷的对待！？</p>

<p>接下来心脏跳动三次的时间，我的体内起了什么变化，全身皮肤好像整个掀开，感觉体内蠢动的力量就要从身体表面爆发。明明是我的喉咙、我的眼睛、我的嘴巴，却仿佛和别人共有，那种焦虑的感觉让我指尖开始颤抖。</p>

<p>“所谓的劫火……”</p>

<p>连讲出来的话都不是出自我的个人意志。</p>

<p>“不应存在世上，就连我也没有的力量。”</p>

<p>我的手擅自行动，往约札克的手肘内侧撞去。同时又是一记扫堂腿，趁他重心不稳时往他的肚子猛力一踢，挥出左拳袭向他的下巴，然后靠作用力起身并且弯下腰，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攻击他的双眼。当他好不容易可以回避之前，我又趁他来不及防御时踢他的头。</p>

<p>约札克就这么倒在沙地上。</p>

<p>“火啊、风啊、土啊，尽管消失！顺从他人者唯有死路一条！只有我有资格存在世上，也只有我的力量才能破坏世界！”</p>

<p>我踩着橘发男人的手封住他的行动，看着杵在原地似乎是君主的少年——那是一名皮肤白皙的孩子，他的身边摆着看似来自坟墓，双手紧握的尸体。看来是不熟悉的宗教仪式。</p>

<p>“企图解放冻土劫火的人就是你吗？”</p>

<p>他的纤细手臂好像没拿过剑。那么瘦弱的生物也想解放火之创主？每当我前进一步，脚下的沙就跟着滑动，感觉很不舒服。</p>

<p>“记住，若想让这个世界灭绝、终结，并不需要依赖火焰。唯有沉入寂静的水底，万物生命才得以安眠，知道吗？”</p>

<p>少年瞪大金色的眼睛，看样子他是第一场面对拥有钥匙的人。</p>

<p>“不许顺从其他人。”</p>

<p>我的手指伸向他的下巴，还在他因恐惧而绷紧的脸颊游移。他在发抖。</p>

<p>（谁！？）</p>

<p>耶鲁西在发抖，直接传进脑里的声音也因为过度恐惧而变得尖锐简短。他在怕我吗？害怕不久之前被人压制动弹不得，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青蛙的我？</p>

<p>我忍不住把手缩回来，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p>

<p>这和使用魔术之后的情况不同，与其说这几十秒之间所发生的事很容易回想，倒不如说根本不需要回想，因为记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中断，那种感觉就像某人借用我的身体，而且顺畅地好像机长与副机长轮流驾驶飞机。</p>

<p>可是就算我记得身体做过的动作，说过的话倒没有记得很清楚。我好像说了水还是火。</p>

<p>“不需要依赖火焰”是什么意思？</p>

<p>跟我说的话完全相反，事态在火焰的助长下有所改变，我才看到一个红色物体飞快掠过我的眼前，身旁立刻吹过一阵热风，距离我几公尺的一个复活组开始燃烧。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有人放火。</p>

<p>那不是火箭，比较像飞镖或低空飞行的燕子。连续飞来的三法火焰让耶鲁西军陷入一片混乱。不，正确的说法是活着的士兵狼狈不堪，复活组纵使被当成攻击的目标也满不在乎。</p>

<p>以这个状况看来，只能认定他们没有感情，而且想趁机逃跑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工夫。</p>

<p>人质健康无虞的好处，就在于能够自行脱困。我不仅可以用自己的双腿逃走，也可以自愿成为诱饵。</p>

<p>我借由滚动的力量冲撞不远处的士兵（珍贵的活人），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膝盖，设法把他拉下马。</p>

<p>几个复活组伸手想要抓我，还挥剑试图阻止我的行动。拜托再多来一点火焰，只要让这些家伙更加混乱……</p>

<p>众人被来自背后划破天空的火焰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p>

<p>“刚才是谁……”</p>

<p>只见两支火把在一片漆黑的世界慢慢前进，火焰也是出自那个方向，原本微弱的蓝色火焰也在加温变色之后发射。火焰飞进复活组之间，紧接着燃烧起来。</p>

<p>“住手！这是在做什么！？不要用火攻！”</p>

<p>射手慢慢接近我们，最后终于看清楚她们的模样，原本以为她们怎么这么悠闲，这才发现火焰射手没有骑马。</p>

<p>“怎么又是驴子？”</p>

<p>贝尼拉忍不住念念有词，握着火把的少女骑着两匹驴子走近，不禁怀疑她们到底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来到这里，不过骑马民族动摇的原因并非两位勇敢又喜欢打架的少女。</p>

<p>两匹驴子中间拖着层层包裹的毛毯，表面虽然有些磨损，但是那个的确是——</p>

<p>沙漠中的当红明星，人鱼。</p>

<p>人鱼来到战场了！光是那样就让骑马民族干劲十足，其实里面的人是奈杰尔·怀兹·马奇辛——剃掉胡子的男人。</p>

<p>对人鱼不敢兴趣的肯拉德毫不在意地跨上马背，从高处俯瞰敌阵，拼命寻找四处移动的人质所在位置。</p>

<p>“杰森、弗莱迪！”</p>

<p>格外冷静的沃尔夫拉姆设法阻止想冲向耶鲁西的射手。</p>

<p>“咦，你们……”</p>

<p>他正在搜寻现世记忆时，双胞胎仍骑着勇敢的驴子往前进。</p>

<p>“等一下，你们等等！不能用火，不可以用火攻！那里有危险的武器，一旦火焰造成巨大冲击将会打开盒子……嗯——爆炸？也有爆炸的可能，所以使用火焰攻击很危险！”</p>

<p>“盒子？”</p>

<p>“盒子。”</p>

<p>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重复这个名词，在驴子背上的她们</p><p>不解地歪着头：</p>

<p>“可是有利的灵魂在那边。”</p>

<p>“我们，看到灵魂。”</p>

<p>“救出来？”</p>

<p>“要救出来。”</p>

<p>两人语毕互看对方一眼，点了点头。</p>

<p>位于两匹驴子中间的绒毯也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大概是人鱼也同意她们的说法。</p>

<p>“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总之不可以用火攻。”</p>

<p>盒子面临的危险并非只有杰森与弗莱迪的奇袭，少数精锐追踪部队的骑马民族也接着发出怪声对耶鲁西军展开突袭，嘴里还喊着：“人鱼，喷火！人鱼，喷火！”对他们而言，躺在驴子中间的人鱼，马奇辛比骑着驴子的勇敢双胞胎更有价值。</p>

<p>“你们快住手，小心一点！人质……有利还在那里喔！？”</p>

<p>没有体力也没有武力，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的村田不由得喃喃说道：</p>

<p>“可恶！就是这样乌合之众才会无法控制！”</p>

<p>“上人！”</p>

<p>看起来不仅是骑马民族，就连肯拉德也准备行动了。</p>

<p>“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既然沃尔夫拉姆靠近会有危险，那么我……”</p>

<p>“当然不行！伟拉卿，你是里面唯一已经证明是钥匙的人！就算你是‘风止’的钥匙也可能打开其他盒子，怎么能够让你靠近？”</p>

<p>“可是再这样下去……”</p>

<p>“即使你的手因为义肢的关系失去力量，这次若是还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所以我才会只是古兰兹前去。”</p>

<p>“那么有利离开盒子之后呢！？”</p>

<p>“应该喊陛下吧，伟拉卿？等有利一离开就去接他——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到后面断了他们的退路，别让他们有机会撤退。”</p>

<p>肯拉德满心不愿地调转马头，村田忽然感到不安，不禁心想：“他会听从我的命令吗？”</p>

<p>“塞兹莫亚往哪个方向走？”</p>

<p>沃尔夫拉姆立刻回答：</p>

<p>“东北。”</p>

<p>“那我们也往那个方向。”</p>

<p>“要抛下有利吗！？”</p>

<p>“当然带着他，可是不能因此让敌人后退，他们要是没追上来反而伤脑筋。两人少女与人鱼也一起来。出来火焰你们还会什么？会不会气功？就是类似以压缩的空气把对方轰走的招术。我希望你们绕到西边，从侧面压迫他们。至于我们会引诱他们往东北方前进，希望他们能够追着我们，一直跑到大陆北方。”</p>

<p>“好。”</p>

<p>皮肤白皙的双胞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回应。</p>

<p>“跟着那个可疑的大哥哥一起行动。”</p>

<p>于是载着两人的勇敢驴子（与人鱼）随即跟在伟拉卿后面。</p>

<p>“接下来……对了，我们还需要打前锋的诱饵，这是很危险的工作。”</p>

<p>“我去吧。”</p>

<p>“嗯，既然你是奴隶阶级的代表，还得请你笔直冲向目的地。然后是冯比雷费鲁特卿。”</p>

<p>抬起头来的村田眯着眼睛，即使视野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到他漂亮的外貌。不错，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p>

<p>“涩谷那边差不多快有好消息，你的身价也在提升当中。”</p>

<p>“知道了，就由我来担任诱饵。”</p>

<p>“很好，交给你了。应该有半数的敌人会立刻追在你后面，不过步兵的脚程不会太快。你知道要引诱他们去哪里吗？”</p>

<p>“大陆的北端。”</p>

<p>“没错。”</p>

<p>接下来恐怕就是有利安排的策略，只希望能够顺利进行。</p>

<p>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时机，涩谷。</p>

<p>一面望着准备出动的伙伴们，村田一面低声呢喃：</p>

<p>“最重要的就是时机，涩谷。运气好不好全看时机了。”</p>

<p>我为了闪避攻击而一屁股摔在地上，倒霉的是僵尸兵就在我的眼前，而且还高举生锈铁剑。心想“这下死定了！”的我连忙举手挡在面前，反射性地闭上眼睛。</p>

<p>但是下一秒钟的感觉不是手臂的痛楚，而是一阵出乎意料的风。接着刀刃被砍出一道缺口的剑就发出“喀！”的低沉声响落地。</p>

<p>（不要杀他！）</p>

<p>“耶鲁西——”</p>

<p>回到马背上的圣砂国皇帝出现在距离我八公尺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使尽全力逃跑，结果才前进八公尺吗？</p>

<p>他的后方跟着系上马匹的拖车，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禁忌之盒跟他的宝贝母亲当然稳稳坐镇在拖车上。让年迈的母亲搭乘拖车，未免太寒酸了吧？看到对方那副悠哉模样，害我忍不住想要骂人。</p>

<p>（他是重要的钥匙，一定要把他带走。）</p>

<p>“我说过了，我不是钥匙！”</p>

<p>“不然是谁？”</p>

<p>耶鲁西表面维持心平气和的外表，只用简单的共通语跟我对话，可是内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突如其来的火焰攻击跟骑马民族的突袭让后方乱成一团，而且还发现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还搞错钥匙，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都让他感到焦虑与困惑。</p>

<p>“我不能说。”</p>

<p>（难不成是刚才走过了的两个人！？原来如此，我懂了……）</p>

<p>接下来传进我脑袋里的想法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倒是很像在洗衣机里团团打转的感觉，可能是感受到他的强烈不安。我也不禁为之头晕。就算他受到重大打击，我的脑袋也得甘愿忍受这种感觉吗？</p>

<p>（所以第一个双黑才让你过来？因为他们是钥匙，因为他们其中一人正是打开生命之盒的钥匙！）</p>

<p>我已经不想再订正他，那并不是生命之盒。</p>

<p>源源不断的思绪中断同时，耶鲁西讶异地抬起头，朝左边望去。碎碎念了一堆戒指接受不到的话之后，突然放声大喊：</p>

<p>（是那个男的！）</p>

<p>我痛苦得表情扭曲，并且伸手捂住耳朵。其实接收他的思绪没有用到听觉，做出捂住耳朵的动作也是毫无意义。他的视线越过左边好几排复活组，盯向被火把照得火红发亮的金发。不过混了红色使得颜色更加复杂的绿色眼睛，闪烁出比头发还要耀眼的光芒。</p>

<p>沃尔夫拉姆刻意回头，还露出挑衅的微笑，然后慢慢踢了马肚子一脚，刻意以追得上的速度奔驰。</p>

<p>看到这样的举动，耶鲁西自然很快就上钩。从步兵到骑兵，从少数的活人到将近两百名的僵尸，发动全军追捕沃尔夫拉姆。</p>

<p>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这个集团全都是靠他、靠耶鲁西的意志行动。</p>

<p>我为了追上骑兵的速度连忙环顾四周，赶紧抓住往前冲的拖车。我可不想留下来跟僵尸步兵为伍。</p>

<p>旁边就是引发骚动的盒子，还有阿拉英……已经彻底干燥的遗体。我尽可能不靠近她，身体靠着坚固的盒子。放心，我不是这个盒子的钥匙。没错，我不是盒子的钥匙。</p>

<p>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虽说是拖车，但是马匹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在沙漠奔驰，载了木盒跟我跟阿拉英的拖车也剧烈晃动。圣砂国的前任君主也只有在一开始规矩坐好，随着越跑越远，她也被震得移位，甚至因为速度过快差点滚到地上。</p>

<p>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看到搭乘交通工具的老年人有困难，同行的我当然不可能视若无睹。而且她……虽说是木乃伊，好歹也曾经是一国之君，要是她受了什么伤……不，要是有所损坏，感觉好像会受到诅咒。</p>

<p>于是我在尽可能不要直接碰触的状况下，抓住阿拉英的腰用力拉回来。</p>

<p>“啊啊！”</p>

<p>断了。</p>

<p>她的腰部一上“啪！”一声折断，变成上半身往前趴的姿态。五体投地的木乃伊，真是很对不起。不过总比掉到地上四分五裂好得多。在摇晃的拖车上，我使尽吃奶的力气把她</p><p>拉回来，让她靠在原来的椅背上。</p>

<p>就在此时，黄色皮革的书从阿拉英的膝上滑落。正当我用右手把它捡起来，准备探出身子物归原位时，牵引拖车的马匹突然停下脚步。</p>

<p>怎么办？虽说是木乃伊，但是我的脸埋在有夫之妇的胸前……不、不对，虽说是有夫之妇，不过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我的脸埋在木乃伊的胸部里吧？幸亏中间还隔着厚厚的衣服。</p>

<p>但是耶鲁西，唯有这件事是无庸质疑。</p>

<p>我对着戒指念念有词。这玩意儿是唯一能够单方面传达耶鲁西想法的通讯道具，所以谁也没听到我的独白，但是我不得不说。</p>

<p>阿拉英的心脏并没有跳动。</p>

<p>这个人果然已经蒙主宠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