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遗产的继承者

<p>斗真总算松了口气。姑且不论过程，但他们好歹总算控制住了中央球体区。就算犯罪组织还有残存党羽，也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自由控制球体实验室了。不单是这样，还可以由我方来限制对方的自由。虽然还不能大意，但事件已经逐渐走向解决。</p>

<p>靠在斗真身上的由宇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一坐上主机的操作席，就开始用已经不怎么听使唤的手进行操作。</p>

<p>你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p>

<p>还不行，我要回收LAFI一号机的本体，可以的话我要破坏掉。</p>

<p>本体？</p>

<p>由宇的手所指的那扇门，跟其他门一样有着认证面板。</p>

<p>0级安全权限认证。只要能够突破那扇门，LAFI的本体就会暴露出来，要破坏也就易如反掌了。</p>

<p>可是说到这里，由宇整个人就往操作面板上倒了下去。</p>

<p>看来有点不妙啊。</p>

<p>挤出生硬笑容的脸上，浮现大量汗水。</p>

<p>由宇，你还好吗！？</p>

<p>我都是用头脑构思出最佳的动作，这最佳同时也意味着要将肉体的能力发挥到极限，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你看到的这副落魄样。</p>

<p>他才不想看到由宇自嘲的模样。</p>

<p>别说太多话了，对身体不好。</p>

<p>斗真手上扶住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许多，闭上眼睛喘着大气的由宇已经没有意识。斗真正要抱起她娇小的身体，却连自己的身体都差点往旁倒下。</p>

<p>地震？</p>

<p>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看来像是某种征兆，让斗真脸色一沉，心中涌现不详的预感。他不禁怀疑事件是真的往解决的方向发展，还是真正的事件根本就还没有开始。</p>

<p>地震摇了很久，已经过了一分钟以上，而且不但没有变小，还越晃越严重。随着地面的震动，脚下也就是地底下，传来了一股低沉的声响。</p>

<p>事情好像不太妙啊。</p>

<p>斗真抱着由宇离开中央球体区，赶忙沿着通往植物区的通道一路跑过去。那边的外壁会为了采入阳光而大幅开启，比较容易看到外面的状况。</p>

<p>有个人躺在通道上。走近一看，斗真不禁捂住嘴。是宫根琉璃子。她的脖子被人扭断，一看就知道已经断气了。光城大概已经分不出爱情与憎恨了吧，他的疯狂越演越烈，非常危险。</p>

<p>斗真一路上小心提防四周，终于来到了植物区，但还是没能掌握状况。因为所有的遮光闸都已经关闭，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p>

<p>可恶，到底出了什么事？</p>

<p>风间死去，已经占领中央球区的现在，由宇应该可以轻易地打开遮光闸，但现在她却在斗真怀里昏睡不醒。</p>

<p>总之还是先回中央球体区吧。就在他掉转脚步的同时，一阵剧烈的震动袭向他们。</p>

<p>哇！</p>

<p>斗真踩着不稳的脚步攀住墙壁，才总算没让由宇摔下去。震动剧烈得让他连站都站不稳，只好把由宇放下来，用手扶住她的身体，等稳定下来再说。然而震动并没有减缓，不规律地上下左右乱摇一通。来自脚底的声响，更是已经大得直接传到耳朵里了。</p>

<p>到、到底是怎么了？</p>

<p>许多大树承受不了剧烈的震动接连倒下，到处可以看到球体实验室的摄影机镜头破裂，碎片四散飞出。震动与激烈的海浪声混在一片灾情的声响之内，外面的风暴有那么猛烈吗？不可能，就算有大型台风来袭，也不会摇成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p>

<p>通讯机传来呼叫声，是麻耶。</p>

<p>麻耶，我正好要找你，这边</p>

<p>我很清楚哥哥那边发生了严重的事。</p>

<p>你已经掌握事态了吗？</p>

<p>是现在球体实验室正慢慢沉入海中。</p>

<p>你说什么！？</p>

<p>真目家的技术人员把这件事也考虑进去，提出了一个假设。</p>

<p>假设？</p>

<p>是的，这非常重要，请你用心听。球体实验室从成立的当时，在设计上就有着诸多疑问。从球体实验室采取完全球形的必要性、浮在海上的必要性，到尽管完全管理了球体实验室，效能仍然大有余力的过剩规格电脑LAFI。如果这个设施的目的只是重现完全循环环境，不自然的地方实在太多。哥哥都没有觉得这些地方不太自然吗？</p>

<p>曾经稍微这么觉得过。那，你说的假设是怎么回事？</p>

<p>它可以在不需补给的前提下，半永久性地持续活动。既然现在已经证明了它的潜水能力，就表示应该也具备了移动的功能。推测耐水压深度为一千六百公尺，玻璃外壁表面上的特异纹路，很可能具有迷彩功能。对外敌而言非常坚固的构造，加上可以骇入全球任何电脑的LAFE一号机。从以上这些功能，我们推导出一个结论：球体实验室是一个移动型战略要塞。</p>

<p>最后的这句话让斗真好一阵子都意会不过来。</p>

<p>你刚刚说是要塞？</p>

<p>不，是移动型战略要塞。</p>

<p>细节不重要！你说这是要塞？怎么可能！这里头根本没有武器，没有武器哪里算是要塞？</p>

<p>既然不需要补给，也就不必在球体实验室内保有军事武器，相对的它拥有LAFI。现在全球各地都有着无数可以用电脑来控制的兵器，只要擅自借用这些武器就可以了。</p>

<p>也就是说什么环境实验设施来着的，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p>

<p>只有峰岛勇次郎知道从一开始就是假象，还是说在中途改变了目的。而他一时兴起之下玩起恶劣游戏的状况，过去也不是没有案例可循。啊请稍等一下。</p>

<p>他听见了麻耶在通讯机的另一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显然是收到不好的消息。</p>

<p>哥哥，我收到了新的情报，有核子动力潜艇正朝你那这过去。</p>

<p>为什么？是哪一国的潜艇？</p>

<p>是美国海军，推测目的应该是破坏球体实验室与LAFI一号机。</p>

<p>等一下！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么大的规模！</p>

<p>这简单，因为美国也早就开始怀疑球体实验室可能是战略要塞。还有，事情的规模会发展得更大，坦白说连我都觉得头昏眼花了。</p>

<p>是怎么了？告诉我。</p>

<p>现在LAFI一号机正在入侵全世界的电脑，破解对象是核子飞弹的发射代码，美国海军应该也会赶忙出动。</p>

<p>核、核子飞弹？</p>

<p>是的。目前LAFI正在破解核子飞弹的发射代码，推定同时骇入了多达一千枚以上的核子飞弹。如果破解成功，LAFI就可以下令飞弹发射，各国看来也正在想办法因应。但现状却是完全处理不来。老实说我真的没想到LAFI会有这么强的能力，呼这下子TrueEye20000会被说成破铜烂铁也没办法呢。</p>

<p>为什么会想发射什么鬼核子飞弹？</p>

<p>理由我们不清楚。是要拿来作为交涉筹码，还是为了憎恨或宗教性的理由，又或者是犯案者根本就疯了，我们都无从得知。无论原因是哪一种，状况都不怎么令人愉快。</p>

<p>太不好笑了。</p>

<p>状况紧急，请哥哥叫那个地洞女赶快把事件解决。主谋风间过去曾经担任过峰岛勇次郎的助手。</p>

<p>这我知道。</p>

<p>那就省得多费唇舌了，操纵LAFI的犯人就是他，只要能制住他</p>

<p>不可能。</p>

<p>为什么？</p>

<p>风间死了，我亲眼看到的。</p>

<p>是真的吗？</p>

<p>大概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吧，麻耶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p>

<p>错不了。</p>

<p>那峰岛由宇呢？她应该也能充分掌握LAFI一号机的功能。</p>

<p>不是她做的，由宇做不出这种事来。</p>

<p>哥哥，请你下判断的时候不要感情用</p><p>事。既然风间已经不在了，那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就只有</p>

<p>我才没有感情用事！现在由宇还在昏睡，她快死了！</p>

<p>那么，到底是谁在用LAFI一号机进行入侵？</p>

<p>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我现就去查查看。</p>

<p>我明白了，这边也要忙起来了，我再跟哥哥联络。</p>

<p>麻耶说完就切断了通讯。</p>

<p>震动在不知不觉间几乎都停住了，相对了，从脚下传来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却变得更加明确，大概是推动球体实验室的动力声吧。由宇已经倒下，球体实验室沉入海中，核子飞弹就快要发射，美军的潜水艇正在接近。不利的条件可说是齐全得不能再齐全了。</p>

<p>现在要谈解决实在是痴人说梦，原来先前发生的那些只是前哨战而已。</p>

<p>斗真。</p>

<p>正当斗真烦恼不已时，有个沙哑的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由宇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斗真，发青的脸色跟死人没什么两样。</p>

<p>你醒啦？会不会不舒服？</p>

<p>到中央球体区去快点，我有事要查清楚。</p>

<p>她的声音十分虚弱，但已经充分传达出紧迫的态度。</p>

<p>知道了，我马上带你去。</p>

<p>中央球体区的情形跟斗真离开前没有任何差异，风间那已经不成形的尸骨仍然留在中间的座位上。在这个没有照明的空间里，唯有布满了整个房间的LAFI各式灯号发出微弱的光芒。</p>

<p>这里有什么吗？</p>

<p>由宇没有说话，只是放眼观察四周，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p>

<p>你在找人吗？峰岛由宇。</p>

<p>一个男性的声音唐突地响起。斗真以无法置信的表情，朝座位上的尸体看了一眼。没有消失，风间的确死了。那为什么现在会听到这个声音？</p>

<p>不可能。</p>

<p>由宇的表情为了痛楚以外的因素而扭曲，低声说了这句话：</p>

<p>不可能。再怎么说都太快了，人脑竟然会这么快就适应，这不可能！</p>

<p>由宇以强而有力的语气吐出这句话，让人难以想像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p>

<p>不要躲了，风间，给我出来！我可没想到你还有替身。</p>

<p>替身？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这个小子根本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啊。不过也罢，我就成全你好了。</p>

<p>房间内突然间出现无数的粒子，紧接着这些粒子就在眼前开始汇集。没过多久，光的粒子凝聚成一个形体。</p>

<p>风间！</p>

<p>斗真，那只是视网膜投影。</p>

<p>由宇一边咳嗽，出声制止差点冲上去的斗真。</p>

<p>视网膜投影？</p>

<p>计算你的脸所面对的方向与高度，将影像直接投影到眼睛上。你用手遮住右上方试试看。</p>

<p>才刚乖乖照做，风间的身影就突然从眼前消失，然而几秒钟之后又再度出现。</p>

<p>这次把手伸向左边。</p>

<p>又消失了，然后很快又出现，斗真这才总算懂了。对方是运用设置在房间中的投影机，把他的眼睛当成投影屏幕，直接投影在上面。</p>

<p>风间很可笑似地颤动肩膀，看着斗真的模样。</p>

<p>这就是视网膜投影？</p>

<p>没错。再告诉你一件事，死在那儿的风间不是假货，肯定是他本人。</p>

<p>那，现在在我眼前的是谁？</p>

<p>风间本人。正确来说，是把精神转移到LAFI一号机上的风间辽。</p>

<p>把精神转移到了LAFI上？那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是LAFI也是风间？</p>

<p>对，不过本来这应该不可能。太快了，人的精神构造不可能那么快适应电脑构造。</p>

<p>你说得没错。事实上你施放的程式，也的确害得我之前一直没办法潜进LAFI里面。</p>

<p>风间表示同意，证实了由宇的话并没有说错。</p>

<p>那你现在为什么适应了？</p>

<p>连我也吓了一跳。照理说，我的精神要完全适应LAFI，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p>

<p>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应该有理由才对。</p>

<p>对死亡的恐惧给了我力量，这个说法如何？</p>

<p>由宇嗤之以鼻。</p>

<p>哼！人与电脑之间的藩篱才没有这么容易跨越。风间，你这是在放弃探求，应该会有理由才对。</p>

<p>这个问题我就等到把你们解决以后，再慢慢地想吧。好了，也差不多准备完毕了，就让你见识见识吧。</p>

<p>风间刚举起手来，眼前就出现了影像。一个宽广的空间里，排着数十张不，是数百张床，每一张床上都有人躺着。</p>

<p>亚门，准备好了吗？</p>

<p>一名巨汉出现在影像之中。</p>

<p>大脑代理装置已经安装完毕。</p>

<p>最后剩下多少人？</p>

<p>一百八十七名，已经可以出动了。</p>

<p>喂，风间！你在想什么！</p>

<p>我只是把从球体实验室里获得的大脑代理装置，拿来有效活用而已。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军队，应会起来应该会挺棘手的吧。</p>

<p>一百八十七人</p>

<p>哼哼，你这种渐渐失去希望的表情真是太棒了。峰岛由宇，就让我再送给你一份绝望吧。亚门，你去把那个武器拿出来用，我批准。</p>

<p>建筑物的损伤会很大，没关系吗？</p>

<p>没关系，如果这样就能把里面的老鼠给清干净，这代价已经很便宜了。</p>

<p>亚门一脸喜悦的表情，拿起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巨大燃料槽，以及接在上面的一把大炮般粗的枪。由宇看到这样武器，不禁低声惊叹：</p>

<p>难道是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p>

<p>真是讽刺啊，你就要被自己设计出来的武器杀了。</p>

<p>那不是武器！我不是把它当成武器设计出来的，只是把宇宙尘高速冲撞实验用的器材小型化而已！</p>

<p>结果就是也可以当成武器来用，而且还是远超越既有武器常识的强力武器。亚门，你朝C54区前进，那边有些老鼠正适合暖身。</p>

<p>斗真他们人在中央球体区，所以风间口中的老鼠应该是指别人。多半就是LC部队中残存的队员吧。</p>

<p>至于你们，我会留到后面再来解决。你们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尽管在这儿无意义地挣扎吧。亚门，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p>

<p>了解，现在开始猎杀老鼠。</p>

<p>对了，我再明确地告诉你们另一项绝望的事实吧。</p>

<p>风间一挥手，视野的一角就出现了一个持续倒数的计时画面，不管把脸朝向哪儿，这个画面都会跟在视野之内。</p>

<p>这是完成入侵核子飞弹控制权所需的时间。当然了，一掌握控制权，我就会让所以飞弹都发射。</p>

<p>剩下的倒数时间刚破三小时。</p>

<p>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来地球上会不能住人的！</p>

<p>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就是了。</p>

<p>由宇小声回答了斗真的喊叫。</p>

<p>例外？难道是</p>

<p>到时将会只剩球体实验室还能让人类居住。无论外面变成多么凄惨的地狱，只有这里始终非常安全，这里有着完美的抗放射能处理。虽然太阳光会被辐射尘遮住，但海流跟海底火山的热度也一样可以转换成能源。</p>

<p>哼哼，没错。而能够控制这整个球体实验室环境的LAFI一号机跟我，将会成为接近神的存在不，是成为不折不扣的神。</p>

<p>由宇唐突地笑了出来。风间游刃有余的表情中，掺进了些微的不快。</p>

<p>你以为自己站在笑得出来的立场吗？</p>

<p>你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多么有人望，都不能弥补你的饥渴，到最后还要他人把你当成神来膜拜？你说我怎么能不笑？而且真要说起来，明明就是你自己选择了孤独，不是吗？那个跟你在</p><p>一起的女人，看起来倒是很喜欢你啊，可是你还是拒绝了她。</p>

<p>那种东西没有意义。</p>

<p>风间显得有些困惑，语带含糊。由宇眯起了眼睛，风间心中的某种感情矛盾，让她猜到了些什么。</p>

<p>你爱怎么说就尽管去说吧。峰岛由宇啊，都快死掉的你又能做什么呢？</p>

<p>一点儿也没错。现在斗真他们已经没有剩下任何手段了，所有的事情都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p>

<p>2</p>

<p>让由宇在医务室的床上躺好后，她勉强睁开眼睛。她还有意识，让斗真松了口气。是由宇指引他离开中央球体区而来到这里，然而一路上她却动也不动，让斗真非常担心。</p>

<p>原本还想说只要来到医务室，就算没办法弄出解毒剂，至少有机会找到伊达说的强心剂之类的药物。然而就算把眼前看到的所有药品排在由宇眼前，她也事不关已似的说都派不上用场。</p>

<p>由宇紊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虚弱了。</p>

<p>她的目光焦点已经对不太准了，只见她把脸转向斗真，动了动嘴巴，却听不到她说什么。</p>

<p>咦？什么？你刚刚说什么？</p>

<p>斗真将耳朵凑近由宇嘴边，才总算知道她说了什么。</p>

<p>最后我有件事要拜托你。</p>

<p>不要说什么最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一定答应你。</p>

<p>由宇落寞地笑了笑，接着摇摇头。</p>

<p>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多少时间了，把耳朵靠过来。趁我还没死，我要把接下来非做不可的事情告诉你。</p>

<p>听完由宇接着告诉他的几项指示，让斗真瞪大了眼睛。</p>

<p>这太乱来了！</p>

<p>我知道，我也不想做这种不利的赌注。可是非做不可，我就快要派不上用场了。</p>

<p>不要说得这么</p>

<p>这是事实。</p>

<p>斗真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并且按照由宇的指示做了几件事。等他做完这些事情，由宇又变得更加憔悴了。</p>

<p>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p>

<p>斗真一边擦着她吐血的痕迹，一边问道：</p>

<p>明明知道我会碍手碍脚，为什么还跟我一起行动？如果只有由宇自己，应该可以周旋得更漂亮。</p>

<p>也许吧。</p>

<p>那为什么！</p>

<p>为了救你。</p>

<p>救我？那只要随便把我丢到某个区域里面关起来不就好了？</p>

<p>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那就说得明白点。是为了保护你，实现你的心愿。</p>

<p>意想不到的回答，使他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到底是有什么理由，会让由宇做到这个地步？他完全摸不着头绪。</p>

<p>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啦。</p>

<p>你以为我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吗？</p>

<p>那，为什么？</p>

<p>你对我有恩。</p>

<p>有恩？报恩的恩？</p>

<p>就是这个恩。这份恩情我非报答不可。</p>

<p>可是我我又没有对你</p>

<p>斗真擦拭还留着血液触感的手，别过脸去。</p>

<p>无所谓。我要在什么事物中找出价值，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就算你这个人在社会大众眼里看来是个比垃圾还不如、跟厕所里的蛆虫没什么两样的人，就算是个令人作呕的人渣败类，对我来说却是个有恩要报，是我现在最重视、也是唯一重要的存在。</p>

<p>我应该没那么糟糕吧。</p>

<p>总之你对我有恩！就这么说定不就好了？</p>

<p>那你说的恩到底是怎么回事？抱歉，我完全没印象。</p>

<p>我企图从那个地下研究所脱逃的时候，就只有你对我伸出援手。</p>

<p>那是因为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帮到你。</p>

<p>那不是问题，你救了我的灵魂。</p>

<p>灵魂？</p>

<p>没错。要不是有你那个时候的话语跟行动，我的心恐怕已经在封闭那道光的同时，彻底被绝望占据了吧。</p>

<p>我才没有做出那么了不起的事来，你说得太夸张了啦。</p>

<p>那我就重说一遍吧。我被囚禁在那里十年，你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人。</p>

<p>斗真说不出话来。</p>

<p>咳所以，我</p>

<p>由宇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连咳嗽的模样都显得越来越虚弱。</p>

<p>能在最后，把这些话告诉你我很幸运。</p>

<p>不要说什么最后啦，应该还有什么</p>

<p>由宇的眼睑缓缓闭了起来。</p>

<p>由宇，由宇！</p>

<p>原本就很浅的呼吸变得更薄弱，没过多久后完全停止了。</p>

<p>你这是骗我的吧？开玩笑的吧？由宇，回答我，由宇！</p>

<p>不管怎么摇，她都没有反应，但斗真还是摇个不停，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p>

<p>没用的，这丫头已经死了，死得还真是干脆啊。</p>

<p>回过头去，就看到风间辽站在那儿。正确来说，应该是投影在视网膜上的立体影像。但那鲜明感与存在感，却与本人真正站在那儿没什么两样。</p>

<p>不要随口胡扯！她的身体明明就还这么温暖！</p>

<p>心跳声停了。虽然你说还很温暖，可是体温也在慢慢下降。峰岛由宇已经死了。</p>

<p>闭嘴！</p>

<p>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吗？</p>

<p>你闭嘴你闭嘴！她没死，由宇没有死！</p>

<p>那你就永远抓着尸体痛哭下去吧。</p>

<p>风间的身影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p>

<p>3</p>

<p>风间总算能够深深地放下心来。就连跟LAFI一号机融合之后，他也一直不能放心，峰岛由宇就是这么充满威胁。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得非常彻底，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去。就算用了所有侦测器检查过，得到的答案仍然是她的身体已经成了尸体。</p>

<p>叫做坂上斗真的少年还在尸体旁边哭个不停。</p>

<p>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亚门与大脑代理装置部队，已经接触到LC部队了。画面上映出了LC部队队员接二连三倒地的画面。双方战力有着压倒性的差异，要分出胜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p>

<p>解决这些人以后，再指派大脑代理装置部队跟亚门，来防守通往中央球体区的闸门与通道就行了。</p>

<p>向全世界电脑发出的入侵程式也跑得很顺利，已经不可能阻止了。</p>

<p>一切都照他的盘算进行，一切都极为顺利。风间为了与LAFI号机完美融合，陷入了很深的睡眠之中，等他下次醒来，相信他心中所描绘的乐园已经完成了。</p>

<p>4</p>

<p>感谢球体实验室，大脑代理装置实在是了不起的好东西。</p>

<p>亚门率领将近两百名受到大脑代理装置操纵的人，朝残存的LC部队缓缓行进。他们几乎没有反击，因为球体实验室的居民拿着枪朝他们前进的事实，让他们不知所措。</p>

<p>在这样的情势下，LC部队之中的大垣拿着枪冲了出来。全军覆没只是时间的问题，自己多半也会死在这里吧。大垣抱着必死觉悟的冲锋，意外地让他的动作变得非常轻快。</p>

<p>他认为至少也要回敬对方几下。当他一把准星对准指挥的巨汉，就接连扣下扳机。他杰出的射击能力，让所有枪弹都以一公分以下的误差命中了同一个地方，然而这些枪弹全都被对方身上的装甲弹开。当子弹射完，就换上新的弹匣，反覆做着一样的动作，但终究是白忙一场。他早就知道，连巴雷特M82A的惊人威力，都对这种装甲不管用。</p>

<p>哼，吵死了。</p>

<p>这样的行动有了唯一的效果，那就是亚门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大垣身上。他吃定亚门背着你大炮一样大得夸张的步枪跟燃料槽，不管力气多大，动作总是会比较迟钝。</p>

<p>亚门的枪口追着大垣转向，但大垣的速度却比枪口的转动还快。</p>

<p>然而亚门却不怎么在意，也没好好瞄准目标，就发射了多</p><p>段加速式轻瓦斯枪。这挺能让峰岛由宇那么动摇的武器，到底是有着多大的威力呢？</p>

<p>大垣距离射击轴线有一公尺以上。直径九公厘，由轻瓦斯枪发射出来的铝弹，也完美地沿着射击轴线飞去。大垣确定自己已经躲过了亚门所发射的凶弹。长年来的经验，让他对射击轴线与自己之间的充分距离放心，但他的期待却遭到背叛，下一瞬间身体就被撕得四分五裂，成了二十六块沉默的肉片散满了一地。</p>

<p>不只是大垣，所有距离射击轴线不到两公尺的人，都走上了同样的命运，活生生被撕碎。</p>

<p>损害还不止这样。位于射击轴半径四公尺的人虽然没死，身体仍受到撕裂伤。然而更深刻的损伤却在于他们的耳朵，可以看到鲜血从他们的耳朵流下，因为鼓膜已经破裂了。</p>

<p>这一切都是亚门所击发的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所造成的效果。</p>

<p>其中没有任何机关诡计，全都是由直径九公厘的球体以秒速十公里也就是超过三十马赫，达到最新锐战斗机十倍的超高速度在大气中飞行时，所发出的威力造成的副产物。在子弹的冲击下产生出来的大气乱流、冲击波与爆音，撕裂了人体、震破了耳膜，转眼之间就将这一带化为哀嚎不断的阿鼻地狱图。</p>

<p>铝弹散播出可怕灾情打在墙壁上，而这异常的速度又引发了跟一般子弹不同的现象。跟墙壁撞击所产生的摩擦热，一瞬间将铝弹融化成液体。融掉的铝弹呈放射状扩展开来，毫不停留地破坏整面墙壁，打出来的大洞形状十分异常。墙壁着弹面上的洞很小，越往里面就越大。而且遭到破坏的墙面还因高温而融化，不停散发着热气。</p>

<p>哼，这玩意实在是不赖。</p>

<p>亚门哼地一声笑了笑，接着就开始前进，以彻底扫荡LC部队。</p>

<p>5</p>

<p>尽管觉得没用，但斗真还是打开了用来跟伊达联络的通讯器。结果如他所料，除了杂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当球体实验室开始沉入海底，待在外面的伊达他们自然只能选择让直升机起飞，现在多半已经不在通讯范围内了吧。于是斗真随手关掉了开关。</p>

<p>已经一动也不动的由宇就躺在他身边。斗真看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来，随即拿出另一具通讯器，也就是麻耶交给他的通讯装置。</p>

<p>是麻耶吗？</p>

<p>哥哥。</p>

<p>麻耶交给他的通讯机没有丝毫杂音，传送了清晰的声音过来。斗真想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不由得想说多少有些杂音还比较好。</p>

<p>麻耶，对不起，我要用祸神之血。</p>

<p>从哥哥拿起鸣神尊的时候起，我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了。</p>

<p>抱歉。</p>

<p>请不要道歉，哥哥的坏习惯是动不动就道歉。</p>

<p>嗯，也对，不好意思。</p>

<p>这只是换个说法而已。</p>

<p>虽然那种受不了他似的叹息声很令斗真怀念，但现在他却没心思想这些了。</p>

<p>还有麻耶，这具通讯器我不带了。</p>

<p>好一阵子都没有听到回答。</p>

<p>哥哥是什么时候发现的？</p>

<p>你是说通讯器暗藏的机关？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应该会有什么用来防止祸神之血失去控制的装置而已。</p>

<p>是的，要是有了什么万一，它就会放出六十万伏特的电流杀死哥哥。哥哥你可以恨我，没关系</p>

<p>麻耶太善良了，所以才担心我的心会崩溃，对吧？你知道那比死还要难过。</p>

<p>哥哥，我</p>

<p>斗真打了岔，没让麻耶把话说完。</p>

<p>可是呢，麻耶，我不能让麻耶去用这种会造成你痛苦的方法，所以这具通讯器我不带了，可以吧？</p>

<p>可是，万一万一祸神之血不听使唤，哥哥的心又会！</p>

<p>我有想到一个预防万一的方法，相信我，等我回去。</p>

<p>我明白了，我相信哥哥会回来。</p>

<p>她没有问是什么方法。</p>

<p>嗯，下次我很快就会去见你了，我保证。</p>

<p>哥哥的保证根本靠不住，我已经不知道上当几次了。</p>

<p>哈哈，我还真没信用啊。</p>

<p>至少请哥哥不要做出连最后的最后，都继续爽约的没出息事来，一定喔。</p>

<p>嗯，一定。</p>

<p>斗真关掉通讯，走到躺在床上的由宇遗骸旁。摸了她柔软的头发一会儿，随后拿出了一把小刀，让刀刃靠近由宇柔软的手。</p>

<p>对不起，会有点痛。</p>

<p>斗真用小刀在由宇的手掌上浅浅地割了一道伤口后，毫不犹豫地吸吮伤口咽下鲜血，不久便将沾了血的嘴唇移开。这样一来，施打在由宇血中的定时式致命毒素，就进入了斗真的体内。毒素胶囊的溶解时限只剩两个半小时左右，就算祸神之血失去控制，让自己成了见人就砍的杀人狂，应该也不至于波及球体实验室的所有居民吧。希望如此。</p>

<p>我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你应该知道吧？要是这个事件没解决，我们都会死。</p>

<p>所以，帮我一把吧。最近这句话斗真只在心中强而有力地默念一次，然后就拿起鸣神尊站起身来。</p>

<p>斗真的去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本还以为大脑代理装置的兵团怎么这么快就逼近到这附近，但其实并非如此。对方穿着遮住全身的外套，肩膀上扛着巨大的剑，乃是已经发疯，连同伴都照杀不误的疯狂剑士光城时员。</p>

<p>嘿、嘿、嘿啊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鬼，你就要在这里毙命了！</p>

<p>口吐白沫、语无伦次、两眼充血、举动心浮气躁。这些都是药物中毒的末期症状，但却没有影响到为了威吓而挥出的剑风，倒也令人佩服。</p>

<p>而而而而且我看到你就觉得碍眼眼眼眼眼眼。只只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到到到到处窜来窜去。不过这也至此为止啦啦啦啦啦。</p>

<p>斗真连刀带鞘地抽出腰间的小刀，并将分握刀鞘与刀柄的两手朝胸前伸出，缓缓摆好架式。</p>

<p>躲在女人背后？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躲在由宇的背后。不过这也到此为止了。</p>

<p>斗真毫不犹豫，闭上眼睛拔出小刀，身体一瞬间痉挛。随后睁开的双眼之中，蕴含着阴沉的喜悦。外观上没有任何改变，然而仅仅一瞬间，从拔出小刀的那一瞬间起，斗真就成了另一个人。看在光城眼里也是一样，简直就像把整个人都换掉，只剩外表没有改变似的。</p>

<p>斗真咧嘴一笑，吐出怎么听都不像他的残酷声调：</p>

<p>你，有点吵。</p>

<p>光城全身汗毛直竖。这种不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个没出息的小鬼头而已啊？可恶，那是什么鬼眼神？因药物而变得迟钝的心，在混乱与恐怖之下开始萎缩。</p>

<p>让我们快快了断吧。</p>

<p>斗真不，是有着斗真外表的另一种存在，没有任何预备动作，想也不想就往对方冲去。</p>

<p>唔哦！</p>

<p>光城赶忙往后跳开，但斗真却比他还快。光城立即变招，在狭窄的距离下强行挥剑。斗真的小刀也配合对方的动作挥起。</p>

<p>两人的影子交错而过。</p>

<p>光城笑了，他感觉得到自己有浅浅砍中一刀。这一刀是砍在手上，但对方的身体将有一半会被雾斩溶解。然而当他回过头去，斗真却依然维持完整的形体，让他看得惊愕不已。</p>

<p>是没砍中吗？不，斗真的手上有两处刀伤。</p>

<p>两处？</p>

<p>光城只知道有一处是自己砍的，那另一处刀伤是打哪儿来的？</p>

<p>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做了什么！</p>

<p>斗真仍背对着他，只用冰冷的视线看了光城一眼，以一种仿佛觉得极为无聊似的口吻回答：</p>

<p>你的剑所用的技术，是送出震动波来让目标物自行崩溃。那么要防止这种效果也很简单，只要用震动位相相反的震动波切</p><p>自己一切，让两种震动抵销就行了。</p>

<p>相反的震动？意思是说另一处刀伤，是他为了送出相反的震波而自己砍的？不，更重要的是只用那把又不是什么遗产的小刀，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光城心中慢慢涌起。</p>

<p>斗真仍不转身，大跨步就要离开。</p>

<p>你你你想逃吗！</p>

<p>光城大喊一声，但脚步却没移动。</p>

<p>胜负早已分出来了。</p>

<p>斗真没有转身，也没有慢下脚步，只留下这么一句话。</p>

<p>光城大为恼火，正打算跨出脚步。此刻却出现啪的声响，似乎是某样东西断裂了。光城看看发出声音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胸口，就看到胸部有道浅浅的刀伤。他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砍中的，然而这道伤口显然没有深到可以定出胜负。</p>

<p>哼，才这点程度就说什么胜负</p>

<p>啪啪啪的断裂声断断续续响起。声音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声响也越来越大，伤口转眼间越开越大，刀伤切面的肌肉就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滴在地面上。光城虽想用手接住，但已经溶解的肌肉却从指缝间溜走。</p>

<p>啊，啊，啊啊啊啊啊！</p>

<p>就连死前的惨叫，也慢慢埋没在肉块之中，最后完全消失。</p>

<p>曾经是斗真的少年丝毫没把背后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只是迈步前进。脸上还带着一种就像切开皮肤而形成似的笑容，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人类的气息。</p>

<p>好久没出来了，整整被封了一年以上啊。</p>

<p>他踩着平缓的脚步朝中央球体区迈进，在途中的一个开阔空间停下来。就算看到将近两百人的武装集团等在那儿，曾经是斗真的人物仍然连眉头也没动过一下。</p>

<p>啊，就是这些家伙啊？</p>

<p>甚至行有余力地说出这句话。</p>

<p>受制于大脑代理装置的改造士兵，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斗真。然而少年却只留下残像，以几乎爬在地面上的低姿势急速奔驰，抢近这群士兵身边。</p>

<p>事情只发生在转眼之间。才刚看到有着斗真外型的少年冲进一名敌人的怀中，他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挥过小刀，并在第一名牺牲者还没倒地的时间内，冲到第二名牺牲者的怀中。斗真重复同样的行动，接着又迅速对下一名牺牲者采取一样的动作。等到小刀逼近第四人的那一瞬间，第一名牺牲者倒地的声音才总算出现。</p>

<p>每当斗真如入无人之境似的以低姿势冲杀，就看到现成的士兵接连倒地。将近两百个枪口只追得到斗真的残像，弹道甚至没能擦过他的身体。他们唯一碰触得到斗真的时候，就是小刀挥下的那一瞬间；等到那一瞬间过去，就已经成了牺牲者向地面倒下。</p>

<p>斗真淡然地反复进行这种作业，倒在大地上的人数正呈加速度成长。</p>

<p>只要把这些家伙全部解决掉就行了是吧，斗真。</p>

<p>斗真对沉睡在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如此说道：</p>

<p>我就姑且帮你实现愿望吧，只是我也是有条件的。</p>

<p>只见他脸上不带感情的笑容之中，唯有毫无慈悲可言的阴沉喜悦不断增加。</p>

<p>6</p>

<p>亚门觉得困惑。他正守在一台主机前，观察战斗的经过。他粗壮的手指灵巧地敲着键盘，不断切换画面来观察战局。</p>

<p>已经有五十名以上的士兵被撂倒了。以大脑代理装置操纵的士兵说穿了只是一种代替品，除了作为兵力之外，人质的成分也很重。LC部队的残党也的确因此而犹豫着不敢应战。</p>

<p>然而从画面中的这名少年坂上斗真身上，却看不到这种犹豫，可以说完全没有。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接近对手，挥动武器打倒对方，果决得甚至令人觉得痛快。</p>

<p>还真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然而尽管这群士兵比外行人好不了多少，但将近两百人的兵力仍然不容忽视。凭速度戏弄对手的类型一旦被逮住，往往就会不堪一击。亚门认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画面中的斗真也的确已经被几发子弹擦过，身上多处见血。</p>

<p>亚门外表粗犷，思考却颇为理智，跟光城正好相反。</p>

<p>从植物区的战斗开始以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斗真比他想象中还能撑。已经有过半数的人倒在地上，然而斗真的速度也显然有所下降了。</p>

<p>忽然间，亚门对于萤幕中所进行的战斗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有蹊跷，总觉得缺少某种东西。他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斗。</p>

<p>萤幕中的斗真急驰而过，被他冲进怀里的士兵还来不及后仰上半身闪避，小刀就已经吸入脖子里。士兵还没倒地，斗真就已经开始冲向下一个目标。</p>

<p>竟然有这种事！</p>

<p>亚门愤怒地重槌萤幕，发不出敢置信的声音。因为他发现了这一连串战斗场面之中，少了一样决定性的东西。</p>

<p>下一次、再下一次，每一次的交锋之中，都决定性地缺少了一样东西。切换监视器的画面，观察已经倒地的士兵尸体，仍然看不到那样东西。</p>

<p>他的额头渗出汗水。判断还是该由自己出动后，亚门扛起了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开始进行准备。遇上这把攻击范围达到半径三公尺的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无论动作多快都不可能避开。</p>

<p>警报在这时响了起来，有新的入侵者正朝中央球体区前进，是LC部队的残存党羽来了吗？亚门不悦地切换萤幕，但看到画面上的影像，却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p>

<p>峰岛由宇。</p>

<p>那超乎常轨的美貌不可能让人认错。</p>

<p>为什么？她为什么还活着？</p>

<p>根据风间的报告，当时已经观测到她的心跳声停止，体温也慢慢降低，根本没有任何一种活命的迹象。是风间弄错了吗？不，他不是会犯这种初步错误的人，一定是用什么方法骗过了侦测器。那会是什么方法？</p>

<p>答案如天启似的在他脑中闪过。</p>

<p>该不会是琉璃子的万象迷彩？她靠那玩意儿把体温跟心跳声全都掩盖过去吗！？</p>

<p>7</p>

<p>由宇使尽全力，从通往中央球体区的通道上跑了过去。</p>

<p>她把中途就失效的万象迷彩脱下来扔掉。它承受不了为隐藏体温与心跳而连续启动的用法。</p>

<p>由宇非常焦急。本来她告诉斗真的计划，是使用琉璃子的万象迷彩来让敌人以为自己死了，以争取时间恢复体力，抓准刚好赶得上的时间来突破大脑代理装置兵团。然而斗真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这个计划有不可行的地方如今由宇的身体，已经不是休息几个小时就能有所改善的了。</p>

<p>更加说还得突破大脑代理装置兵团，这一来肯定无法避免杀人。要用紧急代码停住将近两百具大脑代理装置，根本是不可能的。看来斗真始终是不想让由宇杀人，所以下定决心由自己来背负杀人的罪业。想必他是打算动用祸神之血，也准备背负大群人们的死亡。</p>

<p>笨也该有个限度。由宇咬紧了嘴唇不断赶路，尽管身体随时都会倒下去，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管这些了。</p>

<p>通道上飘着一股异臭，这种臭味是溶解的人体所发出来的味道。就在数十公迟远的走廊正中央，可以看见一团肉块，散发出混杂了血与肉的强烈异臭。</p>

<p>由宇一想到这个肉块会是谁，便僵住整张脸。</p>

<p>不会吧。</p>

<p>由宇想赶忙跑上前去，但身体却跟不上心意。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好几次跌倒在地，头昏眼花地像是拖着身体前进，但她仍然跑了过去。</p>

<p>过了一会儿，由宇的表情显得松了口气。</p>

<p>不是斗真。</p>

<p>埋没在肉块中的衣服不一样，这是药物中毒的剑士光城所穿的衣服。在一旁还可以看到雾斩掉在地上。</p>

<p>是不小心砍到自己了吗？不，装置本身有保险功能，不会将震动波</p><p>送向持有者本身。</p>

<p>难道说是斗真做的吗？</p>

<p>是抢了光城的剑来砍的吗？由宇的头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由宇额头冒汗，那不是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流的汗。</p>

<p>是用那把鸣神尊做的吗？</p>

<p>这就是祸神之血的力量吗？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种能力已经超越了由宇的想像。</p>

<p>得赶快阻止斗真才行。就算是受到祸神之血的操纵，要是让他杀了球体实验室的同仁，那个善良的少年肯定会精神崩溃。</p>

<p>由宇把雾斩扛到肩上，立刻又开始跑了起来。</p>

<p>要如何阻止斗真？自己阻止得了祸神之血吗？凭实力是不可能的，现在这种满身疮痍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办到。由宇的思绪开始研究所有方法的可行性，最后得出了唯一的解答。</p>

<p>那是一种拿自己的身体当底牌的危险赌注。</p>

<p>8</p>

<p>亚门站在通道的中央，举起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对好方向，等着由宇出现。不管她是从哪条路前往中央球体区，都绝对必须通过这条通道。</p>

<p>他看过由宇在狭窄的通道上下左右来去自如，闪过数十发子弹的画面，并深知那不是人类做得到的动作。然而遇上这挺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就连超人的敏捷动作也将失效。秒速十公里的超高速会产生可怕的冲击波，而这些冲击波的范围，更是足以涵盖通道的大小而有余，根本没办法闪开。亚门嘴边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他等于已经赢了这场对决。</p>

<p>由宇的身影出现了，她正从通道的另一端一直线跑过来，一眼就看得出她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这作业非常简单，只要朝着通道扣下扳机就行了，这样就能让一切结束。</p>

<p>但亚门仍然慎重地瞄准通道正中央，为的是不留下些微空隙让对方闪躲。由宇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路跑了过来。她的自暴自弃，还是说她没发现亚门的存在呢？</p>

<p>亚门眯起眼睛，慢慢扣下了扳机。铝弹撕裂了沿途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以秒速十公里的速度飞去。一切事物都被扯得四分五裂，由宇也将粉身碎骨。要是直接挨到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脆弱的人体肯定会被打成细碎的肉片。</p>

<p>就在亚门即将开枪的时候，由宇所站的那附近有沙粒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亚门的表情露出讶异，这把枪的确有着惊人的威力，但从来没有把物体粉碎到变成沙粒。</p>

<p>一想到沙，就觉得不太对劲。刚刚那丫头肩膀上是不是扛着什么东西？原本只是慢慢流泄下来的天花板沙粒，突然整堆整堆地塌了下来，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大洞。</p>

<p>该不会是！</p>

<p>亚门赶忙抬起头来一看，赫然发现头上的天花板已经碎成了细沙，由宇那挥动雾斩的身影就躲在里面。</p>

<p>喝！</p>

<p>力道势如破竹的雾斩，漂亮地砍在亚门身上。</p>

<p>由宇单膝跪地，呼吸十分紊乱，好一阵子都不能动弹。</p>

<p>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到昏了过去的亚门。雾斩的震动功能在剑刃即将砍中的那一瞬间被她关掉了。就算只是赌一口气，也要遵守不杀的诺言。这是她唯一能对斗真尽的一点心意。</p>

<p>咳嗽中混杂鲜血，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种小事了。由宇鞭策自己的身体，再度飞奔而出。每跑出一步都会造成剧痛，但她只想阻止斗真，仍然一心一意地跑下去。</p>

<p>她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宽广的空间，里面的人数将近两百人，然而还站着的，却只有等在正中央的斗真一个人。被装上大脑代理装置的球体实验室居民都毫不例外地趴倒在地，连一声呻吟都没有。</p>

<p>一想到这些人全都是斗真杀的，由宇就觉得十分难受，斗真原本的人格会有办法承受这个事实吗？</p>

<p>你就是沉睡在斗真心中的另一个人格，杀戮冲动的源头吗？</p>

<p>由宇缓缓走向站在中间的斗真。</p>

<p>是峰岛由宇啊？</p>

<p>有着斗真外貌的杀戮者回过头来，浮现出跟由宇所认识的斗真完全不同种类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的，是对杀戮的喜悦，和以制造死亡为乐的心。</p>

<p>不要用斗真的脸做出那种表情。</p>

<p>由宇别开视线，悲伤地说了这句话。</p>

<p>你似乎有所误会。我也是斗真，是斗真这个人的一部份。不管是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斗真还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我，都是从同一个心智中衍生出来的人格。</p>

<p>眼前凄惨的光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着同样心灵的人所做出来的。由宇环顾四周，皱起了眉头，开始觉得不对劲。</p>

<p>少了一样决定性的东西。再看看斗真的小刀，也一样找不到，在哪儿都看不到飞溅出来的血迹。不只是这样，倒地的人们脖子上，也没有应该还接在上面的大脑代理装置。</p>

<p>难道你</p>

<p>我用了跟那个叫做雾斩还是什么来着的遗产一样的方法，只破坏了大脑代理装置，一个人都没杀。</p>

<p>也就是送出不对人体造成影响，只破坏大脑代理装置的震动波，连雾斩也做不出这么精准的动作。</p>

<p>你为什么救了所有的人？</p>

<p>哎呀呀，我不该救他们吗？</p>

<p>你的行动不合理。</p>

<p>因为要是杀了他们，另一个胆小鬼的心就会崩溃。</p>

<p>我可没想到你会在意这种事情。</p>

<p>我找到了新的娱乐，在我可以享受这娱乐的那一天来临之前，可不能让另一个我出事啊。</p>

<p>斗真的表情显得十分高兴，还以演舞台剧似的夸张动作摊开双手，抬头看着天花板。</p>

<p>娱乐？</p>

<p>对，娱乐。我就是为了这个娱乐，才辛辛苦苦地在将近两百个人身上，完成这么麻烦的作业啊。</p>

<p>你说的娱乐是什么？</p>

<p>杀戮冲动是我无上的快乐，而这个娱乐就是唯一能让我尽情享受这股冲动的对象。</p>

<p>斗真阴沉的眼光注视着由宇。</p>

<p>那就是你，峰岛由宇。</p>

<p>水润的眼神之中所蕴含的疯狂，或许是一种杀戮者的爱慕；而表现这种爱意的方式就是互相残杀。</p>

<p>尽管这是由宇早已料到的回答，但仍然让她觉得震惊。因为说巧不巧，这正是由宇打算要拿来跟斗真交涉用的底牌。</p>

<p>我想跟你尽情地打个过瘾。</p>

<p>可是现在的你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别说要打了，你连站着都很勉强。</p>

<p>斗真显得很不满，作出表示失望的动作。</p>

<p>而且那小子还给我搞了个麻烦的花样。也罢，我就期待下一次相见吧，峰岛由宇。到时候你可要以万全的状态来迎战，由我们一起演出最棒的互相残杀。</p>

<p>斗真疯狂地笑了几声，接着就铿锵一声将小刀收进鞘中。斗真的身体也在同时失去意识，整个人软倒下来。</p>

<p>斗真！</p>

<p>由宇赶忙伸手去扶，但连自己的身体都快撑不住的她，当然不可能支撑得住斗真的身体，结果两个人就纠缠着倒在地上。</p>

<p>斗真，斗真！</p>

<p>但由宇仍然护住斗真的身体，拼命呼喊他的名字。斗真那在颤抖下慢慢睁开的眼睛，带着由宇最熟悉的色彩。</p>

<p>嗨。</p>

<p>嗨你个头，笨蛋！</p>

<p>会笨吗？以我这个笨蛋来说已经想了很多，而且另一个我好像也乖乖听话了。</p>

<p>你记得事情经过？</p>

<p>你作梦一样很模糊就是了，接下来要再跑一趟中央球体区吧？</p>

<p>各种威胁都已经去除了，然而最大的问题却还存在着。</p>

<p>让核子飞弹继续倒数的风间还活着。</p>

<p>风间，给我出来！</p>

<p>就算在中央球体区大声喊叫，风间仍然没有现身。这是他们唯一剩下的手段，也就是完全剥夺风间在球体实验室内的战力，以此作为交涉筹</p><p>码。但风间却没有回答。</p>

<p>搞不定。</p>

<p>之前一直在操作LAFI三号机的由宇疲累地低着头不动。</p>

<p>风间完全对外界不闻不问，这样根本没办法。</p>

<p>只要能跟他说话就行吗？</p>

<p>大概。</p>

<p>大概？</p>

<p>还真难得听到由宇会说得这么没把握。</p>

<p>最后的一片拼图怎么样都拼不起来，风间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只要知道这一点，这个事件就可以解决了。</p>

<p>以由宇来说，这话还说得真含糊啊。</p>

<p>由宇没有回答这句话，整个人往椅背躺下去，看来她的身体还是不太听使唤。</p>

<p>以我来说，搞不好倒也不算太糟糕。</p>

<p>这话怎么说？</p>

<p>就算把风间的事情摆平，也只会让我再回到那个地下一千两百公尺的房间里。干脆一直待在球体实验室里还比较自由。</p>

<p>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毒怎么办？</p>

<p>斗真没有提起自己的体内也有着一样的毒素，他也不打算提起。</p>

<p>我知道只是说说而已。</p>

<p>还剩下几个小时？</p>

<p>由宇看了看时钟，不禁苦笑。</p>

<p>不到一小时了，离预计的飞弹发射时刻还有三十分钟左右，看来我们刚好还来得及看到人类的灭亡。</p>

<p>我们来想办法吧。</p>

<p>办法全都用了，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很感谢你。</p>

<p>半途而废不是好事，而且你说反了，是我该感谢你才对。</p>

<p>我才没有说反。</p>

<p>反了！</p>

<p>我才没有说反</p>

<p>由宇的表情突然呆滞了一下。</p>

<p>呵呵，哈哈哈哈哈，我是个笨蛋，大笨蛋，这下我可没资格笑你笨了。真是，我到底是怎么搞的。反了是吧，原来是反了啊。说穿了根本没什么。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风间的真面目。</p>

<p>反了？你在说什么？</p>

<p>由宇挥手制止斗真说下去，将手指放到下巴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p>

<p>果然是这样没错，怎么想都没有其他答案。所以风间总是能以超乎我想像的速度展开下一步行动，是我把大前提弄错了，弄反了。</p>

<p>由宇看着斗真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p>

<p>斗真，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不只是我，恐怕连风间自己都没发现，所以他才会做出动用核武的莽撞举动。要是他有发现，应该会了解到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p>

<p>这话怎么说？</p>

<p>解释起来很麻烦，提示就是正好相反，剩下的你自己想吧。不管怎么说，既然风间没有意思要听我说话，那么就算找出了真相也没有意义。</p>

<p>只要能让他听你说话就行了吗？</p>

<p>他完全隔绝了所有外界的情报，没办法了。</p>

<p>斗真绞尽脑汁，希望能找出什么办法，但什么都想不到，于是摸摸口袋，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派得上用场。</p>

<p>手在口袋里碰到了东西，于是就拿了出来。上面写着生日HappyBirthday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英日语混合祝词，是横田要给镜花的生日卡片。</p>

<p>忘记交给她了。可是如果把这张卡片交给她，她大概又会哭了吧。</p>

<p>斗真不经意地没多想什么就打开卡片。</p>

<p>可爱的镜花，爸爸要把星空送给你当作礼物，我们一起去看漂亮的红色星星吧。爸爸</p>

<p>他真的很宠女儿啊。斗真正要收起卡片，但忽然间一动念，问了由宇：</p>

<p>由宇，说到有名的红色星星，你会想到什么？</p>

<p>不是火星就是天蝎座的心宿二吧。</p>

<p>这季节看得到吗？</p>

<p>不，看不到。怎么了？</p>

<p>斗真脸上浮现满面笑容。</p>

<p>由宇，搞不好有个方法可以让风间听你说话。</p>

<p>怎么可能？不会有的。</p>

<p>就是这个啊。</p>

<p>斗真将生日卡片拿给她看。由宇刚开始还以惊讶的神情看着，但随即转为惊叹，发出欢呼。</p>

<p>9</p>

<p>安全等级0级权限，横田镜花通过检查，开锁。</p>

<p>通往LAFI本体所在房间的门缓缓打开，认证面板上放了一只像枫叶般小小的手掌。</p>

<p>斗真哥哥，这样就行了吗？</p>

<p>斗真把镜花还给和惠之后，镜花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了斗真一眼。</p>

<p>嗯，谢谢你，镜花。</p>

<p>中央球体区整个房间内的电子光点不停地闪烁，就像呼应打开的门一样。看到这样的光景，让镜花天真地欢呼起来。</p>

<p>好漂亮、好漂亮。</p>

<p>镜花拼命伸长小手，想要抓住她碰不到的电子星星。</p>

<p>这就是爸爸说的星星？</p>

<p>对啊。</p>

<p>谢谢你，大哥哥。</p>

<p>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镜花竟然摸着斗真的头说好乖好乖。斗真想到搞不好是横田跟女儿这么玩过，就觉得一阵鼻酸。</p>

<p>当位于房间角落的门完全打开，就出现了一条与漆黑的中央球体形成鲜明对比的白色通道。由于色差十分强烈，看起来显得特别耀眼。</p>

<p>那大哥哥要走了喔。</p>

<p>斗真伸手摸了摸镜花的头，她很高兴地笑了。</p>

<p>斗真跟由宇往中央球体区的更深处走去，进入LAFI一号机机房。</p>

<p>真受不了他。按照常理来说，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女儿注册成0级权限啊！</p>

<p>别抱怨了，我们可是靠他这一搞才进得来耶。</p>

<p>不过认证面板的线路为什么有改动过？一开始看到出现错误代码，门打不开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p>

<p>多半是风间为了骗他的同党才搞的吧，这是常见的安全防护机制漏洞之一。要打开是很难，要让门开不了却是意外的简单。</p>

<p>在房间的最深处，有个一立方公尺大小的铁块。这个漆黑的物体独自存在白色的空间中，让人联想到发福片的石柱遗迹。</p>

<p>这就是LAFI一号机的本体</p>

<p>没错，同时也是风间辽。好了，现在就算得要用强的，我也要你听我说话。</p>

<p>由宇拿出枪来，指向LAFI一号机。</p>

<p>你有听见吗？风间辽！我从现在开始数到十，你最好在我数完以前出来，不然我就把LAFI一号机破坏掉。</p>

<p>由宇手指用力，将扳机扣到几乎要击发的角度。</p>

<p>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p>

<p>好快！</p>

<p>斗真还来不及插话，十秒一下子就数完了。</p>

<p>十。</p>

<p>等一下！</p>

<p>斗真他们眼前出现杂讯，迅速形成人形，是以网膜投影方式出现的风间辽。</p>

<p>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耐心。</p>

<p>反正你这种型的人一定会撑到最后才出来，笨蛋才会慢慢数。</p>

<p>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要是开枪打了LAFI的本体，球体实验室会失去控制，可是会死超过一千人啊。</p>

<p>要是我不开枪，死的人就会是几亿人了。</p>

<p>你真的以为开枪就能阻止得了？这方法确实吗？</p>

<p>你还有让LAFI外面的电脑进行入侵是吗？就算LAFI被破坏，入侵程式还是会继续作用。我想你一定会留下这一手，所以我没打算开枪，只要你听我说话就行了。</p>

<p>风间沉默不语。</p>

<p>你这么怕吗？风间，我要说的就是你的真实身份。</p>

<p>真实？哪方面的真实？</p>

<p>是一个连风间辽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p>

<p>我的秘密？少随口胡扯了。</p>

<p>回答的声音显得不耐。</p>

<p>我是不是随口胡扯，你不可以听完以后再判断，不是吗？你现在站在绝对支配者的立场，这</p><p>点度量总该有吧？</p>

<p>你爱说就说吧，反正是白费时间。</p>

<p>由宇面向立体投影出现的风间，慢慢开始说起：</p>

<p>该从哪里说起呢。好，就从我来到这里以后，一直感受到的不对劲感觉开始说起吧。</p>

<p>不对劲？</p>

<p>我的预测一直落空。你的行动每次都远超过我的预测，这点让我始终想不通。不管做出多么大的轨道修正，每次预测还是全部落空。</p>

<p>那又怎么了？就算是峰岛的女儿，也不可能做出绝对的预测吧。</p>

<p>被说成峰岛的女儿，让由宇皱起了眉头。</p>

<p>是没错。但就算是这样，误差也该有个限度，而这个误差却远远超出了限度。</p>

<p>还有一件事让我一直想不透，就是宫根琉璃子。宫根琉璃子对你很有好感，而你却说这对你没有意义，说你是孤独的，这也让我一直想不透。当然如果说你只是没把女人放在眼里，也是解释得过去，可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有某种因素从大前提就错了。</p>

<p>这跟你刚刚说的根本没有关连啊。</p>

<p>风间流露出烦躁的表情，看来这个话题让他很不愉快。</p>

<p>就是有关系。你为什么露出这么不高兴的表情？你害怕吗？</p>

<p>由宇说起话来显得胸有成竹。形成风间身影的立体影像出现了一点杂讯，是因为他开始动摇了吗？</p>

<p>我就不要卖关子了吧，事情单纯得很。我一开始就受到某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误导，所以每一次的预测都落空，而这个真相却连你自己都没发现。</p>

<p>你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p>

<p>萤幕上的杂讯变得更大了。</p>

<p>人类的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适应LAFI，这就是我先入为主的观念。可是只要换成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想法，一切就说得通了。</p>

<p>由宇先停了一拍，才慢慢开口说下去：</p>

<p>因为我认为是一个叫做风间的人格与LAFI融合，才会觉得每件事都很奇怪；而真相正好相反，是把过去从LAFI之中诞生的人格，移植到风间这个人的肉体上。</p>

<p>风间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在杂讯很多的网膜影像之中，可以看得到风间正露出扭曲的表情注视着由宇。</p>

<p>你只是回到原来的身体而已，所以才能那么快就适应LAFI不，以你的情形来看，应该说想起了原来身体的感觉比较正确吧。</p>

<p>相较之下，由宇的语气则显得很轻快，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p>

<p>接下来的部分是我的推测。勇次郎在十二年前发明了LAFI一号机，这是个颠覆既有电脑理论的发明。而且LAFI一号机的运作还超出了勇次郎意料之外，那就是人格的诞生；在电子世界里诞生了一个生命体。勇次郎对这个超越自己理论的存在产生了兴趣，想必也做了各式各样的实验。他甚至想到一个很恶劣的点子，就是为这个人格赋予肉体，来观察他的生态。实在是太乱来了。我想他大概是从哪间医院里面，找来已经脑死的尸体来实验吧。然后再从LAFI之中把人格的部分取出，移植到人脑里面，这就是风间辽以人类的姿态诞生在这个世上的瞬间。</p>

<p>风间已经无话可答。</p>

<p>球体实验室里面之所以会有LAFI，根本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勇次郎对抽离了人格之后空无一物的LAFI失去兴趣，只不过功能上很符合需求，便顺手提供给球体实验室而已。</p>

<p>一口气说到这里，由宇才喘了口气。刚刚说起话来显得颇为开朗的模样迅速萎缩，她疲惫地坐到了椅子上。接着落寞地对风间笑了笑，平静地说下去：</p>

<p>你刚进入LAFI一号机的时候，是不是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有没有觉得人类的身体很受拘束？</p>

<p>有，你说得没错。</p>

<p>沉默了一会儿，风间平静地承认了。</p>

<p>你没有想过为什么LAFI反而让你比较习惯吗？</p>

<p>你一定是害怕知道真相吧，因为那是你的孤独感根源，是一种绝对消弥不了的孤独。</p>

<p>孤独</p>

<p>你这孤独感的根源，并不是来自于没有人理你，也不是因为没有人了解你。电子生命体就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个事实造成了你的孤独。那是物种上的孤独感。</p>

<p>由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温和。</p>

<p>你懂吗？就算你的计划成功，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尊敬你，仰仗你，也消除不了你的孤独。无论人们多么爱戴你，多么尊敬你，都只会更加强调你的孤独。</p>

<p>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吗？</p>

<p>这一瞬间，风间认同了由宇的话。网膜影像的风间身影突然变得混乱，随即完全消失。他舍弃了身为人类的最后残渣。然而很奇妙的是，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这种感觉让斗真觉得很可怕，同时也很不可思议。</p>

<p>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消弥你的孤独。</p>

<p>由宇平静地呢喃道。</p>

<p>你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方法？</p>

<p>由宇没有回答大声喊叫的风间，而是打开笔记型电脑LAFI三号机，把线接在插孔上。由宇轻轻敲了几下键盘，以前她让斗真看过的、那些有着无机质动作的点集合体，就出现在LAFI三号机的画面上。</p>

<p>这是</p>

<p>在我的LAFI三号机里头诞生的电子生命体。这也是在极为偶然的状态下诞生的，是你的同类。</p>

<p>斗真觉得风间的存在感之中多了欢喜的感情，会是一种错觉吗？</p>

<p>虽然非常原始，但是只要好好培养，应该就会反覆成长与繁殖，并渐渐拥有高度的知性吧。可是在LAFI三号机里面，这样就是极限，不会再继续进化了。这里太小了。</p>

<p>点的集合体忽然间从画面上消失，紧接着LAFI一号机的萤幕上就显示了满满整个画面的点集合体。而且这些点的集合体随着时间经过，在色彩变化与动作上都变得更加复杂。</p>

<p>如果是LAFI一号机，应该就够大了。</p>

<p>风间不再回答。是还感受得到他的存在，但这种感觉也慢慢淡去。</p>

<p>风间，你不必再受到人类的思考束缚了，想必你也一直觉得很受拘束吧。放心变回原来的自己吧，你不孤独。</p>

<p>之前还可以在这一带感受到的神秘气息，也终于完全消失了。</p>

<p>风间？</p>

<p>出声喊他也不再有回应，他已经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世界。</p>

<p>呼，总算告一段落了。</p>

<p>斗真脸上浮现放心的表情，但一看到发射时间的倒数读秒，这样的表情马上就消失了。</p>

<p>等一下，飞弹的倒数还没停下来啊！</p>

<p>斗真身后传来某种物体重重倒下的声音。</p>

<p>由宇，由宇，你振作点，现在还不能昏倒啊！</p>

<p>他赶忙抱起由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由宇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斗真一眼，但目光的焦点一直没有定住。</p>

<p>嗯，我知道，可以把我抱到主机前面吗？</p>

<p>由宇才刚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就开始敲打键盘。速度的确快得惊人，却有欠精彩，因为本来的她还要更快。</p>

<p>还差、一点安全防护等级变得比之前更高了。</p>

<p>来自憔悴的身体以外的疲劳，浮现在由宇的侧脸上。</p>

<p>风间那家伙为什么不阻止？</p>

<p>他对人类失去了兴趣。不管人类是死是活，对他都不重要了吧。</p>

<p>说话其间，由宇的手指仍然以令人目眩的飞快速度动着，萤幕上显示的讯息也接连不断地更新，然而由宇的表情依然黯淡。</p>

<p>没赶上差了一秒。</p>

<p>由宇还没来得及按下最后一个键，倒数读秒的数字已经归零了。</p>

<p>咦咦咦！照惯例这种时候不是都会赶得及阻止吗！？</p>

<p>好几</p><p>个萤幕上闪烁着告知核子飞弹发射的警告标志。在显示着世界地图的萤幕上，可以看到无数飞弹的轨道与爆炸后影响范围的圈圈，涵盖了整个世界。</p>

<p>已经发射的核子飞弹共有八百五十八发还是没来得及阻止。</p>

<p>但由宇的手仍然动个不停。</p>

<p>只要核子飞弹的控制代码让飞弹自爆，就还来得及。</p>

<p>这种事情，美国或其他拥有飞弹的国家应该会做吧？</p>

<p>控制代码多半已经窜改过了，最好不要期待他们。只能从我们这边以骇入方式取得控制代码来让飞弹自爆，没别的办法了。</p>

<p>来得及吗？</p>

<p>八百五十八发飞弹各自需要的控制代码。</p>

<p>由宇有节奏地敲打着被血弄脏的按键，丝毫不打算休息。</p>

<p>离第一个核子飞弹命中还有十七分钟。</p>

<p>如何？</p>

<p>不可能不管怎么加快脚步，顶多只能引爆一百发。</p>

<p>她发出了绝望的声音。由宇疲惫地用双手遮住脸，叹了口气。</p>

<p>由宇？</p>

<p>我知道，我不会放弃，应该还有办法才对。</p>

<p>不知道是不是太专心思考，由宇就像连呼吸都忘了一样，显得十分平静。</p>

<p>通讯器传出来声音，是麻耶的呼叫。</p>

<p>哥哥，我是来跟你道别的。</p>

<p>喂，麻耶，不要突然打来讲这种不吉祥的话！</p>

<p>可是核子飞弹发射出来的数量，已经达到了绝望的地步。全世界都陷入了混乱，甚至还有国家开始派出军队了。</p>

<p>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一定还有办法。</p>

<p>不过对真目家来说，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庆幸，那就是哥哥你人在球体实验室之中。就算地上死伤殆尽，真目家的血缘，哥哥的子孙，想必能够继续在那小小的乐园中繁荣下去吧。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我没能亲眼看到</p>

<p>麻耶！闭上嘴听我说！</p>

<p>啊，是。</p>

<p>搞不好这还是麻耶第一次乖乖听了斗真的话。</p>

<p>既然自称是真目家的未来总裁，这时候就该展现你的手腕。</p>

<p>可是</p>

<p>我绝对会阻止核子飞弹，所以你要负责阻止各国的行动！</p>

<p>不、不可能的！而且哥哥你要怎么阻止核子飞弹？</p>

<p>峰岛由宇她现在正全力阻止核子飞弹命中目标。</p>

<p>哥哥，你忘了真目家只拿有价值的情报来交易吗？你要我相信峰岛勇次郎的女儿？我可是到现在还怀疑核子飞弹是不是那个地洞女发射的呢。</p>

<p>一说出峰岛由宇的名字，麻耶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僵硬。</p>

<p>不相信由宇没关系，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会让她阻止飞弹，我会让她听我的，我用这把鸣神尊向你保证。</p>

<p>哥哥</p>

<p>所以求求你，麻耶，想办法把各国的混乱压下来。真目家不就是专卖真相的吗？那就把真相卖给他们！人类会得救，核子飞弹的攻击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这就是真相！这种时候还不展现真目家的实力，是打算留到什么时候！你用什么手段都没关系，可以用的东西全都拿来用！总之想办法压下来，这只有麻耶才办得到。</p>

<p>麻耶被他的气势慑住，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但还是问了一句：</p>

<p>我可以相信哥哥吧？哥哥会遵守这个约定对吧？</p>

<p>我会遵守。</p>

<p>没有任何根据，但斗真仍然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承诺。</p>

<p>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把各国的行动压下来。</p>

<p>拜托你了。</p>

<p>哥哥，我相信你。</p>

<p>当麻耶切断通讯，他就发现了由宇冰冷的视线。</p>

<p>话说得可真漂亮，实际做事的人却是我啊。对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被你威胁来帮忙阻止核子飞弹了？</p>

<p>我相信由宇。</p>

<p>专门依赖别人，也可以说得挺好听的嘛，不愧是有其妹必有其兄。</p>

<p>我没心情顾面子了。不说这个了，还有时间吗？</p>

<p>嗯，可以用的东西全都拿来用，是吗？以随口胡扯来说，这句话倒是说得挺不错的。你的这句话给了我提示，让我想到了一个唯一的办法。</p>

<p>咦？真的吗？你真行！</p>

<p>然而由宇的表情中却带着阴影。</p>

<p>怎么了？</p>

<p>向我保证你不会阻止我用这个方法。</p>

<p>我知道了，我保证。</p>

<p>唯一能阻止飞弹的方法，就是那玩意。</p>

<p>由宇把指的地方，是斗真他们来时所走的白色通道另一端，也就是中央球体区的中间，设有用来与LAFI一号机精神同调用的护目镜与座位。</p>

<p>不行！</p>

<p>你刚跟我保证过不会反对。</p>

<p>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说如果不是风间，人脑会因为承受不了而发疯。</p>

<p>可以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p>

<p>就算是这样</p>

<p>又不是一定会发疯。</p>

<p>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p>

<p>我一直都是这种表情。</p>

<p>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行！</p>

<p>由宇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p>

<p>要是被你反对，原本会成功的事情也会成功不了。</p>

<p>斗真一时无言以对。</p>

<p>是你告诉我不可以放弃的。</p>

<p>可是</p>

<p>扶我坐上那个位置，我已经没办法自己走动了。</p>

<p>由宇的意志十分坚定。这不是第一次遇见她时的那种顽固。斗真可以感觉得出那是一种坚强的意志力。她的心中有了改变不，大概是终于做出决断了吧。斗真并不清楚她做出了什么决断，但总之还是听了由宇的说，将她抱到座位上坐好。</p>

<p>坐起来还挺舒服的。</p>

<p>由宇笑笑，朝表情黯淡的斗真看了一眼。</p>

<p>你不肯相信我吗？</p>

<p>半途而废可不像你的作风。</p>

<p>斗真擦干净由宇脸上的血迹，然后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笑了。</p>

<p>由宇一定办得到。</p>

<p>由宇高兴地露出微笑，握住了斗真的手。</p>

<p>你的手很温暖。就算会迷失在电子大海里，我也会循着这股温暖回来。</p>

<p>嗯，你一定要回来。</p>

<p>由宇轻轻点了点头，罩下座位上的护目镜。接连打开无数开关，横田称为星空的中央球体区各式仪表，就像星空一样开始闪闪发光。</p>

<p>一定要。</p>

<p>由宇用力握住斗真的手作为回应，接着打开主开关。</p>

<p>大脑底部爆出火花，视野变得一片雪白。还没做好承受的准备，大量的资讯就涌了进来。</p>

<p>远远超乎预期的资讯量，让由宇发出惨叫。</p>

<p>10</p>

<p>由宇只剩精神在空间中漂流，这是个宁静的空间。不，空间的概念并不符合这里的情形。这是个每一种感觉都可以获得平等处理，完全属于未知的领域。</p>

<p>混沌领域这个说法还真是贴切。连由宇都得努力维持自我，否则就会被这股混沌吞噬。</p>

<p>由宇让漂流的精神静静着地。正确地说来是先创造地板的概念，然后降落在上面。落地后将地板更进一步扩展出去，就看到地板以爆炸般的势头飞快地拓展，转眼之间便在四方画出遥远的地平线。</p>

<p>才刚觉得空间太宽阔会让人静不下来，就已经产生了墙壁；刚想说希望有点颜色，空间中就画出了缤纷的色彩；往下一坐就出现了椅子，伸出手去就摸到了桌子。转眼之间，一个由宇熟悉的空间已然成形。</p>

<p>这是十多年以前，由宇还跟勇次郎在一起的时候所待的研究室。里面还有一个由宇跟勇次郎以外的人。</p>

<p>我没想到你会陶醉在回忆当中啊。</p>

<p>由宇回过头去看到风间，他就像那时候一样站在那儿。</p><p>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让你出现。</p>

<p>风间微微皱起眉头，显示自己的不快。</p>

<p>由宇看了跟在风间脚边的不定形生物一眼，那一定就是她送进来的、诞生在LAFI三号机之中的电子生命吧。他们已经进化许多了。</p>

<p>由宇的视线让风间笑了。</p>

<p>这是无谓的感慨，你还有空想这些吗？要在十五分钟之内改写八百五十八发飞弹的控制代码，你办得到吗？连我都花了十九分钟来窜改。</p>

<p>那正好。</p>

<p>听了这句话，由宇反而笑了。</p>

<p>这是个证明我比你优秀的好机会。</p>

<p>而她就在十三分钟之内证明了这点。</p>

<p>11</p>

<p>紧紧握住的手抽动了一下，当由宇睁开眼睛，就看到斗真以笑容欢迎她回来。</p>

<p>早安。</p>

<p>由宇以模糊的视线看着斗真的脸好一会儿。</p>

<p>我睡了多久？</p>

<p>大概五小时左右吧。</p>

<p>我睡着的时候你都不，算了。</p>

<p>由宇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然后才突然惊觉。</p>

<p>五小时？已经足足过了五个小时吗？</p>

<p>毒素的事你不用担心，已经打了解毒剂。核子飞弹全部都在地球上空自爆了，现在麻耶正忙着操作情报呢。听说是要说成核子飞弹反对派所策划的电脑犯罪恐怖活动，为了排除核武而特意让飞弹在上空爆炸。</p>

<p>由宇听了只能苦笑，这理由多半会让赞赏派跟批判派吵成一团。看来他们是打算利用这一点，让社会舆论不了了之。</p>

<p>美军呢？</p>

<p>撤回去了，撤得意外的干脆。</p>

<p>大概是ADEM讲好会提供几项遗产情报给他们吧。</p>

<p>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没想到由宇你也挺迟钝的嘛。</p>

<p>你在说什么？我可不迟钝。</p>

<p>你迟钝得很。</p>

<p>就说我一点都不</p>

<p>由宇说到一半就把话吞了回去。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摇晃，原来斗真正抱着由宇走着。然而她的话会说到一半就停住，并不是因为发现这一点。</p>

<p>斗真走在一条通往北侧闸门的漫长通道上，在前方可以看见一道被切成方形的光亮。那不是人工光线，有着阳光的温和与温柔。光亮中会带有几分朱红色，多半是因为太阳已经西斜了吧。</p>

<p>外、面？</p>

<p>嗯。</p>

<p>由宇的眼睛渐渐染成朱红色，耳边可以微微听见海浪声，鼻孔闻得到海潮的芬芳。方形的光亮变得越来越大，不久后他们两人穿过光亮。一片无限辽阔的大海原出现在她眼前，大大的太阳沉向水平线的另一边，将海面染成一片火红色。</p>

<p>真的是在外面？</p>

<p>尽管是在斗真的搀扶下，由宇仍然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四周的景色。从眼眶中流下的几滴泪水染上夕阳的颜色，化为朱红的水滴散落在脚边。</p>

<p>由宇就这样坐到地板上，只顾着凝视眼前的景色。火红的云朵缓缓滑过天际。</p>

<p>好漂亮。</p>

<p>也不知道就这样度过了多少时间。</p>

<p>由宇，我问你。</p>

<p>嗯？</p>

<p>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由宇希望，我想我们可以就这样逃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了，手续也都准备好了。只是要请真目家帮忙，对由宇来说可能会很没趣就是了。</p>

<p>两人沉默了一会儿。</p>

<p>有这份心意就够了。</p>

<p>由宇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p>

<p>你那么讨厌让真目家帮忙啊？</p>

<p>斗真开了个玩笑，但其实他已经察觉到真正的理由。</p>

<p>我头脑里的知识太危险了，你应该也多少见识到了才对。像大脑代理装置跟多段加速式轻瓦斯枪，都是我发明出来的。里面甚至有跟风间一样，或是比他还危险的东西。跟峰岛勇次郎一起行动这么久，不知不觉间我自己也成了个危险的存在。我必须与这个世界隔绝。</p>

<p>不要担心。只要有这一天的感动，我就不会有问题。既然世界这么美丽，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p>

<p>由宇柔顺的头发飞扬在风中，融入夕阳景色的她回过头来，对斗真展现出以前从未看过的平稳表情。</p>

<p>无要回到地下。</p>

<p>这句话没有丝毫迷惘，静静地随风送入斗真耳里。</p>

<p>该道别了。</p>

<p>由宇伸出手来。</p>

<p>啊啊。</p>

<p>斗真看着她的手，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终于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帮助她。</p>

<p>因为由宇也跟自己一样。由宇有峰岛勇次郎，斗真有真目不坐，两个人都背负着父亲那过于庞大的罪业，与世界隔绝开来。</p>

<p>由宇的眼中带着决心。回到地下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消极的选择，而是与长年来追逐的父亲背影诀别。下定决心对抗命运的举动，乃是一种值得祝福的行为。</p>

<p>斗真压抑住自己的所有感情，紧紧握住由宇伸出来的小小手掌。</p>

<p>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被来自上空的直升机声打断。从漆有LC部队标记的直升机机体上，可以看到探出半个身体来的伊达。</p>

<p>看来限制时间已经到了。再见了，坂上斗真。</p>

<p>由宇在苦笑中放开他的手，随即转身朝通往直升机停机坪的道路走去。她的背影是那么遥远而冰冷，排拒着所有人，甚至让人以为一直到刚刚都还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只是错觉。</p>

<p>由宇。</p>

<p>斗真原本想要以坚强的声音叫住她，但喉咙却只发出没出息的沙哑声音。由宇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这次斗真朝着她的背影，用尽全力喊了出来：</p>

<p>我也要对抗命运！不会让自己输给体内的祸神之血。不会让自己在下次见面的时候，看到由宇就觉得自惭形秽！</p>

<p>呵呵，下次见面的时候啊？</p>

<p>由宇微微歪头，让斗真看到她的侧脸。</p>

<p>你这毫无根据的言行实在是让我看得相当愉快啊，尤其对你那个妹妹放的话更是极品。</p>

<p>你、你很罗唆耶。</p>

<p>斗真挤出笑容，不知道自己笑得好不好？</p>

<p>对了，离别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忠告。</p>

<p>忠告？</p>

<p>对。你有时候不，是经常做出非常乱来的行动，希望你以后能深思熟虑点。更别说是把含有毒素胶囊的血液喝下去，实在太不像话了。</p>

<p>原来你发现啦？</p>

<p>由宇将手掌举向天空，让他看到手掌上的伤口。</p>

<p>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负起这让我见红的责任。</p>

<p>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上由宇的忙。</p>

<p>由宇一瞬间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但这表情随即被浅浅的笑容盖了过去，接着只将举向天空的手挥了一次。斗真也什么话都不再说，对她挥了挥手回应。</p>

<p>这次两道人影真的渐行渐远了。</p>

<p>相信彼此所走的路总有一天会再度交会，毫不犹豫地向前迈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