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14 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洛丝视角~

天地倒转。

身体被击碎化作碎片随着尘烟在空中飞舞。

「啊……」

回过神来，我已经仰躺在地。

我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飞来的子弹击飞了。

我连忙试图起身。

只要能站起来就能战斗。就能保护我珍贵的人们。

可是，正要起身的时候我发现。

「……啊啊」

自己吃了2发子弹。1发，击中了我的腰间。

布满裂痕的脆弱腰部完全被击碎，下半身不知所踪。伤势严重到无法立刻修复。

那么，至少自己还有一只手。

但我尝试活动右手无功而返。另1颗子弹，击中我的上半身右侧，将包括肩头在内的那一块完全粉碎了。

我认识到自己已经连翻身都做不到了。

宣告结束的脚步声靠近我的身边。

「真叫人吃惊。这样都还活着」

是奥特玛尔。

他只带了人偶过来，附近没有其他的骑士。

这不是刚才我破坏的人偶，体型更为庞大。

应该是又召唤了新的人偶。奥特玛尔微微叹气。

「我真心表示赞扬。没想到会被你拖到这个地步」

他的脸色似乎差了一些。看来也是有所疲惫的。

制作这些人偶需要的魔力量或许不少。

「但是，这就结束了」

人偶蹲下身，拎起我的衣领。

我少了一般重量的身体被轻松举起。无从抵抗。

我的模样就这样被高举示众，奥特玛尔将出鞘的剑高举向天。

「看啊！邪恶的敌人已经败下阵来！」

他正气凛然地夸耀起自己的功绩。

「我们的正义胜利了！」

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圣堂骑士大人讨伐了敌人！」

苦战过后的胜利果实是如此的美味。

边境伯领军中爆发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喜悦。

「圣堂骑士团万岁！」

「边境伯领荣光永存！」

士兵们齐声赞赏。

被高举空中的我俯视着敌人们。

「……正义么」

淡淡地说了一句。

听到我这句话的大概只有奥特玛尔。他看了过来。

「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认识到自己终究只是一介怪物」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能让我受到感触，是因为我不懂。

我无法理解这群宣称正义的人。

「我和你们不同，没有什么正义。我只是想和自己珍爱的人们一起安稳度日」

那么多的人都以这份正义为荣。可能只是我身为怪物无法理解他们眼中的正确吧。

所以，我不打算弹劾他们的恶行。

……再说，这本就没有意义。

「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根本无所谓。哪怕我有着洗不清的罪恶，我想要保护主人的心情也不会变」

这不是正义，也没有大义。我关注的只有自己平稳的生活是否受到侵扰，自己重要的人是否会被伤害，仅此而已。

「特拉维斯为了功劳和名誉袭击了我们。我不清楚你身为他的部下是不是也一样。或许，你和边境伯领军一样，是相信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正义在行动。但是，这根本无所谓。因为这是你们的想法。在受害的我们看来，管你们是正义还是邪恶，都半斤八两」

这是我的真心话。

「你们不过是侵略者罢了。根本没有什么荣誉。我不懂大义也不懂正义。反正只是个怪物，想笑就笑吧」

我明确地说完，瞪着男人的脸。哪怕我失去了双手，没了下半身，脸面还被摧毁了一半，也至死不屈。

「绝对不会让你们动到主人的」

我宣言道。

「姐姐大人她们也是同样。我虽然已经无能为力了，但这份意志还在。主人肯定会从你们的手上成功逃掉。我相信他们可以的，所以我还没有输」

「……这就是你们的信念吗」

奥特玛尔一言不发地听完，叹了口气。

他怕是觉得我在一派胡言。这也无妨。

他再怎么侮辱、怎么嘲笑、怎么嗤之以鼻我都不介意。

……所以，这句话让我十分意外。

「我不会笑你」

「诶？」

「你是对的。保护他人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是错的」

出乎意料的这句话让我思考一顿。

「而我，是掠夺者。这方面讲来，倒是我不太像人」

奥特玛尔淡然说道。

可是，我越听越感到混乱。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在特拉维斯手下……」

「在他手下工作吗？」

奥特玛尔接过我的话。

「你问的不错。不过，这问题不太一样。你误会了」

「误会……？」

特拉维斯目光示意周围的人偶。

「你也看到，我有着『恩宠的爱子』的力量。圣堂骑士团还有其他几名『恩宠的爱子』。但是，都没有达到实战水准。拥有实战水平的『恩宠的爱子』是珍贵的战力，圣堂骑士团里最小的第四部队没有分到那么多人。属于那个部队的只有3人」

「……只有3人？」

我皱起眉头。

「数量对不上」

和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战斗的时候，最大的强敌是『恩宠的爱子』，我也知晓他们的信息。

队长『圣眼』特拉维斯=蒙迪马。

之前奇袭主人的『战鬼』埃德加=吉瓦尔什。

以及，『神通眼』泽尔坦=米哈雷克。

这3人都见过。

如此一来眼前的人就会变成第4个人。数量对不上。

不对。他说这是我的误会。

那么……。

「你不是第四部队的人？」

「没错」

我想到的答案得到了奥特玛尔的肯定。

「你说第二次袭击村子的时候没有见到我。很正常。我没有参与袭击」

「……可是，我听说在村子交战的时候，你听从特拉维斯的命令保护了他」

「那个时候，听从那个男人指示是我的任务。仅此而已。现在我在这里也是任务」

他不像是说谎。

这种情况下，他没必要对我扯谎。

奥特玛尔的语气中有的仅仅是义务感。

我感觉有种奇怪的不安。

「也就是说。当时在场的，还有不是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的人吗」

这个情报让我思考陷入混乱。我告诉自己冷静，重头思考起来。

特拉维斯攻击我们，是因为利己的功利心作祟。

这没错。

可是，其中混入了不是他部下的人。

那这里就有了一个可能性。

——特拉维斯他们的袭击可能有不是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的人在其中捣鬼。

而其中奥特玛尔现在正和为了正义发动侵略的边境伯领军一同行动。这意味着什么我还想不到，但感觉这个事情很不一般。

我觉得自己必须将这件事告知主人。

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而且也没时间了。

「……来了吗」

奥特玛尔视线望去。

前方一个男人骑马而来。

「奥特玛尔大人！」

这位男人带着部下，从马上下来跑到了奥特玛尔身边。

「听说敌人已经击毙」

「路伊斯阁下。这就是发动奇袭的犯人」

奥特玛尔示意天使人偶拎着的我回答道。

看来现在率领敌军的人是眼前的路伊斯=邦德。

一眼看去，城市耿直。有着作为指挥领军守护人类不受怪物威胁的指挥官应有的一切素质。如果是在街上看到他，我肯定会对他做出正面评价。

然而，他一看到我，眼神就冷冽了起来。

「这就是怪物吗，还模仿成人的模样，肮脏。为什么没有杀掉」

「……因为有必要」

奥特玛尔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对他侮辱的语气毫无反应。

「边境伯领军已经陷入疲惫。我认为需要由率领领军的路伊斯阁下亲手处刑，提升士气」

刚才他说自己只是在执行任务，他的态度中真的就感觉只是在执行任务。不是为了功名，也没有正义感。感觉不像个人，却又有着人性。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路伊斯点头。

「那么，立马执行」

说完，他拔剑了。1秒都不想浪费在眼前污秽之物上的模样很是露骨。

奥特玛尔的天使人偶单手举着我伸到路伊斯面前。

路伊斯举剑。他也是个一流的战士，动作没有什么破绽。

我这幅损伤的身体，怕是不堪一击。

「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一刀，将处决危害世人的大敌！」

路伊斯的宣告响彻全军。

危害世人的大敌。这夸大其词的说法让我想笑，嘴角抽动。

……啊啊，是的啊。

我虽然已经早有觉悟，但并不意味着不会有任何感慨。

周围士兵的视线如此刺人。他们满怀着期待。

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见到我的死。

感觉冰寒刺骨。明明身在人群之中，却好似遗世独立。

我的内心挣扎着想要再见到主人。

这份寂寥，好似灵魂出现了残缺。

主人。

好想见您。

好想见您一面。

好想再碰您一次。

好想被您拥入怀中。

这份无处可去的恋心，传达不到的爱情让人如此难受。

「……主人」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这句哭诉。

在这片敌意的中央，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声音。

——没有人会反应才对。

「怎么了」

路伊斯出声道。这绝对不是要裁决恶人的人会说的话。因为这句话中满是困惑。

大概，其他人也是一样。

然而，只有我。

我并不是在等这个。

我只是知（·）道（·）这种情况而已。

我相信着，却也害怕着。

我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这可是我心爱的那个人带来的。

「……竟然起『雾』了？」

路伊斯惊呆了。而他说完这句话，随即被淹没在白雾之中。

被天使人偶聚在手中示众的我都眼前一片雪白。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边境伯领军，笼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幕。

「啊啊……」

我牺牲自己也想要保护主人，最终没能遂愿。

我对没能避免这个事态的自己感到了绝望和失望。

但这一切心情又被强烈而罪恶的喜悦所冲淡。

「主人……！」

我的主人，为了重要的人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