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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终 月夜

作者:高野小鹿 字数:6207 更新:2024-02-23 03:16:23

<p>那天晚上的月亮美得无与伦比,不可方物。</p>

<p>“呼——”</p>

<p>后夜祭结束归来,再行吃过晚餐之后不久,我才终于能在温泉中得到身心的休息。</p>

<p>这也算是优先入浴的特权了。今天住在旅馆里的男性客人只剩下我一位,结果使用男澡堂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p>

<p>实质上,也就是包场了。</p>

<p>顺便一提,昨天我因为“红绪进入女浴池期间,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也去洗澡”这样婆婆妈妈的理由,晚饭之后才去洗浴,不过今天有些不同。</p>

<p>评审员和晚餐——在这双重攻势下,肚子饱的动不了了。</p>

<p>把“满腹”这个概念套用在姐姐身上是没意义的,红绪和莉莉在赛场又有没有吃太多东西。而我则相反,晚餐之前作为审判员已经大吃一顿。</p>

<p>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晚一些去泡温泉。</p>

<p>——感觉有很多事情,都得以顺利解决。</p>

<p>华凪答应回东京了。</p>

<p>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对红绪的对抗心也……咳,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了,也已经消去了大半。</p>

<p>另外山茶花女子学院不是三学期制,而是采用上下学期制的学校,华凪想留在这里的话还可以在山女再上几个月的课。七月中也还有几天的课程,这是为了在度过不足一个月的短短暑假之后,以十月上旬的秋假为分界,开始下学期的日程。</p>

<p>但是,考虑到要转学的高中,配合一般三学期制的时间表离开山女比较合适,关于这方面还要再商量。</p>

<p>华凪恢复了平常面貌,欧米茄好像很满足。甚至还说:“再过几天我们也要放暑假了。前辈想不想去海边?这次家族旅行一起登山,当然还要下海了!我可知道一片很棒的海滨哦。”她刻意地强调海滨,眼睛则偷瞄华凪。</p>

<p>看来她希望我“带着华凪去海边”。</p>

<p>不过,我实际上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三年里,华凪在长假中似乎哪里都没去过,夏天在宿舍里饲养锹形虫和大甲虫,再不就是进山捕蝉。</p>

<p>……唉,我家妹妹最喜欢虫子我心里一万个明白!但终究还是希望她的夏天能多经历点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啊!</p>

<p>再有就是,我在舞台内侧见到了神市先生。</p>

<p>同样作为讨厌虫子的男性,神市先生亲眼目击了那种超弩级的昆虫场景,我对他致以无以言表、难以尽述的同情。</p>

<p>可是,神市先生似乎是主动地忘记了虫子的事情,反而不知为何关心起了我,问我“身体状况怎么样了”。</p>

<p>接着还说:</p>

<p>“当时我觉得这件事无论对你还是对小姐都必须一笔勾销啊……所以就下了点狠手。别看那副样子,其实小姐她清纯着呢……毕竟是读女校的,真够麻烦。对了,先说清楚,我可不道歉。因为那是我的工作。虽然记不得了但对你也是一件美事,所以就算两清了。”</p>

<p>像这样,说了些完全听不懂的话。</p>

<p>还有你跟我说欧米茄清纯,开玩笑呢。</p>

<p>那丫头,平常不是总把自己的巨乳笑话挂嘴边嘛。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玩弄男人的类型。绝对错不了。</p>

<p>“……嗯。”</p>

<p>就在这时,咔哒哒——女浴室那边响起了打开玻璃门的声音。</p>

<p>有谁进来了。</p>

<p>关于女性客人,我听说还有其他客人在这里住宿。红绪她们晚餐前应该就洗过了,又没有经过太长时间。</p>

<p>是不认识的人吧。</p>

<p>不过,昨天我和华凪说过话,知道这个温泉不得体的构造。虽然声音模糊,但男浴池和女浴池也可以隔着墙壁进行对话。</p>

<p>一旦不小心祸从口出,对面可会听得清清楚楚。</p>

<p>尽量克制自言自语吧……男浴池里只有我一个人,要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在走廊里见到太尴尬——</p>

<p>“嗯……啊嘞,叶介?难道你在那边吗?”</p>

<p>“什……!”</p>

<p>意料之外的声音。</p>

<p>哎、这、怎,为什么……不会吧?</p>

<p>——不会是真的吧?</p>

<p>“啊,果然是叶介。叶介也来泡澡啊。”</p>

<p>“不,不是,说什么果然啊!你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对这边说话!?”</p>

<p>这可不是同桌同学之间“我忘带教科书啦,你借我看一下呗?”这样轻松随意的请求。我们所在的场所可是明确分隔的男浴池和女浴池,当然也没有穿泳衣一类的东西,彼此肯定都是一丝不挂——</p>

<p>“哎,不行吗?”</p>

<p>“……呃,倒也不是不行。”</p>

<p>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明显过于在乎了。</p>

<p>也有这个缘由在内,不能说得很坚决。</p>

<p>“那就是可以啦。我听说男浴池今天除了叶介没有人使用,而女浴池的客人也很少。不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碰巧遇到……”</p>

<p>“……咦,你不知道我已经来洗了吗。”</p>

<p>“嗯。因为我没去大房间那边——啊,我要洗一会儿身体,希望你别从浴池里出来。其实,我有话想对叶介说。”</p>

<p>这时,红绪暂时不再说话,而水桶则响起了有些响亮的声音。</p>

<p>这时她取下堆积在洗浴场里的木桶的声音吧。之后立刻就听见了清晰的声音,应该是她在清洗头发和身体——咳,我这是干什么呢。</p>

<p>这样逐一分析·播报红绪在做什么的详情,不就跟变态一样吗……</p>

<p>“……话说,你说有话对我说。”</p>

<p>但是,一想到她的那句话,我的心里就好像被重重地按下开关,完全改变了模式。</p>

<p>这种情况下红绪想说的——是那个吧?</p>

<p>实际上,从料理对决的后半段开始,红绪被欧米茄和华凪牵制,我见到她好几次远远地望着我。也不顾忌自己是无可推脱的当事人之一。</p>

<p>然后,一连串的骚动解决之后,我们还没有提及过“这件事情”。事实上,也是因为我们在意别人的目光。</p>

<p>我也希望有合适的场合。</p>

<p>希望有和红绪两人独处,就这件事情进行交谈的机会——</p>

<p>“久等啦。”</p>

<p>少过一会儿,她轻快地对我说话了。因为是突然出声,我的回答慢了一拍。于是,墙对面又再次传来了不安的声音。</p>

<p>“哎,呃,咦?难道,叶介,已经走了……?”</p>

<p>“没走呢。我还在池子里。”</p>

<p>“啊……太好了。我放心了,你没有立刻出声回答,我还以为走了呢。”</p>

<p>说着说着,红绪的声音渐渐变大了。</p>

<p>就像潜水艇的声呐一样,根据对方的回话和自己的判断,我们在浴池中互相探测对方的所在位置。最后。</p>

<p>“……嗯。这里就行了。声音听得最清楚。”</p>

<p>“是啊。我也这样想。”</p>

<p>来到声音最清晰的地点,我们的探索行动顺利结束。</p>

<p>准备周全。剩下的……</p>

<p>“呃,刚才的料理对决——”</p>

<p>“我明白。你想说我投票给华凪,没有给你对吧。”</p>

<p>“……嗯。”</p>

<p>想说的话,只管说就好。</p>

<p>“虽然叶介的票成了废票,没有特别受到重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票。所以,可以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投票给华凪的理由是什么。”</p>

<p>话锋一顿,红绪用通透的声音继续说。</p>

<p>“因为,叶介应该希望华凪回到东京才对,那么我觉得什么也不要考虑直接投票给我是最好的。按常理考虑,欧米茄绝对会把票投给华凪,叶介也这样做的话胜利者就是华凪,就不会变成现在的结果了……”</p>

<p>如果只考虑两人胜负的结果,的确如此。</p><p>但是——并非如此。</p>

<p>结果没有变成那样。</p>

<p>欧米茄和姐姐的两票让红绪获胜,而我的一票投给了华凪。</p>

<p>这当然会理解为其中有什么理由。而且,如果单从追求结果上来考虑,我的行动完全无法理解……</p>

<p>“才没有什么因为所以的。”</p>

<p>我说。</p>

<p>“因为,你做的菜——超难吃。根本不能投你票。”</p>

<p>“啊……”</p>

<p>这声小小的呻吟包含着怎样的意思呢。</p>

<p>我心里一边这样想,但是,我还是将想到的说出口。</p>

<p>“明明很难吃却要投票,我做不出来。我又不是根本不把‘味道’作为评判标准的欧米茄。我的标准任何时候都是味道好坏。”</p>

<p>“可、可是,那样的话,华凪就非常有可能,会获胜呀!?”</p>

<p>“我也没招啊。因为,”</p>

<p>……不过,这里的真心话,说真的对我自己来说内容也实在太过直白,不好意思。我怎么和只会实话实说的红绪一个样了。</p>

<p>“因为不是早就约好了嘛。”</p>

<p>“哎?”</p>

<p>“……我是说很久以前,我和你较劲的事。‘红绪要做出让我发自内心说好吃的菜’这件事。可恶,刚才我也愁得要死啊。对你撒谎说‘好吃’这种事,我绝对不想做。要是给你投票了,就完全成了谎言。可是,我也想让华凪回东京啊——我真的,进退两难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害我吓得一身汗。下次求你加把劲好不,真的。到时候务必请你可以让我放心大胆地投票给你。”</p>

<p>这是从我和她的“难吃菜”开始之后——一直持续的一个决定。</p>

<p>红绪为了做出绝对让我说好吃的菜肴,会一直努力下去。所以,我不能做出背叛她的行为。</p>

<p>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p>

<p>难吃的菜,就要说难吃。在伤害红绪的同时,实话实说的我也要忍耐心中的痛苦。</p>

<p>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有朝一日红绪做出真正好吃的佳肴时,我就不能发自内心地和她一起共享快乐了。</p>

<p>“……真高兴。”</p>

<p>好像咬着嘴唇说话的声音。</p>

<p>我看不见她的脸。分隔两个空间的墙壁遮住了她。但正因为如此,空气传达给耳朵的震动,胜过任何语言抒发的感情。</p>

<p>“叶介,总是,只想着我一个人。所以,我也——”</p>

<p>空。</p>

<p>不只一拍的时间。不只是几秒还是几十秒的空白。</p>

<p>但是,这绝对不是尴尬的气氛,而是不可思议的沉默。</p>

<p>然后。</p>

<p>“……哎嘿嘿。”</p>

<p>不经意间说到嘴边的话语向果实一样育结,但是,却被红绪风格的散漫笑声——彻底粉碎了。</p>

<p>我忍不住,也莫名其妙的笑了。</p>

<p>“所以想说什么啊?”</p>

<p>“嗯。所以呢,就是所以了?”</p>

<p>“什么鬼答案。”</p>

<p>“随便一点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对我和叶介刚刚好。”</p>

<p>“……这倒是。”</p>

<p>这句“所以”下面要衔接的话语,是有的。</p>

<p>有那么一句话。</p>

<p>但是,那个预想和愿望,最后还是飘忽不定地,融化在夜空里。我感到有些惋惜,同时也觉得或许这样比较好。</p>

<p>暧昧就可以了,暧昧。</p>

<p>一定可以的。</p>

<p>“——呀,叶介。快看快看。”</p>

<p>“看什么啊。你说快看是要我看什么。”</p>

<p>“嗯,那个啊。”</p>

<p>红绪说。</p>

<p>“月亮。月亮,非常漂亮呀。”</p>

<p>“哦……”</p>

<p>我回答。</p>

<p>“是啊。非常的,漂亮。”</p>

<p>此时的我和红绪只有声音相通,但是却能在这一片薄雾中——共同仰望金色的明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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