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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杀意必定三度降临 第一章 序盘战

作者:东川笃哉 字数:34630 更新:2024-02-23 03:58:16

<p>一</p>

<p>「哎呀,你们也来给棒球部加油?……啊,好好感激!……」</p>

<p>我和多摩川部长刚在「飞龙馆高中前」站下了公交车,就听到有女生跟我们打招呼。回头一看,是一个肤色白晰的女生,身穿鲤之洼学园夏日的制服。</p>

<p>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樱井梓,看来她和我们,是乘坐同一辆公交车过来的。</p>

<p>多摩川部长似乎不愿意被人随意感激,不客气地回敬道:「哼,我们不是来加油的,而是来看我们学校的棒球队惨败的。」</p>

<p>时间是发生垒球包失窃事件一个星期以后。七月初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地点是国分寺北山町,这里是不折不扣的国分寺北部,与小平寺相邻的一带。</p>

<p>我和部长造访这里的目的,已经被樱井一语道破——就是来给棒球队加油的(虽然多摩川部长不承认)。今天将在这里,进行北山町飞龙馆高中对战鲤之洼学园的棒球比赛。</p>

<p>樱井梓交替地看了看我和多摩川部长,疑惑不解地问:「咦,经常跟你们在一起的『三傻瓜三人组』里面的那个『神秘的关西人』呢?」</p>

<p>「他今天缺席,说要去打工。」</p>

<p>毋庸赘言,「神秘的关西人」就是八桥京之介。八桥前辈还有很多绰号,诸如「关西的秘密武器」、「西部大关」、「京都铭果」,而多摩川部长的称谓则是「关东暴徒」、「东部横纲1」等。</p>

<p>1横纲是相扑力士资格的最高级,同时期在役的横纲,通常不会超过四个。成为横纲的力士,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就如同神一般崇高。</p>

<p>樱井梓和多摩川部长从初中时代就是冤家,据说原因是「曾经一方追求另一方,结果被拒绝了」,至于谁追求谁,就不用解释得那么详细了。总之,两人之间保持著微妙的紧张关系。</p>

<p>「对了,樱井同学,你刚才说我们是『三傻瓜三人组』?」</p>

<p>「对!……怎么著,你有意见吗?」</p>

<p>「有意见!……」多摩川部长气势汹汹地斜视著学生会主席樱井梓,「听仔细了,樱井,『三傻瓜三人组』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为什么呢?因为『三人组』巳经有了『三』的含义,换句话说,『三傻瓜三人组』这个说法词义重复,就像『有屋顶的巨蛋球场』一样,在巨蛋球场上再加盖一层屋顶,简直毫无意义。在这种情况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有屋顶的球场』,或者简单说『巨蛋球场』。『三傻瓜三人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三傻瓜』或者是『傻瓜三人组』。怎么样,佩服吧?」</p>

<p>「那么?……」在得意扬扬的部长面前,樱井梓毫无招架之力,「服了。是我输了。那么,以后我叫你们『傻瓜三人组』可以吗?」</p>

<p>「嗯,可以。」</p>

<p>「啊!……」我大惊失色。部长竟然毫不介意被人叫做「傻瓜」,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真是个变态。</p>

<p>「樱井同学是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来为学校球队加油的吗?」</p>

<p>「算是吧。」樱井梓傲慢地撩起她那如云的秀发,温柔地对我说,「赤阪你是陪多摩川来的?真辛苦啊。」</p>

<p>危险,危险!……如果不小心被这个问题诱导,挠著头说「嗯,陪部长确实很辛苦」,那就真的要辛苦了。</p>

<p>我把就要滑出喉咙的「辛苦」二字,使劲咽了回去,不痛不痒地回答:「不是的,今天的比赛我也不想错过。」</p>

<p>「真的吗?……不过是场练习赛而巳。」樱井梓仍然毫不放弃。</p>

<p>确实,今天只是一场练习赛,但是,却是颇有看头的一战。</p>

<p>说起飞龙馆高中,其实并不是一所高水平学校,没有引人注目的名牌大学升学率,也没有听说哪个社团,在全国大赛中,取得过优异的成绩,因此扬名在外。可以说是一所教学水平和社团活动,都马马虎虎的学校。再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只比鲤之洼学园,略好一些而巳。正因为如此,这两所学校之间,一直存在著「浑蛋,绝对不能输给那个学校」的强烈的竞争意识,这种强烈的竞争意识,又表现为低水平的激战。这就是「哪怕是比踢罐子,鲤之洼与飞龙馆之间的对抗赛,都会风起云涌」的原因。</p>

<p>「好了,别傻站在这里了,走吧。」多摩川部长率先迈开步伐。飞龙馆高中就在公交车站旁边。</p>

<p>「唔……这就是飞龙馆高中啊。我第一次来这里,教学楼很新啊。」</p>

<p>「感觉比我们学校有钱啊!……」</p>

<p>我和多摩川部长一齐仰望著飞龙馆高中的教学楼和大门,感慨万千。</p>

<p>「等一下,你们打算去哪里?」樱井梓叫住我们。</p>

<p>「哪里?……」多摩川部长指著校门里面说,「比赛是在棒球部的球场上进行吧?」</p>

<p>「对,可是棒球部的球场不在那里,他们新建了一个专用球场,上个月才完工。」</p>

<p>「专用球场?棒球部的?……真他妈的奢侈啊。」</p>

<p>我唯恐他又要发牢骚说「我们连活动教室都没有」,于是赶紧插话:「新球场在哪里?」</p>

<p>「不在学校里面,听说距离这里,走路十分钟……好了,走吧,应该是这边。」</p>

<p>樱井梓调转方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们也毫不怀疑地跟在后面。</p>

<p>北山町远离国分寺的繁华地带,被称为武藏野的这一带,展现出一片广阔的绿色美景。田野、农家、田野、杂树林、田野、农家、田野……</p>

<p>说到国分寺,给人的印象就是,中央线沿途的住宅区和车站大楼「丸井」。但是,其实这里的主要产业是农业,而重点农业区就是北山町附近。这里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农田,散落在被称为武藏野遗迹的杂树林中。</p>

<p>这种地方真的有棒球场吗?要是真有貌似球场的建筑,应该一眼就能发现——心头隐约的不安,很快就变成了现实。</p>

<p>走了十分钟也没看到球场,十五分钟后仍然没看见。二十分钟后,我们非但没有来到球场,反而站在人迹罕至的农田中间。</p>

<p>畜生,这里是哪里?</p>

<p>「迷路了!……」樱井梓豪迈地宣布著。然而,为时已晚。就这样,我们光荣地成了国分寺地区,罕见的「迷路的高中生」。</p>

<p>「贱婢,你不知道球场在哪儿,就冒冒失失地带我们到这里来了?」部长目瞪口呆,「想不到你这么不靠谱儿,如果是在雪山,我们就要哗啦哗啦全遇难了。」</p>

<p>「可是,球场很醒目,我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樱井梓一边嘀咕著「再说这里又不是哗啦哗啦的雪山」,一边在种满西瓜、茄子和黄瓜的农田里左顾右盼。</p>

<p>「啊,如果有人经过,就可以高兴地问路了。」</p>

<p>似乎是听到了樱井梓真诚的呼唤,突然,从一片农作物里,冒出一个驼背女性的头。目测她的年龄有……</p>

<p>「大概有一百岁。」部长说。看上去确实有一百岁。</p>

<p>总之,钻出来的是个老奶奶。她好像刚干完农活,弯著腰往我们所站的地点走来。虽然驼背,步伐却很稳健。</p>

<p>「但愿她耳朵没聋。」樱井梓说完,出声叫住老奶奶,「您好,老奶奶,可以问一下路吗?」</p>

<p>「当然,随便问,小姑娘。还有那边的男生。」老奶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著部长的脸,「我要再过二十年,才一百岁呢。」</p>

<p>老奶奶八十岁,耳朵不仅不聋,而且听觉尖得很。</p>

<p>「你想去哪里,小姑娘?」耳尖的老奶奶转过脸,笑眯眯地看著樱井梓。</p>

<p>「</p><p>那个……去飞龙馆球场怎么走?」</p>

<p>「啊,去那里的话,沿著这条路一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转,然后在前面的路口左转一直走,有一个公交车站,就是那里——飞龙馆高中。」</p>

<p>「啊,不好意思,老奶奶,您没有听清楚。我们想去的不是飞龙馆高中,是飞龙馆球场。」</p>

<p>「什么,飞龙馆球场?!……那是什么鬼玩意儿?」</p>

<p>「最近刚在这里建好的棒球场。」</p>

<p>「哦……这附近建了棒球场?」</p>

<p>「您不知道吗?」</p>

<p>「叫什么?」</p>

<p>「飞龙馆球场。」</p>

<p>「啊,去那里的话,沿著这条路一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转,然后在前面的路口左转,一直走……」</p>

<p>「不,那里是飞龙馆高中,我问的是飞龙馆球场。」</p>

<p>「飞龙馆球场?!那是什么鬼玩意儿?」</p>

<p>「是新建在附近的棒球场。」</p>

<p>「哦……这附近建了棒球场?」</p>

<p>「您不知道吗?」</p>

<p>「叫什么?」</p>

<p>「我说了,叫飞龙馆球场。」</p>

<p>「啊,去那里的话,沿著这条路一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转,然后在前面的路口左转,一直走……」</p>

<p>「一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转,然后在前面的路口左转,一直走有一个公交车站,那里就是飞龙馆高中!」</p>

<p>「你知道得很清楚啊。小姑娘是本地人?」</p>

<p>「啊……」樱井梓哭丧著脸认输了,她甩动著一头长发,很明显已经乱了方寸,「不行!我不行了!……」</p>

<p>「冷静下来,樱井!……老奶奶肯定不知道,新建好的球场。」</p>

<p>「不对!她是在故意捉弄我!……我要比她整整小了六十三岁啊,她把我当成一个小女生!她的耳朵明明听得见!……」</p>

<p>「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奶奶啊。」部长冷眼观察,站在路边的老奶奶,「要不然,换个别的方式问她?比如问球场的地址,或者球场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p>

<p>「啊,对了,理事长家就在棒球场附近!」</p>

<p>樱井梓俨然一位女战士,没有像样的武器,却还要挑战久攻不破的城堡。她再次与老奶奶正面交锋。</p>

<p>「老奶奶,请问您知道龙崎家吗?飞龙馆高中理事长的家。」</p>

<p>「龙崎?……」老奶奶略一沉吟,接著啪地拍了拍手,「啊,是贤三郎家吧。」</p>

<p>「对对对,就是他家!龙崎贤三郎家!……」樱井梓高兴地拍起手来。</p>

<p>「他家在那边。」老奶奶的身子转了个九十度,「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五分钟,就能看见右边有一栋大宅院。」</p>

<p>「那里就是龙崎家!……」樱井梓牢牢地握住老奶奶满是皱纹的手,「太好了!……谢谢,老奶奶!」</p>

<p>比起终于问清楚通往目的地的路,樱井梓似乎更为能和这位老奶奶沟通成功而开心不已。樱井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得不输给老奶奶,然后挥手告别了。</p>

<p>「沿著这条路走,就是龙崎家,飞龙馆球场就在那旁边!」樱井意气风发地,快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晚归的老牛是她的同伴,蓝天配著云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p>

<p>二</p>

<p>右边是大片的卷心菜,左边是散落的住宅和杂树林,我们在中间的乡间小路上慢慢前行。我终于问出从刚才开始,就如鲠在喉的问题——飞龙馆高中居然为棒球部,新建了一个球场,这到底是为什么?</p>

<p>「飞龙馆高中这么有钱啊?居然为一个没什么实力的棒球部,耗费巨资?」</p>

<p>「是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吧。受少子化影响,近几年私立高中,都很难招到学生。」樱井梓的语气,更像学校的经营者,而不是学生会主席,「因此,飞龙馆高中最近开始,致力于提高运动社团的水平。活跃的运动部,能够为学校做宣传,对吧?……校方认为,要强化低水平的棒球部,必须先提升硬件设施。我认为这是他们学校经营战略中的一环,肯定是为了这个计划实施的。」</p>

<p>「真的吗?……」多摩川部长狐疑地问,「这个战略能够成功吗?……飞龙馆高中的棒球队,要赢一场比赛可不容易啊,再怎么提升硬件设施,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这就像把钱扔到下水道里,搞不好飞龙馆高中会就此倒闭。」</p>

<p>「才不会那样呢。」樱井梓对多摩川部长的意见不屑一顾,「要提升名气,这也许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p>

<p>「此话怎讲?」多摩川部长惊异地望著樱井梓。</p>

<p>「你想一想看嘛,学校整体实力不会突然提高,可是,运动社团每三年,就会变为一个全新的团体,校方如果动真格的,如今弱小的球队会在三年后,成为轰动甲子园的强劲队伍,也并非不可能。最近有很多创建不久的棒球队,忽然出现在甲子园,就是这个道理。首先是设施,其次是教练,外部环境好了,选手就会趋之若鹜。」</p>

<p>「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建设新的球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投资。」</p>

<p>「这么说来,飞龙馆高中队,很快就能够跻身于甲子园了!……哇,好好了不起啊!……」</p>

<p>「哎呀,真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吗?」部长仍然深表怀疑,「能从西东京赛区脱颖而出,就已经是全国水平了,仅国分寺区,就有早稻田实业和创缅学园。棒球部没有取得预期成绩,投资没有获得收益,为强化棒球队花费的大量金钱导致学校经营陷入僵局,飞龙馆高中最终倒闭……希望不要这样才好。」</p>

<p>「呜……」这么说不正表明,部长希望飞龙馆高中倒闭吗?真是冷酷的人。</p>

<p>樱井梓对多摩川部长的奇葩言论置若罔闻,爽朗地说:「是否顺利,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分晓,不过,飞龙馆高中确实踌躇满志。」</p>

<p>樱井梓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鲤之洼学园的学生以后,吐露出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心声:「你们不认为,至少比起我们学校,飞龙馆高中更有可能赢吗?」</p>

<p>我和部长都对樱井辛辣的发言感同身受:「同意!……」</p>

<p>说话间,我们三人的右边,出现了一栋古典砖瓦风格的西洋式建筑,一眼望去极其气派,是一栋传统的宏伟宅邸。虽然看不到围墙里面的全景,但是,远远地,能看到精雕细琢的一楼露台栏杆和窗框——那排栏杆不是铁管,窗框不是不锈钢,而且半面建筑物,被疑似常春藤的植物覆盖。</p>

<p>布满常春藤的建筑物,我只能想到甲子园球场。此时,我们站在它那巨大的门口,几乎被其威严的气势,压迫得想后退,真是一栋不折不扣的豪宅。</p>

<p>「难道这就是龙崎家?」多摩川部长试图掩饰内心的震惊。</p>

<p>樱井梓坦然回答:「对呀,飞龙馆高中理事长家的宅第。」</p>

<p>「就是那个打算以提高棒球队实力,来增强学校名声的野心家理事长……」</p>

<p>「对,就是那个人的家。」樱井梓充满怀念之情地,向门里窥探,「我几年前来玩过一次,还是老样子啊。」</p>

<p>「你既然来过,怎么还会迷路啊!……」</p>

<p>听到部长的挖苦,樱井梓当即反驳:「当时是爸爸开车带我来的。樱井家和龙崎家是世交,我爸爸和龙崎叔叔,是一起打高尔夫球的朋友,我妈妈和龙崎阿姨是学生时代的朋友。」</p>

<p>以上都是毫无意义的自吹自擂。</p>

<p>部长打断她的话:「总之,就是以选举</p><p>为目的攀交情。」</p>

<p>樱井家经营一家贸易公司,她父亲同时是一名市议会成员。</p>

<p>「好了,好了!……」我拦在两人中间做和事老,「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飞龙馆球场在哪里呢?」</p>

<p>「啊,是啊!……」樱井梓环顾四周,失望地说,「奇怪,这里最大的建筑物,就是龙崎家的宅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受不了!……连个棒球场的影子都看不到。」</p>

<p>「你在跟谁抱怨呢?」</p>

<p>「——说起来,找不到棒球场,也不是多摩川的错啊。」</p>

<p>「当然!……这全都是你的错。」部长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看著我,「小通,这也算是神秘现象,『看不见的棒球场』,莫非在地下?」</p>

<p>「不可能的,部长。」我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直接否定了部长的发言,接著,我向樱井建议道,「是不是可以问一问这户人家,附近的棒球场在哪里?」</p>

<p>龙崎家是飞龙馆高中的董事,总不至于不知道吧。</p>

<p>「没办法,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只好这样做了。」</p>

<p>樱井梓站在巨大的门柱前,伸手去按门铃,不过门铃还没响,里面就传出「汪汪汪」的狗叫声。樱井吓得高声叫著「啊啊啊」,并连连后退。</p>

<p>「怎……怎么,有狗?」</p>

<p>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条黑色的大狗,不客气地在门边逡巡著,似乎是放养在院子里的。虽说隔了一扇门,肯定没有危险,可听著它狂叫不止,还是让人胆战心惊,浑身乱起鸡皮疙瘩。</p>

<p>也许是听到了狗叫声,大宅子的门打开了,两位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一个戴著围裙的女人,一同出现在院子里,两个男人慢悠悠地穿过宽敞的院子,朝门口走来。一位是衬衫搭藏青色西装背心的中年绅士,另一位是一身素色西装、三十岁左右的眼镜男。</p>

<p>「啊,正好叔叔出来了。」樱井指著那位中年绅士说道,放下心来,「那位就是龙崎贤三郎叔叔,戴眼镜的我不认识,穿围裙的应该是女佣。」</p>

<p>「女佣啊!……」部长很吃惊,他应该是第一次在电视剧以外,看到真正的女佣。</p>

<p>戴围裙的阿姨身材圆润丰满,她拖著硕大的身躯,径直朝狗走去。</p>

<p>「喂,维克多!……」她呼唤著狗的名字,一把抓住项圈,接著,麻利地揪著绳子,命令它「坐下」。一直狂吠不已的狗,对来人却十分顺从,刚才的凶狠劲儿,瞬间消失殆尽,乖乖地坐了下来。貌似女佣的女性,冲我们低头道歉:「实在对不起。」</p>

<p>龙崎贤三郎轻轻拍了拍狗的头,柔声道:「这样可不行哦。」接著他走到门边打开门,扬起一只手,示意樱井梓进来。</p>

<p>「哎呀,是樱井家的小梓啊,稀客啊,快,进来进来!……」</p>

<p>「好,那个……叔叔,好久不见。」樱井往院子里迈了两、三步,低头行礼。</p>

<p>贤三郎笑呵呵地问:「令尊身体好吗?」</p>

<p>「托您的福。叔叔身体也不错吧?」</p>

<p>「哎呀呀,已经四十八岁了,没什么精神。哈哈哈哈!……」</p>

<p>爽朗大笑的龙崎贤三郎,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肌肉结实、五官端正,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却神采奕奕,著装更让他显得分外年轻,锐利的眼神颇具知性魅力,是个配得上「飞龙馆高中理事长」这个头衔的人物——这就是我对龙崎贤三郎的第一印象。</p>

<p>贤三郎打量著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我们,问樱井:「他们是……小梓的朋友吗?」</p>

<p>「不,不是朋友。」樱井急忙撇清关系,进而暧昧地介绍道,「他们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多摩川和赤阪。」</p>

<p>敷衍了事地把我们介绍给贤三郎后,樱井迅速改变话题。</p>

<p>「啊,好可爱的狗啊!是叫维克多吗?」</p>

<p>龙崎贤三郎倒是毫不掩饰,一听到有人夸自己的狗,立即喜不自禁。</p>

<p>「啊,是啊,怎么样,聪明吧?」</p>

<p>「是拉布拉多吧?」</p>

<p>「对,名字叫维克多,连毛色都跟那些听不懂留声机的狗,有著天壤之别。」</p>

<p>龙崎贤三郎抚摸著维克多的头,似乎刚意识到身边的眼镜男。</p>

<p>「啊,对了,小梓第一次见他吧。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桥元省五郎,他姓桥元,但其实是我的外甥,租住在这附近……」说著,龙崎贤三郎回头招呼了一声桥元省五郎,「桥元省五郎,你认识市议会议员樱井先生吧?这是樱井先生的女儿——樱井梓。」</p>

<p>桥元省五郎低下头,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是飞龙馆高中的理事长秘书桥元省五郎,请多多关照。」似乎没把对方当高中生。</p>

<p>他容貌英俊、身材修长,态度礼貌却不卑不亢,素色西装和银边眼镜,都与他的气质十分相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无论哪方面看,都俨然一副「理事长秘书」的派头。</p>

<p>「你也看到了,他就是个古板的人,因此到现在还是单身。」龙崎贤三郎亲昵地把手搭在外甥的肩膀上,「哎,省五郎,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放松一点,女士可不喜欢这么生硬的措辞。」</p>

<p>「哈哈哈哈,叔叔你真讨厌。」桥元不好意思地挠著头。</p>

<p>「呵呵呵,讨厌,叔叔。」樱井羞赧地踢了一下贤三郎的脚,「什么女士啊——我不过是个高中生。」</p>

<p>「呜……」剎那间,桥元省五郎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尴尬的气氛笼罩众人。</p>

<p>樱井梓试图改变这种气氛,爽朗地随口问道:「对了,真知子阿姨身体好吗?很久没有见到她了。」</p>

<p>龙崎贤三郎一面和小腿肚上的疼痛作战,一面回答:「我太太的精神头很好,虽然还和以前一样,只能坐在轮椅上,不过,最近和安西大婶一起做家务,每天都很有精神。而且,最近,家里又来了一个叫吉野的年轻女佣,外出比以前方便了。哎呀,别站著说话了,快进屋去吧,真知子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p>

<p>「对了,安西大婶!……」龙崎贤三郎转过头,对身边拽著狗绳的中年女佣说,「麻烦给他们准备红茶和点心。」</p>

<p>「好的,老爷。」姓安西的女佣恭敬地鞠了一躬,回屋里了。</p>

<p>「好不容易来一次,别客气啊,好好玩一会儿再走。」</p>

<p>「嗯,啊,不对……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只是路过……」樱井梓连忙说,突然迟疑了一下,「啊,这样……那就不客气了!」</p>

<p>我和部长正故作矜持地,准备享用「红茶和点心」,却被樱井的呵斥声打断,她不由分说地厉声骂道:「你们两个等一下!你们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p>

<p>的确如此。我们拜访龙崎家的豪宅,可不是为了吃吃喝喝。</p>

<p>「那你快点问啊。」部长勉强驳回面子。</p>

<p>「我正打算问呢。」樱井梓终于说出了,与我们的原本目的,相关的问题,「叔叔,其实我们想去飞龙馆棒球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我记得就在这附近……」</p>

<p>龙崎贤三郎愕然地歪著脖子问道:「啊?……飞龙馆球场?哦,这附近建了新球场?」</p>

<p>「啊!……」樱井梓大概是回忆起了,和老奶奶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不禁发出失魂落魄的声音,「不会吧,连叔叔也……」</p>

<p>「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龙崎贤三郎露出玩笑得逞后,狡黠的笑容,指著正对著大门的一片绿色屏障,说道,「看到那里的杂树林了吗?」</p><p>「嗯。」</p>

<p>在刚才摸不著方向的行进过程中,那片杂树林曾经数度进入我们的视野。规模之大,仿如突然出现在田地中间的森林。</p>

<p>「飞龙馆球场就在那片杂树林里面……」龙崎贤三郎点头笑著说,「啊,你们是来看棒球比赛的吧。哎呀,我差点儿忘记了,今天有我们学校和鲤之洼学园的练习赛」</p>

<p>三</p>

<p>「我也打算带真知子去看比赛,一会儿在飞龙馆球场见吧。」龙崎贤三郎说著,挥手送我们出了门。</p>

<p>龙崎贤三郎家距离杂树林,步行大约五分钟。杂树林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入口,还立了一块牌子——「飞龙馆球场,前行」</p>

<p>「『看不见的球场』——其实是杂树林里的球场啊。」</p>

<p>「周围被树木环绕著,一眼望过去,却看不到棒球场。」</p>

<p>「一旦知道了谜底,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嘛……」多摩川部长啧啧苦笑著摇头说,接著挥手催促我们,「好了,快走吧,再磨蹭下去,比赛就要开始了。」</p>

<p>一踏入杂树林,四周便一片昏暗,就像身处森林深处,随时有可能迷失。泥巴路蜿蜒曲折,诱使人往里走去,我们的目的地——棒球场——似乎就藏在那里。</p>

<p>「好像秘密基地一样。」走在小路上的多摩川部长,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著,「又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战斗力,这也太夸张了吧。」</p>

<p>尽管我认为把球场建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隐藏战斗力,但也不得不承认,飞龙馆球场的神秘程度。</p>

<p>没有走多久,眼前突然出现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还不止一棵,而是一片,连成圆弧状。这显然不是自然景观,这一排银杏树中间,围著的正是棒球场,也就是所谓的「银杏围栏」。</p>

<p>小路在这里分成左右两道,沿著银杏树走,就能够绕球场一周,非常适合散步,也可以作为选手们训练时的跑步路线。</p>

<p>银杏树围栏里边,是几乎和银杏树等高的防护网,透过防护网的网眼,可以看见深绿色的围栏——这才是真正的球场围栏。这里的安全设施十分齐备。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没有人规定,可大多数教室黑板和棒球场围栏,都是深绿色的,明明是不是绿色的都一样啊。</p>

<p>「入口在哪里呢?」樱井梓站在散步道的正中间,若有所思地问道。</p>

<p>我也环顾排列整齐的银杏树,心存疑惑。</p>

<p>银杏树和散步道,均以平缓的弧度向左右延伸,如果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本垒,那右边就是一垒,左边是三垒;但是,说不定我们在外野,这样一来,右边就是三垒,而左边则是一垒。</p>

<p>「鲤之洼学园是客场,所以我们要去三垒那边。」</p>

<p>「可是,哪边是三垒呢?」</p>

<p>「唔……这的确是个难题,想不到在棒球场的外围,很难判断自己身处何方。」部长直接放弃,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算了,管它是一垒还是三垒,进去就行了。这样,我们听天由命吧。」</p>

<p>部长说完,检起一根枯树枝,往天上一扔。</p>

<p>「好,这边。」</p>

<p>部长自说自话地往前走去,我们无力抱怨,只得紧随其后。</p>

<p>一边欣赏著右边的银杏树,一边前行,弧形的散步道,好像永无止境,景色再美,也因为视线所及之处都一个样,而让我们无聊地要打哈欠了。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有岔路口,散步道又分成两个方向——继续笔直延伸的绕场小路,以及通往右边,不到十米处的铁门,那里似乎就是球场的入口。</p>

<p>我们理所当然地向右拐,来到球场的入口处,宛如仓库大门一般,毫无装饰的两扇开铁门,分隔出球场内外,门旁边挂著一块牌子,写著「三垒一侧入口」。两扇门上各开了一个小窗,高度在脸部左右。从窗口往里看,眼前就是宽广的球场,右前方是三垒和投手踏板。</p>

<p>看来部长扔出去的占卜枯枝,准确地带领我们来到了三垒一侧。</p>

<p>我们打开铁门走了进去。</p>

<p>踏进球场的一瞬间,我们就明白了,飞龙馆球场只是个具备最低配置的简易棒球场,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可谓极其简陋。</p>

<p>深绿色的围栏围出一块光秃秃的球场,白线标示出一垒线和三垒线,内野正中间是投手踏板,四角分别放置著垒球包,本垒的两侧用白线圈出了击球区。这就是球场概貌。除此以外,还有挡球网、外场后方的屏障、右边线和左边线,以及两支球队的球员席和窄小的观众席。最遗憾的是外野(当然内野也同样)没有草坪,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块「纯天然」球场。</p>

<p>(此处插图一)</p>

<p>「唔……外野有草坪就好了。」我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因为是新球场,所以我刚才还很期待。」</p>

<p>「对啊。」部长把视线投向夏日的天空,「照明设备也没有,接下来会安装吗?」</p>

<p>「是啊,感觉像是还没有完工的球场,观众席也像是急于交工,临时搭建起来的。」</p>

<p>确实如此,被围栏圈起来的泥土球场上,根本没有像样的观众席,只有一垒一侧和三垒一侧的犯规区和挡球网后面,各有一块用铁管与胶合板,围起来的坐席区,里面却都是可移动的临时座椅。</p>

<p>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观众席上稀稀拉拉坐著些观众,大家各干各的,打发比赛开始前的时光。</p>

<p>整体来说,这里并没有比鲤之洼学园的棒球场,看上去更高级的设备,没什么值得羡慕的。</p>

<p>宽阔的球场上,一年级学生正在进行比赛前的洒水,和球场整理工作。可是,「纯天然」球场再怎么洒水,也还是杯水车薪——不,应该是杯水车土。转眼间就被盛夏火辣辣的阳光烤乾了,洒水不过是自我安慰。</p>

<p>「这个球场有多大?」樱井梓举起手遮在头顶,提了这么一个朴素的问题。</p>

<p>部长凝神看著远方的围栏,读出上面的数字:「上面写的是……两翼一百米,中间一百二十米。」</p>

<p>「哇,简直和东京巨蛋一样大呢。」作为高中的棒球场,这里的面积确实相当大。</p>

<p>四</p>

<p>「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部长看了看手表,「好,我现在去鼓励一下土山队长。」</p>

<p>「是啊,去吧。」</p>

<p>不是棒球部的成员,却能在比赛即将开始之前,若无其事地前去探访球员席的,放眼整个鲤之洼学园,大概也只有多摩川部长和学生会主席樱井梓了。这两个家伙果然不同凡响。</p>

<p>然而,部长在快到球员席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p>

<p>「哎呀,出什么事了?」</p>

<p>球员席里身穿制服的选手们,正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是在制订对付飞龙馆高中的秘密攻略,还是在商量比赛结束后去哪里玩?</p>

<p>「那么严肃,在聊什么呢?」</p>

<p>「不知道。」多摩川部长疑惑地歪著头,接著毫不犹豫地踏入球员席,「喂,土山队长在吗?我来参观了……」</p>

<p>听到多摩川部长的招呼声,聚在球员席的棒球部成员们,齐刷刷地投来充满希望的视线,又随即发出失望的叹息声。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能看出是我们的出现,让他们的希望落空了。</p>

<p>「干吗啊,多摩川?……」身穿制服的土山队长,板著脸迎接部长,「畜生,你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p>

<p>「不,我想来慰问前线战士。」</p>

<p>「讽刺!快回去!……」</p>

<p>「我说了,我是来慰</p><p>问前线战士的!请接受我的深情厚意!……」多摩川部长认真地反驳完土山队长以后,环顾一圈与棒球比赛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死气沉沉的鲤之洼学园球队选手席,「怎么了、怎么了?……干吗是这种守灵似的气氛?!……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今天是什么?……球棒?手套?还是投手板?……」</p>

<p>「浑蛋,你在说什么啊?」</p>

<p>「呃?没有什么被偷吗?」</p>

<p>「没这种事。」土山博之助队长火冒三丈,「没有什么东西被偷,跟上次的垒球包失窃事件没有关系。」</p>

<p>站在稍远处,一直聆听他们对话的樱井梓,莫名其妙地小声问我:「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玩意儿?垒球包失窃事件是什么?」</p>

<p>我小声地对她回答:「咦,樱井,难道你不知道吗?……其实,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咱们学校的棒球部,发生了垒球包失窃事件。某日早上,土山队长一到球场,就发现四个垒球包都不见了。」</p>

<p>「啊,有这种事?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人,偷了这么无聊的东西?啊,莫非是……」</p>

<p>「不是多摩川部长。」我简洁地打住她的话头。</p>

<p>「哎呀,是吗?……」樱井梓自顾自摇著头,「如果不是多摩川,啊,不会是……」</p>

<p>「也不是土山同学自导自演的戏。」</p>

<p>「哎呀,是吗?」</p>

<p>不管是谁,听到这件事的最初猜测都一样。</p>

<p>「我想不到其他可疑的人了。」樱井梓泄气地说。</p>

<p>「嗯,现在还没有抓到窃贼,真相不明。」</p>

<p>多摩川部长则对我和樱井梓的对话毫不理睬,继续盘问土山博之助:「你们怪里怪气的,有什么秘密吧?……有麻烦的话,最好老老实实地讲出来。怎么了?……忘记带球棒了?钉鞋被人藏了一只?还是选手少了一个?」</p>

<p>「不,不是选手……」</p>

<p>「那么,是教练?」</p>

<p>「对。」</p>

<p>「什么,教练不见了?!」</p>

<p>「不是不见了。」</p>

<p>「难道死了……」</p>

<p>「你别自作主张地说死他!他只是还没到球场。」</p>

<p>「什么,他还没有来吗?!……马上就要比赛了,这也迟到得太离谱了吧。」</p>

<p>确实。选手席上只看到选手,没看见教练。</p>

<p>「教练好像是野野口吧?」</p>

<p>「啊,是的——野野口启次郎教练,今年春天就任的中年教练。」</p>

<p>高中的棒球队教练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擅长打棒球的老师,另一种是外聘来的专业指导老师。野野口教练属于后一种。不过,他并不是「能保证输赢」的职业教练,真实情况是,校方屡次被「能保证输赢」的职业教练拒绝以后,才想到去请正好住在附近,又有打棒球经验的大叔担任教练。</p>

<p>当然,学校支付了相应的报酬,然而,坊间依旧充斥著这样的评论:「你还真的接受了啊」、「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们学校的弱小棒球队,在世人眼中俨然是颗「烫手山芋」,而敢于接受这个委托,一定是因为野野口启次郎这个人,对棒球怀有非同寻常的热忱。</p>

<p>「教练居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比赛迟到,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出什么事了?」</p>

<p>「是不是在路上发生车祸了?」多摩川部长毫不踌躇地,随口讲出最不吉利的想像,「如果是这样的话,打电话给警察,确认一下怎么样?」</p>

<p>「不会吧,怎么能够这么草率,就打电话给警察?他可能只是起床晚了。」</p>

<p>「说不定是突然生病,出不来了。」樱井梓也不放过不吉利的想像,」土山同学,野野口教练家里还有谁?」</p>

<p>「没有,教练独自一个人生活。」</p>

<p>「打过电话了吗?」</p>

<p>「当然,打过好几次,但都没有人接电话。我派了个一年级学生去教练家,大概很快就能取得联系。」</p>

<p>「那也来不及了。你打算怎么办?」</p>

<p>「我们正在讨论啊。」土山队长交抱双臂,面有难色,「总不能停止比赛吧,这样太不礼貌了。如果比赛开始的时候,教练还没有来的话,我们就只好找一个代理教练。」</p>

<p>「代理教练?……」部长的眼睛熠熠发光,「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呵呵,拐弯抹角的家伙。」</p>

<p>「啊?……」</p>

<p>「好,既然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多摩川部长皱起眉头,轻轻拍了拍土山博之助的肩膀,伸出手去寻求男人之间的握手,「我很高兴地接受了。」</p>

<p>「我很高兴地拒绝!……」土山博之助生气地拒绝了,当然也没有伸出手去握。</p>

<p>然而……</p>

<p>「傻瓜,还客气什么!……」多摩川部长顽固地曲解了土山博之助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命令我道,「小通,你负责记笔记!……」</p>

<p>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开始宣布,今天的首发阵容。</p>

<p>「一棒是中外野手木村,二棒是游击手东出,三棒是三垒土山……」</p>

<p>「喂!……」土山博之助不满地喊了一句。</p>

<p>「知道了、知道了,那么,三棒是三垒新井,土山改为四棒的二垒。」</p>

<p>「我说的不是这个!……」土山博之助吶喊著。</p>

<p>「哎呀呀,你的要求真多!那么,把你改为四棒的三垒1,怎么样,这样你该没有意见了吧?」</p>

<p>1四棒是所有棒次中的灵魂人物,一般由强打者担任。</p>

<p>「哟,四棒的三垒……呃,不对!……」土山回过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甩掉一瞬间涌上脑海的邪念,一把揪住多摩川部长的前襟,把他拽到自己眼前,「不好意思,我们棒球队没这么自由,不能让多摩川你做代理教练。」</p>

<p>「没这么回事吧,不是自由得让土山当了队长吗?」</p>

<p>这倒也是,我十分赞同,我们学校的棒球队确实很自由。</p>

<p>土山博之助哭丧著脸说:「拜托你,离开。」</p>

<p>「啊,那你有其他代理教练人选吗?」</p>

<p>「呃,没有,想不出来……不过,肯定有更合适的人!」</p>

<p>「什么啊,你这种走一步算一步、抓小野猫似的态度,怎么能行?……拜托你认真一点嘛!……」</p>

<p>部长说得有道理。我忽然想问一个朴素的问题,于是从旁插嘴,开口问道:「土山你做代理教练,不可以吗?」</p>

<p>「啊?!我……不,我,我可没有这个器量……」</p>

<p>「呜???……」</p>

<p>眼下是讨论有没有器量的时候吗?我的发言引发球员席里,球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p>

<p>「什么,他们在说由队长做代理教练。」</p>

<p>「这很正常吧!」</p>

<p>「局外人担任,反而比较奇怪哟。」</p>

<p>「确实,多摩川就算了吧!」</p>

<p>「可是,队长他不想当……」</p>

<p>「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要当代理教练的……」</p>

<p>「为什么?」</p>

<p>「这个……」</p>

<p>「因为输球的话,那可就难办了。」</p>

<p>「会变成他的责任的。」</p>

<p>「原来如此!」</p>

<p>「不愧是队长啊……」</p>

<p>「狡猾的队长……」</p>

<p>「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p>土山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显到谁都能看得出来。土山博之助,他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器量的胆小鬼,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跟他们一问一答地推脱了。</p>

<p>「没办法了。」樱井梓下达了最终指令,「土山你担任教练,器量再小,也比有洞的铁桶好一点吧。」</p>

<p>「呵,来真的啊……」量很小的「器」发出了叹息。</p>

<p>「什么啊,没意思。」有洞的铁桶小声嘀咕。</p>

<p>就这样……</p>

<p>最终,等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正牌的教练仍然没有现身。临时由学生会主席任命的代理教练——土山队长,代表球队递交了首发队员名单。片刻之后,志愿者播音员向全场公布了,鲤之洼学园队的首发出场阵容……</p>

<p>「一棒是中外野手木村,二棒是游击手东出,三棒是二垒木下,四棒是三垒土山……」</p>

<p>坐在观众席上的多摩川部长,悻悻地嘟囔道:「什么啊,最后还不是按照我安排的出场阵容?……真不服气。」</p>

<p>「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四棒的三垒土山』得分。」</p>

<p>「他在指挥作战上,以权谋私,典型的无能教练。」</p>

<p>无论如何,「飞龙馆高中」和「鲤之洼学园」的恩怨对决,就在一方教练缺席的情况下,迎来了开场的时刻。</p>

<p>五</p>

<p>比赛以「剪刀、石头、布」的形式,决出由飞龙馆高中先做攻方。</p>

<p>斗志昂扬的一棒击球员,冲锋陷阵般向击球区跑去。站在投手丘上的,是队里的王牌投手河端,摆出让人联想到软体动物的姿势,向好球区投出一记半快球。击球员大吃一惊,挥起球棒,传来「铛」的一声金属撞击声,白球飞上蓝天,往中场后方飞去,观众们都站起来,密切关注球的走向。</p>

<p>然而,球在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上方突然失速,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后,安全降落在中外野手长岛的褐色手套里。</p>

<p>OUT!沮丧的叹息和放心的声音,同时响彻整个飞龙馆球场。</p>

<p>「喂,河端!……别冒冒失失就投球!想清楚了再投!……」部长急不可耐地咆哮起来。</p>

<p>但在王牌投手河端看来,此时趴在挡球网上,上蹿下跳的多摩川部长,就像一头在栏杆里,瞎闹腾的新品种野生动物吧!</p>

<p>我赶紧担负起饲养员的任务,跑去安慰多摩川部长。</p>

<p>「好了好了,部长,不要第一球就这么兴奋,接下来时间还长。」</p>

<p>「嘿嘿,击球员吓得不轻啊,吓得不轻……」已经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的多摩川部长,完全无视我的劝解。</p>

<p>「还真有在球场叫嚣的人啊。」樱井梓难以置信地说,「会对选手造成恶劣影响吧。」</p>

<p>我、多摩川部长,以及樱井梓三人,没有待在三垒旁边,而是坐阵于挡球网内侧的观众席上。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视野就像七十年代的棒球赛转播,中老年人应该很熟悉,但对如今的高中生来说,却感到很新鲜。</p>

<p>聚集在观众席上的,都是住在附近的棒球爱好者,和两所学校的学生,除了空座位以外,都坐满了人。主办方公布的参加人数,是五万五千人——实际数量大概只有五十五人。</p>

<p>这时,一垒那侧的入口处,又出现了四名新观众,走在最前面的是龙崎贤三郎。贤三郎先生不顾天气炎热,仍旧一身笔挺的西装,气度不凡地走了进来。</p>

<p>我指著龙崎贤三郎,向樱井梓做了汇报。</p>

<p>「你看,理事长驾到。」</p>

<p>「啊,真的。」</p>

<p>接著,我看到龙崎贤三郎身后的三位女性,不由得「哎呀」一声,并歪起了头。</p>

<p>其中一位坐在轮椅上,应该是贤三郎的太太吧。刚才龙崎贤三郎曾透露,太太要依靠轮椅,所以错不了,就是贤三郎的太太龙崎真知子夫人。</p>

<p>给真知子夫人推轮椅的,是位系著朴素围裙的女性。应该是女佣,但不是安西,那就是刚才贤三郎提过的「叫吉野的年轻女佣」吧。安西是位体形丰满的中年女性,吉野则身材紧实、个子高挑,让人联想到运动员。</p>

<p>另外,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女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眼熟。身材苗条的她,身穿牛仔裤和T恤衫,尽管装束简单,却颇具魅力。</p>

<p>「奇怪啊,那个穿牛仔裤的女人,不是我们学校的芹泽老师吗?」</p>

<p>「嗯,是啊。」樱井梓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咦,赤阪,你不知道吗?芹泽老师寄宿在龙崎家里,每天从那里去学校。」</p>

<p>「呃,是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p>

<p>芹泽有夕子老师是鲤之洼学园的世界史老师,我没有选修世界史,所以,没有机会直接接受她的指导。不过,虽然学生和老师的身份不同,却日日同处一所学校,因此偶然在教师办公室里遇见,或在学校的走廊、校园里擦肩而过,也是在所难免。</p>

<p>哎呀,我坦白动地说吧,会「偶然」在教师办公室遇见芹泽有夕子老师,是因为我特意去办公室看她;会在走廊和校园里擦肩而过,也不全是「巧合」,有故意的时候。我为什么做出如此复杂的行为,不用说明各位也该知道吧。</p>

<p>总之,她是一位深受男学生仰慕的美女老师,而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学生,仅此而已。</p>

<p>「可是,鲤之洼学园的老师,寄宿在飞龙馆高中的理事长家里,这有点古怪啊。莫非他们是亲戚?」</p>

<p>「听说芹泽老师是真知子阿姨的侄女。」</p>

<p>「啊,是这么回事啊。」我把视线转向轮椅上的女性。一眼望去,真知子夫人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女性,今天的装扮,是浅绿色女式衬衫配米色裙子,不过裙子下的两条腿,似乎没有一丝力气。</p>

<p>「真知子夫人的腿,真的不方便吗?」</p>

<p>「嗯,她很可怜,五年前遭遇一场车祸,肇事车撞了她以后逃跑了。」</p>

<p>「肇事车辆逃跑了?!那司机抓住了吗?」</p>

<p>「没有,到现在也没有抓住。而且,就算抓住,真知子阿姨的腿也不能复原了。」</p>

<p>「没有康复的希望吗?」</p>

<p>「嗯,一直是老样子,所以,真知子阿姨出门的时候,贤三郎叔叔总会陪著。他们是很恩爱的夫妻呢。」</p>

<p>「唔……是这样啊。」</p>

<p>我和樱井梓交谈的时候,多摩川部长则高喊著:「哈哈,球棒还离球三十厘米呢!……」俨然沉醉于比赛之中,「嘿,两人出局!两人出局!……」</p>

<p>「喂喂,击球员是稻草人,稻草人!我们必胜,必胜……」真是个专会喝倒彩的将军。</p>

<p>一直默不做声的樱井梓,终于忍无可忍了,突然大叫起来:「啊一吵死人了……」话音未落,她已蓦地出手,抓住了多摩川部长的喉咙,往上提。」你……不……要……太……过……分……了……!」</p>

<p>「咳咳咳咳咳咳!……」</p>

<p>在樱井梓「铁爪功」的恐怖威力之下,连多摩川部长也没有招架之力。青天白日之下,突然目睹这样的惨剧,我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樱井却毫不留情地继续攻击。</p>

<p>「这里可不是川崎球场的自由席1,多摩川。乱喝倒彩也要讲规矩!……」</p>

<p>1棒球场观众席会分区域,支持不同球队的拉拉队,分别入座不同区,另有「自由席」供普通现众观赛。一般自由席内的观众,会因战况变化,为支持的球队呼喊。</p>

<p>伴随著最后一句「知道了吗」,樱井梓使出全力,往上一提,只听到部长</p><p>的脖子,发出「卡嚓」一声,断了。彷佛在回答:「知道了。」樱井一松手,部长「眶当」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p>

<p>死了吗?……</p>

<p>「总算安静了。」</p>

<p>「哎呀呀,好清静!……」樱井梓啪啦啪啦地拍了拍手,「现在我要去真知子阿姨那里了。赤阪你去吗?」</p>

<p>「遵……遵命!樱……樱井大人,我陪你一起去。」我缩著脖子,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来。</p>

<p>等多摩川部长站起身来,要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吧,就让他安睡一会儿好了。</p>

<p>六</p>

<p>樱井梓任凭多摩川部长躺著,离开了挡球网后面的观众席。我跟在樱井梓后面,穿过飞龙馆高中的球员席,来到一垒旁边的观众席。</p>

<p>此时正好是第一回合的上半场结束、飞龙馆高中由攻转守的时候。也许是多摩川部长的喝倒彩奏效了,鲤之洼学园设法没让对方得分,记分牌上出人意料地出现了「0」的奇迹分数。</p>

<p>顺便提一下,正规球场的记分牌,通常在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附近;但是,这个球场的记分牌,却高高挂在三垒那侧,球员席旁边的铁丝防护网上。而且就是一块旧黑板,挂在稍高的地方,以便让人看见。黑板的正下方,立著一个梯凳,旁边站著一名学生志愿者,得分一有变化,学生就会爬上梯凳,用粉笔修改黑板上的计分。这种计分系统倒是绝对不会发生故障。</p>

<p>龙崎贤三郎和真知子夫人在一垒旁边,靠近外野的观众席上。贤三郎坐在最前排的台阶一角,真知子夫人的轮椅停靠在他身边,女佣吉野站在轮椅后面,为真知子夫人撑伞遮挡阳光。芹泽有夕子老师则不妨碍理事长夫妇,独自坐在台阶的另一角,双腿倾斜,姿态万千地喝著茶色的瓶装饮料。</p>

<p>樱井梓落落大方地突然走到大人们身边。</p>

<p>最早发现她的贤三郎,意外地「呀」了一声,同时扬起一只手,又对身边的夫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旁观者都能清楚地看到,真知子夫人顿时眼睛一亮。</p>

<p>「阿姨你好,好久不见了,您身体怎么样?」</p>

<p>「樱井小姐,好久不见啦。嗯,我身体很好。」</p>

<p>真知子夫人笑逐颜开。清秀的脸庞上不带一丝憔悴,反而给人很健康的感觉。她身上的穿戴和举止,都透露出优雅的气息,典型的好人家太太。年龄嘛,看上去大约四十岁,也许实际更大。从她的侄女芹泽有夕子老师身上,也能够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被众多男人追求的美女。</p>

<p>「樱井小姐,今天是来给鲤之洼学园加油的吗?啊,对了,你是鲤之洼学园的学生会主席吧。」</p>

<p>「嗯,是的,我代表同学们来加油。」</p>

<p>「啊啊,这可难办了。」贤三郎在一旁插话说,「我是飞龙馆棒球队的OB1,可不能输给你们。不过,在我看起来,这些年轻学生缺少激情啊。」</p>

<p>1Old Boy的缩写,老男孩儿,特指退役球手。</p>

<p>「在缺少激情方面,我们学校的棒球队也不逊色。」樱井梓居然以此为荣。</p>

<p>「看来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啊。」真知子夫人乐呵呵地说道,「对了,现在是哪一方赢?」</p>

<p>这时忽然欢声雷动,理事长夫妇一同朝棒球场上看去。原来是飞龙馆王牌投手,让鲤之洼的一棒球员木村三振出局了。</p>

<p>贤三郎兴致勃勃地说:「呀,好像才刚刚开始,真知子。现在是第一回合,比分还是零比零。」</p>

<p>「啊,那要拭目以待了。」真知子夫人笑道。接著,似乎她终于发现了,站在樱井小姐身后的好青年,用手招呼我道:「哎呀,后面这位是樱井小姐的男朋友吧……」</p>

<p>「不是!……」樱井梓赶忙迫不及待地否定,「他是比我低一年级的赤阪同学。赤阪弟弟,这位是真知子阿姨。」</p>

<p>「您好,我是赤阪通,是樱井小姐的朋友。」</p>

<p>「我是龙崎真知子,樱井小姐的朋友。」</p>

<p>就这样,我和真知子夫人,因为拥有共同的朋友——樱井梓,而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但是,我可不是为了和真知子夫人寒暄,才跟著过来的。</p>

<p>「学姐,你请坐。」我若无其事地,招呼樱井同学坐到理事长夫妇身边,自己则转身坐在稍远处的芹泽有夕子老师身边。</p>

<p>「你好,芹泽老师。」</p>

<p>「嗯?……」芹泽有夕子老师蹙起好看的眉毛,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了,找我有事?!……」</p>

<p>「不,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老师说说话。」</p>

<p>「是吗?……」芹泽老师把贴有乌龙茶标签的瓶子,举到嘴边,「是想和我聊聊世界史吗?」</p>

<p>「啊……」</p>

<p>你大爷的,为什么啊?……要在这里聊世界史?……</p>

<p>「啊……不,阿弥陀佛,您还是饶了我吧,特意在棒球场聊世界史。」</p>

<p>「说得也是啊,有点文不对题。」芹泽有夕子老师认真地点了点头,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今天比赛的亮点,是鲤之洼学园的一棒河端哦。他是个十足的技巧派,只要打中就能得分。不过你也知道,咱们的内野漏洞,多得就像笊篱眼,所以,即使河端打中,却还是经常得不了分。这样一来,打中却输球……」</p>

<p>「啊?……」我完全摸不著头脑,「老师,你在说什么?」</p>

<p>「我在谈棒球啊。」</p>

<p>这个我知道。</p>

<p>「为什么突然聊棒球?」</p>

<p>「呃,刚才你不是说,不要在棒球场上谈世界史吗?」</p>

<p>「啊,我确实说过。」</p>

<p>「所以,在棒球场上谈棒球总可以吧。我接著说啊……」芹泽有夕子老师完全不顾呆若木鸡的我,继续滔滔不绝地自顾自高谈阔论,「还有一个亮点,不言而喻,他就是被选中,作为四棒出场的三垒——土山队长。野野口教练突然把他安置在四棒,肯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是为备战夏季比赛,制订的秘密策略。唔……总之,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p>

<p>芹泽有夕子老师大大地误会了。</p>

<p>「那个……土山队长会被安排为四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p>

<p>「咦?没有根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没有?哎呀,先不说这个……」芹泽老师突然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看著我,一脸严肃地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是谁?……」</p>

<p>「呃,您现在才问这个问题……」</p>

<p>「我经常看见你,但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你一定没有选修世界史!」</p>

<p>七</p>

<p>就在我和芹泽有夕子老师,进行著这样不合拍的有趣对话时,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突然大叫起来。</p>

<p>「哎呀,这个、这个……这不是理事长吗?」说话间,他已经激动地冲出一垒旁边的球员休息区,家部匆匆地奔来。</p>

<p>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块头男人,从突出的肚子和笨拙的动作,就能一目瞭然地知道,他不是比赛选手。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个中年大叔。年龄应该和贤三郎先生差不多,或者年长几岁,大概是棒球队的指导老师。</p>

<p>他经过我和芹泽老师身边,径直走到理事长夫妇面前。也许是过于激动了,他的脚步迈得既快又长,眼看著靠近了理事长的座位,突然脚下一滑,一个大马趴,栽倒在了龙崎夫妇的面前。</p>

<p>「妈呀!……」大胖子摔得泪水直流,手脚并用往前挪动著。</p>

<p>我斜眼打量这个中年男人,只见他慌里慌张地手脚</p><p>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肃然站在龙崎夫妇的面前,冲他们毕恭毕敬地摘下帽子,表情紧张地深深鞠了一躬。</p>

<p>「理事长亲自来观战,实属我们的莫大荣幸,对选手们也是巨大的鼓舞。」</p>

<p>「啊,胁阪教练,怎么样,队伍的情况……?」贤三郎和颜悦色地问。</p>

<p>我由此得知:这个肚子突起的中年男人,就是统率飞龙馆高中棒球队的胁阪教练。</p>

<p>胁阪教练宛如机器人,动作僵硬地频频点头。</p>

<p>「嗯,实力显著提升。嗯,理事长一定能看到胜利的瞬间,嗯……」</p>

<p>随后,胁阪教练开始对理事长夫妇,详细说明队伍目前的状况,和对手的情况。</p>

<p>从我坐的位置,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我也不打算听,反正肯定是无聊至极的内容。证据是贤三郎在冗长的谈话中,曾两次忍住哈欠。胁阪教练却仍旧不停地点著头,并且似乎从始至终,一直在道歉著,作为教练的威严荡然无存,俨然一个面对上司,卑躬屈膝的中层管理人员。我几乎为他担心起来,这样能赢得学生的尊敬和信赖吗?</p>

<p>理事长夫妇和胁阪教练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了。</p>

<p>「……这样啊……请继续努力!希望能取得好的结果。」</p>

<p>听到贤三郎的鼓励,胁阪教练几乎感激涕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是,我们一定努力,不辜负理事长的厚望。」</p>

<p>「对了,教练,我有别的事问你。」贤三郎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p>

<p>「啊?……」胁阪教练目瞪口呆,望著面前的龙崎贤三郎「什……什么?」</p>

<p>我也被勾起了兴趣,竖起耳朵倾听。</p>

<p>龙崎贤三郎缓缓地开口了,口气十分强硬有力。</p>

<p>「其实是……昨天晚上,我和妻子还有女佣吉野,一起出来遛狗,来到了这个球场——因为环绕球场的散步道,很适合遛狗——结果发现了不好的事。就是……一球垒那侧的入口,你看,就是那里……」贤三郎指著他们刚才进来时,通过的入口处,严肃地说,「昨天晚上,那扇门没有锁。」</p>

<p>「呃,锁……没有锁?」</p>

<p>「是的。没有办法,我就把门锁上了。不过,这个球场应该是由教练你负责锁门的吧。」</p>

<p>「嗯,是的,锁门确实是我的责任……」胁阪教练被问得满脸通红,低著头很不好意思,「哎呀,真奇怪啊,我离开球场时好像锁了门啊……」</p>

<p>「『好像』吗?那可就难办了,事实上,没有锁。」</p>

<p>「对不起!……」胁阪教练猛地低下头道歉。</p>

<p>旁边的真知子夫人看不下去了,帮教练说起了好话。</p>

<p>「好了、好了,你算了吧,忘记锁门是常有的事情,说不定是胁阪教练锁门后,又有人打开了呢……对吧,有这个可能性吧?」</p>

<p>「唔,这倒是……并非不可能……」</p>

<p>在真知子夫人的调停下,尴尬的场面总算得到缓解了。然而,真知子夫人的发言,却引发了我的思考。</p>

<p>「球场入口」、「有人打开了门」……如果这是联想游戏的谜面,答案就应该是「破坏球场」。既然想到这一步,作为侦探部一员的我,必须去确认一下。</p>

<p>「请等一下。」</p>

<p>我有些紧张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理事长夫人怔怔地看著我这位不速之客。</p>

<p>樱井梓慌忙地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胡来,但是,我当然没有退缩。</p>

<p>「我无意中听见了你们的话,能请教一个问题吗,教练?」</p>

<p>「什……什么?」困惑不解的胁阪教练,慌乱得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你叫我教练?……你是谁?」</p>

<p>「我叫赤阪,是鲤之洼学园的。」报上姓名以后,我自顾自地往下说,「教练,我想问您,今天早上到球场以后,有没有发现东西被盗?」</p>

<p>「被盗?」</p>

<p>「对,比如说垒球包什么的。」</p>

<p>「垒球包?没有,垒球包都在老地方。」</p>

<p>「一垒、二垒、三垒都在?」</p>

<p>「啊,一垒、二垒、三垒都在,当然本垒也没有被偷走。怎么了?」</p>

<p>「没什么……」看到胁阪教练泰然自若的态度,我沉默了……</p>

<p>樱井走到我身边,同情地对我耳语:「赤阪,你搞错状况了。」</p>

<p>「对、对不起!……」我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还以为……」</p>

<p>「到底怎么了,赤阪?……」龙崎贤三郎转身纳闷地问我。</p>

<p>既然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好拒绝。于是,我简单描述了一下,一个星期前发生在鲤之洼学园的,垒球包失窃的事件,贤三郎听后恍然大悟。</p>

<p>「原来如此,所以,你认为:这次是同一个人的第二次犯罪。夜晚、棒球场、没锁的大门……的确会让人联想到破坏球场啊。」</p>

<p>龙崎贤三郎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对胁阪教练说:「教练,你都听到了吧?这附近似乎有专门破坏球场的小偷出没,所以,锁门非常重要,请你以后多加注意。」</p>

<p>「是,今后我一定留心,不会再犯错。」站在贤三郎面前的胁阪教练,头垂得越来越低,「第二回合就要开始了……那么,我先告辞了。」</p>

<p>胁阪教练说完,就匆忙调转头,目不斜视、逃也似的回到了球员区。</p>

<p>作为攻方的鲤之洼学园,也有三名选手出局,比赛进入第二回合。</p>

<p>胁阪教练的身影消失以后,我再次回到芹泽有夕子老师身边。芹泽老师把水瓶举到嘴边,冷静地阐述自己的意见。</p>

<p>「刚才你说的,是发生在我们学校,棒球场的垒球包失窃事件吧。教职员会上也讨论过这件事,但是,认为窃贼也在其他球场,犯下过同样罪行的联想,还是有待斟酌。」芹泽老师摇著头说,「我认为,收集那么多垒球包,也没有什么用,我确实听说过,有收集癖的犯人,但是,没有听说过收集垒球包的。」</p>

<p>「是啊,也许只是胁阪教练忘记锁门了而已。」</p>

<p>「我也这么认为。他全名叫胁阪荣治,率领飞龙馆棒球队已经五年了,基本上算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是,听说他最近突然有些散漫,心思不太在棒球队上。」</p>

<p>「啊,说到心思不在棒球队上,刚才不正是这种状况嘛。」我摇著头说,「虽然是练习赛,但毕竟还在比赛中,他却擅自离开球员休息区,来和理事长打招呼。这个教练到底想干什么啊?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教练,可实在太不认真了。」</p>

<p>「的确如此。」芹泽有夕子老师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不过,情有可原,胁阪教练是外聘来的,自然要在雇主面前,拚命表现自己,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p>

<p>「可是这样做,不是会起到反效果吗?」</p>

<p>「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输了比赛,选手没什么关系,教练却是靠率领整个队伍,领取报酬的,也就是所谓的职业人士。与自身生活息息相关,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另外,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他带队的这五年,飞龙馆高中棒球队的战绩,一直不佳,他也有危机感吧。实际上,我也确实听说过,学校有聘请新教练的计划。」</p>

<p>「呃,这是真的吗?」</p>

<p>「只是我私底下跟你说啊,「芹泽有夕子老师有意压低声音,「贤三郎先生已经找到了,一位新教练的候补人选了,我听真知子阿姨说的,应该没错。」</p>

<p>看来这项议题,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了。</p><p>「原来如此。说起来,刚才在来球场的路上,我也听樱井同学说,飞龙馆高中准备重点强化运动社团,尤其是棒球部。这个新球场就是为此目的,而建设的配套设施吧?」</p>

<p>「是啊,建了新球场,自然希望聘请新的教练吧。」</p>

<p>「那么,胁阪教练已经在『待解雇名单』里了?」</p>

<p>回想起来,胁阪教练卑微的态度,确实很像即将被炒鱿鱼的中年公司职员。</p>

<p>「那么,新来的那个人是谁呢,贤三郎先生推举的那个新教练?」</p>

<p>「你想知道?……」芹泽有夕子老师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饮料,「你猜猜看,那个人你也认识。」</p>

<p>「哇,这么有名的教练啊!……常总的木内教练?PL1的中村教练,或者是池田的茑教练……」</p>

<p>1指PL学园,位于大阪的一所男女同校私立初高中。曾四次称霸甲子园,其中三次,都由中村顺司担任总教练。</p>

<p>「你说的这些名教练都过时了,太老了、太老了。」</p>

<p>「那么,是国见的小岭教练?」</p>

<p>「那是足球教练!……」芹泽老师不耐烦地吐了一口嘈。</p>

<p>「我猜不出来,请告诉我吧。」</p>

<p>芹泽有夕子老师默默地看向三垒那侧的球员休息区,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番,接著疑惑地问:「咦,奇怪,鲤之洼学园的休息区里,怎么没有看见野野口教练。这小子人呢?……」</p>

<p>对了,刚才说到一半。</p>

<p>「实际上……」</p>

<p>听完我的解释,芹泽老师目瞪口呆地紧紧皱著眉头:「什么,教练没来?由土山博之助暂时代理?……畜生,这打的什么算盘?太不认真了!……」</p>

<p>「没错,土山博之助让自己担任四棒三垒,实在太过分了。」我恨恨地说。</p>

<p>「浑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野野口教练。这么个难得的表现机会,他居然缺席了,打算干什么?难道他没有这个想法?好不容易有场御前比赛啊1!……」</p>

<p>1原指武士时代,在将军或大名前面进行的比武,现引申为在高层面前进行的「表演赛」。</p>

<p>「呃,表现自己……莫非,飞龙馆高中的新教练候补是……」</p>

<p>「对!……」芹泽有夕子老师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出了那个名字,「野野口教练。」</p>

<p>鲤之洼学园的现任教练,被选为飞龙馆高中的下一任教练候补?!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不过,仔细想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在棒球的世界里,不是经常这样的吗?曾在中日经担任教练的人,第二年变为阪神的教练,而之前阪神的教练,又变成了巨人队教练。高中棒球队发生类似的情况,也并非不可思议。</p>

<p>「可是,野野口教练那么有能力吗?居然有其他学校挖?」我提出一个直逼核心的问题。</p>

<p>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芹泽有夕子老师看著我的眼睛湿润了,打了一个疑问句式的哈欠:「哇?……」</p>

<p>不,老师,你突然「哇」……</p>

<p>「哇,你怎么了,老师?!……」</p>

<p>「对不起,我困了。」女教师揉著眼睛,「不好意思,你能到那边去吗?我想躺一会儿,可能是酒喝多了。」</p>

<p>「酒喝多了?……」我照著她的吩咐,站了起来,「可是,这是乌龙茶呀。」我指著芹泽有夕子老师手里的饮料瓶说,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二液体。</p>

<p>她横躺在双人座椅上。</p>

<p>「对,是乌龙茶一不过里面装的是烧酒……」</p>

<p>里面装得原来是一种名叫乌龙目烧酒的饮料。</p>

<p>八</p>

<p>被芹泽有夕子老师夺去座位的我,只好悲摧地独自一人,前往挡球网后面的观众席。只见那里孤寂地坐著一个,早就已经被我拋到脑后的人,是多摩川部长。部长似乎一直孤身一人观看比赛。</p>

<p>比赛巳经进入到了第三回合,此时是飞龙馆高中队的进攻时间。飞龙馆的一棒,把王牌河端投出的半速球,打向中外野,成功上到一垒,无人出局。鲤之洼学园看起来情况危急,不过相较而言,我的处境更加危险。</p>

<p>我若无其事地走到部长身边,尽量不刺激到他。</p>

<p>「哟,部长,你原来猫在这里啊?」</p>

<p>「你在找我?」</p>

<p>……对不起,我没有在找他。</p>

<p>「难道说,你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p>

<p>……部长的感觉,真像动物般敏锐。</p>

<p>「对了,睡在那里的是芹泽有夕子老师吗?」</p>

<p>……这问题我连头都不用回,就能够回答。</p>

<p>「老实说,我就原谅你。」</p>

<p>「对不起,我完全忘记部长了,一直在和芹泽老师说话……」</p>

<p>「畜生,不能原谅!……」部长朝我扑来。</p>

<p>他总是要求别人遵守约定,自己却视情况而定,有时候遵守,有时候不遵守。</p>

<p>「你把部长晾在一边,只顾自己快活,这是二年级社员该做的事情吗?……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你!看我怎么收拾你!……」</p>

<p>「啊……等一下,部长、部长!……」我手忙脚乱地拚命指著球场说,「你看,全垒打、全垒打!……」</p>

<p>「什么!……」部长的手一松,转头去看球场。</p>

<p>飞龙馆的二棒漂亮地挥棒,将球打上夏日的天空,绘出一道美丽的拋物线。一垒一侧顿时响起了欢呼声,三垒这边则悲鸣阵阵。</p>

<p>然而,球却差了一口气,在围栏边耗尽了力气,迅速下降,最终被中外野手长岛,牢牢地抓在手套里。</p>

<p>「哼,什么全垒打?」部长对我怒目而视,「要知道,中场有一百二十米,能把球打出那么远的选手,我们队和他们队,都没有!……」</p>

<p>序盘阶段,双方投手的状态都不稳定。中盘过后,投手们恢复了手感,比赛也演变成了激烈的大混战。如果要详细记录,双方一来一往的对决场面,估计会变成长篇故事,所以,我就不连篇累牍地描述了,也没有那个必要。</p>

<p>幸运的是,无论多么混乱的赛事,总有结束的时候,比赛迎来了大结局。</p>

<p>第九回合,鲤之洼学园进攻。记分牌上连续出现三局零分后,终于每一局都有得分。最终总比分十九比十八,飞龙馆高中领先一分。</p>

<p>比赛进行到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到了即将迎来激烈对决的时刻了。尽管双方投手的可悲实力都展露无余,但是,毕竟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p>

<p>「直到最后,咱们队的教练都没有来啊。」部长瞄了一眼三垒一侧的球员休息区说。</p>

<p>「这是一场没有教练坐镇指挥的比赛。」</p>

<p>在这种状况下,很快就有两人出局了。这时候,站在击球区的三棒木下,第一球就打出了一个地滚球,失败几乎就在眼前了。</p>

<p>就在大家都认为,万事休矣的时候,不知道是受简陋球场的影响,还是幸运女神一时兴起,发出「朝那边滚」的命令,总之那颗普通的球,忽然做起不规则运动,竭尽全力地逃过对方的手套。出其不意的滚地安打!</p>

<p>这简直是天降的好机会。如果能打出一个本垒打,就是再见本垒打1了。而且,接下来的击球员是土山博之助。</p>

<p>1再见本垒打(walk-off home run)是指在棒球比赛里,进攻球队在平手或落后的情况下,由该队打者击出的可反败为胜,并结束比赛的关键本垒打。</p><p>「哈哈,土山这个家伙自寻死路。」多摩川部长幸灾乐祸地小声嘀咕。</p>

<p>他说得没错,往击球区走去的土山博之助,宛如走向断头台的死囚,自认「没有器量」的男人,根本没能力担当「四棒的三垒」这项大任,他本人一定也后悔不已。</p>

<p>我们旁边坐了一位爱好棒球的大叔,他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著:「哎呀呀,好像没什么自信啊,他行不行啊?」</p>

<p>听到他这样说,多摩川部长却没有任何根据地,昂首挺胸地说:「没问题,土山是一个能搞定重要场合的人,您看著吧。」</p>

<p>这著实是个弥天大谎。然而,随即我就亲眼目睹了部长的弥天大谎,成为了现实的瞬间。</p>

<p>对方投手投出第一个球后,奇迹发生了。</p>

<p>这记绝妙好球,径直飞入好球区。</p>

<p>「嘿嘿!……」徒有虚名的四棒土山博之助,轻松地挥动球棒,只听一声金属撞击声,球彷佛被踢飞的小猫,快速飞到空中,在夏日的天空中,描绘出一道拋物线。一瞬间有些看不清楚,这个高高飞起的腾空球,飞去了哪个方向。</p>

<p>在欢呼和惨叫声中,一个小个子球员,径直往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飞奔而去。</p>

<p>这位小个子外野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动作,爬上两米高的球场围栏,然而,球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高高地飞过他的头顶,落在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内,发出「咚」的一声,震撼了全场。</p>

<p>十足好球!……整个球场一瞬间鸦雀无声,随即沸腾起来。</p>

<p>「哇,逆转再见本垒打!」</p>

<p>「而且是外场后方的屏障哦!」</p>

<p>三垒那侧的球员休息区,顿时欢天喜地。打出这一记好球的土山博之助,效仿原辰德1,把球棒放在身后,做出欢庆的姿势。我和部长都兴奋不已,互相拍打对方的身体。</p>

<p>1原辰德(Tatsunori Hara,1958-)原日本职业棒球选手,现任棒球教练。</p>

<p>「打到外场后方的绿色屏障了!有一百二十米!……不,飞出了一百三十米!」</p>

<p>沉浸于极度欢喜与兴奋中的土山博之助,绕内野一周回到本垒,刚才煞白的脸,现在涨得通红;与之相对的,是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飞龙馆队的九位球员。可是定睛一看,少了一人,原来是负责守中场的小个子外野手,还趴在围栏上没下来,只见他凝神注视著围栏的另一边。</p>

<p>「那个中外野手在做什么?」部长察觉到异常,指著那人问道,「啊,他翻过围栏了,想干什么?!……」</p>

<p>正如部长所说,趴在围栏上的中外野手,忽然侧身翻过围栏,身影消失在了另一侧。</p>

<p>「是不是去检本垒打的那个球了,作为纪念?」</p>

<p>「有服务态度这么好的外野手吗?他明明输给了这个再见本垒打……」多摩川部长连连摇著头,「啊,他出来了!……」</p>

<p>我一看,刚才消失在另一侧的中外野手,再次翻过围栏爬了下来,却由于过度惊慌,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然而,他毫不气馁地站了起来,狂奔过来,同时双手乱挥,嘴里还在大声说著什么。</p>

<p>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p>「怎么了、怎么了,他要质疑本垒打吗?」</p>

<p>「不会吧,那可是一个毫无争议的本垒打。」</p>

<p>「再见本垒打」掀起的亢奋过去后,此时观众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这个中外野手身上。中外野手站在空无一人的投手踏板边,指著刚才去过的外场后方的屏障,发出惊心动魄的叫声。</p>

<p>「喂……外场后面的绿色屏障里……有人……有人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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