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black arabesque 04 魍魉都市 - 布丁漫画网-土豪漫画

在这里，几乎没人能正确地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某件事却仍在进行着。

洁尔妮的部分地面突然被大群污染兽掩盖。然而，那群污染兽却有如起内哄似地互相攻击着。

渗进骨子里的只有彼此残杀的氛围，妮娜不甘心地咬紧了牙根。

我是德尔波妮——端子另一端的声音报上了姓名。

她是古连丹的人。

卡利安身边的端子以菲丽的声音连上线后，这名人物便开始说起了话。

「我们会负责处理地面上的污染兽，请各位放心。」

传出来的是老婆婆的悠然语调。这种声音一点也不适合现在的气氛。那是一种会让人忍不住肩头一松的声音。

事实上，这句话让众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洁尔妮的武艺家们已经到了极限。都市战被打断后，紧接着又跟污染兽战斗……有很多人都受了伤。现阶段并没有接到有人阵亡的消息，不过，就算重伤者之中有人因此不治也不足为奇。

得救了。卡利安周围的学生会成员，脸上都明显浮现了安心的神情。

然而，卡利安的表情却相当复杂。

而且，妮娜的表情也很复杂。

他们的目标是废贵族。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其他可能吧，但妮娜等人却不得而知。截至目前为止以佣兵团为先锋所进行的动作，目标都指向了废贵族。

妮娜不知道那个废贵族的下落。它不久前还在妮娜体内，但现在却不晓得跑到了什么地方。也许它舍弃了妮娜，转而附在其他人身上也不一定。

如果无法立刻找出目标物的话，古连丹会怎么做？或者，如果废贵族附身在其他人身上，而且那个人又是洁尔妮的学生，卡利安会做出何种决断？

然而，德尔波妮却没有提到任何跟废贵族有关的字眼，甚至连一点暗示也没有。

与古连丹的对谈中，双方只针对如何讨伐污染兽一事进行讨论而已，而且谈完后德尔波妮就离开了。

卡利安望向念威操作者投射出来的地面图。

「有事情正在发生。」

他如此低语。这个判断没错，不过，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卡利安呼唤了站在背后的炼金科长。

一直到这个时候，妮娜才第一次看见了他。她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却无法将名字跟脸孔对在一起。

「这应该就是那个吧？」

「这是唯一的可能。那是守护兽。」

「守护兽？」

妮娜露出困惑表情，但她立刻想起了那件事。

她想起了菲丽曾被卷入的奇怪事件。早在妮娜入学的许久之前，有一个计划在炼金科的研究与开发下进行着，但最后却中止了，而那个计划就叫做守护兽计划。

妮娜当时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因此她没亲眼见过袭击菲丽的怪物。

哪一边是守护兽呢？不，如果守护兽正发挥着原本的机能，这个有着蚯蚓外型的怪物应该就是了吧。它们以集团方式，果敢地袭向另一只有如巨人般的怪物。

「这么多的数量，都被收在我们不晓得的场所里吗？」

「怎么可能？上次发生那起崩塌意外后，我们就针对都市全体进行了耐久性检查。如果真的有这种地方的话，应该会被我们发现才对。」

「还是有很多地方无法进行调查，毕竟地底就是一个大迷宫。」

学生会成员们说了一些话。

「不过，要维持数量这么多的生命体，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设备与能源才行。我实在不认为我们找不到它们的来源……」

炼金科长突然停止说话。

他露出了想到某事的表情。

「卡利安，我想要确认一件事。」

「可能的话，我也想确认一下呢。」

炼金科长与卡利安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眼神。

「可是，那边与避难所之间没有通道相连，所以我们必须先回到地面上才行喔。」

「我不在乎。」

炼金科长是一名身材纤细，甚至可以说是瘦弱的男人。不过，他的双目内却冒出了热意。自己明明得到外面去，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我们需要护卫。武艺家、念威操作者……我认为最好使用一整支小队，但就现况来看，每个小队应该都有伤者才对，所以我们必须挑人出来加以整合。」

卡利安将眼镜推回原位，一边如此低喃。

「与梵希取得联系。将扫荡污染兽这件事交给古连丹处理的话，我们应该有办法凑出一只精锐小队担任护卫任务。」

梵希立刻抵达了现场，而且身边还带着哥尔尼欧与香媞。卡利安将梵希从妮娜等人身边带开一段距离后，开始与梵希交谈。

「你们平安无事啊。」

哥尔尼欧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古连丹过来这边了。」

「什么？」

哥尔尼欧的额头上缠着纱布，而且还渗着血迹。他的脸孔上有着吃惊神情，看起来实在不像作戏。

「废贵族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他们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得到它？」

「我也不知道详情。不过，废贵族就是力量，而且古连丹想要这股力量。」

「这句话指的是，古连丹的政府吗？」

「不……是古连丹本身。」

哥尔尼欧静静地摇了摇头。

「就算在古连丹，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件事。其实，与王家毫无渊源的鲁肯斯家族，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不，我本来也不相信世上有废贵族存在，所以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某人捏造的故事。」

在哥尔尼欧背后，卡利安与梵希还在交谈着。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争执。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还要过一阵子才能讨论出结论吧。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电子精灵需要废贵族？洁尔妮明明就很排斥它啊……」

「因为古连丹也是废贵族。」

「你说什么？」

妮娜无法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她望向哥尔尼欧的脸庞，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一直以来，古连丹都做着其他都市不会做的事。你有认真想过这是为什么吗？不，我想你应该没有吧，可是我有。不过，我立刻打消了这种假设，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可是，这就是事实，古连丹就是废贵族。」

对了——妮娜想起了一件事。

她想起自己在麦亚斯遇见萨瓦利斯的情形。当时，莉琳身上出现了某种异状，在那之后，萨瓦利斯就现身了。

他说了些什么？

妮娜记得他说……

「真实意志……」

他是这么说的。

「在古连丹那边，存在着电子精灵以外的意志吗？」

「我是这样听说的。不过，除了王家外，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我们家族。因为承袭初代天剑继承者正统血脉，又将它完整流传下来的家族，就只有鲁肯斯一族而已。」

哥尔尼欧看起来不像是在炫耀这件事。不，就算他在炫耀也好，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地告知自己这件事呢？这一点令妮娜感到不解。

「我是洁尔妮的武艺家。即使有朝一日我会回归古连丹，但我现在仍是洁尔妮的一份子。」

也许是从妮娜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吧，哥尔尼欧缓缓说出了这番话：

「如果古连丹要对洁尔妮不利的话，我就会挺身而出阻止它……虽然我这种程度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是了。」

他的话语中有着悲壮感。

然而，在下个瞬间——

「呜啊！」

哥尔尼欧忽然仰起身躯。

站在一旁的香媞骑上哥尔尼欧的头顶。她用脚缠住他的脖子，并且揪住了金色短发。

「别担心啦！我会打倒所有人的！」

「你啊，还真是乐天耶。」

「在那边担心一堆事也没用啊。我们要打倒敌人，只要这样想就行了。」

香媞的开朗话语令妮娜的紧绷脸庞为之一缓。哥尔尼欧困窘的表情实在有趣，妮娜发出了轻笑声。

卡利安与梵希的对谈有了结果。

护卫队必须护送卡利安与炼金科长从避难所至地面，然后再前往目的地。妮娜也被指名为护卫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夏尼德、哥尔尼欧与香媞。

为了预防万一，梵希留在避难所坐镇。

「只有这一点人吗？」

护卫仅仅四名。对于将洁尔妮学生会的重要人物护送至危险地带的行动而言，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有队长级的实力，又保有战斗能力的人，也只有你们两人而已。」

「那还真是惨耶。」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夏尼德如果不这样讲的话，似乎就会发出吃惊的叫声。妮娜也勉强咽下冲至喉边的声音。现在的状况相当异常，所以没闲工夫对每件事情表示惊讶了。

「我希望让退下战线的人尽量休息，毕竟那不是必须挤出战力确认的事。」

这就是两人争执的理由吧。梵希的脸庞总是挂着不悦表情，不过他现在连气色看起来都很差。挡下第一批幼生体的就是梵希所率领的部队，他在那儿一边指挥众人，一边奋战到了最后，或许这个男人才是最应该休息一下的人吧。

在这段时间内，妮娜手腕的疼痛已经得到了治疗。虽然没有完全治愈，痛楚却已和缓至可以忽略的地步。不管是哥尔尼欧，或是香媞，都跟绷带变成了朋友。乍看之下没有受伤的人只有夏尼德，但他的眼睛却相当红肿。为了持续进行精密射击，他的视神经应该承受了不少负担吧。从刚才开始，他就使用了好几次眼药水，而且还一直揉着太阳穴跟眼睛。

「已经计划好要怎么平安抵达目的地了吗？」

也许是眼药水让眼睛刺痛之故吧，夏尼德仰望着天花板问道。

念威操作者将半空中的萤幕换成了地图的画面。梵希开始说明计划：

「你们从E1闸门离开。那边离目的地虽然有点远，污染兽出现的数量却最少。我们假设那些污染兽探知敌人的方式是嗅觉，因此我会让念威操作者在各处张开磁性结界，在某种程度下控制风的流向。不过，如果被看见的话，这个方法就不管用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像小偷一样胆颤心惊地走路啰？」

梵希点头同意夏尼德半开玩笑的话。

「没错，最好不要被敌人发现。我们不明白敌人的能力到什么程度，也不晓得四名身上带伤的生手武艺家是否能击倒它。战斗时间一旦拖长，它们就会聚集而来吧。怪物们正在彼此吞噬，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利用这种混乱局面。至于行进路线，我们会从这边发出指示。」

「等待古连丹伸出援手不是比较好吗？」

这是哥尔尼欧的意见。做出回答的人不是梵希，而是卡利安。

「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明确。而且，这也是一个不能先入为主的问题。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说不定连洁尔妮本身都会出现状况。」

「这句话指的是电子精灵吗？」

「当然。」

卡利安用力点头同意了哥尔尼欧的疑问。听到这件事跟洁尔妮有关后，连妮娜也绷紧了神经。她不晓得卡利安的目的，不过，如果问题出在电子精灵身上的话，那她就不能视若无睹。

「暂定路线就是这样，大家各自记熟。记起来了吗？那就出发吧。」

梵希说完后，妮娜等人便开始移动。

众人在避难所的通道上移动着。走至中途，空气中飘来了美味食物的香气。这里是避难所内部的餐厅。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正在做饭给武艺家吃。据说在避难所内部避难时，吃的几乎都是罐头食品。现在不只是里面的厨房，连外面的餐厅都摆出了瓦斯炉，而且上面还煮着一大堆菜。

「吃到热食，多少能让精神放松一些。」

卡利安是这样说的。

妮娜在餐厅内看到了莉琳的身影。

莉琳似乎也看到了妮娜一行人。

妮娜在心中咦了一声。莉琳朝这边接近，疑问明确地浮上了妮娜心头。莉琳的表情很阴暗。一直被困在这种地方，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可是，妮娜还是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吗？」

「我们要去出任务。」

妮娜避重就轻地回答后，莉琳望向了妮娜一行人。

「大家等我一下。」

莉琳回到餐厅那边，然后捧着一个大拖盘走了回来。

「不能坐下来慢慢吃饭的话，就拿着边走边吃吧。」

放在拖盘上的是三明治，以及装了热汤的纸杯。

「谢谢你。」

妮娜并不觉得饿，但话说回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一阵子没进食过了。妮娜满心感激地收下了它们。

「你不要紧吧？」

妮娜如此问道，莉琳露出了笑容。

「嗯，我没事啦。」

然而，她的表情却不太自然。那张脸庞上有着妮娜熟悉的氛围。那是逞强。不过，这也是现在的状况使然。无论是否露出开朗表情，每个人都在强迫自己振作。莉琳的这张逞强笑脸也是因为如此吧。

不过，妮娜并没有时间继续追问。哥尔尼欧低声叫唤了她。妮娜拿着莉琳给的食物迈开了步伐。

「莉琳，眼睛会痛就去看医生吧。」

莉琳露出了极吃惊的表情。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张开闭着的那只眼睛。希望那不是重病——妮娜如此心想，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

她没问自己雷冯的现况。连半点询问之意都没有的态度，让妮娜感到惊讶。也许是因为她很信任雷冯吧。当妮娜如此心想时，一道痛楚掠过了胸口。

而且，没告知雷冯近况的自己，又在想些什么呢？

妮娜将汤含入口中。

一股暖意渗进了身躯。

＊

穿过闸门后，不一样的空气顿时袭向鼻腔。这里的空气大大不同于避难所内部经过净化后的空气，也跟与幼生体战斗时那种带有粉尘感的空气不同。

在不知不觉间，天空出现了夜色。上面没有星辰，没有月亮，厚重云层似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地面上的路灯几乎都被断了电，所以这里没有半点光亮，只有位于道路各处的紧急照明灯在黑暗中拖出淡淡的线条。

声音充斥在这种情境之中。那是污染兽们的咆哮声。不过，那些声音却离这里很遥远。听说那些污染兽都是从天而降的，不过，现在的天空似乎已不再降下污染兽了。

比这些声音更激烈、更清晰的巨响包围了整座都市。规律地响着的轰隆声听起来是如此可靠，却又让人产生不祥的预感。

那是古连丹的脚步声。

「我们快赶路吧。」

炼金科长迈步走向前方。哥尔尼欧与香媞站在前面，并且将卡利安等人夹在中间，妮娜与夏尼德则是垫后。香媞的夜间视力不错，就算没有光线，她也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据说是她的成长过程让她有了这种能力。

在紧急照明灯的帮助下，哥尔尼欧顺着路线前进，香媞则是朝四处张望，确认有无敌人朝这边接近。

截至目前为止，避难所那边并未发出变更路线的指示。也许是梵希想出来的那个，以磁性结界控制风向的策略奏效了吧。

妮娜全神贯注地注意四周，夏尼德也在一旁帮忙监视。没有任何气息朝这边接近。

自己一行人在进行的行动，以及围绕着这座都市的状况，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情绝对不寻常，而且一切事物似乎都在众人不知情的状况下悄悄进行着。

现在的情况就像这片黑暗一样，妮娜等人必须仰赖自己只窥见一点点事实的这盏微弱灯光，通过眼前的困境。

某件大事正在进行着，洁尔妮能在这场动乱中存活下来吗？不安的念头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废贵族到怎么了？古连丹只要打倒污染兽就会离去吗？还是他们非得到废贵族不可？

知道废贵族下落不明后，他们会怎么做？

到那个时候，或许只能献上自己的身体了，妮娜如此心想。如果他们没有办法找出废贵族的下落，自己就要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他们知道自己在说谎的话，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呢？这种事不要去想比较好。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

夏尼德低声对妮娜说道：

「你这个人很单纯，所以要猜出你的想法并不困难。」

夏尼德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低声对满脸惊讶的妮娜说着话：

「你想牺牲自己吧？快打消这个念头，你这样做没人会高兴的。」

「可是……」

「雷冯会做出冲动的事喔。」

这句话让妮娜感到困惑。

「雷冯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家伙可是最了解古连丹的人喔，所以他应该不会冲动行事才对。」

「只要看过你失踪时的雷冯，就能猜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了。」

是自己在麦亚斯时发生的事。

妮娜想起了自己回来时的情形。妮娜看着卡利安，他的背影专心地追着负责领路的哥尔尼欧，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当时，卡利安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他说雷冯恢复了原状。身为武艺家，却没抱持着任何目的的雷冯，将战斗的理由寄托在妮娜身上。卡利安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雷冯的心态至今仍然没有改变吧？

身为武艺家，就必须战斗。这个对妮娜、对武艺家而言，可说是天经地义的理由，对雷冯却行不通。雷冯的力量太强大了，而且他诞生的环境也太过特殊。想守护孤儿院众人，而且也一直这么做的他，却为了想守护他们而被背叛，并且遭到了舍弃。

将这样的雷冯拖进战场的人，是妮娜吗？妮娜不停自问，而且也都做出了肯定的答案。她只能这样做，她也只能依赖雷冯的力量。

「的确，身为一名武艺家，那家伙有着令人忍不住妒忌的一流实力，而且还是超一流的。他平常虽然有点恍神，但战斗时却异常现实。不过，他却不会选择战场。我有一种感觉，只要他选定目标，就算是毫无胜算的战斗，他也会有如飞蛾扑火般冲向敌人。」

「没这回事。那家伙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进行战斗训练时的雷冯，的确跟平常不一样。不，只要碰到跟武艺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既锐利，又冷酷，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讨厌的家伙。遇见弱者，他会毫不留情地说对方很弱，因为他一路走来的就是如此激烈的道路。据说，他十岁时就得到了天剑。在那之后，不，早在更之前，他就已经跟无数污染兽战斗过了。十岁以前的妮娜在干什么？她甚至没碰过炼金钢。然而，此时的雷冯却已经站在战场上，面对着冷酷又不合理的现实。

妮娜难以相信，这样的雷冯会在战斗中做出愚蠢的行为。

不过，夏尼德却有不同的看法。他叹了一口气，一边低喃：

「我说啊，你不觉得如果那家伙真的很聪明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来到这里了吗？」

妮娜无法反驳。

雷冯曾为了孤儿院而战。当一名武艺家的报酬虽然足以维持孤儿院的运作，但雷冯却觉得光是这样并不够。他想要守护古连丹所有的孤儿。为了达到目的，他参加了地下比赛，而且这件事也曝光了。

曾经以为是英雄的人物，到头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妮娜无法责备那些觉得自己遭到背叛的孤儿。因为就算是她，或许也会有一样的想法。

正如夏尼德所言，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也不一定。不是以前妮娜说过的那种精神上的态度，而是渡过难关的实际做法。

雷冯曾言，自己虽然想杀掉对方，却没有做到。他明明有机会杀掉爆料自己非法行为的人，但他却没有做到。某种念头阻止了他的行为。或许到了紧要关头时，他忽然意识到孤儿们崇拜英雄的目光吧，妮娜是这样认为的。如果隐藏在黑暗中的话，或许他能做到也不一定。不过，或许是在众人面前，在阳光之下，他就做不出这种行为了。

真是笨拙的人呐。妮娜也有一样的想法。

「那家伙跟你很像，所以他只会做自己深信的事。他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也不懂得知难而退，就算曾经想过，也改变不了。就算面对不利的战斗，他也毫不在乎吧。」

「我不认为他会为了我这样做。而且，如果我叫他不要来的话……」

「他会把这种话听进去就好啰～」

妮娜只能保持沉默。而且，卡利安他们愈走愈远了。妮娜把接下来想说的话深深藏入了心底。没时间埋头思索这种事了。夏尼德没有继续说话，也许他也明白妮娜的感觉吧。

一行人就这样前进了一会儿。他们并没有遇见污染兽。不过，战斗声响却不断传入耳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古连丹的脚步声也愈来愈大。声音是从以学生会大楼为中心的另一侧传来的。从现在这个位置虽然无法看见，妮娜却觉得那边的天空似乎特别黑暗。

妮娜等人一边绕着大圈子，一边接近学生会。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就算再不愿意，他们也知道自己来到了战场边缘。卡利安的脸色有点发白，但炼金科长脸上却没出现任何反应。他只是朝目的地拼命赶路。行进进度不如预期，似乎令他感到焦躁。

号称学生会大楼象征的钟塔隐隐浮现在黑暗之中，它的钟面散发着光芒。之所以没有关掉钟塔的灯光，是为了让学生们无论何时都能将它当成路标。众人以钟塔为目标进入了林道。

进入林道前，香媞停下了脚步。虽然被枯草掩去，但树木之间确实有一条广宽的道路，菲丽被卷入事件时的那栋建筑物，应该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香媞突然举起长枪压低身躯，并且望向妮娜的背后。

（一只污染兽正朝这边接近。）

念威操作者传来的讯息反而慢了一步。

事情发生得相当突然。撕裂树木的激烈声响传出，巨影也同时逼近妮娜等人。

「都来到这里了。」

卡利安啧了一声。

「妮娜，你们跟着会长，我跟香媞负责断后。」

哥尔尼欧站在不断逼近的声音前方，香媞在一旁举枪摆出架势。她释放出来的刭流染上了赤红色彩，看起来就像炎块一样。

「可是……」

「没时间在这里争论了，快走！」

炼金科长已奔向了那栋废弃建筑物，卡利安大声呼叫妮娜的名字。

「不准死啊。」

「我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敌人杀掉呢。」

听完哥尔尼欧的回应后，妮娜从卡利安等人的背后追了过去。

咆哮声撼动整片树林，树木一棵接一棵地倒下。香媞的怒喝声响传出，冲刭的爆炸声也不断持续着。卡利安等人冲进了建筑物，妮娜没有回头，而是朝他们背后追了过去。夏尼德已经在入口举着狙击枪戒备四周，「掩护射击！」的念头瞬间浮现脑海，但妮娜却没将它喊出口。不能让那只污染兽注意到这边。夏尼德似乎也明白这件事，因为他并没有扣下扳机。

妮娜进入建筑物后，夏尼德也跟着进入。

室内一片漆黑，但卡利安他们却像在自己家里走路似地，以毫无迟疑的步伐朝里面迈进。念威操作者也没有告知这里有什么危险。话虽如此，妮娜还是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朝前方移动。

不久后，一行人来到了建筑物最旁边的地方。炼金科长的细瘦手臂在墙上摸索着，然后，墙壁突然朝里面打了开来。

「什么啊，还有暗门喔？」

夏尼德吹了一声口哨。

「因为这里是秘密研究所。」

「还有这种东西啊。」

卡利安提出说明后，妮娜试着望向深处。不过，那儿似乎连一丝光线都没有，深沉黑暗拒绝着她的视线。

「这是为了守护兽计划、调查某种事物而衍生出来的。洁尔妮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查出真相。」

卡利安跟着炼金科长走进黑暗中，妮娜也走了进去。这片黑暗就像水一样，脚步踏入的瞬间，妮娜感到一股微弱的抗力，而且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也许是因为空气太差吧，妮娜如此心想，不过她也觉得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黑暗。如今的洁尔妮，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这种存在。占据地面的污染兽、与它们战斗的谜样生物、还有近在咫尺的古连丹。一直到抵达这里为止，妮娜都感受着压迫这片黑暗的气息。每一种黑暗都不相同。

魑魅魍魉。这种字眼浮上了她的脑海。各种黑暗覆盖着洁尔妮。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的黑暗从许久之前就一直在洁尔妮这边了。

这里有什么东西？

不久后，某个物体有如推开黑暗似地出现了。它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如此光景给人一种黑暗虽然想接近光源，却一直无法成功的感觉。

这片黑暗是生物吗？这么一想后，一股凉意窜上了背脊。

发出光源的物体似乎是一个大型玻璃圆桶。它的内部装满了液体，而且散放着绿色光辉。玻璃桶很像是容纳重伤患者的治疗舱。不，应该是把治疗舱拿来利用才对吧。

妮娜又朝它接近了一步。炼金科长哑口无言地呆站原地，所以她几乎看不见玻璃桶。妮娜向旁边移动一步后，终于看见了它的全貌。

「……这是什么啊？」

妮娜只想到这句话。卡利安默不作声，就连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如此光景，也有可能口出轻佻话语的夏尼德，也没开半个玩笑地保持着沉默。

在那儿的是，一名异常美丽的——少女。少女沉眠在玻璃桶之中。

一头黑发，肌肤胜雪的少女就沉眠在里面，持续地睡着。这名少女赤裸着身躯，不过，她大部分身体都被绿色液体遮住了。然而，即使只是若隐若现，她仍然明艳得不可方物。

「哈，哈哈哈……平安无事，她平安无事呢。」

炼金科长发出干涩笑声。那是一种有如被什么附身般的声音。妮娜没有望向旁边，因为她觉得那里似乎躲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会长，这个是……」

少女标本。从外表来看，这是唯一的可能。

「执行守护兽计划时，曾因为实验失败而发生严重的爆炸事故。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

妮娜望向卡利安。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他。从她的反应来看，要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似乎相当困难。

「根据纪录，那场爆炸造成地下能源网的极大损伤。那股能源没有爆走，而是在现场留了下来，而且变成了这个形态。」

「这是……」

「电子精灵洁尔妮的一部分。当时的炼金科研究者们做出了这个结论。不过，她从来没清醒过，而且也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持有肉体。可是，她的细胞组成不同于普通人类。研究者们做出这是高阶电磁结界的结论，但细部构造仍是未知数。」

「这是洁尔妮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这也是洁尔妮啰？

不过，两者的容貌也差得太远了吧。

然而，妮娜只在意一件事。那个念头浮现在妮娜的脑海中。洁尔妮的一部分这句话，让那个疑问再次浮现。

法鲁尼尔逃走时，它的电子精灵与洁尔妮进行了通讯。妮娜不知道会话内容为何。两者在那场会谈中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洁尔妮就长大了。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知道电子精灵的生态吧？连在电子精灵发源地——修奈帕尔长大的妮娜，对这件事都一无所知。

电子精灵拥有都市后，是否就会停止成长呢？妮娜并不晓得。她连在修奈帕尔诞生的电子精灵，是以何种方式制造出都市的都不知道。

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做出假设。洁尔妮从女童之姿长大的现象有着何种意义？是通过了一个成长阶段，或是即将取回曾经失去的形态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眼前的少女就是洁尔妮失去的事物了。

可是，可是……

妮娜再次望向舱内的少女。她有某种近似晕眩的感觉，记忆也感到刺痛。妮娜觉得自己曾经见过眼前的事物。这只是单纯的既视感罢了，妮娜如此心想。然而，她却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这实在难以理解。对了，是麦亚斯。

对妮娜而言，一切难以理解的事物，都能回遡到自己在麦亚斯发生的际遇。那是一场在奇妙状况下认识迪克后，自己开始能碰触他命运一角的际遇。而且，那种神奇遭遇正转变成自己的命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妮娜还是不晓得。妮娜体内存在着某种黑暗，而那似乎也是覆盖洁尔妮的诸多黑暗之一。

自己是在麦亚斯看见这名少女的吗？麦亚斯那边也有她的存在吗？应该没有才对。是自己的错觉吗？然而，妮娜的思绪却不肯离开这个字眼。应该还有其他不可解的事物才对，快想起来啊。妮娜有一种感觉，由于接二连三的状况，自己也因而失落了部分片段的记忆。答案就在那些掉落的记忆碎片之中吗？

莉琳。

这个名字忽然浮现在脑海之中。在麦亚斯时，自己在莉琳的陪伴下，将电子精灵送至机轮部门，却遭到狼面众的阻挠。就在因废贵族暴走，一半身体动弹不得的妮娜几乎快被狼面众杀死的前一瞬间——

那时的自己，被某人救了吗？某种存在让废贵族安静了下来。

莉琳背后有着某种事物，有着某种就算想看也看不到的存在。

萨瓦利斯口中的真实意志，应该就在那儿。

然而，为何到了这里才想起这件事呢？是在避难所时跟哥尔尼欧谈过话的关系吗？还是想将所有事件连系在一起的心愿所致？

妮娜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当时看不见的事物就在自己眼前。

「怎么搞的？」

这是炼金科长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妮娜猛然回神。要战斗了吗，如此心想的妮娜重新握紧铁鞭。不过，这里连哥尔尼欧他们在建筑物外战斗的声音都听不见。

发生变化的是玻璃舱。炼金科长将眼睛移向位于侧面的计量器，然后有如要用头捶似地猛力贴了上去。妮娜不晓得计量器的变化有何意义，不过从他的行动中可以看出，现在的变化在过去从未发生过。

咕噜声响传出，玻璃舱底部冒出了几个大泡泡。

少女睁开了眼睛。

「醒过来了？这怎么可能……」

卡利安喃喃说道，炼金科长则是一声不吭地发着抖。

少女的手臂动了。她搅动溶液，然后碰触了玻璃舱。下个瞬间，所有光线都消失了。然而，这种情况真的只维持了一瞬间，绿色光辉立刻照亮了四周。

少女从玻璃舱内消失了。炼金科长发出尖锐的惨叫声，然后仰起身体倒了下去。卡利安虽然想撑住身体，却因为腿部失去力量而双膝一软，跪坐在原地。在他背后，夏尼德同样倒了下去。

妮娜身上没出现任何变化。

「果然还是原来的身体好用，而且你也刚好来到了这里，真是太好了。影子毕竟是影子，果然没错。我不爱用别人的东西，因为用起来实在不是很舒服。」

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妮娜回过头，夏尼德倒在地板上。视线尽头有着一片黑暗，被绿光推开的黑暗就盘据在那儿。

黑暗深处浮现着一张白皙的脸庞。

「初次见面，小姐。」

少女就在那儿。

「你是……」

「以前别人都叫我妮尔菲莉亚，不过现在已经没人这样叫了。可是啊，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名字，所以你还是叫我妮尔菲莉亚好了。」

少女的语气有如在戏弄谈话对象，而且，这番话还差点掳走妮娜的灵魂。

「你的名字是？」

「……妮娜。」

给我振作一点，妮娜在内心如此叱喝着自己。她觉得只要精神略有松懈，自己的魂魄似乎就会被抽进少女体内。那是非常危险的美艳。少女睁开双目，有如正常人般行动自如后，身上的美艳似乎也跟着爆增了数倍。

少女没有赤裸着身躯。身着黑色衣裳的她，正缓缓接近这边，摆动的裙摆看起来就像黑暗本身正在摇动似地。

地鸣声微微摇晃了这个场所。

妮尔菲莉亚仰头望向上方。

「他们跟着影子过来了呢。」

她如此低喃。

＊

巨人看着那物体。它胸前的感觉器官不断闪烁，只长着一张嘴的脸孔有如模仿人类行为似地向上仰起。

那是浮现在黑暗中的巨大球体。

它看见，或是感测到了球体，身体也做出了确认的动作。

这是巨人唯一能做的事。

下个瞬间，那个球体狠狠击向了巨人的胸口。冲击在支撑肉体的架构内流窜，骨骼也跟着粉碎。足以粉碎骨头的冲击在肉体内部来回奔驰，让巨人的全身出现了龟裂。

巨人惨遭击飞而倒地。

球体上有着无数尖刺，而且与一条锁炼相连。顺着这条锁炼往空中看过去，可以看见它与一条矗立在都市外面的巨大影子彼此相连着。

这是一颗铁球。

那条绷得死紧的长锁炼放松了。

洁尔妮的地面响起了沉重声响。

下个瞬间，铁球旁出现了一道巨汉的身影。他比巨人还矮，不过就人类的标准而论，这名男子已经是必须抬头才能跟他面对面的巨汉了。在洁尔妮只要说到巨汉，一般都是指梵希或是哥尔尼欧，不过连这两人的壮硕程度都比男子逊色许多。

鲁伊梅•卡兰特•梅克林。

这就是巨汉的名字。

「啥啊？」

看着被压在铁球下面，全身冒出体液的巨人，鲁伊梅不满地蹙起眉心。听见巨响的巨人们纷纷朝这边集结，不过，鲁伊梅却没看它们半眼。

「什么嘛？真弱耶。陛下刚才还臭屁地说地狱之门要开启了，结果却是这样。是她判断错误，还是睡到恍神了？不，说到恍神嘛，这应该跟她平常的表现一样吧？」

铁球下方的巨人扭动了身躯，开始再生了。那一击并没让它死透。然而，鲁伊梅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真无聊，本大爷根本用不着上场嘛。像这种家伙，找卡尔冯那个臭脸男应付不就好了？」

鲁伊梅不急不徐地移动了脚步。巨人在铁球下方不断挣扎试图逃脱，他将自己的脚放上了巨人的胸口。

他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用力。不过，这个动作却踩扁了巨人的胸膛。感觉器官发出玻璃破裂般的轻脆声响。巨人又激烈地扭动了一次身躯，然后就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原地。

「别动，尽好当一只虫子的本分。」

接着，他也踩扁了巨人只长着嘴的脸部。

「本大爷正在说话喔！你要听仔细，要洗耳恭听才行喔？如果你没聪明到边哭边求饶的话，那就给我安静地听，懂了没？」

鲁伊梅淡淡对着不再动弹的巨人如此说道。也许是对巨人完全静止下来的表现感到满意吧，鲁伊梅挥起了手中的锁炼。

铁球顿时浮起，锁炼也跟着缩回，然后被扛上了他的肩头。

「老大，你不能在这里大闹啦。」

在远处的特洛伊亚特如此低喃。他是何时降落在洁尔妮的呢？连包围鲁伊梅的巨人们都没有察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站到了包围圈的中间。

两人都没穿着战斗衣。既然不是在都市外面战斗，就没有穿它的必要。两人是这样想的，就算战斗对象是污染兽也一样。除了在都市外面战斗的情况外，战斗衣只会碍事。就算没卡温迪亚那么夸张，但在自己的刭流与动作的影响下，战斗衣仍是极不耐用。

「这里可是学园都市，是童稚少年少女们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喔。而且啊，都是因为这些臭家伙们害的，他们现在正害怕地躲在避难所里面呢。所以呀，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才行吧。」

特洛伊亚特的这一番话，让鲁伊梅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

「『少年』不在你的拯救范围内吧？」

「当然啰，老大。是男人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险境，都要靠自己的器量排除万难才对呀。至于女孩嘛，当然要让男人保护自己啰。也就是说，就是我这个护花使者——特洛伊亚特！」

特洛伊亚特高声说道，然后高举手臂。

在他手中的，是有着长杖形态的炼金钢。

「首先，我要赶走这座都市的黑暗。身为我的舞台，这里实在太暗啰！」

Twinkle——Twinkle——……Light-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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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正在说着蠢话，鲁伊梅如此心想。名字这种东西根本就无所谓。特洛伊亚特这个人，会根据当时的心情改变招式名称。鲁伊梅记得他之前看到这招时，特洛伊亚特叫出来的名字是毘卢遮那。

高举的手臂，握在掌中的长杖，在这条延长线之上——也就是洁尔妮的上空，突然出现了光明。那是一颗巨大球体。它射出光芒，并且照亮了整个洁尔妮。

鲁伊梅两人周围的黑暗被赶开了。这是有如白昼般的明亮。虽然并不是整座都市都跟这边一样亮，不过外围地带那边应该跟早晨一样明亮才对。

「照亮我吧！照得更亮更亮！」

特洛伊亚特兴奋地叫着。

也许是被光线推动吧，巨人们一齐动了起来。它们此起彼落地袭向鲁伊梅，以及张开双臂承受光芒照射的特洛伊亚特。

鲁伊梅随手挥出握在手中的铁球。铁球飞向前方，承受这一击的巨人上半身顿时爆裂。铁球继续向前飞去，它一边前进，一边击碎位于后方的数具巨人，最后又将一只巨人压死才停了下来。

其他巨人有如突击似地，趁着这个空档朝鲁伊梅的巨躯蜂涌而上。它们露出獠牙，高举手中的武器朝这儿逼近。

鲁伊梅并不焦急，也没拉回铁球。他将空无一物的手臂伸向眼前的巨人。手臂碰触到巨人的胸口后，手指跟着掐进肌肉。鲁伊梅以不由分说的肌力举起巨人，然后用它挡下朝自己挥落的武器。

被举起来的巨人从巨大嘴唇内发出怪声，身躯向后扭曲，手臂与双腿也不由自主地伸得笔直。巨人全身膨胀，然后破裂。这是一场爆炸。周围的巨人们全被这场爆炸一扫而空。

这是外力系冲刭变化——爆导掌。

爆烟立刻散去。

独自站立在原地的身影是鲁伊梅。身上连一点伤痕、一片焦黑痕迹都没有的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将铁球收回手边。

特洛伊亚特四周也有巨人包围着。

他也没有任何动作。自行制造出太阳火球的他，只是张着双臂沐浴在它射出的光芒之中。逼近而来的众多脚步声撼动了地表。

特洛伊亚特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如果有旁观者在场，那他们应该会注意到这种异变吧。

下个瞬间，巨人们一起染上了赤红色彩。它们都燃烧起来了。身体的一部分，像是肩膀、胸部、头颅……这些巨人身躯的一部分，都突如其来地喷出烈焰，立刻熔解，并且被高温变成了炎块。

特洛伊亚特与他头顶那颗火球之间，有数处景色出现了奇妙的扭曲现象。在那儿有着他以化炼刭制造出来的无数大气透镜，透镜们将角度对准来袭的大群巨人，并且将凝聚阳光后的光束射向它们。

如果是普通阳光的话，这种大小的透镜无法在瞬间生成足以烧毁巨人的超高热能，也无法制造出无数光束。然而，这却是特洛伊亚特的刭力集结而成的光线，所以蕴含了莫大的破坏力。就是因为将这种能量加以集中，一切才化为了可能。

浮在空中的透镜大概有十多个吧。特洛伊亚特的四周已围上了将近五十只巨人。它们形成了一个集团，一旁的鲁伊梅身边差不多也围了这么多只巨人。

这些巨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燃烧，一瞬间就延烧开来了。

只要有一只燃烧，另一只也会紧接着燃烧。

烧成一片火海并不需要用去太多的时间。

「啊啊，真烦人耶。」

一边捏爆巨人的头，鲁伊梅一边大叫：

「只要击毁这里，就能一瞬间解决它们吧。」

「老大啊，这样做你会变成坏人喔。」

特洛伊亚特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墨镜笑道：

「嗯，它们比老性体弱，却比雄性体强。这种半吊子的强度还真微妙呢。可怕的应该是它们的数量吧。光是应付一只雄性体就叫苦连天的学生武艺家，当然拿它们没办法啰。」

「雷冯不是在这里吗？那个小鬼跑去哪里玩了？」

「他应该正被萨瓦利斯耍着玩吧？那家伙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两个臭小鬼。」

鲁伊梅如此啐道后，放眼望向了这座都市。在特洛伊亚特的火球映照下，洁尔妮的街景看起来跟古连丹有些不同。古连丹的建筑物以朴素风格居多，相较之下，洁尔妮这边的建筑物就缺少了某种整体感。因为学生们造访这里的同时，也传入了各式各样的都市文化。话虽如此，鲁伊梅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要连同都市一起毁掉。」

「忍着点吧，老大。」

在两人说着这种话时，巨人们的身影再次出现。或许它们的数量，已多到足以掩埋这座都市的地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有一万只左右吧。德尔波妮并没有告知敌人正确的数目。她或许知情，也有可能是女王要她不要透露。女王觉得敌人的庞大数量会让自己恐惧吗？这么一想，鲁伊梅顿时感到气愤难平。

即使如此，被派到这里的人只有鲁伊梅跟特洛伊亚特两人而已。林戴斯与帕梅琳虽然会随后抵达，却是为了执行其他的命令。女王认为这里的敌人数量，只要靠鲁伊梅与特洛伊亚特就能搞定吗？不过，还有其他天剑在接触点那边待命，这是因为那边比较危险吗？换个角度思考后，鲁伊梅还是感到相当火大。

「我要击溃你们，击溃你们，全部都要击溃！」

鲁伊梅重新扛好铁球后，朝着不断逼近的巨人们迈开了步伐。

「那么，我就负责解决老大没打中的家伙们吧。」

「我才不会漏打咧。」

「老大不擅长精密作业吧？」

说的对，鲁伊梅如此心想。

连同这座都市一起加以击碎的做法，还是比较符合自己的风格。鲁伊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铁球甩进巨人群。

＊

明明是黑夜，天色却很亮。

雷冯记得这种光景。他一边想着，一边在地面着地。这里是洁尔妮的外围地带。荒凉氛围轻抚着肌肤，背脊也升上一股寒意。

二轮机动车终于跑完了所有路程。

战斗已经结束了。与古连丹接触，就表示新的战斗即将上演。

不过，情况却不一样。有某个地方不太一样。这种狂野的气息不是战后，也不是即将迎接连续战斗的厌战氛围。

「菲丽。」

雷冯一边呼唤念威端子，一边看着站在眼前的这名男子。

萨瓦利斯正在等待雷冯的挑战。是因为明白现在的状况吗？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这是刚开始那些污染兽被击倒后发生的事。）

菲丽说明了从刚才到目前为止的事情经过。事情的内容令人震惊。截至目前为止，雷冯从未听过，也从未经历过污染兽从天而降的怪事。

雷冯虽然听着菲丽的说明，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萨瓦利斯。

菲丽继续说明着。

古连丹派了使者过来，对方使用的是蝶型念威端子。是德尔波妮，雷冯立刻想到了这个人，菲丽也跟着说出了这个名字。雷冯只跟德尔波妮直接见过几次面，但他却觉得这个老太婆相当不好应付。不管碰到什么状况，她都不会改变自己说话的语气。然而，如果说雷冯不擅长跟她相处，事情又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名女性除了难以对付外，也找不到其他字眼可以形容她了。

还有，古连丹表示要消灭这群污染兽。他们应该做得到吧。

雷冯在意的是，古连丹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它不可能对学园都市感兴趣。最令雷冯惊讶的是，古连丹居然会这么接近洁尔妮。雷冯可是转搭好几班流浪巴士才来到洁尔妮的，现在的状况让他忍不住想大喊「我的辛苦到底算什么啊」。

古连丹的目的是废贵族。眼前的萨瓦利斯明确地暗示了这个意图。

「队长呢？」

（她平安无事。目前她与哥哥正进行着某项任务。）

接着，菲丽也告知了废贵族从妮娜体内消失的事。雷冯虽然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不认为自己有时间慢慢听菲丽解释。现在的他，只要简单地理解事实就行了。

「…………」

雷冯想接着问下一个问题，话冲到嘴边时却又犹豫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可以问那种问题吗？

（莉琳也平安无事。）

然而，菲丽似乎明白雷冯心里在想什么。雷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不能让这种感情一直停留在心中，就算只有一刹那也不行。

「那么，你差不多也知道状况了吧？」

萨瓦利斯开口说道。没摆出战斗架势的他，只是普通地站着而已，但他全身却充满着斗气。他负伤的右拳看起来应该还没办法使用吧。

「废贵族已经不在队长体内了。」

然而，雷冯也同样失去了武器。现在握在雷冯手中的武器，只剩下简易型复合炼金钢了。弃剑从刀后的雷冯，从对法鲁尼尔战到现在为止，一直在重新熟悉赛哈丁刀技，而且也小有所成。不过，这大概也是他唯一的优势吧。

「喔？」

萨瓦利斯不为所动。

「可是，放弃陷入如此绝境的都市，就不是废贵族了吧？既然如此，就算放着不管，它也会附身在其他人身上。」

「古连丹过来这边了。」

「嗯，这一点我也很惊讶。女王不会因为不信任我就移动整座都市，我想应该有其他理由吧。」

「天剑们会打倒那些污染兽的。」

两人的意识从夜晚转为白昼。巨大光源瞬间照向这里。

雷冯曾经见过坐镇在洁尔妮上空的这颗火球。那是特洛伊亚特的化炼刭。他也来到这里了吗？雷冯虽然讨厌那个家伙，但招式变幻万千的他，的确是最适合进行都市内部防卫战的人材。

「那就麻烦了呢。不过呀，就另一种层面而言，另外一个人也很麻烦喔。」

正如萨瓦利斯所言。雷冯还感受到另一股刭流。是粗野蛮横的刭流。

「鲁伊梅……」

这下可惨了。女王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在都市内部战之中使用鲁伊梅呢？

萨瓦利斯指的就是这件事。如果鲁伊梅对这种小家子气的作战方式感到厌倦，并且使出全力一击的话，这座都市就会当场崩溃。在这种危急的状况下，废贵族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吗？

不……

女王也想让洁尔妮变成废贵族吗？

这就是古连丹的目的？

如果洁尔妮灭亡，住在上面的都市居民也全部丧命的话，废贵族会怎么做？它会去找寻新的场所，另一个有武艺家活着的场所，不是吗？而古连丹就在旁边。

「已经离开古连丹好一阵子的我，无从得知陛下的考量是否有所改变……」

萨瓦利斯的脸泛着笑容。他总是这个样子。不过，那张脸庞如今却让雷冯感到无比厌恶。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我挡在你的面前，而且时间一拖下去，鲁伊梅说不定会抓狂喔？」

萨瓦利斯正在享受这种状况。他要将雷冯逼入绝境，然后双方来一场真正的战斗。

「娱兴节目太长了，差不多该进入重头戏了吧？」

萨瓦利斯举起左臂，右臂却仍是软软地垂着。他是因为右拳受伤所以不想使用它，或者这个架势本身就是陷阱？

「你真的很任性。」

「对呀。可是，我有一件事一定要跟你说。你可是背负着洁尔妮所有居民的性命喔。」

一股凉意窜上雷冯的背脊。光是稍微想到这个念头，雷冯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紧张造成的。刚来到洁尔妮时，雷冯就是稍微想到这种事才拿起了剑。然而那时的他，心中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对象。以妮娜为首的第十七小队、梅珍与米菲她们、还有把这样的自己当成朋友看待的人们。这些人取代了古连丹孤儿院在雷冯心中的地位。况且，当时的敌人只是大群幼生体与雌性体而已，就算手中没有天剑，雷冯也有自信打倒它们。

现在又是如何？

古连丹——这个名字重重地压上胸口。就连刚才战斗过的那只老性体，都让雷冯产生了绝望的感觉。

这一回，他晓得敌人的实力。与曾经握着天剑的自己实力相同，甚至在那之上的强者一共有十人以上，身经百战的武艺家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还有一名把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仍远远不及的超绝强者——女王。

打倒那只老性体的谜样光线，肯定是女王的杰作。

「这个担子对一个人来说有点重呢。」

萨瓦利斯的台词中虽然带着同情，眼睛里却带着笑意。雷冯沉默地脱下头盔丢至一旁，然后举起了简易型复合炼金钢。刭流奔驰在夜色刀身之上。

要快一点，就算快一秒也好，自己必须尽快击倒这个男人，接着去找鲁伊梅才行。

不过，现在的自己能取胜吗？用手中的这把武器？如果古连丹真的想毁掉洁尔妮，那自己必须打倒的人就不只是鲁伊梅了。如果要击溃都市，如果是真心想这样做的话，每一名天剑都办得到这种事。鲁伊梅只是擅长这种大规模战斗罢了。卡温迪亚当然也做得到这种小事，利法斯做起来虽然会相当吃力，但那也只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而已。

不打倒所有天剑，并且击败女王的话，洁尔妮的危机就不会解除。

刀身好重。雷冯第一次觉得刀是这么的沉重。

然而，刭流却在他体内激烈地奔驰着，甚至激烈得令全身神经感到疼痛。将这种刭流贯入现在这把炼金钢的话，就会一瞬间将它弄坏吧。身体明明会因为接二连三的战斗感到疲倦，刭脉流出的强大能量却不让自己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雷冯并不觉得自己变强了，或许只是某种潜能正一点一滴地被释放出来。也许，雷冯在不知不觉间压抑下来的力量正要浮现而出。

雷冯的这种感觉也许是显露在脸上了吧，萨瓦利斯的笑意愈来愈深。它已变成了狂喜的形状。

那是只懂得在战斗中狂舞的人才会出现的脸孔。雷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不论何时何地，战斗都只是一种手段罢了。把战斗当成目的的这名男子，是不会像雷冯那样思考的。

在这里面有着何种含义，有着何种差距，雷冯已无暇细想。

首先要击倒的是——萨瓦利斯。

这是唯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