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red nocturne 05 迷你世界的中心

在陌生都市不停奔逃的莉琳找不到救兵，而且让身体持续奔跑所必须的体力也已经见底，因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呼，哈……」

她的气息紊乱。渴求新鲜空气的肺部产生痛楚，侧腹也发出了绞痛。

「我……有点……运动不足呢……」

这固然是因为每天长时间待在流浪巴士上的关系，也是莉琳基本上不擅长任何运动之故。不注重运动的生活态度，居然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遭到报应，她连苦笑也做不到了。

「哎呀，已经不行了啊？」

正确的说，对方站在莉琳的十步之后，保持着这个距离的罗伊发出了闷笑声。

他一直维持这种距离追在她后面。

「那还真是对不起喔，我的体力很差……」

「似乎是这样呢。你该多运动呢，而且也可以减肥。」

「……用不着你鸡婆！」

「我失礼了。」

压低音量发出笑声的罗伊，看起来已经不是最初那名家世良好的青年了。以奇怪方式抽搐的脸颊和露出下流笑意的眼睛，只让莉琳感到厌恶。

「你差不多也该死心了吧，把它交出来我会很高兴喔。」

莉琳手中有麦亚斯——与这座都市同名的小鸟，是化身成这种姿态的电子精灵。

用飞的逃离现场，比用莉琳的脚逃离坏人魔掌要好太多了，但小鸟却好像在莉琳手中睡觉似地一动也不动。

「没用的，它已经在那个结界中消耗掉所有能量了。只要不去机轮部门补充能量，它就没办法行动，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喔。」

「……你知道电子精灵死掉的话，这座都市会怎么样吗？」

电子精灵的死亡，跟都市的死亡有直接的关系。停止动作的自律型移动都市，无法逃开污染兽的袭击。

都市居民迟早会被吃光的。

瞬间浮现脑海的未来，让莉琳倏地一颤。

「你们这些不择手段的狼面众，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你是武艺家的话，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罗伊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握住了那张面具：

「只要戴上它，就可以看见伊格纳西斯的理想世界，就能共有伊格纳西斯的梦想喔。」

用面具遮去半张脸庞的罗伊，一脸陶醉的说道：

「许多武艺家共有梦想的那一刻，世界和平就能实现吧。」

实在是太稀奇了，世上竟然会有这么没说服力的表情。露出下流笑意的罗伊，只能让莉琳感受到说谎的气息。

「它是让污染兽与武艺家的宿命战斗，从世上消失的关键之物。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必须前往拥有复数电子精灵的仙莺都市。我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缘』连接起来。」

「什么是『缘』？」

「那是电子精灵之间才有的网路连系，也是表示谱系的血脉。借着这种连系，电子精灵可以知道其他都市是否跟自己同类。仙莺都市修奈帕尔与麦亚斯是同一谱系的都市，为了得到『缘』，我们必须抓住麦亚斯。」

「……为了达到目的，这座都市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吗？」

「这个嘛，这就是所谓的必要之恶啰？」

「你是这座都市的居民吧？」

「是啊，那又如何？」

「……就算这座都市可能会消失，你也没有任何感觉吗？你是武艺家吧？」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不晓得被莉琳话中的哪个部分给逗笑，罗伊突然震动着全身笑了起来。

「你知道些什么啊。」

然后他撂下了这句话。

「你对学园都市这种存在有什么想法呢？你觉得它与其他都市一样吧？它不是这么好的东西，这里不是一辈子居住的地方。对来到这里的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场所罢了，是一个只会在这里度过几年光阴的地方。虽然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花时间学习或是研究，但它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里没有守护的价值。」

「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这里明明有很多普通学生耶！」

「你说的是武艺家的律法吗？那种东西谁在乎啊！」

罗伊以厌恶口吻抛下了这句话。

「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它只给了我们恐怖！痛苦！还有修练武艺的地狱！把一切都丢给我们解决，自己却悠哉过活的无力低等人种！这种家伙的生死，根本与我无关！」

罗伊的脸庞因憎恶变得更加扭曲，神情也亢奋了起来：

「不知道他人辛劳，眼中只有结果的臭家伙们！那些不要脸的人！」

这是对谁发出的憎恶，又是对谁吐出的怒火？整张脸部泛滥着疯狂气焰，口沫横飞大声怒骂的罗伊，脸庞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人类了。莉琳向后退了几步。

不过刚才这一番话……好像有什么玄机。

自己必须找出关键才行，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应该就在里面才对。

（要理解武艺家的话……）

她想起自己最亲近的武艺家——雷冯。

雷冯做了什么？

在对方步步逼近的情况下，莉琳拼命思索着。电子精灵就在她的掌中，莉琳非保护它不可。电子精灵的死，可以跟都市的死亡划上等号。武艺家守护都市，为了众人而守护都市。

（啊……）

这个瞬间，莉琳理解了一切。

「……原来如此。」

莉琳停下脚步笑了出来。这个笑容做的很勉强，所以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僵掉了。话虽如此，莉琳仍是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可以这样讲吧。」

「不是的！」

莉琳一点一点提高着自己的气势。她要从被追捕的猎物，转变成追捕猎物的猎人，她必须从精神状况开始改变攻守的立场。

「这不是你舍弃麦亚斯的理由，而是让你坠落至此的理由。」

「你这家伙！」

罗伊吼出来的声音具有超越音波的威力。莉琳只觉得全身受到强风的吹袭，接着跌倒在地。

虽然跌倒，但她还是笑了。

就像在嘲笑对方一样。

「弱点被别人指出来，所以就露出本性了？你露出了只敢欺负弱小的悲惨本性吗？」

「什么！唔……」

「就是你才刚说过的。恐怖、痛苦，还有修练武艺的地狱……修练武艺的地狱，指的就是严格的训练过程吧，？这一点不难想象。那么剩下的两个又是什么？恐怖与痛苦。什么事会让你有这种感觉呢？如果想让别人了解的话，你应该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表达才对吧？」

「你明明什么都不晓得，却在那边乱说话。」

「乱说话？你是这样想的吗？」

莉琳一边起身一边提出问题，却得到了沉默回应。罗伊已不再激昂到想对自己不利了。

罗伊现在的思绪应该在维持尊严，以及自己的弱点可能被戳破的恐怖间来回摇摆才对。

弱点被戳破的罗伊，会做出什么举动？老实说，莉琳没有自信，她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赌注。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武器了。）

而且……

「所谓的痛苦，或许跟修练武艺的地狱有关吧。养父的道场训练非常激烈，练到后来，大家总是累得站不起来。那么恐怖又跟什么有关呢？会让武艺家感到害怕的事物，是武艺家之间的比斗？这或许很可怕吧。是战争吗？互相残杀真的很可怕呢。不过你既是都市警察又能成为队长，而且得到大家的信赖，所以你应该很优秀吧？既然如此，跟武艺家战斗应该不会让你感到害怕吧？这么一来，剩下的可能只有……」

故作思考姿态移开的视线，再次回到了罗伊身上。

罗伊的表情明显抽搐了起来，全身也不断发抖。

「你从污染兽面前逃跑了。」

莉琳以断定似的指责语气如此说道：

「污染兽就在眼前，但你却逃走了。」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伊突然抱着头在原地蹲下。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那些家伙、那些家伙！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根本把我当做傻瓜嘛！那东西……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明明连看也没有看过！」

看来这似乎就是正确答案。而且情况的发展超过了莉琳的想象，对罗伊来说这事实似乎是足以成为精神创伤的过去。

他从污染兽面前逃走了。

那恐怕是在迎击污染兽时发生的事吧。初次见到污染兽的恐惧，让罗伊逃离了战场。

以武艺家身份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承担为守护都市而战的义务，报酬就是可以得到丰厚的生活保障，然而罗伊却……

（但雷冯的生活一点也不优渥就是了。）

古连丹有很多武艺家。因此以武艺家身份出生，却没有强大资质的人，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保障金。相对的只要能展现实力，保障金也会暴增到吓人的地步。雷冯把保障金都给了孤儿院，所以他的生活与莉琳等人相同，都是在贫困中长大成人。

既使如此，雷冯还是没有逃避。

那股强大力量虽然掩饰了真相，但事实上雷冯应该还是很害怕才对。虽然感到恐惧，赚不够钱的雷冯还是不惜参加地下地赛，为了养活莉琳他们而努力。

（与他相比，这个人……）

实在是太软弱了。

莉琳并不觉得软弱是一种罪恶，然而如果输给了那种软弱，武艺家也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了。

「不能原谅……」

罗伊的声音有如在地面爬行似地从齿缝泄出：

「你这个女人，我不会原谅你的！明明只是普通人，居然还敢愚弄我……」

下个瞬间，罗伊以蹲在地面的姿势一口气冲了过来。

他没有必要使用武器。

只要一记拳头就够了。

乘着刭流，又以武艺家肌力释放出来的拳，光是一招便足以扑杀普通人。

不过拳头却被坚硬感触挡了下来。

「什么！」

「……太悲哀了。」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性不是莉琳。那个人的发色不同、声音不同，连看着罗伊的眼神锐利度也不同。

「你这家伙……」

「以修行为借口被赶出自己的都市，这个我很同情。不过在这里你也无法克服自己的弱点，而选择了逃避之路吗？」

妮娜接下了罗伊的拳。

在妮娜的身后是莉琳。

莉琳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既然覆盖鸟群的电光消失，妮娜就应该晓得发生了某种变化。为了调查异变才来到此处的妮娜，一定会过来确认这种现象的。

「你跟那群家伙搭上线，接着他们把你导向了麦亚斯……一切都是为了要在这里制造出连接修奈帕尔的『缘』。」

然而为了前来探查，妮娜必须与突破与狼面众之间的战斗，这一点就是莉琳下的赌注。

而且她的赌注也赢了。

「舍弃应守护都市的……愚蠢之徒，给我知耻一点！」

妮娜的宣告，让罗伊发出了小小的惨叫声。

他连忙收回拳头，同时用着莉琳无法看见的速度向后急退。被扬起的沙尘对侧，罗伊已将炼金钢复原成长剑并且摆出架势：

「哈……哈哈哈！你要挡在我的前面啊，不过你能打倒我吗？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只是使用『缘』暂时来到这里的过客罢了。或许能打倒与自己处于同一相位的狼面众，不过你应该无法攻击最初就在这里的我才对！」

「我有办法对你出手，就像刚才一样。」

妮娜秀出了刚才接住罗伊拳头的手掌：

「不过我不会杀死你的，这跟做了被杀死的梦，清醒后还是会活过来的情形一样，而且我本来就不想杀你。」

莉琳只能看见妮娜的背影，不过能看到妮娜表情的罗伊脸上胆怯神色明显加深了。

「接受自己罪有应得的制裁吧。」

「咿！」

罗伊发出尖叫，然后背过妮娜，下个瞬间刮起一阵强风后就消失了。而妮娜没有半丝移动。

他逃走了。

「放过他行吗？」

莉琳询问根本不打算追过去的妮娜。

「我没时间跟他耗了，而且我能做的事也只有像刚才那样。」

「难道你真的是……？」

使用「缘」暂时来到此处的过客。莉琳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涵意，却能隐约感觉到妮娜本来就不是应该存在于这里的人物。最初见面时，妮娜也说自己像置身于梦境一样。当时莉琳并不相信，就算是发生这么多事的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

「我现在还没办法详细说明。我只被卷进这种状况一次而已，详情我真的一无所知。」

妮娜回过头，脸上浮现了困扰的笑容。

「不过我还是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只有这样而已……？」

「嗯，只有这样而已。」

妮娜点了点头，莉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查到机轮部门的位置。那孩子接受了你，所以请你带它过去，你的安全由我来守护。」

说罢，妮娜配合莉琳的速度迈开步伐。

莉琳就追在那道身影的一步之后。

她还是感到很惊讶。

刚才的罗伊就是自己的前途遭到挫败，而且一蹶不振的武艺家。虽然莉琳不晓得他是无法抹灭，抑或是放弃抹灭对污染兽的恐惧就是了。

她觉得罗伊跟雷冯有一些相像。

（雷冯不要紧吧？）

莉琳开始担心了起来。

相较之下，走在面前的妮娜又是如何呢？

妮娜拥有强悍意志，这点无庸置疑，而且她就像每个人心目中的模范武艺家一样。

不过莉琳已经知道这种个性并不实际。雷冯、林戴斯，罗伊都不是模范武艺家……养父戴尔克或许算是吧。莉琳认识的五名武艺家中，可能是模范武艺家的只有一人。这是一个虽然不低，却也算不上高的微妙数字。

接着罗伊的话闪过了莉琳的脑海——学园都市只不过是路过的场所，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守护的价值，罗伊毫不犹豫地撂下了这样的话。

莉琳明白这些话来自于他遇到的挫折，她并不希望这些话就是真实。

可是一旦发生战争，为了守护自己的都市，武艺家必须抢夺别人都市的生命线——也就是超硒矿山。

莉琳不愿认为这种做法也是一项错误。自律型移动都市之间的战争，就是光靠自我牺牲无法解决任何事情的证明。

然而妮娜现在正为了毫不相干的都市而战。

是因为她很强吗？

「你为什么要为了这座都市而战呢？」

抵达机轮部门的路还很漫长，于是莉琳提出了疑问。

「嗯？」

「这座都市与你没有任何关联吧？说不定这座都市对你的都市不利喔，可是你却……」

即使是莉琳，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这座都市灭亡。事实上，她还记得罗伊说出舍弃这座都市的发言时，在自己心中燃起的怒火。

「如果要考虑到这种程度，就什么事也没办法做了。」

妮娜露出了苦笑：

「而且我并不是公正无私的人，我有正义感，但也知道这种正义感或许有一天会对自己的都市不利。」

莉琳沉默的听着妮娜的告白。

「但是与这回的事件不同，这次不是我自愿的。我有一种感觉，就像自己只能听从某人非这么做不可的欲望。这不是我内在的声音，跟字面的意思相同，这是我体外的某人的意志。就这层意义而言，狼面众与现在的我或许并无不同吧。」

「这就是伊格纳西斯与利格扎力欧的战争吗？」

这是妮娜与狼面众碰面时出现的话。

「或许吧……但我不晓得利格扎力欧是不是人的名字就是了。」

「利格扎利欧是什么？」

「我出生的都市——仙莺都市修奈帕尔，有一个叫做利格扎力欧装置的东西。」

那就是狼面众的目标。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看过实物，但据父亲说，那是制造电子精灵的装置。」

「咦？」

「装在电子精灵修奈帕尔身上的机械子宫……据说就是利格扎力欧装置。实际上，我的都市除了修奈帕尔之外，也有其他电子精灵存在。」

「可是为什么要增加电子精灵的数量呢……？」

「经过一段时间，成长后电子精灵就会外出寻找自己的都市……听说好像是这样，可是我也没看过电子精灵离开的样子。」

妮娜再次露出苦笑。在自己手掌中一动也不能动的软弱电子精灵，可以在空无一物的场所，制造出莉琳众人居住的大地——也就是都市吗？

与电子精灵一起被炼金术师造出，据说以现代技术不可能完全重现的都市，可以被制造出来吗？

「对不起，我觉得有点难想象。」

「这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也许是可以体会莉琳的心情吧，妮娜也苦笑了起来：

「不过利格扎力欧装置真的可以生出电子精灵，狼面众把目标放在它上面，就表示里面有什么玄机吧。」

「……也就是说，因为跟自己的都市有关，所以妮娜才这么有干劲啰？」

「或许是吧，我很自私吧？」

「这只是结果论罢了。」

知道这件事前，妮娜就决定为了这座都市采取行动了。即使某种无人知晓的意志主导了这种行为，付诸实行的人仍是妮娜。

「果然没错……妮娜很强，所以才这么从容啦。」

莉琳不禁说出来，虽然后悔自己说溜嘴，但话一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她继续说道：

「我认识的人也很强，不过却就没这么从容了。我想他一定是被我们拖累了，我觉得如果没有我们的存在，他一定能过着更自由的生活。他虽然很强，现在却变弱了，这一定是我们害的。」

「这个想法不对喔，莉琳。」

妮娜回过了头。

「妮娜？」

妮娜的脸色发青：

「不管多么强悍，如果没有使用那股力量的理由，就跟没有力量一样。而且我一点也不强，莉琳之所以觉得我很强，是因为我与狼面众的战斗吧……不过那不是我的力……」

说到这里，妮娜忽然跪了下来。

莉琳靠近妮娜，跟她一样跪在地上。妮娜的额头浮现了许多斗大的汗珠：

「我有想守护的事物，可是我却被自己想守护的事物守护着。现在也……这件事对我来说……」

「你……你怎么了？」

「我不要紧。」

有如要挥去某物似地摇摇头后，妮娜再次站起来，她的脸色依旧铁青，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快点，我好像没时间了。」

莉琳以小跑步的方式，追在略微加快步伐的妮娜身后。

＊

他只是朝那边奔逃罢了，前方根本没有救兵。

「呜啊，呼……」

到达那个场所后，罗伊四肢着地吐出了紊乱气息。

这里是某处建筑物的屋顶。躲在贮水槽阴影内的罗伊，屏住呼吸咬紧了牙根：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凄厉吼叫声没传至任何人耳中就消失了。

罗伊•安东尼欧出生的都市，是一座以和平为名也没人会有异议的都市。从罗伊出生前就没有污染兽来袭过，也不常发生战争。

这表示都市的活动范围，与其他都市保持了一定以上的距离，因此流浪巴士一年只会来造访这里数次。虽然缺乏外界刺激，却也是一座以和平为傲的和平都市。

罗伊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只有罗伊的祖父辈拥有与污染兽对战的经验，而且与污染兽的战斗，在大家心目中已经变成老人对年轻人说的陈年往事了。

然而污染兽却来到了这样的都市。

武艺家们虽然震惊却也做好了临阵作战的准备，他们拼了命的战斗。身穿都市外装备的他们，为了不让污染兽接近而战。

动员的武艺家有百名以上。

死亡人数超过十名。

每个人都拼命的战斗。身体不堪实战负荷的老人们，以自己的战斗经验定下了作战计划，而且这份作战计划，只能靠没有战斗经验的武艺家来执行。

光考虑这一点，就可以说他们得到了自己所能期望到，如同奇迹般的最大战果。

不过这场战争留下了唯一的污点。

动员的武艺家有百名以上。

死亡人数超过十名。

临阵脱逃者，只有一名。

就是罗伊•安东尼欧。

大家都在未曾体验过的威胁中，全心全意的战斗着。是的，除了罗伊以外的所有人。

虽然得到了自己所能期望的最大战果，但超过十名重要武艺家战死，对都市防卫问题而言仍是无法忽略的数字。而且死去的武艺家也有家人。

在这些人之中，罗伊•安东尼欧却逃跑了。

他逃向了没有退路的故乡都市。

在同侪中称得上是菁英的罗伊，逃跑了。

平常只能被他嘲笑武艺低劣的训练伙伴们，以自杀式攻击在污染兽双翼上开了一个大洞，并且把它拖至地面，以全身承受污染兽坠落力道的他们，死状也凄惨到无法将尸体完整带回都市的地步。而罗伊则从展现壮烈死亡的他们旁边逃走了。

他犯下了谁也无法原谅，任何人也没办法求情的逃亡恶行。

「可恶……」

就这样罗伊到了麦亚斯，被故乡的人以丢垃圾的方式送到了麦亚斯。

「可恶……」

而且这次罗伊又逃跑了。他舍弃身为武艺家的尊严，不惜答应伊格纳西斯的邀请，但最后还是从妮娜•安多克面前逃走了。

「那个女人……给我记住！我一定要杀了她！」

不过他的憎恶对象却不是妮娜。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竟敢对我做这种事！」

在麦亚斯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被那个女人……莉琳•马菲斯给看穿了。

「我绝对不原谅她！」

「喔，那就麻烦了耶……」

声音突然由天而降，罗伊猛然回神抬起了头。

「所谓堕落，指的就是这种层次吧。主张主义，或是善恶颠倒还可爱多了。所谓的堕落啊，一定要悲哀到这种程度才算。」

声音是从上方传出的。

「是谁？」

有人坐在贮水槽上面。

罗伊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他撑起身体，一边摆出架势一边仰望上方，因逆光而看不清楚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

「你记得我啊？」

男子以愉快口吻对自己说话，可是他的嘴巴并没像双目那样充满笑意。

他是跟莉琳一起的武艺家，名字应该是……萨瓦利斯•鲁肯斯。

「你躲在这里埋伏我吗？」

「怎么可能啊……虽然我很闲，却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努力工作喔。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废物身上呢。」

「唔……」

「唉，不过啊，我还是从这边观赏了你的行动啦。」

「什么……？」

罗伊慌张地确认了自己的位置。这里距离莉琳他们的所在位置已经很远了。

「怎么可能从这里……」

「我看得见，也听得到唷。丢脸这个字眼啊，简直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嘛。」

萨瓦利斯口中的事实，已经让罗伊震惊到没发现自己被污辱的地步了。在这个距离下，罗伊既看不见也听不到，此事证明了萨瓦利斯能做到罗伊根本无法想象的强大内力系活刭。

「我被命令要守护她，只要你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一根头发，我也不得不当场把你收拾掉……不过你实在太愚蠢了，所以我正觉得很没劲呢。」

罗伊没有说话，只是向后退。

眼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强武艺家，这个已经是不用怀疑的事实了。罗伊虽然想起对方的炼金钢被都市警察没收的事，却不晓得这件事有多少意义。

「既然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那就没事了。可以的话，我也想快点解决这边的问题啊，可是我又不能先斩后奏。」

「咿……」

逃走吧！罗伊瞬间下了这个决定。他连转身背对萨瓦利斯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使尽全力倒退。与其被对方抓到，倒不如因为高速移动失败而撞上建筑物，这样受的伤害或许还少多了。

不过他却连这种逃法都失败了。

罗伊连将刭流贯入双足的时间都没有，当他回过神时，萨瓦利斯的脸庞近在咫尺，脖子也被可怕的力量给掐住了。

「虽然也有所谓的战略性撤退，不过染上逃跑坏习惯的武艺家很没用喔。」

萨瓦利斯以单手掐住罗伊的脖子，一边无奈的摇着头。

「呜啊，啊……」

此时的罗伊无法呼吸，也无法以刭流强化肉体的罗伊，只能以挣扎的方式对生命危机做出反应。

「虽然我完全没有教导你的义务，不过我还是想看看，像你这种只会滥用社会制度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萨瓦利斯将手腕放松到罗伊可以呼吸的程度。但只要罗伊一有动作，就会瞬间加强握力的他，并没有忘记用这种方式威胁对方自己随时能扭断掌中的脖子。

「总之我不会杀你的，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毫不在意在自己手中挣扎的罗伊，萨瓦利斯移动了。

对萨瓦利斯来说，这只不过是数次跳跃就能抵达的距离。

他着地的地方是接近外围地带的建筑物。

武艺家们就在一旁的外围地带集结。

抓住罗伊的手放开了。被丢到地面上的罗伊激烈的咳嗽着，一边在屋顶上来回打滚。

「他们好像打算在这里迎击污染兽。」

在那个瞬间，罗伊的动作停止了。

「我觉得武艺家的作风，就是用战斗来偿还临阵脱逃的罪孽。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萨瓦利斯的眼瞳捕捉到了污染兽朝这边而来的身影。在萨瓦利斯眼中，污染兽看起来已经很庞大了。因此它与都市之间的距离，应该近到连外围地带的武艺家们也能清楚看见的地步了。

「它用不着多久就会到这里了吧。」

「咿！」

「喔喔。」

罗伊试图逃走，萨瓦利斯踩住他的背部阻止了这个动作：

「让我确认一下，遭到挫折的武艺家是否能重新站起吧。你也是这座都市的武艺家吧，重新开始人生的武艺家会重复同样的错误吗？还有即使失败，但还是能为了重新来过而站起吗？」

萨瓦利斯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任性。

「那么……再不准备好就来不及啰。」

他对着外围地带的武艺家们如此说道，并且在一旁观看状况。

武艺家们慌张的展开行动，射击部队开始充填刭罗炮的刭流能量。负责格斗战的部队人员，都因为紧张而脸色泛青。

污染兽从那里来袭了。

随着惨叫声般的号令响起，刭罗炮也喷出了火光。释放出的凝缩刭弹从污染兽的表皮上弹开，同时也炸飞了数片鳞甲。

污染兽的悲鸣声响遍了麦亚斯的每一处角落。

怒火与痛楚让污染兽的双目血红，并且朝麦亚斯直线逼近。刭罗炮的刭弹迎击着巨大的敌人。

虽然沐浴在炮火之雨下，污染兽却没有减慢速度。

污染兽一边飞洒血雾，一边突破空气罩冲进了都市。

萨瓦利斯把脚从罗伊背上移开。

「咿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罗伊却只能全身发抖，从口中发出恐惧的声音。

「你不过去吗？我觉得你在这里也算是菁英分子吧？」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跟那种怪物战斗！」

罗伊挥舞着四肢在屋顶上爬行，试图让自己离污染兽愈远愈好。

他甚至没想到要使用刭流。不，或许他连萨瓦利斯把脚移开的事实都没发现。

「真受不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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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丑态让萨瓦利斯失去了继续看戏的心情。

「呀！」

罗伊发出惨叫声。萨瓦利斯以弹指的方式射出了小小的冲刭，指弹打在罗伊的四肢上，粉碎了他的骨头。

「你就在这边悲叹自己的丑态吧。」

对无法动弹的罗伊抛下这句话后，萨瓦利斯跳了起来。

这是他尽全力的跳跃。在罗伊眼中，萨瓦利斯看起来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吧。

着落点是——污染兽的头部。

「是第一期，而且还是刚长大的污染兽啊。虽然扫兴，不过却被交待说她的话就是女王命令呢。」

叹了一口气后，萨瓦利斯将手放上污染兽的头顶。

「呼！」

在短促呼气的同时，萨瓦利斯也释放了刭流。

这是外力系冲刭变化——流滴。

从萨瓦利斯手中释放出来的冲刭，静静穿过污染兽的鳞甲缝隙并且渗入细胞内，然后从体内进行破坏。

使出招式后，萨瓦利斯快速地离开了原地，现场恐怕也没人发现萨瓦利斯来过这里。

污染兽的动作变迟钝了，但在麦亚斯的武艺家眼中，看起来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他们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刭罗炮在第一时间朝目标齐射。爆炸的刭流吞噬了污染兽的巨躯，当光芒与烟尘被吹散之际，污染兽的全身开始崩解，并且支离破碎地朝着地面坠落。

有些人对太过轻易得来的胜利感到怀疑。

不过下个瞬间炸裂开来的欢呼声浪，一下子就推走了这种疑问。

萨瓦利斯从另一个地方欣赏着这副光景。他从崩落四散的污染兽上移开视线，接着望向至今仍因为剧痛与恐惧感而不断挣扎的罗伊。

「那么，雷冯也会露出这种丑态吗？」

为了守护而战，却遭到背叛的雷冯，在学园都市这个全新的地方会一直失败下去吗？还是会犯下相同的错误？

这就是萨瓦利斯想从罗伊身上看到的东西。

「天剑继承者很难彼此对战，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喃喃自语后，萨瓦利斯背对了那副光景。

他得过去确认莉琳的状况才行。

＊

抵达机轮部门的入口时，妮娜已经虚弱到没办法走直线了。

「你……撑得下去吗？」

将身体靠在电梯墙壁上不断喘气的妮娜，脸色看起来跟死人没什么两样。让人怀疑究竟有没有血液在流动的苍白肌肤上，只有眼瞳没有失去光辉，表示着她正在跟自己的身体状况战斗。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

话才出口，莉琳就停止了说话。

急速下降的电梯摇动着体内的内脏。明明她连这种小事都快撑不住了，但她没失去目标的眼眸，依然在思索莉琳对自己说出的话有何意义。

「我刚才就讲过了吧？我现在的力量，跟我原本的力量有着极大差距。这跟梦境中可以做到许多超人行为的情况又不一样了。我被想要打倒的东西给附身，又被想守护的事物给保护着，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在深深叹息的同时，妮娜说出了自己的懦弱之处。

话虽如此，莉琳却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懦弱。

「我需要的是经验，战斗的经验、曝露自己弱点的经验，依靠某人力量的经验。我缺少一切的经验，并且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而努力不懈，但我最需要的就是达成目标意志力。」

所以妮娜才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吧？

「可是我觉得妮娜很强喔。」

只要看着那对眼瞳所散发出的光辉，莉琳就觉得妮娜口中的「坚强意志」，已经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是的……」

此时，妮娜的眼眸里首次出现了动摇。

电梯用力摇动身体几下，接着就停止了运转。电梯门开启后，妮娜有如背负重物似地将自己的身体拖向外面。她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墬，莉琳立刻用肩膀撑住了妮娜。

而且妮娜并没有拒绝。

莉琳闻到了机油的气味。粗大管线在里面复杂的交织纠缠，如羊肠般的通道仿佛穿过管线细缝似地向前方延伸。

被暗橘色灯光照亮的机轮部门，给了莉琳无穷尽地压迫感。

「最近，我有一名同伴负伤病倒了。」

就在机轮部门的光景让莉琳屏住呼吸时，妮娜断断续续的低喃了起来：

「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的目标不可能达成了。事情明明不是我想的这样，所以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既然我身为武艺家的实力不可能突然提升，借用某人的力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不能一股脑的依赖他人。我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没办法办到，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莉琳感到强烈的自责意念变成了漩涡。连自己的失败也不允许的坚强，这是妮娜最大的武器，同时也是她最大的弱点吧？

不知为何，听着妮娜口中的话语，莉琳感到很不安。

「你要不要放轻松一点？」

「什么？」

「我有点能体会妮娜的这种心情。」

莉琳回想着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一边对妮娜说道：

「我以前也想快点变成大人，因为我必须快点长大才能赚钱……」

为了帮助院内贫困的生活状况，莉琳想要工作。虽然没办法像雷冯一样赚大钱，不过她也希望尽一点心力……

「可是我已经知道匆匆忙忙想要长大，是不会有好结果了，我的……朋友就是这样。因为有他帮忙，院内的生活才好转起来，但他却被赶出了都市。就是因为这样……」

雷冯参加地下比赛的丑闻曝光后，莉琳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对他感到失望。

只不过一想到雷冯为了大家这么勉强自己，莉琳就感到心痛。

妮娜露出惊讶表情看着这边。莉琳露出了掩饰般的笑意：

「他一直勉强自己，所以院内的生活改善了。虽然这不是原因，但我还是有了晚点工作也没关系的想法。他留下的钱虽然有限，但我还是能用那些钱做好各种准备。所以我决定要更用功，这样才能替院内做更多事。」

莉琳觉得这么做才能回报雷冯的努力。

所以她选择了进入上级学校继续升学的道路。

「妮娜的同伴一定也知道你很努力，所以就算失败也无所谓吧？为了不要在关键时刻失败，我觉得现在多失败一点也没关系喔。」

「你说得还真轻松呢。」

「那么，失败就不能原谅吗？」

「什么意思？」

「我会原谅对方喔。嗯嗯……我反而会觉得很抱歉呢，因为我知道自己让他独自承受了这种感觉。」

事件被曝光的那一天，在院内众人的冷淡视线下，雷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当时的雷冯是费尽全力才说出了这句话。

雷冯丧气地垂下双肩的身影看起来真的很寂寞，又是如此的疲累不堪……

看着他这副模样，莉琳真的快哭出来了。

而且她对无法及时发现的自己，感到相当悔恨。

「自责这种举动，到头来跟责备所有相关之人的行为没什么两样，我有这种感觉。所以与其责备自己，倒不如更积极进取比较好吧？」

「原来如此……」

「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担心妮娜吧？就算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妮娜也应该要打起精神喔。」

「是吗……说得也对。」

妮娜的泛白脸庞上浮现腼腆笑容，然后她点了点头：

「他们不晓得我现在的状况如何，所以我必须快点回去才行。就算是为了这个目的……」

也一定要拯救麦亚斯的危机。

「感觉好像在故事中出现的英雄呢。」

莉琳有如要消除紧绷气氛似地笑了出来。

那是世界尚未被污染物质隔绝前的英雄故事。

「古时候的英雄到处解决每个人的问题，我总觉得妮娜做的事情跟他们很像呢。」

「我的人格没那么崇高啦。」

「但是做的事情都一样吧？」

「或许吧……不过我还不够成熟。」

妮娜不肯承认事实的顽固性格实在奇怪，莉琳不禁露出了微笑。

两人聊着这些话题时穿越了机轮部门的复杂道路，中枢地带也出现在莉琳眼前。

「这就是……」

它的形状就像被厚重板状物包围的小山。

「还好这里的内部构造跟我们那边一样。莉琳，麦亚斯还好吧？」

莉琳确认了躺在掌心的小鸟。

「它很虚弱耶。」

没办法自行站立的小鸟，只能像这样躺在莉琳的手上。除了鸟喙还在微微颤抖外，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是因为超硒元素的供给被中断的关系吗？总之，要快点把它送到机轮部中枢才行……」

「嗯。」

莉琳点了头，然后离开妮娜身边朝机轮部中枢迈开步伐。

不过妮娜立刻抓住莉琳的衣服阻止了她。

「咦？」

「……躲在那边的家伙，给我出来！」

脸色发青的妮娜，将炼金钢复原后站到了莉琳的面前。

「……没办法趁虚而入吗？」

某种物体与声音一起从机轮部中枢的阴影里面出现。看到那个人之后，莉琳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是刚才的……」

「你还活着啊……」

「多亏你帮的倒忙，我的分身都回去极光力场那边了。」

那边站着一名戴着野兽面具的男子。

他身上的气息与刚刚地面上看到的狼面众不同。地面上看到的狼面众没有活着的感觉，然而挡在机轮部中枢前方的男子，却能让人感受到明确的意志。

是的，莉琳能感受到面具后方闪动的眼瞳光辉。那是拥有明确目的意识之人的坚强眼神，就像妮娜一样。

「原来如此，不打倒本尊就没办法解决你们吧。」

「这就是伊格纳西斯带来的共同梦想。」

「就是让分身跟别人战斗，自己则躲在安全的地方悠哉地看戏吗？是这样的话，伊格纳西斯果然是胆小鬼！」

「身为武艺家就不能是胆小鬼，这种不平等即是这世界的弱点。」

「你说什么……？」

「被强行加上战斗宿命的武艺家……你没有对这种事感到疑问过吗？明明背负着相同的宿命，却又有着弱者与强者的差别，你没有对这种状况感到不解过吗？某人替自己安排好的命运，你没有怀疑过吗？」

「……不要以为我会被这种欺世言论迷惑！」

「交涉已经决裂，我不会邀请你加入我们了。」

狼面男复原了炼金钢：

「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感叹自己的无知吧。」

那柄武器有着锯齿状的刀刃。不是用来切割，而是要挖去对手血肉的剑，让莉琳感受到了凶恶的氛围。

「妮娜……」

「我不要紧。」

妮娜虽然把莉琳推开站到前方，但她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双手吃力的举着铁鞭，勉强摆出架势的妮娜，实在令人担心。

「废贵族正为了达成本来的目的而蠢动，在力量失去均衡的情况下，你一定很难受吧？」

「你这家伙该不会……」

「要尽可能的利用情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狼面男动了。在那个瞬间，莉琳根本无法看到狼面男的任何动作。

然而妮娜被吹走的姿态却烙印在她的眼底。

「妮娜！」

「退开！」

背部撞上其中一根管线的妮娜如此大吼。

莉琳只能听从这句话。

她慌张地退向后方。虽然麦亚斯就在莉琳手中，但是狼面男却没有追上来夺取。妮娜的身影也消失了，激烈的战斗声响在四周回响着。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

手掌上的麦亚斯愈来愈虚弱了，如果不马上把麦亚斯放回机轮部中枢，说不定它真的会死掉。话虽如此，战斗声响却没有从机轮部中枢附近移开的迹象。

「原来如此……」

狼面男也知道这件事，他明白只要在这边拖时间，麦亚斯就会自行死去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狼面男用了何种手段，不过他让妮娜的力量减弱，又在机轮部中枢前方守株待兔，防止敌人使出起死回生的策略。

他的头脑很好。

「该怎么办……」

手中以小鸟为姿态的电子精灵，正逐渐地失去体温。

焦躁感像是推挤着莉琳的背。只有这一点距离的话，拼命跑过去不晓得来不来的及……

「不行……」

莉琳硬是阻止了随时会发足狂奔的双脚，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有一种感觉，说不定这种做法会正中狼面男的下怀。而且再怎么说，莉琳的运动能力根本不可能让她在武艺家面前趁虚而入。

「可是事情明明很紧急了……」

她手中的生命之火正渐渐减弱。莉琳凝视着麦亚斯，为了从如同宝石般，无法读取到非人情感的双瞳中找出零星的生命迹象，她直勾勾的凝视着它。

那对小小眼睛里映照着某物吗……

「……咦？」

在昏暗环境下，莉琳应该看不见映照在那对小眼睛里面的影像。

应该是这样才对。

「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莉琳却能看见那个影像。她看见了，里面的影像有如望进显微镜似地被拉大，然后支配了整个视野。

映照在里面的是妮娜的影像。

不过战斗声响传出的位置是机轮部门，而不是麦亚斯映照出影像的眼瞳。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里面也照出了有如重叠在妮娜身上般的另一道影像。

那是金黄色的雄山羊，以及一头长发的女童。

「这是什么东西……？」

（是废贵族……电子精灵。）

莉琳的耳畔突然响起了沙哑嗓音。

她吃惊的朝四周张望，却没看见任何人。

（对污染兽发出强烈憎恨的力量，与守护之力正在互相碰撞。由于污染兽接近之故，所以这种平衡崩溃了。）

废贵族……狼面男也说过这个字眼。

「憎恨污染兽？意思就是妮娜体内有废贵族存在，而废贵族知道污染兽接近后，想要让妮娜打倒它吗？」

然而妮娜选择的战斗对象是狼面众，而不是污染兽，这就是她身体出现状况的原因吧？

（是的……）

虽然没人在说话，耳边却传来了回应声。

「是你在说话吗，麦亚斯？」

只能这样想了。

（是的。）

虚弱又无法分辨是男是女的中性童音做出了回应。

（妮娜被两个电子精灵附身了，其中一个是废贵族，另一个则是普通的电子精灵。废贵族本来无法被驾驭的强大力量，被电子精灵中和到可以受控制的程度，所以妮娜可以操纵废贵族。不过废贵族感应到污染兽接近后，它的力量就变强了。不只另一边而已，它也感应到了这边的状况，这就是原因。）

「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必须让废贵族冷静下来。）

「到底要怎么做？」

（…………）

「这也跟你的生命有关啊，加油！」

莉琳发出强烈呼唤后，麦亚斯以更虚弱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祈祷。）

「咦？」

（你是与古连丹有关联的人……不，你与被藏匿在古连丹的另一个电子精灵有关联。知悉那存在的极少之人啊，你的祈祷可以让废贵族稳定下来。）

「那是什么啊……」

被藏匿在古连丹的另一个电子精灵。

莉琳根本不知道这种存在。

（向隐藏的电子精灵，一切的原型祈祷吧。）

又重复了一次这种话后，麦亚斯就不再出声了。

「祈祷……向什么东西祈祷啊？」

她没得到答案，莉琳茫然的望向机关部门。这是一场只有声音的战斗，莉琳可以听见妮娜痛苦的声音。

所谓的宗教早已变成了在资料中沉眠的遗物。在那些资料中，记述着祈祷是为了要提高信仰心的行为。

除此之外的祈祷行为，就是个人的愿望。

希望某人能平安无事，希望能顺顺利利的度过今天，发自内心的愿望没有特定的祈愿对象，只需在心中默念就行了。

那不是希望以神为名的超越者能帮助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用语言将日常生活中做出定义罢了。

然而麦亚斯却说出了「祈祷」这个字汇。

「哎呀！」

莉琳半放弃似地祈祷了。希望妮娜能够获胜，希望废贵族能乖乖的安静下来，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半句话。

（可是要向谁祈祷啊？）

麦亚斯说自己要向隐藏的电子精灵祈祷，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莉琳不记得自己碰过这种存在。古连丹是……？如果它是莉琳在卡哈尔德袭击戴尔克与自己的那晚看见的野兽，那或许莉琳见过古连丹吧。

「如果它就是古连丹的话，那我还是不晓得什么隐藏的电子精灵嘛……」

既然是隐藏的存在，就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现身。

（这么一说，为什么当时席诺拉学姐会出现呢？）

想起自己与古连丹相会时的回忆，莉琳忽然碰到了这个疑问。

戴尔克在前面，莉琳则是昏了过去，不过席诺拉没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出现吗？

（咦？）

席诺拉与萨瓦利斯似乎互相认识。话虽如此，天剑继承者也不可能轻易告知他人自己的任务。

那么席诺拉为什么会在那个场所出现？

（……啊。）

也许是记忆的连锁反应吧，一想到席诺拉的事情，脑海又浮现了另一件事。

与席诺拉初次见面时……

（我当时为什么要哭呢？）

开学典礼结束后，打算要参观学校一下的莉琳迷路来到了高等研究院，而且在那里遇见了睡在草地上的席诺拉。

她看着睡着的席诺拉，眼睛就突然无法遏止地涌出了泪水。

莉琳并不悲伤。只是她记得自己为了不断流出的泪水感到吃惊，心情也受到决堤溢出的泪水所牵引。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莉琳觉得自己似乎非想起来不可……

我借你一点力量吧。

「咦？」

可是请你再次忘记我。

「谁？你是……？」

因为那个时刻还没到来。

「为什么？」

马上就会到了。

下个瞬间，莉琳的意识被洗成了一片空白。

连接近狼面男的激烈斩击都做不到，妮娜在原地跪了下来。

「呜……」

「无法控制刭脉就已经很痛苦了，亏你还能战斗到这种地步。」

「这种程度！」

「到现在还没被废贵族支配，你果然只有意志力值得评价。」

狼面男的声音中有着同感的余韵：

「但是光靠意志力是无法抵达任何地方的，我会在这边斩断你。」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妮娜起身以铁鞭摆出架势。明明是自己习惯的重量，现在却连将它举起都感到痛苦。然而下个瞬间却觉得手中有如拿着极轻之物，力量的调节也差点失去准头，可是下个瞬间铁鞭又变重了。这是内力系活刭不安定的证据，几乎造成不整脉的窒闷气息，让妮娜根本无法移动身躯。

进入妮娜身体，又被洁尔妮压抑力量的废贵族正在暴走。废贵族之力源自对污染兽的憎恨，如果把身体交给这种力量，恐怕就会落得跟迪恩的下场一样吧。

狼面男没有动作，他不让妮娜接近机轮中枢，而且也不离开原地。妮娜的状况明明极差，他却没有让身体沉浸在必胜预感之中，因此招式里一点破绽也没有。他以彻底坚守岗位的方式，让胜利变成不可动摇的现实。

「我不能在这种地方被打败！」

自己一定要回到学园都市洁尔妮，要回去有雷冯等人在的那个场所。妮娜非做不可的使命，以及想要达成的心愿都在洁尔妮上面。

「拥有目标之人彼此间的战斗，不论何时双方都不想输。」

狼面男淡淡的回应。妮娜在起身第一时间飞身击出的招式被轻松接下，左脚也被锯齿状刀刃挖下一块肉。

「呜……」

只要停止动作，致命一击就会在这个时候降临。妮娜滚动身躯拉开了距离。

对方防御之强，让自己简直像在跟墙壁作战。况且妮娜的身体状况离绝佳状态有一大段差距。

（可恶！）

妮娜甩开涌上脑海的绝望感，再次站了起来。肌肉被挖去的激烈痛楚，在她的动作上又多加了一道束缚，被抛开的绝望感又不死心地接近了过来。妮娜已经知道，他是必须依靠废贵族之力才能取胜的对手。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因为废贵族而无法发挥平常的力量，绝望感以这个现实为食粮，紧紧抓住了妮娜的脚踝。

没有实力之人的理想，从组成小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紧紧抓着妮娜不肯离去的绝望黑影。为了要彻底将它挥去，必须要有更坚强的意志、决心，以及向前方迈进的无畏之心。

「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要怎么看待这个事实呢？

站起来吧！绝对不能允许连坚强意志都失去，只能露出丑态的行为。不允许的人是谁？是妮娜自己。

「啊啊啊啊啊！」

发出吼声的妮娜撑起身躯。狼面男没有移动，他站在无法撼动的胜利位置上，默默将剑尖朝向妮娜。

就在此时——

「唔？」

「怎么了？」

两人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气息。

不可解的气息，移开了两人放在对方身上的视线。

目光前方是——莉琳。

莉琳茫然的站在那里，她还是跟刚才一样双手捧着麦亚斯，但是那对眼瞳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虚空。

在她的视线前方，突然出现了某物。

出现了什么东西？

某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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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狼面男知道有东西在那里。那存在并没有刻意用杀刭分散对手的注意力。而且只要被对方发现，这种方法就会失去效果，可是那个存在不是使用这个方法。它一边放出气息，却又不让对手理解自己的姿态，它故意操作了对手的认知模式。

「什么……你到底是，不，该不会……」

狼面男初次露出了动摇神情。

「有人知道你的存在……那个人不是我，伊格纳西斯知道你的存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原来不是武艺家的普通人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是这样吗？」

狼面男对着眼睛看不到的存在吼道。

「…………」

在那里的某物没有回应。

相对的，新出现的声音震动了空气。

「情况太糟糕了，真的是太糟糕了。」

声音的主人从莉琳的背后现身了。妮娜记得这个人，他是跟莉琳一起在餐厅里吃饭的武艺家。

「难得出来都市外面，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且被迫接下的全部都是无聊的战斗。」

他是从什么时候在这边的？青年一点也不惊讶的看着妮娜与狼面男。面对状态明显异常的莉琳，他也不感到讶异。

这个人一直在这边观察吗？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名女性。只要你不加害她，我原本还想放你一马的，不过祂却说不行这么做呢。事实上，这座都市的命运我一点也不在乎。」

青年的眼睛对着看不见的某物。他能看见那存在吗？至少，他看起来知道那里有某种事物存在。

「……是天剑继承者吗？」

「失礼了。我叫萨瓦利斯•库尔拉冯•鲁肯斯。」

萨瓦利斯满面微笑的对狼面男打了招呼。

（他是天剑继承者？）

妮娜勉强压抑住想叫出来的心情，然后望向了萨瓦利斯。

这个男人跟雷冯一样是天剑继承者吗？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场所？

「我会在这种场所露出真面目。虽然现在的状况完全无法理解，我猜事情大概还是会变成那样吧。」

萨瓦利斯看着狼面男，一边说道：

「你是伊格纳西斯的仆役吧，初代鲁肯斯似乎跟你们战斗过。在我们家族中，初代鲁肯斯已经是英雄传记里面的人物了，所以我以为那件事只是被戏剧化的冒险传说。想不到我们家族似乎真的很讨厌白费功夫呢。」

总是带着笑意的双瞳凝视着狼面男：

「真是的……还好在现场的人是我。不知道初代鲁肯斯传说的人，根本不会实现祂的愿望嘛。

实现怪物之都的真实意志，这种事啊……」

瞬间，萨瓦利斯消失了。

他移动了。刹那间站到狼面男前方的萨瓦利斯抓住了对方的脖子。

「呜！」

萨瓦利斯掐紧狼面男的脖子，并且把他举了起来。被吊起的狼面男，将拿在手中的剑挥向了萨瓦利斯。不过锯齿状刀刃并没有撕裂肉块，而是被空手挡了下来。下个瞬间除了剑柄外，整个剑身都脆化崩碎了。萨瓦利斯空手使出了雷冯也使用过的武器破坏刭技。

被萨瓦利斯释放出来的惊人刭流压力，击打着妮娜的身躯。

如果狼面男是坚固的墙壁，萨瓦利斯就是不把墙壁当一回事的破坏之风。

「你跟伊格纳西斯说。」

一边捏紧对方的脖子，萨瓦利斯面带微笑的如此宣告：

「用这种无趣的战斗方式，是永远赶不上我们的。」

接着发生的事让妮娜背过了视线，骨头碎裂的讨厌声音震动了她的耳膜。

「保管真实意志之力的人，就是这么强悍喔。」

萨瓦利斯把手放开了，接着传出物体跌落的声音。

可是当妮娜移回视线时，狼面男的身影已经从那边消失了。

「唔，好像真的没办法彻底铲除呢，这一点真的很麻烦。」

萨瓦利斯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地板，喃喃低语。

他的视线望向妮娜：

「……你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如此，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与我们有关，却又无法涉入的战斗。初代鲁肯斯没有说谎呢。」

「你真的是……天剑继承者？」

「是啊。」

萨瓦利斯轻易的点了头。

「想不到连你都知道啊。是从那个……利格扎力欧得来的情报？」

「不……不是的。」

如同暴风般突然降临刮走一切的男子，虽然面带笑容，但却以冷冽的视线观察着妮娜：

「天剑继承者这个名词，也流行到了其他地方吗……如果你认识雷冯的话，那情况就不同了喔。」

不要说出事实，妮娜反射性的产生了这个想法。不知为何，妮娜觉得让这名男子知道雷冯的消息非常危险。

「看来我好像猜中了呢。」

「！」

然而萨瓦利斯的眼瞳还是读取到了妮娜的细微表情变化：

「你体内的刭流异位，已经稳定下来了吧？」

「咦？啊……」

被他一讲，妮娜才发现这件事。身体不听使唤的难过感觉已经消失了。

「真实意志镇压住你体内的废贵族之力了。祂是一切电子精灵的原型，最上位者可以对其他电子精灵下令。就算它想暴走，也无法推翻这个命令。」

靴子的声音响起，萨瓦利斯朝这边走近。妮娜虽想拉开距离，脚却不听自己的话。这不是因为废贵族在体内暴走，而是被萨瓦利斯的眼神贯穿之故。

「既然你认识雷冯，就表示你是洁尔妮的学生，那么替我传话雷冯吧。我会代替没用的佣兵团过去那里，我要把废贵族带回古连丹，而且我也知道方法了。」

「你说什么……？」

「是跟你体内之物有关的话啦。」

他立刻站到了身边。接着妮娜的下巴被抓住，脸也被硬抬了起来。

虽然在笑却又没有笑意的眼眸就在旁边，凶暴的气息正试图吞噬妮娜：

「如果你丑态百出，就让我杀掉你吧。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话，就由我来吞食你吧。如果你已经不需要力量的话，我就会这么做——就是这些话啰。」

对方的手离开了下颚，妮娜只觉得全身无力。

妮娜努力地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此时萨瓦利斯却有如失去兴趣般地转身过去。

那个不可思议的气息已经消失，只剩下时间被暂停的莉琳茫然伫立在那边。

「请把这些话转告雷冯。」

萨瓦利斯说罢，便经过莉琳身旁离开了现场。

＊

「………………………………………………………………………………咦？」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咦？呃……」

她试着回想，却没办法唤回记忆。她觉得那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里……咦？我是来这里干嘛的？」

自己呆呆站在机轮中枢前方做什么啊。

「咦？」

她忽然发现一件事，自己有如拿着东西似地将双手捧在胸前。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掌心上却残留着温热感，就好像某物曾经停留在上面过一样。

滚烫的水滴滴落到了手上。

「……什么？」

脸颊上也有水滴的感触，她抚向脸庞，然后被弄湿指头感触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会哭泣？」

对了，她觉得自己好像遇见了某种重要事物。见到了不能失去，非常重要的存在……

轰隆……

震动声抚摸莉琳全身，也撼动了周围空气。

「啊……」

她抬起视线。耸立在面前有如同小山般的机械装置一边震动，一边让下部延伸出来的管线发出青色光芒。

这股震动简直像血液循环般地，试图让血液从莉琳周围传至被橘红色灯光照亮的地下全体。

「机轮部门动起来了！」

都市的脚开始运作，如此一来被污染兽闻到的危险性就大幅下降了。

麦亚斯的危机解除了。

「太棒了！」

莉琳想表达忽然涌现的喜悦，却感到更加茫然。

她不晓得该把这份喜悦传达给谁。

＊

妮娜在阴影中看着莉琳的模样。

「她失去记忆了……跟当时的雷冯一样吧。」

不过妮娜也觉得跟雷冯当时的情况不太一样。莉琳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跟当时的妮娜应该相同才对。

「可是我看到那副假面具下的真实了，这就是不同之处吗……？」

她希望事情就是如此。因为对没有武艺家力量的莉琳而言，这个命运实在太严苛了。

「造出自律型移动都市的炼金术师……他们也是让世界变成这样的原因之一吗？」

无人知晓自律型移动都市之前的世界，或许妮娜接触了与过去因缘有关的某物。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莉琳要担任召唤我的角色？」

不是这座都市的居民，只是一介旅人的莉琳。

但她身上背负着某种事物，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也一样。

萨瓦利斯也是如此，为何天剑继承者要保护她？

她身上有某种秘密吗？

「很多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妮娜以消化不良的心情摇了摇头。

她没时间寻找原因了。

「差不多到了要回去的时间吧？」

她晓得自己的身体正渐渐地模糊，妮娜的意识要脱离这座都市了吧。

「回去的地方是洁尔妮，还是其他地方……」

又要直接飞去别的都市跟狼面众战斗吗？

把妮娜送上这条道路的迪克，现在也在某处持续着这种战斗吗？

「我有事情非做不可。」

她一定要回去才行，虽不晓得自己的本尊现况如何，但失踪下去只会让伙伴们更加担心罢了。

而且她也很在意废贵族的影响是否从洁尔妮的机轮部门消失了。

如果没有消失的话，洁尔妮就会陷入危险局面……

「雷冯他一定会很自责吧。」

必须让他放心才行。

「我一定要回去。」

为了让这个心愿实现，她专注的想着……

「说不定那个叫莉琳的女生真的是……」

一边对这件事微微感到疑问，妮娜的身影从麦亚斯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