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朝密室射击! 暂缺 第九章 悬崖边的刑警

<p>月色迷人的深夜，无人来往的宁静沿海道路如同沉眠的蛇，默默地曲折延伸。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平常制造排气管爆音、与吆喝声的飙车族，今晚似乎都乖乖地待在家里打电动，路上不见车影。</p>

<p>传入耳中的只有单调却悦耳的海潮声、夜晚才从森林里醒来猫头鹰的叫声，以及从傍晚就不断吹拂的海风的声音。这时，远方某处响起爆炸声，先是一声，接着是两声，最后又来了一声。宣告异状的四声，顺着毫无遮蔽物的海岸，传到远方。</p>

<p>接着，如同以这些声音为暗号，原本宁静的海岸道路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汽车引擎声。一辆白色面包车与一辆轿车，在不宽的马路上进行着激烈到几乎迸出火花的竞速赛，双方都明显超速却无任何人阻止。这也能理解，因为这两辆狂奔的车子，分别是发出响亮警笛声的救护车与警车。</p>

<p>“唔，可恶！这辆破警车就不能更快一些吗！”</p>

<p>很不幸，今晚驾驶警车的是志木刑警，他只要手握方向盘，就会性格骤变，据说，若让他驾驶拉响警笛的警车，他就会成为警局里最危险的刑警。而他今晚的目标就是眼前的救护车。</p>

<p>“哼，碍事的救护车，我一定要超越你！”</p>

<p>“别这样，志木，拜托，我求你了……”</p>

<p>“警部，为什么？”志木刑警面露凶光，瞪向副驾驶座上的砂川警部，“我们是警察，警察可以输给救护队吗？”</p>

<p>“我、我觉得这种时候无所谓。”</p>

<p>警车和救护车相比，应该是攸关救命的救护车优先。</p>

<p>“不行！”志木没注意看前方，毫不在意地径自说下去，“无论对方是谁，警察都不能输。换句话说，在公用道路上，警车必须是最快的！落后救护车是一种耻辱！我我我、我不能原谅！”</p>

<p>“我觉得只是因为对方先叫了救护车……”</p>

<p>“即便如此也一样！”</p>

<p>志木再度把油门踩到底，紧追救护车的尾灯，救护车忽左忽右地挡住去路，不准后方的车辆超前。两辆车之间的火热（无谓）战斗，一直持续到十乘寺庄园，结果如下所示。</p>

<p>〇胜：救护车（消防局）【险胜，一路领先】</p>

<p>●负：警车（警察局）</p>

<p>志木刑警因为极度屈辱，而脸涨得通红，砂川警部因为捡回一条命，而松了口气。</p>

<p>“真是的……”砂川警部在副驾驶座上叹气，“总之，顺利抵达案发现场，就不计较了。话说志木，虽说是理所当然，但这次又是我们率先抵达——”</p>

<p>砂川警部想征询驾驶座上搭档的同意，然而——</p>

<p>“别别别、别以为这样就赢了！”</p>

<p>“吵死了，混账警车，别小看救护队啊！”</p>

<p>志木刑警开始和救护车的驾驶员，展开激烈的斗嘴。</p>

<p>“你这家伙说什么？下次有你好受，走着瞧！”</p>

<p>“来啊来啊，我随时奉陪！”</p>

<p>经过一番不堪入耳的争执，志木刑警冲救护队员竖起中指。</p>

<p>“你这是什么态度？”</p>

<p>“你还不是半斤八两！”</p>

<p>比小孩子吵架还恶劣，比不服输嘴硬的还丢脸。砂川警部无言以对，只能抓起志木刑警的衣领，圆睁双眼大喊：“志木！命案和赛车的输赢，你应该知道哪一边比较重要吧！”</p>

<p>“我我我、我知道我知道！”砂川警部难得说了句正经话，志木刑警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倒，终于回想起自己原本的职责。“对哦对哦，这次又是枪击案，我不是来赛车的。”</p>

<p>这是当然的，志木刑警，你应该早点儿察觉。</p>

<p>顺带一提，救护队员们一边和飙车刑警（听起来挺帅气的）呛声，一边利落地完成了任务，也就是将受了重伤的受害者抬上车。中枪的伤者早已躺在大门边，等待救护车抵达已久，救护队员们将伤者抬上担架，搬到救护车旁边。</p>

<p>“抱歉，方便让我看一下伤势吗？如果是分秒必争的情况，我就不勉强了。”</p>

<p>砂川警部提出这个请求。</p>

<p>“只能看一下啊。”</p>

<p>一名救护员说完，暂时停住担架，志木刑警在这时首度观察受伤者。</p>

<p>受伤者是名男性，年龄约三十五岁，体格壮硕适合练武，身穿运动裤及年代久远、有些松垮的长袖运动衫，运动衫上到处是血。接着，志木刑警看向对方中枪的左手，不过衣袖与绑得不太好看的毛巾，遮住了伤口，看不出任何端倪。</p>

<p>观察在短短十秒后结束，伤者被送上救护车，自称伤者妻子的女性，获准一起上救护车陪同，就在救护车后门即将关上的瞬间……</p>

<p>“喂——等一下！我也是伤者！”</p>

<p>一名男性大喊着走向救护车，未经许可就要上车，队员们连忙制止。</p>

<p>“喂，不准擅自上车，这是伤员专用救护车！”</p>

<p>“混账！你没看到这个吗？我也身受重伤啊！”</p>

<p>男性把右脚伸到救护队员们面前，要求上车。</p>

<p>“还不到重伤的程度……唉，好吧，快上车。”</p>

<p>“赚到喽！”男性双脚踩着从容的脚步，稳稳地进入救护车后方，“我坐过警车，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坐救护车，嘿嘿！”</p>

<p>就这样，救护车载着重伤员、重伤员的妻子，以及一名轻伤员，离开十乘寺庄园。伤者们将在市区医院接受治疗。</p>

<p>“……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砂川警部看着离开的救护车尾灯，有气无力地问道。</p>

<p>“没怎么回事。”志木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是警部也很熟悉的‘那个人’。”</p>

<p>“所以我才问，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p>

<p>“这个嘛，天晓得！他刚才说他受了‘重伤’。”</p>

<p>“但他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嗯，搞不懂。所以，受害者除了两名伤员，另一人是……”砂川警部疲倦地说，“唉，算了，总之，先去见另一名受害者吧，我现在比较想见沉默的受害者。”</p>

<p>两名刑警在十乘寺十一先生的带领之下前往现场，十一先生相当激动，没人问就热心地向刑警们说明命案概要，两名刑警边走边听。</p>

<p>“歹徒入侵我家，现在还不知道是想盗窃还是有其他目的。总之，某人深夜进入这幢庄园，拿着手枪恣意开枪，之后逃走了。歹徒首先袭击的是会客室，就是看得到窗户亮灯的那间，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p>

<p>众人穿越主馆庭院时，十一先生停下脚步，指着主馆一楼的某扇窗户。“会客室里的一名男性脚部中枪受伤，似乎是父亲找来的侦探。当时侦探的助手看见了拿着手枪的歹徒，不过，对方戴着白色头套，甚至看不出性别。”</p>

<p>“哦？拿手枪的蒙面歹徒？”</p>

<p>“是的，后来歹徒离开主馆前往别馆，家父与管家佐野都目击到这一幕。佐野追着歹徒前往飞鱼亭，飞鱼亭是这条楼梯上方的别馆。”</p>

<p>两名刑警正在气喘吁吁地，爬着约二十米长的陡峭楼梯。</p>

<p>“歹徒抵达飞鱼亭后，连续朝这个露台开了两枪，中枪的是叫神崎隆二的年轻人。歹徒杀害了神崎之后，又朝赶来的佐野开枪，幸好那一枪只射伤了佐野的左手。”</p>

<p>“我刚才看过他的伤势了。”砂川警部说，“似乎不轻。话说回来，歹徒射伤他之后跑去哪里了？”</p>

<p>“呃，这个就……”纳闷的十一先生勉强回答，“我们不清楚歹徒以何种方式、逃去哪儿。</p><p>他不可能回主馆，主馆有很多人，而且都看着飞鱼亭的门口，或是与之相连的阶梯，但没人看到人影。”</p>

<p>“可供凶手逃走的路线，就只有门口的那道楼梯？”</p>

<p>“没错，正如两位所见。”</p>

<p>十一先生与两名刑警终于爬完楼梯，来到飞鱼亭门前。三人在这里转身，放眼望去，刚好可以俯瞰灯火通明的主馆。</p>

<p>“要从飞鱼亭前往主馆，只能走这扇门与这道楼梯。如两位所见，周遭是陡峭的斜坡，而且表面尽是岩石与杂草，很难踩稳。真要走的话当然也能走，但没必要在深夜，刻意走这么危险的斜坡，这样反而浪费时间。况且今晚月色明亮，这么做反而引人注目，主馆的人们不可能看漏。”</p>

<p>“原来如此，你说得对，毕竟门口还有灯光，他不可能逃去主馆。那么，飞鱼亭的另一边呢？”</p>

<p>“另一边是没路的悬崖，再往前是海，摔下去肯定没命。落差有四十五米，而且海水意外地浅，绝对不可能生还。”</p>

<p>“原来如此。”砂川警部点头回应，“飞鱼亭周边没人？”</p>

<p>“不，关于这方面……”</p>

<p>“唔，怎么了？有所隐瞒没有好处哦。”</p>

<p>“其实，案发时，有一名叫升村的青年，刚好在飞鱼亭……不，请绝对不要把他当成杀害神崎的凶手，他应该只是无辜波及。”</p>

<p>“不过，案发之后，现场附近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吧？”</p>

<p>“是的。”</p>

<p>“你认为歹徒会前往何处？”</p>

<p>“这……”十一先生思索片刻，忽然以开朗的表情回答，“对，是海，歹徒跳海了。尸体现在肯定就浮在海面上，这样就没有问题了。”</p>

<p>“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毫无问题了，但别急着下结论，容我先看一下现场吧。”</p>

<p>砂川警部说完，进入飞鱼亭。海角前端的这幢构建物占地不大，只够设两座网球场，三座就很困难了。其中有一间名为飞鱼亭的平房，旁边则是聊胜于无的小庭院。</p>

<p>成为命案现场的飞鱼亭前，已有制服警员站岗，是从附近（其实也相隔数公里）派出所，骑机车赶来的巡查。制服巡查自报姓名之后，作证说他抵达以后，没有任何人接近飞鱼亭。如果这是幢普通建筑物，巡查的证词还值得怀疑一下，但以飞鱼亭的地理状况来看，应该可以相信巡查的话。从主馆延伸来的这条路，是通往海角前端这间飞鱼亭的唯一通路，有一个人看守就足够了。现场算是保存得很好。</p>

<p>鉴识组与法医抵达之后，现场立刻充满不像深夜的喧嚣。鸟之岬的山崖上频频亮起闪光灯，不知道近海船只上的船员们看到会怎么想，但他们肯定做梦都没想到，这里正在顺利进行命案现场的勘验。</p>

<p>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人在飞鱼亭，但要等鉴识组完成检查后才能见到尸体。砂川警部利用这段空当，如同深夜散步般，在飞鱼亭境内走了一圈，志木跟在后面。</p>

<p>建地周围有一米高的灌木作为围篱，代表安全地区与危险地区的界线。越过围篱，悬崖绝壁就在眼前。砂川警部站在面朝海面，最突出的位置，这里是海角最前端，志木也站在相同的位置，看向灌木后方。</p>

<p>灌木后方是维持自然景观的光秃秃的石崖，再往前是辽阔的大海。但现在是深夜，所以看不清，只是个比黑暗更黑的诡异空间。风很大，偶尔吹来的强风，在耳际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光是站在海角前端，都会感到恐惧。</p>

<p>志木心想，幸好十乘寺家在这里盖了幢私人庄园，要是对外开放，一般人自由前来，肯定会是著名的自杀地点。大概会在自己站的位置，立一块“多想一分钟”的牌子吧。</p>

<p>“喂，志木，你看那里。”砂川聱部忽然指向某处，“那里有东西。”他居然指着山崖尖端，感觉那里和西天只差一米。</p>

<p>“是石头吗？”</p>

<p>“不，应该不是，看起来像一团衣服，你去拿过来。”</p>

<p>砂川警部下令的语气，随便得像是叫人去拿报纸，但听到命令的志木可不能回应“小事一妆”，却也不能断然拒绝。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砂川警部以柔和的语气对他说：“不会出事的，我在这里看着，别担心。”</p>

<p>这番话对恐惧感毫无帮助，听起来只像是客气话。志木下定决心不再有所期待，自行翻越灌木。</p>

<p>“不用看着我也没关系！哼，反正这项工作注定要落到我头上。”</p>

<p>实际上，志木是觉得被别人看到会难为情，因为他整个人趴着，朝那物体匍匐而去。要是不尽量把身体放低，很有可能忽然被强风吹走。</p>

<p>“好恐怖啊——好高啊——风好大啊——警部是大笨蛋——”</p>

<p>志木反复说着咒语般的丧气话，好不容易来到神秘物体旁边，近距离看到该物体的他，一眼就知道那是件卷起来的大衣。只是搞不懂悬崖加大衣是个怎样的组合。不过，志木拿起大衣后，底下又出现了另一个物体。</p>

<p>是一双摆放整齐的运动鞋。</p>

<p>在悬崖上整齐地摆了一双鞋，再把大衣卷起来放在鞋子上，志木可以理解这个组合的意义了。看来正如十一先生先生所期待的，鞋子与大衣的主人，如今已葬身海中。</p>

<p>志木小心翼翼地抱起“战利品”，转身又向砂川警部那里爬去。加了把劲努力跨越了灌木树篱之后，平安从鬼门关生还。</p>

<p>“嗨，辛苦了。”砂川警部以收报纸般的轻松态度接下物品，“唔，长大衣和鞋子啊，耐人寻味。”</p>

<p>“说、说、说、说得是。”</p>

<p>“喂，志木，你在做什么？不用匍匐前进了。”</p>

<p>志木却依旧跪伏在砂川警部脚边。</p>

<p>“抱、抱歉，我、我的腿发抖，站不起来。”志木刑警连声音都在颤抖。</p>

<p>“真不中用。”</p>

<p>“就算您这么说……咦？”</p>

<p>跪伏的优点在于离地面近，因此，会发现出乎意料的东西。这东西弃置在灌木树根附近，是一个像是钥匙的深黑色物体。志木看到的瞬间，脑中就闪出一个灵感。</p>

<p>“哦，这……难道是——”</p>

<p>是他们这一个半月，都在疯狂寻找的东西。虽然光看外表还无法断言，但肯定没错。志木心生感慨，拿起那个东西给砂川警部看。</p>

<p>“警部，手枪，是手枪！而且是 Colt Government！肯定就是那把手枪，终于找到了！”</p>

<p>志木认为，他在山崖上检到的手枪，就是那把之前在他们面前消失无踪的私造手枪。这个推测有理可循，但关键在于和那起流浪汉命案的关联性。</p>

<p>“首先是地点，从这处海角走到枪杀流浪汉的马背海岸不用太久。然后是时间。这次命案和流浪汉命案只间隔一个半月，而且凶器都是手枪，一般人都会认为这两起命案有关。警部，没错吧？这肯定是同一个凶手，以相同凶器在连续犯案。”</p>

<p>“也就是说，捡到私造手枪的某人，在马背海岸枪杀了流浪汉，又在今晚潜入十乘寺庄园，冲三人开枪，造成一死两伤？呃，或许吧……喂，手枪给我看一下。”</p>

<p>戴着手套的砂川警部从志木手中接过这把问题手枪，小心翼翼地抽出弹匣。Colt Government 是八连发，也就是说，弹匣里最多可以装填八颗子弹。</p>

<p>志木迅速计算了开枪次数。首先，造枪者中山章二朝志木开了两枪；在马背海岸，流浪汉的胸口挨了一枪；今晚在十乘寺庄园，依照十一先生的说法是开了</p><p>四枪，所以合计是七枪。</p>

<p>“应该只剩一颗子弹了吧？”</p>

<p>“不，你错了。”砂川警部不感兴趣地说，“剩下零颗。”</p>

<p>砂川警部把空弹匣拿给志木看。</p>

<p>“咦，零颗？但我记得这把枪是八连发……”</p>

<p>“放心，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或许弹匣里原本就只装了七颗子弹，或者是凶手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多开了一枪。总之，凶手今晚在这里射光了子弹，所以才会扔枪。假设还有子弹，凶手肯定还有抵抗的余地。”</p>

<p>“说得也是。”志木点头回应，“也就是说，子弹用尽且没有后路的凶手，放弃逃跑之后扔掉枪，站上了悬崖，脱掉鞋子与大衣跳海了？”</p>

<p>“嗯，这是很合理的推测，正如十一先生先生所说，毫无疑点。只是，这么一来……”</p>

<p>“啊？”</p>

<p>砂川警部无视疑惑的志木，像是要振奋精神般说：“总之，先检查现场吧。”</p>

<p>对飞鱼亭的勘验完成，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总算获准接近飞鱼亭，志木立刻大致环视现场。</p>

<p>案发地点是飞鱼亭的露台，神崎隆二陈尸于两张躺椅与一把阳伞之间。死者年龄二十五岁，高一百八十厘米，匀称的体格引人注目，长相颇为英俊，可以想象生前很受异性欢迎。右手背上有类似乌贼川市地图的特殊伤痕，大概是烧烫伤的痕迹，虽然显眼却是旧伤。</p>

<p>身上穿着长袖格子上衣和斜纹布裤，是极为常见的年轻人风格。上衣的左胸处被染得鲜红，鲜血扩散到周围的地面，形成夸张的图样。凄惨的现场使两名刑警哑然。</p>

<p>“流浪汉是左胸中枪，这次也是相同的方式，果然很像。话说医生……”砂川警部询问身旁的法医，“如何，下定决心继承海钓旅馆了吗？”</p>

<p>“呃！”法医缩起脖子抬起头，“怎么又是你，不准因为我还年轻就消遗我，我为什么要继承海钓旅馆……”</p>

<p>“死因是？”</p>

<p>“呃……”忽然改成正经问题，法医反倒吓一跳，稍稍缓过劲儿之后作答，“受害者心脏中枪，是致命伤，应该是立刻死亡。”</p>

<p>“心脏中了两枪？”</p>

<p>“不，只有一枪命中胸口，不过一枪就足以致命。”</p>

<p>“那么，另一枪射到了哪里？”</p>

<p>“你在找的另一枪，是不是这个？”</p>

<p>法医指着地面上如同黑斑的一个点，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立刻把脸凑向黑点。肯定是弹孔，位于躺在地面的尸体的头部附近。看来连开两枪的凶手浪费了其中一枪，子弹陷人地面。砂川警部找鉴识人员过来挖出子弹，以便和这连串枪击案所使用的子弹比对。接着，砂川警部再度面向法医。</p>

<p>“有没有其他外伤？”</p>

<p>“颈部有压迫痕迹，还不知道原因。”</p>

<p>“是绳索的勒痕？”</p>

<p>“不，不是那种，感觉像是被某种东西压住，但也不是手指的压痕。”</p>

<p>“真不可靠。”砂川警部稍微挑衅法医，“话说回来，推测的死亡时间是？”</p>

<p>“差不多是凌晨十二点前后。”</p>

<p>“猜错就要去继承海钓旅馆了哦。”</p>

<p>“唔……好啊！错了就继承！”</p>

<p>砂川警部轻拍眼冒血丝的法医的肩膀。</p>

<p>“你可以不用继承。”</p>

<p>从十乘寺十一先生的证词推断，案发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之后数分钟，因此法医的推论正确，于是砂川警部给出“你可以不用继承海钓旅馆”的鼓励。</p>

<p>从尸体上得知的线索只有这些，期待凶手留下的大衣、鞋子，以及手枪与子弹中，隐藏着更多的线索。</p>

<p>“看来只有地面上的弹孔，以及受害者颈部的压痕，能成为新证据。”</p>

<p>砂川警部展露推理本领。</p>

<p>“从地面上的弹孔位置来看，凶手一开始是朝着受害者的头部开枪，受害者当然有所抵抗。嗯，受害者颈部的压痕，可能是凶手将试图抵抗的受害者，压到地上时造成的。凶手压住受害者的脖子，朝头部开了一枪，但这一枪打空了，子弹射进地面。凶手连忙改为瞄准胸口，以第二枪达成目的。依照现有线索可以如此推理。”</p>

<p>“凶手也挺辛苦的。”志木使劲点头，回应砂川警部的推理，“不熟悉开枪的感觉，确实不容易打中。”</p>

<p>志木刑警的这番话，也反映出他接受射击训练时的痛苦经历。</p>

<p>“嗯，即使是近到吓一跳的贴身距离，一样有可能失手。”</p>

<p>砂川警部的这番话，反映出他在实战时的痛苦经历。</p>

<p>“总之，连做这一行的我们，开枪都有可能打不准，捡到枪的‘临时枪手’更难打中吧。”</p>

<p>志木完全认同砂川警部这种水到渠成的解释。</p>

<p>“话说回来……”砂川警部看着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不能让案件关系人等太久，我们先离开这里，到主馆和案件关系人闲聊一下。”</p>

<p>“那叫侦讯，侦讯！”</p>

<p>就这样，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前往侦讯案件关系人，通过他们的证词，还原今晚这起案件的详细经过。</p>

<p>侦讯持续到凌晨三点，终于宣告结束。而当晚时间不够而没能确定的几件事，也在隔天上午逐渐明朗化。</p>

<p>一方面，正如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所预料的，比对至今发现的几颗子弹之后，确定现场找到的手枪，和马背海岸流浪汉命案中使用的是同一把。不仅如此，还证实正是中山章二当时所拿的私造手枪。</p>

<p>另一方面，警方还对子弹进行了调查。当晚总共开了四枪，经过比对，确定其中三枪由当晚找到的手枪射出。这里所说的三枪，指的是朝会客室开的那枪，以及在飞鱼亭露台上开的两枪。在飞鱼亭小庭院打伤佐野管家左手的另一枪无法验证，因为这颗子弹贯穿了佐野的左手之后，就不知去向了。</p>

<p>调查员只能推测子弹贯穿之后，描绘出一道拋物线，越过山崖飞进海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既然这样，或许可以质疑，佐野手臂上的伤是另一把枪造成的，但前提是有人提出这种质疑。</p>

<p>在悬崖上发现的大衣与鞋子也调查过了。大衣是XL码，鞋子是二十八号的运动鞋。如果这些穿在凶手身上刚好合适，就表示凶手相当高大。但也可能是矮个子男性身披大一点的大衣。如果真要隐藏体形，一般来说都会选择大尺寸的大衣，鞋子也是如此。</p>

<p>大衣与鞋子都是普通品牌，无法查出来源。而且都很新，没有留下可能透露凶手身体特征的痕迹。不过，从大衣口袋里翻出的两个东西，引起了调查员的注意，其一是象征往年某知名摔角手的白色头套，其二是出租车司机使用的白手套。凶手戴上这个只露出眼睛与口鼻的头套，披着长长的大衣，以裹着白手套的手指扣下扳机……</p>

<p>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能轻易浮现出这幅光景，但实际上真是如此吗？</p>

<p>硝烟反应迅速回答了这个问题。</p>

<p>开枪时，射出的不只有子弹，发射子弹的火药爆炸时，会喷出肉眼看不见的火药微粒，这种微粒会附在开枪者（距离够近的话也包括受害者）的衣物等处，这就是硝烟反应的原理。大衣、白头套、白手套与鞋子，都产生了硝烟反应，因此，凶手肯定是穿着这些开枪的。</p>

<p>上述事项都是新事实，却还不足以呈现案件的完整样貌，各项证据都不够明确。这天晚上，某人持枪潜入十乘寺庄园，开了几枪之后无处可逃，认命跳</p><p>崖而死——从表面事实推理出的结论仍无法变更，新的发现只有补强效果，并未颠覆这结论。</p>

<p>不过——应该说正因如此，砂川警部才颇为不以为然。</p>

<p>“这样确实合理，但是合理过头了，简直像有人刻意呈现的。”</p>

<p>是这样的吗？志木刑警对砂川警部的话半信半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