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好想赶快成为名侦探 第六章 众人的推理

<p>一</p>

<p>早上的雨开始转成雷雨，盆藏山的景色一片铁灰。砂川警部终于听完所有关系人的陈述后，大约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新月山庄。于是，在这间失去主人的新月山庄中，又再次来到晚餐的时刻。</p>

<p>二宫朱美和鹈饲一起走进餐厅。早上鹈饲左右脸颊各吃了一拳，当下脸颊肿像是发酵面包一样，现在已经消下去了。</p>

<p>“我们做私家侦探的本钱就是耐操，连脸颊的硬度都在平常人之上。”</p>

<p>“不过就是脸皮厚吧。”</p>

<p>两人在餐厅的入口碰见寺崎亮太和南田智明，四人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寺崎屁股刚坐下去便好奇地问道：</p>

<p>“咦，昨天跟你们在一起的年轻人呢？”</p>

<p>“流平君昨天在大雨中淋得一身湿，回来之后就开始发高烧，睡得不省人事。下雨天怎么会有人在外面睡午觉——”</p>

<p>这时，朱美身后忽然传来盘子碰撞的不协和音响。嗯？朱美回头一看，坐在餐厅一角的，又是之前那对小情侣，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他们晚餐正吃到一半。马场铁男点了点头示意：真不好意思。昨天也是这样，这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老是心浮气躁的。大概不习惯正式的法国餐吧，朱美自我解读。</p>

<p>“发高烧身体不支？那，流平君没有接受警方讯问罗？”</p>

<p>这次轮到鹈饲回答他的问题。</p>

<p>“不，他也接受了。但是，他昨天的行动基本上跟我差不多，所以只是重复一样的话而已。寺崎你呢？昨天警部问你什么？”</p>

<p>“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他问了几个关于雪次郎先生的问题之后，又问了凌晨一点的不在场证明。反正当时我跟大家都在一起，所以没问题。”</p>

<p>“可是，中场休息有十五分钟的空档——砂川警部一定是这么说的吧。”</p>

<p>“嗯，没错。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去上厕所，有离开一阵子。只有那个时候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雪次郎先生的死亡地点好像是在龙之瀑布附近，那地方离这里还蛮远的，只有十五分钟做不了什么事的。”</p>

<p>“对啊，问题就是在这。”鹈饲竖起一根指头，唤起大家注意，然后转向同席的木屋建筑师。</p>

<p>“对了，我问过静枝了，南田以前似乎是在这座山从事林业，没错吧？”</p>

<p>“是的，没错。我父母亲原本就从事林业，我会盖木屋也是受到林业经验的影响，现在变成我的本业了，怎么了吗？”</p>

<p>“从事林业经验的人，应该对这里的地形山势很熟悉，我想请教你，从新月山庄到赤松川下游的龙之瀑布，有没有办法十五分钟之内往返。”</p>

<p>南田抚摸下颚的胡须，面有难色地回答：</p>

<p>“嗯，如果开车大概十分钟可以到龙之瀑布附近，可是从那边再走到瀑布，还要经过一个步行十分钟的斜坡，开车十分钟，步行十分钟，光是单程就需要二十分钟。如果有人开车技术好，又习惯走山路，可能可以缩短个几分钟，可是单程十五分钟应该是极限了，所以十五分钟要来回，根本不可能。”</p>

<p>“没有有鲜为人知的捷径。”</p>

<p>“我想不出来。”</p>

<p>“那，如果采取完全不同的路径呢？譬如，用飞的？”</p>

<p>“你是说搭直升机？不可能，瀑布附近没有可以停直升机的地方。不，这个前提是，你们之中有人会开直升机吗？”</p>

<p>“不，当然不可能开直升机。我是说，有没有更方便的交通手段，可以从这边一直线地直达山中。开车十分钟，走路十分钟，是因为车子先绕着山走，人再走下斜坡的关系吧，我想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应该没那么远。”</p>

<p>或许建造东京Aqua line（注：全名为“东京湾Aqua line”又称为“东京湾横断道路”，此条快速路连结千叶县的木更津市和神奈川县的川崎市，横跨东京湾。）的人，也有同样的想法吧，朱美苦笑着。南田一时愣住，但随即夹带笑容说道：</p>

<p>“确实是这样没错，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顶多三公里而已。可是在山里面，三公里算是相当远的距离喔，而且山中根本没有这种直线道路。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耗费不少时间。”</p>

<p>“嗯，连熟悉这里的山势的南田都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没错。”</p>

<p>鹈饲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也只能安静下来。这时，朱美忽然觉得南田说的话，似乎带给了她一些灵感。山里面一直线的道路。当然，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可是，等一下，搞不好有类似的东西。朱美在说出脑中浮现的想法之前，先问南田：</p>

<p>“从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要花多久时间？”</p>

<p>“嗯，最近的地方大概走路五分钟就会到吧。”</p>

<p>“五分钟！这么近？”</p>

<p>“嗯，对啊，怎么了吗？二宫小姐。”</p>

<p>朱美听完南田的回答，更加自信，只差没说出，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的很。</p>

<p>“新月山庄到龙之瀑布的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所以没有办法十五分钟内往返，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从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只需要五分钟，所以只要这么做没问题了。”</p>

<p>“喔，朱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鹈饲催促朱美说下去。</p>

<p>“凶手先绑架出去夜钓的雪次郎，然后用绳子捆绑，让他无法自由行动，接着把他放置在赤松川上游，只是先放着喔，还没有杀了他。”</p>

<p>“嗯——”</p>

<p>“之后呢，凶手在半夜的时候和大家一起看足球比赛。等到中场休息，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大家面前离开，前往赤松川。这时雪次郎仍然无法挣脱，凶手把他的头压进水里，淹死他，最后再把尸体放水流。”</p>

<p>“原来如此——”</p>

<p>“尸体被溪水往下带，直到下游。凶手把搬运尸体的事交给河流，自己则赶回新月山庄。后半场开始时，他和大家会面，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观看比赛。此时，漂在河流上尸体已经慢慢地往下游移动，接着在龙之瀑布坠下。尸体开始变得不成人形，从赤松川往乌贼川的方向流去，最后停留在三俣町的河边——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凶手根本无须往返新月山庄和龙之瀑布。”</p>

<p>“对了，警方推断雪次郎于龙之瀑布身亡，但并不表示案发现场就在哪里。雪次郎有可能先赤松川上游时先被杀害，尸体经过一个晚上，漂流到乌贼川，这样想便合理了。而且凶手只要往返新月山庄到最近的赤松川即可，把杀害的时间算进去，十五分钟非常足够。”</p>

<p>鹈饲显得有些兴奋，没想到朱美也带点名侦探的气势。如何？朱美抬头挺胸，但不知为何，南田智明和寺崎亮太一脸遗憾地互看着对方。</p>

<p>“怎么了，我的推理有错吗？”</p>

<p>“呃，也不是说错啦……”南田似乎难以启口。“呃，是这样的，二宫小姐，城里面的人常会误解一件事，其实赤松川只是条涓涓细流，河床浅，连小孩子跳进去，水深也只到腰部左右吧，更别说船要在上面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别指望赤松川这种小溪流有办法搬运尸体，尸体一定会在中途被卡住。”</p>

<p>“喔，原来……”朱美有些丧气，但心中仍不服，不肯罢休。“可是，你说流量少，是指赤松川上游附近吧，稍微下游的地方，照理说水量也会增加吧？”</p>

<p>“多少是会增加，可是也没多到可以搬运尸体。赤松川一直要到和另一条支流青松川汇流之后，水量才会遽增。”</p>

<p>“那么，只</p><p>要在赤松川和青松川的汇流处，丢弃尸体就可以了。这两条河的汇流点在哪里？”</p>

<p>“离龙之瀑布往上游两百公尺左右。”</p>

<p>“只有两百公尺？！那不就等于在龙之瀑布附近，情况完全没变嘛。”</p>

<p>“没错。总之，赤松川如果不到龙之瀑布，水量是不会增加的。所以二宫小姐你推断凶手从上游弃尸，这个方法不适用在赤松川，这样你懂了吗？”</p>

<p>就这样，南田完全推翻朱美的假设。朱美似乎对自己的无知含恨似的，轻咬下唇。一旁的鹈饲眼睛望向被雨拍打的玻璃窗。</p>

<p>“嗯，如果像今天晚上这种天气，朱美说的方法或许可行。今天晚上下大雨，溪水的水量一定也会增加，如此就能搬运尸体了。”</p>

<p>“没错，可是昨天晚上明月高挂。一滴雨也没下，所以溪水的水量一定跟平常一样。”</p>

<p>“这么说来，果然还是行不通。——而且，仔细一想，还有车子的问题。”</p>

<p>朱美听到鹈饲喃喃自语，马上插话问道：</p>

<p>“车子的问题，什么意思？”</p>

<p>“你不是亲眼目送雪次郎开车出门吗？所以凶手要怎么绑架雪次郎——不是用说的那么容易啊，如果他是走路出门，还比较容易被绑架。”</p>

<p>“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雪次郎先生是开自己的轻型车出门的。”</p>

<p>这时，从刚刚到现在都保持沉默的寺崎听到朱美的话后，好像有些反应。“嗯，轻型车——”他发出奇妙的低语。</p>

<p>接着，他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p>

<p>“那个，雪次郎先生的轻型车……该不会是迷你古柏？”</p>

<p>“？”朱美一愣，接着答道：“不是啦，雪次郎先生的车子是国产的轻型车。”</p>

<p>“而且，迷你古柏只是小台，也不算轻型车。”一旁的鹈饲补充说明细节。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匡啷！</p>

<p>不协和音再度响起，接着疼地一声，地板发出震动。朱美吃惊回头一看，仍是那对小情侣，两人的动作构成一幅奇妙的景象。</p>

<p>马场铁男仓皇起身，把桌上的咖啡弄倒了。</p>

<p>有坂香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腰部使不出力气似地，一屁股地坐在地板上。</p>

<p>二</p>

<p>“……痛痛痛。”</p>

<p>有坂香织臀部遭受重击，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随即回过神来，看看四周。</p>

<p>餐厅鸦雀无声。稍远的座位上围坐着男女四人，他们停止交谈，正朝着自己看过来。这些眼光就像是弓箭般射过来，唉呦，怎么办，有坂香织！因为听到迷你古柏这个单字，所以腰突然软掉了，这种话死也不能说出口。</p>

<p>“香织，怎么啦？”</p>

<p>二宫朱美一脸担忧，半起身问道。“没事没事！”只见香织迅速挥挥手，早已忘了屁股痛不痛，当场站起身。“嘿嘿嘿。”而且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傻笑了几声。大概是这招奏效了，朱美一伙人表情转为柔和，又回过头继续交谈。香织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铁男擦完溢出的咖啡后，立即和香织咬耳朵：</p>

<p>“总之，我们先回房间再说。”</p>

<p>两人慢慢地走出餐厅，然后全力冲刺回到房间，铁男关门，香织上锁。两人一口气说出在心中憋了好久的话：“喂、到底怎么回事！你有听到吧，刚才的话！”</p>

<p>“嗯，听到了听到了！他确实是说迷你古柏！”</p>

<p>两人像是躲避外敌的胆怯小动物一般，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说话心浮气躁。</p>

<p>“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叫寺崎的男人会说出迷你古柏这个车名，而且，还在这个时机点。”</p>

<p>“我不认为他是碰巧说出口，所以到底事情是怎么样？我们丢掉迷你古柏这件事，寺崎好像知道些什么。”</p>

<p>“可是，他又似乎误会雪次郎的车是迷你古柏。”</p>

<p>“这感觉就像是，他知道迷你古柏，可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山田庆子。”</p>

<p>“可是，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寺崎会知道迷你古柏的事情。”说到这里，铁男忽然恍然大悟。</p>

<p>“寺崎知道池子里那台消失的迷你古柏，也就是说，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不，搞不好，寺崎本人就是把迷你古柏从新月池中打捞起来的人……”</p>

<p>“那么，该不会寺崎就是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p>

<p>可是，铁男发出小声的哀号声，摇摇头：</p>

<p>“不，我觉得应该不是他。如果寺崎就是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应该会知道迷你古柏是她的爱车。因为，山田庆子把车子停在你妹妹公寓隔壁的停车场，而她又是在那附近遭到杀害。”</p>

<p>“啊，对耶。这么说凶手当时应该看过山田庆子的迷你古柏，所以不可能把它误会成雪次郎的爱车。”</p>

<p>“嗯，总之，寺崎知道那台迷你古柏的存在，这是事实，可是他好像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p>

<p>“嗯，寺崎虽然很可疑……可是，应该不是凶手……。”</p>

<p>香织倚靠在窗边向外眺望。早上的雨到现在，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对了，早上下这场雨的时候，刚好碰到寺崎，当时寺崎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不自然，不过说不定只是错觉。</p>

<p>“欸，刚刚在餐厅，鹈饲他们不是正在谈雪次郎的事，你听得懂他们说的吗？好像是在讲不在场证明的事，会不会跟我们有关系？”</p>

<p>“怎么会，我们跟雪次郎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p>

<p>“是没错啦，不过山田庆子被刺杀的事，和雪次郎溺死在河川之间，应该有些关连吧？因为，那个警部除了调查雪次郎事件，也有调查山田庆子的事。”</p>

<p>“也就是说，这两件事情有一定的关系，至少警方是这么认为。”</p>

<p>“该不会，我们因为藏匿山田庆子的尸体，最后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吧？”</p>

<p>“这是有可能，但也没办法吧。山田庆子的尸体和车子都不见了，现在不可能向警方说出实情。”</p>

<p>“没错，现在才说的话，他们一定不相信——”</p>

<p>香织在窗边叹了一口气，又望向窗外。透过被雨拍打着的玻璃窗，他看到新月山庄的停车场，一盏水银灯的正下方，停着一台陌生的车子。不，说陌生好像又不太陌生。外观看起来是少见的进口车，可是，香织总觉得在哪里看过。</p>

<p>“——咦？！”</p>

<p>“怎么啦，香织。”</p>

<p>铁男站在旁边说话的声音，更加刺激了香织的记忆。</p>

<p>香织立刻拉开半边窗户。“拎拎拎”，窗轨发出摩擦声。就在这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几乎同时隔壁的窗户也响起“喀啦”的声音，窗户打开了。</p>

<p>一个女生从隔壁窗户探头出来，两人四目相交。是二宫朱美。</p>

<p>“……噢。”朱美微微举起手。</p>

<p>“……你好。”香织稍稍点点头。</p>

<p>两人态度相当不自然，几乎同时关窗户。</p>

<p>怎么了？铁男讶异问道。</p>

<p>“没有，没什么。”香织摇头，反过来问铁男：“我最近像这样和马场君，一起坐在窗边，看着下面停车场那台蓝色进口车，是什么时候？”</p>

<p>“啊？！坐在窗边看蓝色的进口车——喔，那个时候吧。你记得吗？昨天早上，我们在你妹妹的家里，从窗户往下看，寻找山田庆子的迷你古柏，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隔壁停车场有一台进口车停在——嗯——？！”</p>

<p>铁男豁然开朗，</p><p>张大眼睛脸贴近玻璃窗。</p>

<p>“我总觉得这台车跟昨天那台好像，该不会……”</p>

<p>“不，马场君，不只是该不会。”</p>

<p>香织回想昨天在大浴场和二宫朱美的对话，她说她是乌贼川站旁某间综合大楼的房东，大楼的名称好像是，黎、黎什么大楼——不行，我只想得出来一个字。</p>

<p>“对了，问春佳或许知道！”</p>

<p>香织取出手机，拨给春佳。春佳如果照姐姐的话做，人应该还在仙台。电话响了四声，春佳接起。</p>

<p>“喂，姐啊，什么事？你啊，今天一整天都没打给我，我还在想你该不会忘了我吧。”</p>

<p>她人应该是在外面，妹妹的声音夹杂着人声鼎沸的嘈杂声。</p>

<p>“抱歉抱歉。因为发生很多事情。对了，我有事情问你，你公寓旁边有一间老旧的综合大楼，叫什么名字？”</p>

<p>“嗯，知道啊。”电话那头的吵杂声更加沸腾。春佳直截了当地说出一个名字：“岩隈——！”</p>

<p>“……”岩隈？！</p>

<p>“欸，你有听到吗？这个欢呼声！岩隈连续三振三个人耶！今天的岩隈真是太厉害了。”</p>

<p>“等一下，春佳！你现在在哪里？”</p>

<p>“呃，哪里啊——棒球场啊。”</p>

<p>“什么？棒球场，该不会是Fullcast Stadium吧！”</p>

<p>“不是啦，是Kleenex”</p>

<p>“反正是宫城球场就是了！”这个球场每几年就换名字，谁会记得那么多啊。</p>

<p>“春佳，你怎么会在哪里？”</p>

<p>“嗯？是姐叫我来的啊，你不是说到仙台没去看小野和小将，等于白去。不过，今天的先发投手不是小将喔，是岩隈。”</p>

<p>“喔，对耶，我好像说过。”</p>

<p>可是没想到她真的天真到直接去看乐天队的比赛。姐姐我正在为了这桩杀人事件搞得左支右绌，妹妹则是去看棒球比赛。香织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春佳，真羡慕你这么悠哉，我也想看岩隈比赛，不过，光在这边抱怨也没用。</p>

<p>“……”香织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手机大声吼叫：</p>

<p>“先别管岩隈了，告诉我综合大楼的名字！”</p>

<p>“咦？姐你该不会生气了吧？因为我吗？！都是因为我——呜。”</p>

<p>“对对，我生气了。好啦，不要哭了，快点告诉我名字，我就不生气了。”</p>

<p>“嗯，我知道了。”春佳说话的时候，背景音乐刚好是女播报员预告下一个打击者山崎出场，“隔壁那栋综合大楼叫黎明大楼，我每天都从那边经过，所以记得。”</p>

<p>“对对，黎明！”香织模糊的记忆苏醒过来。对，二宫朱美的公寓就叫黎明大楼，我记得她也是这么说的。“对了，顺便问一下，那栋公寓的停车场，有一台蓝色的进口车，那是谁的车？”</p>

<p>“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像是一个男的开的，三十岁左右，看起来不是很灵光的。”</p>

<p>“三十岁……不是很灵光……”是鹈饲。不知为何，香织一瞬间做出判断。</p>

<p>“喂，姐，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家里面死掉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报纸或新闻报导——”</p>

<p>“没事没事，这事你不用担心。那么，我现在很忙，要挂断了，帮我跟小野问好。”</p>

<p>“喔，好，我知道了——”</p>

<p>春佳还搞不清楚状况，点头回答时，香织这边已经先挂断电话了。铁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马上问道：</p>

<p>“岩隈跟小野，你到底跟你妹在说什么啊？”</p>

<p>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理所当然，可是如果说出实情，一定会惹他生气。没有办法，只好满脸笑容蒙混过去：“没事，没什么，不要太在意。”</p>

<p>“是吗？算了——那，有得到什么消息吗？”</p>

<p>“嗯，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我妹家旁边那栋综合大楼，叫做黎明大楼，仔细听好了，那栋大楼的房东就是朱美。”</p>

<p>香织把昨天在大浴场和朱美交谈的内容说给铁男听。</p>

<p>“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铁男指着窗外那台蓝色车。“所以，黎明大楼停车场上的那台车跟这台车很像，也就是说——”</p>

<p>“不是很像，根本是同一台车，我想那台车的主人就是鹈饲。”</p>

<p>“可是，我真搞不懂。鹈饲跟朱美到新月山庄来，而他们又住在你妹妹隔壁的大楼。单纯的巧合？不，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仿佛他们追在我们后面跑一样。”</p>

<p>香织伸出一根手指，像是串起铁男随口说出的话一样，说道：</p>

<p>“对了，马场君！他们就是跟着我们来的，如果这样想的话，所有的事都合理了。”</p>

<p>香织离开窗边，开始在房间里绕圈走，同时展开推理。</p>

<p>“没错。冷静想想，那些人真的很可疑。首先，为什么他们知道山田庆子的名字？”</p>

<p>“的确，鹈饲曾经说出山田庆子的名字。”</p>

<p>“山田庆子的遇害地点一定是在我妹的公寓附近，而黎明大楼刚好又在公寓隔壁。”</p>

<p>“也就是说，他们住在案发现场的隔壁而已。”</p>

<p>“而且，我们到盆藏山丢弃山田庆子的尸体后，就遇到他们。一定没错，他们在后面跟踪我们。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目击到我们把尸体丢进新月池。”</p>

<p>“啊！那么，把车子和尸体打捞起来的人，该不会……！”</p>

<p>“没错，他们一定是趁半夜的时候，把车子和尸体打捞起来，藏在别处。然后，他们在以普通旅客的姿态现身，在我们四周徘徊。”</p>

<p>“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那他们——”</p>

<p>铁男一脸紧张地询问，这时，香织宛如名侦探的样子，做出最后的结论。</p>

<p>“没错，杀死山田庆子的，就是鹈饲杜夫以及他的同党！”</p>

<p>雪次郎遇害大概也是他们干的好事！香织最后附带这一句话，并且把手举高，摆出必胜的V字。</p>

<p>三</p>

<p>二宫朱美和鹈饲杜夫吃完晚饭后，走出餐厅，一同回到鹈饲的房间。房间里面，户村流平头上还敷着湿毛巾，睡得死沉。既然平常一搭一唱的伙伴流平倒下了，也只剩朱美能和鹈饲说话了。鹈饲在房间中央来回徘徊，一个人在嘴里念念有词：</p>

<p>“先整理目前的情况。雪次郎的死亡推断时间为凌晨一点左右，刚好是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间。当时，待在小木屋里的人，有我和朱美，还有橘直之，这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牢不可破。另一方面，橘英二、南田智明、寺崎亮太、还有流平君，这四个人中场休息时，则一度离开小木屋，各自行动，有的人去厕所、有的人去抽烟、有的人去活动身体。不管如何，到后半场开始前，他们都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那么，这十五分钟可以做什么呢？经多方思考后，似乎没有浮现什么好点子。朱美说的方法，让河川搬运尸体，虽然很有意思，但是如南田所说，这种方法在赤松川行不通。剩下就是丰桥升和橘静枝这两个人。先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机，这两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只要他们想要，随时可以去杀害雪次郎——”</p>

<p>“等一下，我觉得这边好像有点怪怪的。”朱美举起手，打断鹈饲。“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随时可以去杀害雪次郎，真的是这样吗？”</p>

<p>“怎么说？”</p>

<p>“昨天晚上在餐厅，你不是问雪次郎说：‘今天晚上打算去哪里</p><p>钓鱼啊？’然后雪次郎不是装傻，回答：‘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的秘密钓点。’”</p>

<p>“这也很合理，钓鱼人多少会有些秘密钓点，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何况，搞不好那天晚上，他根本还没决定要去哪里钓。——对耶，被你这么一点出来，我才发现事情真的很奇怪。”</p>

<p>“对吧，连雪次郎都还没决定要去哪里钓鱼，凶手要怎么去杀害他？”</p>

<p>“如果凶手把预测地点放在龙之瀑布上游附近，或许大约猜得出他会在哪里钓？”</p>

<p>“不可能啦，就算凶手预测雪次郎可能在某个地方钓鱼，可是如果去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雪次郎垂钓的地方离那里不远——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也看不到他。”</p>

<p>“你说的没错，就算凶手存心去杀害他，实际的情况也没这么容易。那我们回到最初的想法，雪次郎的死会不会是单纯的意外。不，这样也不太对，因为有山田庆子的警告电话。一年前橘孝太郎的事件，也不太像是偶然的意外——”</p>

<p>鹈饲停下脚步，双手交叉胸前，像是走入死胡同地，望着天花板。</p>

<p>“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事件我们都漏掉一个重要的部分。”</p>

<p>“重要的部分啊。”朱美反而比较在意不重要的地方。“欸，那两个人要不要一起考虑进去？”</p>

<p>“你说那两个人是指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嗯，可是他们俩个原本就跟雪次郎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顶多算是这个事件的配角吧。”</p>

<p>“应该是配角没错啦，可是总觉得他们不单纯。那两个人老是战战兢兢，鬼鬼祟祟的样子。刚才在餐厅，香织还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总觉得他们有鬼。”</p>

<p>“对了，那个时候她是被什么吓到跌到地上的，我们说了什么话吓到她了吗？”</p>

<p>“嗯，我们那时候正好聊到雪次郎开车出去，然后寺崎不知怎么地忽然说出一句奇怪的话：‘雪次郎先生的车子是迷你古柏吗？’——真奇怪，寺崎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迷你古柏，这个事件从头到尾根本没出现过迷你古柏——？！”</p>

<p>“朱美，怎么了？”</p>

<p>朱美无视鹈饲的发问，集中精神思考。她脑中渐渐地回想起之前的事。最近好像在生活周遭看过迷你古柏，而且不光只是看过，而是印象还蛮深地擦肩而过——对，擦肩而过！“啊！”朱美忍不住大叫。“对了，那时候的迷你古柏……”</p>

<p>昨天下午那台违法停车的迷你古柏，从黎明大楼停车场开出来的那台。朱美开着宾士，当时还狠狠地瞪了那台车一眼。那时候，开车的好像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生，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p>

<p>“哇啊啊啊——！”</p>

<p>朱美不禁大叫，正恍神的鹈饲一瞬间向后弹飞到房间一角，背部正中原木墙壁！撞击时，墙壁上的台灯掉下来，灯头直击躺在床上在睡觉的流平的肚子。流平在床铺上发出呻吟声，身体折成“く”字形。</p>

<p>“怎、怎么了，朱美……你看到迷你古柏的幽灵吗……”</p>

<p>贴在墙壁上的鹈饲，眼神惊怕，看着朱美。</p>

<p>“不是，是普通的红色迷你古柏！马场君和香织开的那台！”</p>

<p>朱美喜形于色，鹈饲则瞪大眼睛。也难怪，朱美从没想过当时擦身而过的迷你古柏和这件事情有关，所以从未向人说出口。朱美把台灯放回去，然后开始说明自己遭遇迷你古柏的经过。</p>

<p>鹈饲听完话，惊讶道：“有这种事！”</p>

<p>“那、那台迷你古柏是他们的车子吗？可是，他们应该是步行到新月山庄才对。”</p>

<p>“你这么一说，新月山庄的停车场好像没有迷你古柏——”</p>

<p>“叽哦——”朱美打开窗户，想看看停车场。同时，隔壁房间的窗户也“喀啦——”地打开了。隔壁窗户有个女生探出头来和自己四目相接，是有坂香织。</p>

<p>“……噢。”朱美微微举起手。</p>

<p>“……你好。”香织稍稍点点头。</p>

<p>两人态度相当不自然，几乎同时关窗户。</p>

<p>“怎么了？”鹈饲讶异问道。</p>

<p>“没有、没什么。”朱美摇头，回到刚刚的话题。</p>

<p>“总之，那两个人确实是开着迷你古柏离开黎明大楼的，不过可能中途先把车子随便停放在某个地方。”</p>

<p>“迷你古柏可是现在当红的车子耶，怎么可能随便停放。”鹈饲理不出一个头绪，又开始在房间里徘徊。“嗯，真奇怪，完全搞不懂。”</p>

<p>“对了，说到奇怪，那台迷你古柏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p>

<p>“怎么了，有长羽毛吗？”</p>

<p>“不是啦。那台迷你古柏的车顶，载着一个超大乐器的琴盒，我想大概是低音提琴——”</p>

<p>“什么——！”</p>

<p>这次换鹈饲扯开喉咙大叫，朱美被他突如其来的过度反应吓到，背部正中玻璃窗！台灯又因为震动掉下来，眼看又要直击流平时，鹈饲千钧一发地伸手扶住。鹈饲松了一口气，这时墙壁上的油画连同画框一起掉下来，直击正在睡觉的流平的脸。流平哇地大叫一声后，就再也没动过了。</p>

<p>“怎么了，鹈饲……你是看到低音提琴的幽灵吗？”</p>

<p>人贴在玻璃上的朱美，眼神惊怕，看着鹈饲。这时鹈饲又开始静不下心来，在房间绕圈圈。</p>

<p>“低音提琴的话……不，怎么可能，可是……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喂！你没有弄错吧，真的是低音提琴的琴盒，不是大提琴也不是中提琴，是低音提琴，没弄错吧。”</p>

<p>“嗯，我想不会错的，低音提琴又怎么了吗？”</p>

<p>“嗯，或许因为我是推理小说迷，才会这么想的。”</p>

<p>鹈饲一边把流平脸上的画挂回墙上，一边说：</p>

<p>“你知道，我一听到低音提琴的琴盒就会连想到什么吗？女生的尸体。有好几部推理小说都是用低音提琴的琴盒来装女生的尸体。横沟正史的《蝴蝶杀人事件》就是这样，而且角川文库版的《蝴蝶杀人事件》封面还画着一个全裸的女生尸体完全被塞进琴盒里，我国中时看到这个画面，受到相当大的震撼，到现在一直记得。”</p>

<p>国中的时候？那是因为鹈饲看到女生全裸的关系吧？朱美心中只有这个单纯的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p>

<p>“所以，迷你古柏上的低音提琴琴盒，里头装的也是尸体？”</p>

<p>“嗯，非常有可能。”</p>

<p>“但是，里面也有可能只是乐器吧？”</p>

<p>“喂，朱美。”鹈饲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两手一摊。“你想想嘛。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会拉低音提琴的人吗？不可能，他们一定连口琴都不会吹。虽然我没有调查过，不过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绝不会看走眼。”</p>

<p>“虽然从外表判断别人很没礼貌——但确实是如此。”</p>

<p>这样判断虽然对他们很失礼，可是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演奏家，大概连直笛都不会吹吧。</p>

<p>“就算如此，你推断琴盒里面装的就是尸体，会不会跳太快了。就算里面真的装了尸体，又会是谁？”</p>

<p>鹈饲骤然停下脚步，站在房间的中央，低声道：</p>

<p>“……自然是山田庆子了。”</p>

<p>“……”朱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是吗？虽然流平君昨天也说过，山田庆子可能已经被杀害了，可是那只是开玩笑罢了，没有任何根据。”</p>

<p>“当时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已经有充分的事</p><p>实了。昨天中午，山田庆子说不定有依照约定前往侦探事务所。所以，当时如果有人打算在那里夺取她性命的话会如何？如此一来，山田庆子的尸体大概就在黎明大楼的附近，像是停车场之类的。”</p>

<p>“对耶，的确有可能。”</p>

<p>“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把她的尸体塞入低音提琴琴盒中，再从黎明大楼运送出去，因为如果山田庆子的尸体被人发现那就不妙了。”</p>

<p>“什么不妙了？”</p>

<p>“因为，凶手接下来要去盆藏山执行杀害雪次郎的计划。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桩犯罪才是凶手的主要计划，杀害山田庆子只是因为她突然插手，阻碍计划进行，是临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凶手杀死雪次郎之前，她的尸体绝不能曝光。这些考量对凶手来说再理所当然不过了。”</p>

<p>“的确，说不定真的和你所讲的一样。”</p>

<p>“凶手把尸体装入低音提琴琴盒，再放上迷你古柏车顶，来到盆藏山。然后弃尸，顺便连车子也一起丢掉，接着步行到新月山庄，也就是说——”</p>

<p>朱美一脸紧张地等着他说话，鹈饲以名侦探的气势，抬头挺胸地做出结论：</p>

<p>“没错，杀害山田庆子的凶手就是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二人！”</p>

<p>当然，杀害雪次郎也是他们干的好事，鹈饲最后附带这一句话，并且把手举高，摆出必胜的V字。</p>

<p>四</p>

<p>夜越深，盆藏山的雨势越大。</p>

<p>在新月山庄的大浴场，马场铁男泡在桧木的浴池里面，一边思考。</p>

<p>鹈饲杜夫跟他怪怪的同伴，居然是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香织的推理应该是正确的，可是，没有证据。当然，铁男他不是刑警，无论鹈饲一伙人是多么穷凶恶极，手段极尽残忍的杀人集团，他也没有立场去证明。</p>

<p>铁男心想，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老实说，似乎也不太妥当。</p>

<p>“他们应该希望山田庆子的死永不见天日，这么说来，说不定会为了封住我们的嘴巴……”</p>

<p>或许，这就是鹈饲他们住在新月山庄的原因，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因为还在观察而已。就算今天晚上他们临时决定执行计划也很合理。</p>

<p>“嗯，忽然觉得事情不妙——”</p>

<p>铁男脑中想的尽是些坏事，突然——匡卿！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透过温泉的热气，铁男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腰上围着毛巾。</p>

<p>“……”大浴场的热气中飘散着木头的香味，</p>

<p>“………”两个大男人不知为何沉默不语，</p>

<p>“…………”双方的表情都很严肃，</p>

<p>“……………”互相确认对方。</p>

<p>“耶耶耶耶！”铁男在浴池中站起身来。“鹈、鹈饲先生！”</p>

<p>“哇啊啊啊！”鹈饲差点往后滑倒。“马、马场君！”</p>

<p>铁男缩在浴池的角落，摆出拳头，采取防卫的姿势；而鹈饲似乎想起什么，弯着腰，摆出一副业余摔角选手的样子。浴池的对角线上，这两个裸男互相对峙着。鹈饲和铁男，两人像是测量对方距离似的，一齐往右边画圈儿绕。</p>

<p>“……”鹈饲声音生硬地问道：“可、可进去吗？马场君。”</p>

<p>“……”铁男不自然地点点头：“可、可以啊，当然可以，请、请进。”</p>

<p>“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呼——，舒服舒服。”</p>

<p>整个浴池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这两个男的互相认为对方是杀人犯。说不定，待会儿一不注意，鹈饲便会手持毛巾这种不甚起眼的凶器，露出暗杀者的面目，然后朝我这边袭击。铁男心中想的都是这类不好的事，但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警戒心，表面上还是尽量堆满笑容：</p>

<p>“哈哈，这个温泉真的很棒，泡完之后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哈哈哈。”</p>

<p>“对啊，哈、哈哈，活过来了。”</p>

<p>“……”</p>

<p>不要说活过来，现在还能活着就不错了。这座浴池大概自被建造以来，从未出现过这么紧张的氛围。</p>

<p>铁男拼命想找些话题接话，这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个时候，危机就是转机，我可以确认刚才香织的推理是否正确，铁男心想，然后用非常、非常不经意的语气问鹈饲：“对了，鹈饲先生，那台蓝色进口车是你开的吧。真棒啊，那种车，平时保养起来很费工夫吧？都停在哪里呢？”</p>

<p>“没有啦，普普通通。我都停在我住的大楼的停车场里，随便停而已。”</p>

<p>“大、大楼——是哪栋大楼啊？”</p>

<p>“大楼的名字叫黎——灵峰大楼。听说是从灵峰富士这个名字命名的。详细的情况并不清楚就是了。”</p>

<p>“！”太完美了，完美的谎言。</p>

<p>现在，就在这个时刻，鹈饲等于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犯。不然的话，为什么要说谎。铁男在温泉汤中双手紧握。</p>

<p>鹈饲好像察觉到目前情况不太对劲，身体在温泉汤中颤抖。</p>

<p>“对了，马场君，我也有话要问你。”</p>

<p>“是，你想问什么？”</p>

<p>铁男强颜欢笑，鹈饲却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劈头问道：</p>

<p>“你会吹口琴吗？”</p>

<p>“啊？”这是在泡温泉的时候会问的问题吗？而且还用那种认真的表情。铁男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仍摇摇头：“不会，完全不会，我对音乐不在行。嗯，我想香织也跟我一样，这种事用看的应该就知道了吧。——呃，有什么不对吗？”</p>

<p>“不，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p>

<p>这时，鹈饲的右手在温泉汤中握紧拳头，铁男似乎感觉到什么，心头一惊。什么意思啊？像这样忍住冲动，握紧拳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懂，想要高声欢呼自己是杀人犯吗？</p>

<p>“……”不行，这是我忍耐的极限了，再这样紧张下去我会受不了。“——我、我差不多该起来了。”</p>

<p>“喔，这么快，不要客气啊，我可以帮你冲冲背。”</p>

<p>“背！别开玩笑了，怎么可以背对你。”</p>

<p>“是吗？别误会，我对男人的背部也没什么兴趣。”</p>

<p>“当、当然是这样——那么，我先走一步了。”</p>

<p>铁男不让敌人窥伺在后，身体朝向鹈饲，一步步向后退，直到离开大浴场。铁男一跑到更衣室，也不管身体湿答答，马上穿起浴衣，动如脱兔，立刻飞奔到走廊。铁男逃离紧张的空间后，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劳感，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去泡温泉放松过。可恶，我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泡温泉的。</p>

<p>“嗯？！可是太奇怪了。我就算了，为什么那个人也对要处处提防我？怎么都想不通。”</p>

<p>算了，反正杀人犯要提防的东西可多着呢。铁男一边想着，一边走在二楼的走廊，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中途，他经过游戏室前，忽然觉得嘴巴干。一定是刚才场面太过紧张，现在口好渴。游戏室里面的自动贩卖机卖应该有卖果汁吧。</p>

<p>“去买个什么来喝好了。”</p>

<p>铁男手放在门把上，把门稍稍推开。房间里面有点阴暗，他才刚这么想，这时，忽然出现一道剧烈的闪电，照亮四周，同时巨大的雷声撼动了整栋建筑物。这道冲击太过激烈，铁男的头才刚伸进去房间，身体便僵硬地无法移动。等到雷声停止，这时游戏室中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p>

<p>“铁炮……什么铁炮……”</p>

<p>“就是只有你才会用</p><p>的铁炮啊……嘿嘿。”</p>

<p>铁男听到这些充满威胁的话语和嘲笑的声音，身体更僵硬了。好像有两个男的在游戏室中进行什么秘密的交谈，但不知道是谁跟谁在说话。门只被稍微推开，而且，入口附近有置物柜挡住，无法看到房间里面的全貌。反过来说，房间里的男人也没有察觉铁男的存在。刚才的开门声似乎被打雷声盖过去了。</p>

<p>两个男人没发现自己正被偷听，继续讲下去。</p>

<p>“你说什么？——凶手使用铁炮……什么意思……手枪吗？（注：“铁炮”在日文中有枪炮之意。）……还是来福枪？……我可没有枪喔……更何况那个人又不是被枪……”</p>

<p>“……少装蒜了……铁炮……只有你会用的……你就是凶手……嘿嘿。”</p>

<p>铁男现在进退两难，只好手握着门把，不出声地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这些话听的很清楚，内容一定跟杀人事件有关。</p>

<p>可是太奇怪了，不管是山田庆子还是橘雪次郎，都不是被枪射杀，为什么这两个男人一直在讨论枪的话题。铁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p>

<p>而且，这两个男人讲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其中一个人讲话的语气姿态非常高，另一个人则是非常狼狈。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都是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p>

<p>“……你有证据吗？……证、证据拿出来啊……”</p>

<p>“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明天早上十一点，在花菱旅馆里面……”</p>

<p>“好……花菱旅馆……我知道了。”</p>

<p>“……可别迟到了……咦……”</p>

<p>糟了，被发现了！铁男心慌，抓着门把的手，用力把半开的门关起来。砰，巨大的关门声。几乎同时，雷声又轰隆隆地响起，撼动大地的雷声响彻整栋建筑物。铁男趁这个空档，迅速离开。被发现了吗？刚刚有蒙混过去吗？铁男自己也没有把握。他在走廊小跑步前进，回到自己的房间，飞奔进门后，马上把房门上锁。</p>

<p>“呼，好危险。”铁男把右手放在胸前，大大吐了一口气。“不过，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搞不懂——喂，香织。”</p>

<p>铁男别过头叫着香织的名字，看到有坂香织躺在床上。她身穿浴衣，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眼睛早已阖上。房间角落的电视还开着，应该是看电视看到睡着了。</p>

<p>“喂，才九点半耶。这不是小孩子的睡觉时间吗？”</p>

<p>铁男有些灰心，在香织的床边坐下来。昨天和今天，他和有坂香织不是谈些血淋淋的内容，就是偷偷摸摸地躲避别人的视线。结果，这两个晚上，铁男虽然获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但雄性野生动物的本能却毫无用武之地。当然铁男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挥动物本能的时候，可是总觉得很可惜，无法接受。</p>

<p>“……”</p>

<p>铁男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的睡姿。这家伙，真的睡着了吗？该不会只是想拒绝我而已吧。铁男一边在心中想，一边不断换着角度看着她。没多久，他发现自己的样子有点像是等下主人下命令才敢吃食物的小狗似的，很难堪，他离开香织的床。</p>

<p>“没办法，就让她睡吧……”</p>

<p>马场铁男绝非绅士，但也不至于下流到袭击熟睡的女生。</p>

<p>电视正在转播乐天对西武的比赛，比赛正好结束了。三比零，乐天的王牌投手岩隈完美地完封对手，获得胜利。野村总教练龙心大悦，和岩隈握手，同时回应粉丝的欢呼。画面中，铁男看到一名年轻女粉丝正在对总教练大声呼喊着：“小野——”她隔着观众席的铁丝网，一副拼命要传达什么似的。铁男看到她，有些熟悉。</p>

<p>“嗯？！这个女生跟香织好像喔……”</p>

<p>铁男手握着遥控器，盯着这荧幕看。</p>

<p>“……怎么可能。”</p>

<p>像是抹去天马行空的想像般，铁男把电视关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