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各自的愿望

<p>“戈尔贡，难道说，只是稍微想要改变一点人生的轨迹，就这么难吗？”</p>

<p>寂静的山边小屋，原本是猎人在进山前进行补给与休整的地方，亦或是冬日进山采药，狩猎魔兽的冒险者最后的休息处。</p>

<p>不过因为龙珠战争，几乎所有的普通人都已经转移至更南方的城市和区域，迈亚城中或许还有不少人，但是北部的山中村庄早已举村逃难，故而这些已经无人的村庄和建筑，就变成了上好的隐蔽地点。</p>

<p>此时，流浪法师伊芙琳就坐在这座小屋中央的炉火旁。</p>

<p>原本带着有厚厚镜片的女士，此时取下只是用于伪装的眼镜，她眯着浅紫色的蛇瞳，茫然地注视着炉火跳动，不禁喃喃自语。</p>

<p>“龙珠战争，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事情……真实的战斗，居然如此困难……”</p>

<p>虽然面朝炉火的一面温暖舒适，但是女法师的背部却只有一片冰冷刺骨，她伸出手，调整了一下柴火的位置，语气充满了畏惧与无奈：“那种仿佛只要靠近，就会被杀死的感觉……真的好恐怖……”</p>

<p>此时此刻，她不禁回忆起之前，自己仅仅是想要探查一下情况，就被差点被一支天外飞箭直接射杀的情况。</p>

<p>虽然，自己早有准备，用冰晶替身转换了自己的位置，没有被直接命中，可随后出现的烛昼与耶梦加德的大战，却让原本还有一点信心的伊芙琳顿时怀疑起了自己夺胜的可能性。</p>

<p>自己和戈尔贡……好像谁都打不过吧？</p>

<p>不不不，不仅仅是谁都打不过——对方好像单靠召唤者，就能把自己这一组给单刷了啊！</p>

<p>她可是认得米哈伊尔这位帝国最强赏金猎人的，对方的战绩包括并不限于一人剿灭了盘踞西部群山中的二十七座叛乱山寨，孤身一人斩杀了东部沿海处的十一条巨海蛇——他甚至还接过暗杀军政大臣科纳西米尔的单子，吓得那位位居帝国顶端之一的大人物缩进帝都的宅院，直至现在都没敢离开帝都。</p>

<p>对上这种人物，自己真的能活过两天吗？</p>

<p>这种怀疑的想法，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可是等到所有龙珠持有者都齐聚不冻湖畔时，原本同样想要现身的伊芙琳顿时就畏惧退缩，不敢上前。</p>

<p>别人都是灭世之龙耶梦加德，弑神之龙烛昼，同样搏杀了兵主的应龙，以及其他各种神话传说中知名的龙蛇，其中甚至包含一位主神级的羽蛇神。</p>

<p>而她却是说弱不弱，但强绝对不强的戈尔贡——哪怕是算上各种史诗传说，戈尔贡的起源也无非就是地母盖亚所生的巨灵之一，最终被女战神雅典娜所杀，成为了对方的盾牌和铠甲。</p>

<p>面对那些动不动就弑神灭世，甚至自己就是万物之源，一系主神的神龙魔龙……</p>

<p>怎么说？就有点像是超能力大战，敌人分别是时间停止，时间倒流，时间删除，而自己的能力却是控制楼梯。</p>

<p>不管怎么想，都太夸张了……但更夸张的是，那位羽蛇神在战斗开始的前几秒，就直接被击杀退场，而随后其他三位龙蛇的大战，</p>

<p>更是将整个不冻湖都打塌，岩浆甚至泼洒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地域。</p>

<p>如果不是戈尔贡提示她可以找个机会偷袭那些结束了战斗的龙珠持有者，伊芙琳当场就想把龙珠一扔，自己回老家，当个碌碌无为的学者得了。</p>

<p>可即便如此，偷袭也没有成功，随后烛昼与应龙的战争，更是让她连黄雀在后的机会都没有。</p>

<p>而两头神龙互相厮杀的场景，更是令伊芙琳腿软……那些互相撕开血肉，用骨头刺伤对方，活活扯断龙角，压碎肋骨的凶暴动作，无比狰狞的面容和一举一动，都的的确确地让伊芙琳感到了恐惧。</p>

<p>直到烛昼断身脱离，而应龙也被烛昼的自爆炸的五劳七伤时，伊芙琳也没有骨气勇气，前去捡漏。</p>

<p>她觉得，哪怕是重伤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应龙，也足以轻易杀死软弱的自己。</p>

<p>也正是因为如此，伊芙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说自己不适合当一名法师了。</p>

<p>女法师不禁咬紧自己的下嘴唇，回忆起了过去。</p>

<p>“——法师可不是坐在后方的职业，你们要学会冷静的判断局势，在最短的时间内构思出最有效率的计划，然后用绝无失误的手段将其履行！”</p>

<p>严肃的大学堂内，那位从十几年前南部精灵战争中幸存的独眼教师，用冰冷的语气申明法师这一职业的基本素养。</p>

<p>而当他走到一位紧张的都有些微微颤抖的女学生身边时，他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恨铁不成钢，语气也转化为激烈的怒斥。</p>

<p>“伊芙琳！说的就是你，平时考试还有模有样，一到实战课就掉链子——冰晶幻影，这么一个简单的保命法术，你居然要五秒才能施法完毕？这么长时间，足够那些尖耳朵冲过来把你砍成十几节肉块！”</p>

<p>“可，可是……”</p>

<p>那时的女法师抓进了自己手中的笔记，她想要反驳，比如说实战时的那些魔兽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除人之外的生物，最大也只有邻居家养的黑背犬，第一次见到那么恐怖的生物，被吓到很正常吧？</p>

<p>再比如实战课当天的太阳太大，她眼睛被晃花，魔力调动变错了好几次，不然她最慢最慢，一秒内也能完成施法……</p>

<p>但是，这些理由，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这些话和草皮太硬，草皮太软有什么区别？无论是狰狞的面容还是环境，这些都是实战的一部分。</p>

<p>可即便如此，女法师还是有些委屈……精灵战争都结束十几二十年，为什么还非要用战时要求去要求他们？法师不就是研究魔法的职业吗，尤其是最近魔能工业化如此兴盛，她大可以去当魔能工程师，而不是去当一名随军战法啊。</p>

<p>怀着这样不甘的心，课程结束之后，女法师被沉默的老师带进办公室。</p>

<p>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斥责一番，但那位课堂上严肃冷酷的独眼男人却发声让她坐下，还端上了一杯热牛奶。</p>

<p>“伊芙琳……你的成绩的确不错。”</p>

<p>坐在伊芙琳的对面，这位男人抬起头，与不知所措的女法师对视，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疲惫的说道：“可你实在是不适合这个职业。”</p>

<p>“我看得出来，你对实战课有抗拒……你觉得战争与你无关？不，孩子，倘若战争来了，那便与我们所有人有关，这个学校中的所有人都会被强制征召，派去前线——到时候，一个学校死的只剩下一个人，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p>

<p>这位曾经也是学生的师者，用耐人寻味，夹带着浓浓苦涩的语气，对伊芙琳道：“你还真以为，这种面向平民大众的法师学校，是为了教育出那种可以从头到尾建造一个工业生产线的‘战略魔能工程师’吗？那都是贵族有钱人才有资格学的。我们这种学校，培养的就是具备战斗魔法机能的‘施法者’——当然，也会培养一些魔能工程学的知识，但那也是因为战场中也有各种炼金器械。”</p>

<p>“我们终究都是要上前线的，现在没有了精灵，过几年还有矮人，没有了矮人，我们还会去打鱼人，只要帝国的人口降不下去，战争一刻都不会停歇，只要这个世界的制度没有革新，战争永远不会改变……”</p>

<p>“唉，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没经历过战争，又怎么会懂……但伊芙琳，我能看得出来，你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可你生错了时代，在这个充斥着战争和混乱的世界……你活不下来的。”</p>

<p>如此说道，独眼的男人闭上眼睛，他吸了一口气，然后肃然道：“放弃这个职业。”</p>

<p>“退学吧。”</p>

<p>在伊芙琳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捏紧自己裙角的眼神中，他侧过头，不再看向自己这位女学生，然后冷漠的继续</p><p>：“我已经为你申请了程序，准备退学吧。学校会退还学费，也会收回你的见习法师资格证……回家去，安心当个普通人。”</p>

<p>——至少这样，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就能够活下去。</p>

<p>“只要我放弃龙珠，不再继续，那我便可以回去，当一个普通人。”</p>

<p>回忆与现实交错，昔日老师不知是冷酷还是温柔的声音，最终与伊芙琳自己的声音重叠。</p>

<p>北地的山间小屋中，流浪法师如此喃喃自语，她的语气满是失落：“结果到头来，老师并没有说错……我曾经还以为是老师对我失望透顶，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为我好。”</p>

<p>因为战争，战争从未结束。</p>

<p>此时，伊芙琳真心在思考怎么打退堂鼓，放弃龙珠，放弃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放弃龙珠赋予的一切，转过头，去当一个普通人。</p>

<p>可是，她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p>

<p>——承认自己的平庸，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错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是走不通的。</p>

<p>承认这一切……怎么可能会感到甘心？！</p>

<p>而就在这一丝不甘在灵魂中回荡之时，有沙哑的女声，从女法师的背后响起。</p>

<p>“我的召唤者。”</p>

<p>蛇发的虚影，在伊芙琳的身后浮现，而巨灵那带着些许轻蔑和鄙夷的话语，也随之道出。</p>

<p>“就你的这种素质，是绝无可能成为英雄的。”</p>

<p>“硬实力不够，可以偷袭，战斗技艺不精通，那就去耍小花招，打不过可以下毒，可以佯装联盟，然后背刺……英雄可不是什么完美的同义词，也并不是所有英雄都是强大的，面对困难和强敌，他们都会刷小手段——至少在我的世界，情况便是如此。”</p>

<p>“但是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的却是逃避和否认，甚至不愿意承认现实……伊芙琳，你没有勇气和信念，想要改变命运，却没有为此付出性命的觉悟，怎么可能在这种互相争夺许愿的战场上得到胜利的机会？”</p>

<p>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戈尔贡的一根根蛇发却轻柔地抚摸着伊芙琳的头，魔物，戈尔贡，用自己蛇发上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这个在召唤之处非常兴奋，但现在却颓废无比的召唤者。</p>

<p>她直言道：“但是，伊芙琳，我见过许多英雄和神明，他们或许表面光辉夺目，但其实都有各自的缺点——反过来说，你或许的确没有什么成为伟大人物的资质。”</p>

<p>“但是，你仍然有你擅长的东西。</p>

<p>就比如说，你的冰魔法——很难想象，你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将冰魔法玩的那么熟练，除却第一次被发现之外，之后你窥视那些神龙战斗时，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的确，你和实战没什么远方，但倘若真的筹划完全，以你我的力量，未必不能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龙魔龙造成伤害，亦或是重创。”</p>

<p>虽然是魔物，但戈尔贡的言语就非常有理智，在这位地母所生的大地巨灵的安抚下，伊芙琳虽然眼中仍然残留着自我怀疑，但最逐渐地，她的心中也升腾起一番狠劲。</p>

<p>“是了……即便是战败，是死，也不能这样……”</p>

<p>她如此低声自语，语气却逐渐变得平静：“回老家作为普通人，庸庸碌碌的过去一生，然后死掉……这样死掉，或许还是死在神龙的手里，更像是‘魔法师’一点。”</p>

<p>“而我的特长……”</p>

<p>思索着这个问题，伊芙琳一开始还有些困惑，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便带着一丝明悟，而浅紫色的蛇瞳，开始闪动着可以令一切生物石化的光芒。</p>

<p>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各自的人生，和各自的思维方式。</p>

<p>但是，每个人都无法互相体谅，难以互相尊重，甚至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p>

<p>更不用说阶级与阶级，种族与种族。</p>

<p>背誓神官马特维飞行在北地的半空中，掠过一座座山峰，他的目光扫过大片大片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庄，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p>

<p>“哪怕再怎么注意，也会影响到普通人，在冬日迁移，造成的损失真的是难以估量吧……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变得赤贫，家乡被我们的战斗夷为平地……”</p>

<p>并非是出于伪善的悲怜，而是真正意义上感同身受的难受，神官短暂地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转为坚定：“但幸好，只要过去一段时间，你们便再也无需为这种琐事担忧。”</p>

<p>很快，马特维便来到了一片山区外侧的猎人小屋旁。</p>

<p>也即是，一位龙珠持有者的所在。</p>

<p>“投降吧，伊芙琳。”</p>

<p>站在高空，俯视身下那座小小的木屋，他如此说道，语气平静的毫无波澜：“不要惊讶我为何知晓你的名字，因为你的龙珠正是我们给予你的——再怎么躲藏也没有用，我随时都能找到你的所在。”</p>

<p>直截了当的发出劝降通告，虽然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应龙也并非是完全体，但马特维极有自信——先不谈戈尔贡的魔眼对应龙和自己这等高阶龙血，有着极高抗性的存在效果会打折，他对伊芙琳和戈尔贡的力量了解，甚至超出她们自己。</p>

<p>甚至，对方会前往北地，也是因为他和二皇子联手进行的诱导——毕竟龙珠战争想要开始，必须一人持有一颗龙珠，而持有多颗龙珠的他们想要成功，自然就会这些多余的龙珠送给那些有天赋可以召唤神龙，但却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家伙。</p>

<p>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轻松将这些龙珠夺回。</p>

<p>依照马特维的猜测，此时的伊芙琳应该已经被神龙战争的惨烈吓到了……实际上，这次战争的惨烈程度也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料，无论是烛昼还是耶梦加德，都是棘手无比，一不小心就会翻车的强大存在，也幸亏这两方如今一个退场，一个重创，都大几率退出了这次龙珠争夺战的舞台，现在除却戈尔贡外，也就只剩下维卡那边的法夫纳。</p>

<p>法夫纳那边，自有库摩尔对付，魔龙固然有不死身，但利维坦的纯粹力量胜过一切神兵利器，双方都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巨兽击败魔龙只是时间问题。</p>

<p>只要自己再将这颗龙珠回收，那么除却重创躲起来的烛昼外，所有龙珠都被他们回收。</p>

<p>胜利和计划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p>

<p>如此想到，马特维不禁心中振奋了起来——筹划了十几年的计划，如今终于即将成功，自此之后，他便能完成自己理想中的世界——</p>

<p>但是，不知为何，山中的小屋中，却没有半点回话的意思。</p>

<p>无论是劝降还是恐吓，不管马特维说什么，伊芙琳都不发一言。</p>

<p>虽然神官耐性极好，但确也不至于一直只动口，不动手，于是在叹了一口气后，他便抬起手，与浮现在自己身后的浅黄色天龙一齐，开始凝聚足以轰碎一座山峰的庞然伟力。</p>

<p>但是，就在他与应龙一同开始调动天象之力的瞬间，马特维白龙立刻感应到不对。</p>

<p>——有一处云层，不听从他和应龙的调控！</p>

<p>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云层，并非是自然诞生，而是人造的！</p>

<p>当然，这并不重要，毕竟一片云而已，以马特维和应龙的力量，驱散它只需要一瞬间，一个动念即可——出于谨慎所见，马特维甚至放弃了对身下木屋的攻击，而是转向，先将那一片可疑的云层驱散。</p>

<p>可是，这世间，就是有比‘一个动念’还要快的东西。</p>

<p>比如说，‘光’。</p>

<p>目光。</p>

<p>就在马特维转过头，看向那一片夜间璀璨的晚霞之时，他便看见了，那悬浮在苍穹之上，由无数冰晶颗粒组成的夜光云。</p>

<p>北地寒冷空气凝结而成的，晶莹剔透的冰晶，此时正散射着夕阳，化作淡蓝色的光，令天空</p><p>如同水波一般粼粼——夕红的晚霞与这水波混杂，映射出了淡紫色的瑰丽霞光。</p>

<p>但是，却有比这霞光更夺目千万倍的危险光芒，正在这一片片冰晶中折射，回荡，凝聚……</p>

<p>戈尔贡的天赋之力，世间绝大部分石化之术的起源——石化魔眼的‘目光’！</p>

<p>——是镜子！</p>

<p>马特维何等天赋奇才，他仅仅是看见冰晶的一瞬，便立刻想到了对方究竟做了什么……是了，是镜子！伊芙琳用自己的冰魔法，将夜光云中的冰晶改造成了一面面镜子，将石化魔光在云层中不断地折射积蓄，而她和戈尔贡只要持续不断地输入石化魔力，就足以在一瞬间，爆发出可以瞬间石化神龙的力量！</p>

<p>但是，来不及思考太多了此时此刻，早已凝聚好足够的魔力，无数魔光折射汇聚，然后随着云层中冰晶的移动，最终汇总成了一道堪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石化光束。</p>

<p>它命中了马特维和应龙，直接就将其石化在原地，然后朝着地面坠落而去，摔得粉身碎骨。</p>

<p>“我，我办到了？！”</p>

<p>顺着脑内的灵光一闪，构筑了许久，准备完成了这个操控冰云的大魔法，将龙珠放在小屋中，自己躲在云层的背后，伊芙琳注视着摔得粉碎的应龙和马特维的石像，目光满是不可思议。</p>

<p>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看见了吗，戈尔贡！我办到了！我也能战斗的！”</p>

<p>“我不是废物……我也可以当法师！”</p>

<p>——看啊，我也可以办得到！</p>

<p>但是，迎接她的，却是戈尔贡急促地警告声。</p>

<p>“别傻了，快隐蔽！”</p>

<p>——倘若是真的神龙的话，它尸体从几千米的高处跌落地面，山都要砸塌，怎么可能是这么轻飘飘的样子？</p>

<p>“那不是真身！”</p>

<p>但是提醒迟了。</p>

<p>随着跌落大地，粉身碎骨的应龙与马特维石像，化作一缕缕飘散的云气之时，一只手穿过了伊芙琳的背后，捏碎了她的心脏。</p>

<p>“女士，的确很强，虽然你的确没有什么战斗天赋，但是你的施法能力真的很天才。”</p>

<p>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马特维的力量一瞬间就震碎了伊芙琳的所有器官，大脑也直接被破坏，而另一侧，再次从云雾中现身的应龙也骤然出现，与同样显化真身的蛇首巨灵缠斗在一起，祂们坠落大地，在剧烈无比的轰鸣声中，压垮了那一座小小地山峰，碾碎了那一座木屋。</p>

<p>杀死了伊芙琳后，马特维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对方仍然带着喜悦的双眼合上，他自己也闭上眼睛，将那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虚伪的同情关闭在自己心中：“但你的老师没有说错，你的确不适合当一位法师——法师聪明而谨慎，冷静甚至冷酷……”</p>

<p>随后，在一阵阵神圣的虹光中，伊芙琳的尸体开始缓缓地变得虚幻，而她茫然的灵魂也逐渐浮现……紧接着，随着马特维低声念出了几句咒文后，伊芙琳的尸体便彻底消失不见，而灵魂也被吸入神官的体内。</p>

<p>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后，隐约出现了一轮衔着自己尾巴的巨蛇虚影。</p>

<p>就像是巨大的齿轮一般，在其身后缓缓旋转。</p>

<p>“走吧，天之龙。”</p>

<p>做完这一切后，马特维再次睁开眼睛，此时的他，双眼中的龙瞳正在逐渐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纯粹的光环。</p>

<p>一开始，他的语气还带着不知是欣喜还是悲哀的色彩，但是到了最后，一切都复归坚定：“地母的后裔，地之龙的衍生也已经收集齐全。”</p>

<p>“在加上库摩尔的‘人之龙’，开启最后一步的钥匙已经收集完全。”</p>

<p>“哈哈，意欲升天之人，”</p>

<p>对于自己召唤者那平静的语气，彻底压制住魔力不足的戈尔贡，并将其脖颈咬碎的应龙爽朗的笑道：“你那狂妄的愿望，正是能召唤出我的理由。”</p>

<p>“我也很难想象，你居然会同意我的计划。”</p>

<p>“不，小家伙，对于我们龙来说，你不应该思考‘祂会不会拒绝’。换位思考，‘我为什么要拒绝’？”</p>

<p>“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p>

<p>马特维和应龙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之中。</p>

<p>很快，神龙战争开启后，第二日的夜晚，就将到来。</p>

<p>而就在这愈发黯淡的天地之间，整个北地，唯有迈亚城还有灯光闪动。</p>

<p>可即便如此，迈亚城内，如今也已经是一片狼藉。</p>

<p>“嗯，已经将戈尔贡和它的龙珠回收完毕了吗？干的很好，马特维，不愧是我最好的助手！”</p>

<p>“至于我？也快回收完毕了。”</p>

<p>放下手中的通讯法阵，二皇子库摩尔低下头，看向半跪在地，浑身是血，此刻仍在喘息的神官维卡，他的表情颇为冷漠。</p>

<p>此时此刻，能看见，原本繁华兴盛的迈亚城东城区，已经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废墟和熔岩地——大半个城市的房屋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倾泻倒塌现象，而在最严重的区域，甚至能看见一些深深地龙形凹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曾经被人甩动，轰进了地壳那般。</p>

<p>一具具人类的尸体被掩埋在砂石之下，血液从建筑的残骸中泊泊流出，然后凝固成冰。</p>

<p>除却普通人的尸体之外，还能看见一些非同寻常，穿着特装动力铠甲的尸骸——这些动力装甲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纹章，就是一片最纯粹的漆黑，但正因为没有涂装和纹章，所以熟悉帝国暗面的人一旦看见，便会震惊的知晓，这正是直属于帝国皇帝，专门用来暗杀极具威胁的超凡者的‘夜鹰部队’专属动力铠甲！</p>

<p>可是现在，一共十二位夜影部队的动力铠甲，都破破烂烂地散落在周围，其中驾驶的一位位强大的超凡者，自然也都早已死亡。</p>

<p>甚至，就连迈亚领主的尸体也出现在街道的一角，这位曾经意图借助龙珠的力量独立称帝的中年男人，死亡的时候也和普通人没有其他区别，他死不瞑目的双眼中，仍然残留着震惊的神色。</p>

<p>“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归顺于我吗？维卡，我很看好你，而你的愿望，也的确就是我的愿望。”</p>

<p>如此说道，金发的二皇子叹了口气，向仍然咬牙，一动不动的神官维卡走去：“你的魔龙已经被我斩杀，本质上，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我真的看好你未来的潜力。维卡。日后在我要建立的世界帝国中，我已经为你预留好了一份位置。”</p>

<p>“呸！”</p>

<p>对于库摩尔的招揽，被利维坦化身的万千英魂打的近乎半身不遂的神官，回应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他抬起头，没有看向眉头紧皱的二皇子，而是悲怜地环视整个城市：“你这种人，你这种在城市内发动神龙战争的人……和当初发起深绿之灾的精灵德鲁伊又有什么区别？！”</p>

<p>神官能看见，无数亡者充满咒怨的灵魂，正在这天地之中徘徊——因龙珠战争而死亡的无辜者之魂正在化作焦土的大地上飘荡，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与库摩尔的战斗所致。</p>

<p>和大德鲁伊相同？不不不，差远了，哪怕是维卡也必须承认，当年是帝国入侵精灵，并率先对平民村落进行火攻焚烧，这才招致精灵不择手段的报复……而这一次，二皇子明明有所选择，但是却强行逼迫自己在城市中战斗，令自己束手束脚，输的毫无还手之力。</p>

<p>“人都是要死的，我也不例外。”</p>

<p>对此，二皇子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无非就是他们现在死，而我日后死在谁的复仇或者是敌对者的暗杀中罢了……维卡，如果你真的这么重视平民的命，就不应该躲在城市中，难不成我还要因为旁边有普通人，就不能突袭位于城市中的你不成？”</p>

<p>但这种话并</p><p>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维卡的全身已经开始绽放出纯粹且神圣的光辉。</p>

<p>“不洁者……我要与你同归于尽！”</p>

<p>就在这一瞬间，有璀璨的烈火自神官的窍穴中喷涌而出，灼尽血肉，霎时间，原本俊美的神官就被自己点燃的焚身圣焰中化作一尊骸骨，堪比太阳一般的明亮光辉从雪白颅骨那漆黑的眼洞中亮起。</p>

<p>以燃尽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为代价，维卡在这一瞬间回归了自己巅峰，甚至超越巅峰的力量，实质化的灵力化作无形的血肉，支撑骸骨向前踏步，然后高举炙热的光之洪流，轰向库摩尔。</p>

<p>足以点燃钢铁的璀璨圣光，霎时间就吞没了二皇子……但是随后，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思的力量，从其身上爆发。</p>

<p>千千万万人的怒吼声响起，库摩尔周身轮转的无数英魂幻影化作坚不可摧的壁垒，牢牢挡住了维卡的圣光光焰，即便它距离自己只剩下一毫米不到的距离，即便这散射而出的光焰余波就将一侧高楼的废墟融化化作熔岩，库摩尔的神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p>

<p>“这就是为了许愿，注定要付出的代价。”</p>

<p>他伸出手，不耐烦地推开了维卡，利维坦之力爆发而出，将这神官的骸骨碾碎了大半，化作在半空中飘散的灰尘：“你知道八百年前，为了争夺龙珠，究竟死了多少人吗？二百一十七个城邦只剩下七十六个，人类的人口被神龙战争消灭了三分之二……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得到龙珠，死的人百倍于如今这个数字。”</p>

<p>“当然，我会背负起这些牺牲，我会创造出一个强大且和平的帝国。”</p>

<p>维卡自是听不见库摩尔为自己所述的辩驳。</p>

<p>只剩下一丝魂灵的他只能这样在生命的最后，注视着无数怨魂飘荡的迈亚城，然后意识逐渐模糊，消散。</p>

<p>但是，突然。</p>

<p>他看见了，远方有一阵光。</p>

<p>有一阵纯粹且温和的光，正在缓缓走来。</p>

<p>他一路行走，安抚了沿途所有亡魂，然后，就这样，温柔地将它们全部都收入自己的怀中，温柔地拥抱着。</p>

<p>所有人……都融为一体了……</p>

<p>那，究竟是什么光？</p>

<p>维卡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了，他自己残存的那一丝魂灵也在逐渐飞起，逐渐没入那一道光芒中。</p>

<p>直到最后， 他听见了什么人的声音。</p>

<p>“哦，你来了啊，马特维。”</p>

<p>那是二皇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带着喜悦：“戈尔贡抓到了吗？很好，这是我们计划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地母神的血脉来孕育‘巨灵’，这便是我反抗父皇，日后维持全新帝国统治的根基！”</p>

<p>“是的，您的计划非常完善，注定能够改变世界。”</p>

<p>那是另外一个温和且平静的声音，他的语气谦卑：“如果有可能的话，库摩尔殿下您应该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p>

<p>“哈哈哈，自信点，在你的辅佐下，可以把那些‘可能’与‘应该’去掉了——我注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p>

<p>维卡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无法知晓。</p>

<p>但是，即便如此，那个温和的声音，最后的一句话，还是直直地传入他的心中。</p>

<p>“所以，我很遗憾，殿下。”</p>

<p>然后，便是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以及一声无比愤怒的怒吼。</p>

<p>“我，也想要改变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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