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三十四 异乡异客能遇见量子猫咪吗

<p>马自立进门以后，众人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为什么传唤他了。</p>

<p>左大人代替大家开口：“马大人，我们现在想要设下一个圈套……”</p>

<p>马自立大声说：“如果我儿子和那泰斗没关系，那不就让奸恶之人完成邪法了吗？”</p>

<p>“不必担心，我们会安排精兵强将蹲守，”左大人仿佛完全没有受马自立的语气影响，平静和蔼，“如果泰斗没有出手，我们自会救下小侯爷。毕竟，我们也不会拿皇上和太子的生命开玩笑。”</p>

<p>说着左大人看了眼宋公公，似乎在对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大魔法完成也无所谓”的态度有所不满。</p>

<p>宋公公装没发现。</p>

<p>“可是，如果有精兵强将蹲守，敌人不会察觉吗？”马自立再次质问。</p>

<p>“那就尽量不要让敌人察觉嘛。就是个陷阱，敌人不来那就算了，来了我们就一网打尽。”左大人说着还笑了笑。</p>

<p>马自立铁青着脸，紧抿着嘴。</p>

<p>“你好好考虑下。”左大人说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p>

<p>马自立拉过刚刚马沙坐过的椅子，缓缓的坐下，脸色随着坐下的动作，变得更加铁青，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左大人，一副绝对不肯退让的表情。</p>

<p>宋公公忽然来了句：“你儿子，已经不是人了，是科学怪人。按照帝国律令，家属知情不报……哼。”</p>

<p>马自立狠狠的瞪了公公一眼：“你说话要讲证据！”</p>

<p>“很简单啊，让他来召唤一下魂器嘛。所有证据都表明，那位不知道真身的幕后黑手已经完成了法术，杀够了人，但是法术没有发动，而幕后黑手又不顾一切的来杀你的儿子。</p>

<p>“很容易得出结论，你儿子本来已经死了——至少幕后黑手认为他死了，然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你儿子的灵魂遭到重大伤害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个法术的贡品，要求将灵魂消灭。</p>

<p>“他很可能已经没有魂器了，毕竟灵魂遭到重大破坏，首先要摧毁的就是魂器，不然破坏的效果就太差了，魂器是灵魂最后的防线嘛。</p>

<p>“让小侯爷来召唤一下魂器，如果没有魂器出现，那么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很多人都目击到他使用法术。”</p>

<p>宋公公露出阴狠的笑容，盯着马自立。</p>

<p>“没有魂器，又能使用法术……这必然是科学怪人无疑了。刚刚大家顾及侯爷的面子，没有要求他展现魂器，已经网开一面，我在这里说的话，也不会留下记录，侯爷，您三思啊。”</p>

<p>马自立死死的盯着宋公公，大太监却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p>

<p>“如果证实了小侯爷是科学怪人，侯爷你现在的举动，可是一个知情不报就能洗脱的，虽然帝国已经现代化了，但这诛九族的刑罚，可还没废止呢。”</p>

<p>马自立双手握拳，颤抖不止。</p>

<p>他的双眼圆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p>

<p>但是，这也只是他最后的宣泄了。</p>

<p>左大人开口了：“人生在世，需要做出许多的选择，当然你可以选择保你儿子到死。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p>

<p>马自立长叹一口气，恶狠狠的对宋公公说：“别给我抓到机会！不然你个太监死定了。”</p>

<p>“没问题。”宋公公笑道，“根据翰林院谢大学士的说法，这种仇恨倾轧，是我们这个官场的自净功能的体现，你要我的把柄，尽管来抓好了。”</p>

<p>宋公公忽然耸肩：“不过我已经净过身了，</p>

<p>似乎也用不上自净功能。”</p>

<p>场上有人笑出声，但马上刹住了。</p>

<p>马自立看着左大人：“我同意让我儿子，马沙，担任诱饵。”</p>

<p>左大人拍掌：“很好，马侯爷果然识大体。”</p>

<p>他旁边的李大人似乎舒了口气。</p>

<p>李大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为老友担心的样子。</p>

<p>陈光达开口道：“现在是早上五点，我们需要时间布置监视系统和做相关准备，我建议先让马沙在总堂呆一个白天，傍晚再回去。”</p>

<p>“可以。”左大人点头，“我要回去向宰相府和最高法师议会报告情况，先走一步，晚上再回来看情况。”</p>

<p>左大人站起来。</p>

<p>“散会吧。”</p>

<p>马沙在一个挺不错的休息室里呆了一整天，觉都睡饱了——不对，应该说是暂时离开现实世界，前往进取号对自己魔力的量进行了切实有效的锻炼。</p>

<p>傍晚时分，马自立打开了休息室的大门。</p>

<p>“儿子，我们回家啰。”马自立对马沙露出笑容。</p>

<p>马沙松了口气。</p>

<p>他其实一直在担心自己暴露了，接下来就要被安乐死了。</p>

<p>——现在看来，是顺利蒙混过关了。</p>

<p>马自立在前面带路，走得有些快。</p>

<p>不过在马沙的印象中，老爸一直走路很快，健步如飞。小时候自己腿短，必须跑着才能跟上。</p>

<p>但是这次，老爸走得也太快了。</p>

<p>马沙加快脚步，勉强跟上马自立，问道：“杜梅岚呢？”</p>

<p>“她回家去了。”马自立简短的说道。</p>

<p>“回家去了？这……”</p>

<p>等等，杜梅岚好像是说过要偶尔回家，不然问题就大了。</p>

<p>“那来福呢？”马沙又问。</p>

<p>毕竟杜梅岚没有战斗力，来福才是最粗的大腿。而且来福还说过，他会一直呆在马沙身边。</p>

<p>马沙问这些，主要还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p>

<p>当然了，担心杜梅岚也是真的，毕竟人家姑娘是为了保护他马沙才被打脑震荡的。</p>

<p>“来福还有些问题没调查清楚，他要留在这边继续接受调查。”</p>

<p>马自立回答，依然走路带风，他们爷俩已经来到了总堂大厦的起降平台，马自立掏出手机，召唤出飞毯。</p>

<p>马沙的注意力被那个过分华丽的飞毯吸引过去——嗯，是老爹会喜欢的风格。</p>

<p>进入飞毯之后，马沙刚坐下，就问道：“那老爸，今晚我回家去住吧？”</p>

<p>这是马沙考虑了一个白天之后，拟定的B方案，用来应付来福不在身边的情况。</p>

<p>他记得李承说过，李大人府邸有大量的保护术式和结界，还有本家强者驻守，那么想必自家的侯爷府也是如此。</p>

<p>既然杜梅岚和来福都不在，那果然还是回家安全。</p>

<p>马沙从来没有觉得“家”这个词像现在这样令人安心。</p>

<p>这时候，马自立开口了：“家里……你最小的弟弟刚刚生下来，整天哭，很吵的。”</p>

<p>马沙愣住了。</p>

<p>其实他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往深处想，现在这个蹩脚的理由，不得不让马沙往深处想了。</p>

<p>他还打算挽救一下，便说：“我不在意的，我还可以哄弟弟玩。”</p>

<p>“他太小了，你会吓到他的。”马自立说话的同时，躲避着马沙的目光，“至于安全，你不用担心，杀你的幕后黑手抓到了。”</p>

<p>有那么一瞬间，马沙想信的，真的想信，幕后黑手被抓到了，一切皆大欢喜，接下来就是安逸的和平时光。</p>

<p>——是这样就好了。</p>

<p>“是要我做诱饵，对吗？”马沙直接问道。</p>

<p>“没有，怎么可能呢？”马自立连连摆手，“别多想，幕后黑手完蛋了，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找那个泰斗呢，你安全了。最多就是留下几个人监视你，证明你没有勾结那泰斗——实话跟你爹说，你真没有见过那泰斗吧？”</p>

<p>马沙其实有点想甩一句“我就是那泰斗”“禁魔就是我干的”。</p>

<p>但是他压抑住了这种自暴自弃的冲动。</p>

<p>“我没有见过什么泰斗。”马沙</p><p>说，声音相当的平淡。</p>

<p>当一个人被生活背叛，失望至极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的平淡。</p>

<p>马沙的理智告诉他，马自立肯定是被逼无奈才这样的。</p>

<p>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理会这些前因后果了。</p>

<p>有什么关系呢。</p>

<p>——我成了诱饵，处于危险之中，这个现实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p>

<p>马自立：“到了，下去吧。”</p>

<p>马沙顺从的下了飞毯，用的杜梅岚教他的办法。</p>

<p>他站在自己公寓那大得可以当飞毯起降平台的阳台上，无人来迎接。</p>

<p>马自立也出来了，他看着马沙的背影，抬起手，但最终没有放到马沙的肩膀上。</p>

<p>“明天回家吃饭吧。”扔下这样一句话后，马自立逃跑一般的回到飞毯上，一溜烟跑了。</p>

<p>马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阳台上。</p>

<p>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黑夜已经接管了世界。</p>

<p>马沙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打开阳台的玻璃门，回到客厅里，瘫坐在沙发上。</p>

<p>空荡荡的客厅，只有他一个人。</p>

<p>寂静如影随形。</p>

<p>——什么都没有了。</p>

<p>就在一天前，也是这个客厅里，马沙在愉快的学着魔法，身边有来福，有美丽的未婚妻杜梅岚。</p>

<p>虽然知道正面临危机，但是说实话，马沙感到的只有接触新事物带来的快乐。</p>

<p>魔法很好玩。</p>

<p>插入植入物得到的能力也很好玩。</p>

<p>什么无魔者，什么安乐死危机，那时候马沙并没有太多的实感。</p>

<p>现在，杜梅岚不在，来福也不在，而且看起来今天整个晚上他们都不可能出现了。</p>

<p>马沙一度以为肯定能靠得住的老爸，不对，是马自立，也逃似的逃跑了。</p>

<p>刺客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p>

<p>能一招秒杀马沙的刺客。</p>

<p>这一次马沙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反杀了，毕竟不是每个刺客都会有骑士精神。</p>

<p>更何况，马沙现在手里连把枪都没有。</p>

<p>马沙神经质的抖腿。</p>

<p>但他不害怕。</p>

<p>他也不紧张。</p>

<p>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p>

<p>用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叫孤独。</p>

<p>这种感觉并不陌生。</p>

<p>马沙在地球，大学毕业出来工作的第二年，有一天早上他发烧了，他起来拿一片康泰克吃了，准备顶着体温继续去上班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了。</p>

<p>他就那样倒在地上昏睡了一天，傍晚爬起来发现烧退了。</p>

<p>他平时都把这段经历当吹牛的谈资，但是他知道，那天傍晚他爬起来，发现手机里只有HR发来的充满官腔的短信之外啥也没有的时候，潮水一般的孤独差点淹没了他。</p>

<p>从那天起，马沙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孤独的死在房子里，可能是过劳死，可能是打游戏打太久暴死。</p>

<p>然后他会孤独的变臭，直到邻居忍受不了为止。</p>

<p>而比起地球时感受到的这种孤独，现在、此时此刻马沙感受到的孤独要强无数倍。</p>

<p>陌生的世界。</p>

<p>举目无亲。</p>

<p>连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都没有半个。</p>

<p>还有穷凶极恶的敌人随时准备杀出来。</p>

<p>——而我只有自己，势单力薄。</p>

<p>自己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事情了。</p>

<p>马沙想着这些，被潮水一般的孤独淹没。</p>

<p>如果能哭出来，大概会好受一些吧。</p>

<p>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马沙一直名记着的信条。</p>

<p>他，只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茶几。</p>

<p>他连客厅的灯都忘了开了，就这么坐在黑暗中。</p>

<p>忽然，马沙的眼睛，捕捉到清澈的蓝色光芒。</p>

<p>他扭头看去，看见一只浑身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白猫跳上了茶几，蹲坐在他面前。</p>

<p>猫咪的项圈上，用英文写着“进取号”。</p>

<p>这猫咪的存在如此的真实，但马沙却清楚的知道，它并不是以物质的形式存在于此。</p>

<p>马沙盯着猫咪，刚刚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孤独又潮水般的退去。</p>

<p>猫咪蹲坐在茶几上，和马沙对视着。</p>

<p>它身上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虽然不强，却完全逼退了客厅里的黑暗。</p>

<p>“你想说，至少还有你站在我这边，对吗？”马沙轻声问。</p>

<p>猫咪叫了一声。</p>

<p>刚刚不曾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不争气的滚落。</p>

<p>异乡异客，面对着量子猫咪，无声的哭泣着。</p>

<p>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拥有了独自对抗世界的勇气。</p>

<p>在抹眼泪的时候，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冒出来。</p>

<p>——现在我弱得一逼，但是在别人看来真的如此吗？</p>

<p>——今天早上五点多，军务尚书亲自过来审了我一堂。</p>

<p>——我不认识什么泰斗，但别人并不知道这点啊。相反，他们很可能已经认定，我一定认识一个泰斗。</p>

<p>马沙看着黑暗中端坐在茶几上的猫咪，嘴角微微上扬——而他的眼角，还残留着刚刚的泪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