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法连篇<第十五话>

一抹安静的紧张感包覆住乌鲁斯城的觐见室。

「抬起头来。」

坐在王位上的国王陛下这么开口后，所有跪着的人皆顺从地抬起头。

一同出席的十几位高官和其副官紧盯着他们，彷佛在审视着他们的举手投足。

这里的气氛让日本人们感到格格不入。还好国王身旁的王妃，以及分别站在国王及王妃两侧的侧室，眼神都很友善，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唯一的救赎。

顺带一提，为了让他们看起来像武艺高强的冒险者，他们在亲见室里穿着清理干净的翼龙皮盔甲，宏卓越的设计能力搭配上翼龙素材，让他制作的皮革盔甲带着不可思议的风格。

这是少数宏穿上之后看起来不会显得更土气的服装，或者该说是装备会比较正确。

「这次发生的事情真的有劳各位了。身为一国之君、身为一位父亲，我要向各位道谢。」

「您过奖了。」

按照之前讨论的结果，由达也做为代表，回复国王陛下的发言。达也是这个团队的交涉窗口——为了让在场所有人留下这样的印象，除了有人指名其他人回答，不然一律交由达也随机应变。

为了遵从礼仪，进行仪式的时候将由随从长代达也发言，答复国王说的话。

「平身。」

如果一直要他们跪着，跪久了姿势也会不稳。他们听从国王的指令，站起身后，大家都立正站好。

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采取什么样的站姿才不会失礼，经过确认之后，得知只要姿势不要太随便，就不会有人抱怨。由于对方这么回答，他们才选择这种无可挑惕的立正站姿。

「那么，各位立下了莫大的功绩，如果王家只用言语答谢，未免有失身分。若有任何愿望，不用客气尽量说出来吧。」

国王陛下的台词如同昨天偷偷讨论时的相同，于是-达也本来想把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回答告诉随从长。

国王陛下见状后制止了他，补充了这么一句：

「我允许你直接发言。你把想说的话亲口告诉我吧。」

国王陛下大概是担心随从长会扭曲达也的发言，所以才希望他亲口说出来。

「不好意思，就容我直接发言了。国王陛下，是否可以准许我们阅览书库中的书物呢？」

「没有问题。不过，为什么？」

「我们因为一场突然的意外，在非自愿的状况下掉落至贵国。由于贵国与我国的距离甚远，我们甚至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地理位置。我的妻子还留在祖国，其他人也各自有等候着的家人。我们非常企盼能回到故乡，希望能找寻到这方面的线索。」

「原来如此，各位是从未知大陆来访的客人啊。这也难怪你们不清楚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既然如此，各位应该需要支持，这样就足够了吗？」

听到国王陛下的疑问，达也用力点了点头。毕竟得先获得情报之后，他们才能知道需要什么支持。

如果只是要在这个国家生活，现状也还过得去，若要他们去做其他的事情，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因此，听到国王陛下允许他们阅览所有的书籍，甚至还包含禁书库的书物，这已经是最让他们高兴的奖赏了。

「好，我知道了，那么，我允许你们阅读书库中所有能提供阅读的书籍。不过，务必要在导师长和图书馆员的陪同下，才可以阅读禁书中的书物。里面有些书是禁止他人碰触的。」

「不胜感激。」

大家也配合达也的话，一同鞠躬。在这个时间点，觐见仪式应该就要结束了。

「那么，这次有劳各位了。退下吧。」

「是！」

听到国王这么说，他们行了一礼后，正要离席。此时，站在一旁的高官突然抛下一句话。

「陛下，请您稍等！」

「什么事？」

「请允许我直接发言。」

「可以。」

听到这位高官的发言，国王严肃地点了点头。王室一开始就告知过宏一行人，可能会有人在这时抗议，因此，就算他们在心里嫌麻烦，也不会将情绪流露出来，能够冷静地观察事情的发展。

「这些人真的治好艾莲娜公主，还从蜘蛛巢中救出艾莉丝吗？」

「当事人确实这么陈述。治疗的过程中，雷奥德也数度前去确认。这件事没有任何隐情或幕后主使，我们判定确有此事。难道你认为雷奥德和艾莲娜有眼无珠吗？」

「岂、岂敢！不过，就连国内医术最好的名医都无法治疗公主殿下的症状，如此年轻的小伙子……」

「不要用我们狭隘的价值观去判断未知大陆来访的客人。过去也有不少人相貌平平，但却拥有高强的能力。自古流传下来的纪录之中，就有不少例子吧？」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在他们之中，仅有一个人跟王室有关联，其他人只有在承接冒险者协会的任务。我并非指这是他们自导自演的结果，但如果只以当事人的证言当作根据，我和许多人都无法认同！」

听到这位高官的发言，宏有些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怎么了？」

「请问我可以直接发言吗？」

宏以带着浓厚腔调的口吻发言。其实，当他们在请求需可的时候，已经算是在直接发言了，不过这种举动是一种形式，如果吐槽的话就太不知趣了。

「可以。」

就算听到宏浓重的腔调，包含国王在内的每个人都没有露出嘲弄的态度。就这方面来看，这些人还真不愧是一国的高官。

「首先，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各位，我来自乡下，所有说话会有腔调，措辞可能也有些粗鲁，还请多多包涵。」

「无需在意。这里的人都很通情达理，不会因为你说话有腔调就加以嘲笑或认为你不知礼数。」

听到国王陛下的发言，高官们都理所当然似地点了点头。

若是否定一个人的腔调，等于是在否定那个人的故乡。也就是说，这样是拐弯抹角地在否定自己的国家。当然，如果那个人的腔调严重到让人听不懂的地步，自然另当别论。然而如果能够好好理解对方说的话，并没有人会因为对方说话有腔调，就认为他不懂礼数。

「首先，针对我们从皮雅拉诺克手中救出艾莉丝公主殿下一事，我们只能用协会的讨伐证明来取得各位的信任了。至于我是否真的治愈了艾莲娜公主殿下，我可以在此处使用城里的器材和材料-让各位亲眼看着我调剂某种药水，请教各位这样的方法是否可行呢？」

宏虽然胆怯，不过还是拼命地用恭敬的措辞掩饰着情绪，这让高官们不禁对宏投以同情的视线，但宏话语中的韧性又让他们无法掩饰动摇的心情。

大部份的高官嘴巴上说不相信，心里其实没有这么想。不过，由于宏一行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就算在场的人不提起这件事，之后仍会有其他人跳出来多管闲事。所以他们才会刻意扮黑脸找碴。

老实说，只要宏献出之前递给雷奥德的四级药水，甚至不需要那么高级，只要交出六级以上的药水，对方就打算认同他们。就连一般的冒险者都不容易获得六级左右的药水，若他们能够清楚证明有方法获得高级药剂，便完全不需要特地在大家面前调剂药品。

「哼，做得出来吗？」

「这要视材料而定。不过，只要这里有一到两样稍微高级一些的材料，根据作法的不同，说不定可以调剂出六级左右的药水。如果加上大灵峰半山腰所摘采而来的素材，应该就能调出更高等的药水。但质量可能会低于使用正规材料所调剂出来的。」

「只要你能调剂出六级以上的药水，就算质量稍微低落也无妨。」

对方这么回答后，将城里的所有药草和器材等等，只要能搬进觐见室的材料都派人给搬了进去。

这边要来补充说明，宏所谓的质量低落，指的是药品的回复量会比正规材料所调剂出来的更少。虽然这么说，毕竟是宏亲手调剂的药品，就算回复量较低，依旧会超过市售的标准药品。

「事情变得很麻烦呢。」

「不过，这可以算是如我们所料啦……」

等待材料搜集齐全的闲暇畤间，春菜和达也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评论。

老实说，他们认为到了这个节骨眼，药剂不可能会调剂失败，所有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他们反而比较害怕宏的表现过于出众，让他们更引人注目。

「只有这些吗？」

「是的，就是这些。」

「你可以用这些材料做出什么程度的药品？」

「……如果用这些东西，加上我平时使用的一种器具，以及某种目前还有库存的素材……」

听到国王的问题，宏仔细挑捡着素材，嘟嚷思索着之后的程序，判别药剂的等级上限。他的结论是……

「如果从我存放在这里的包包中取出一种器具和两种材料，我可以调剂出三级药水。」

「……此话当真？」

「我并没有愚蠢到在这种地方撒谎。啊，我不只要拿材料，还得拿瓶子出来。我之前用灵府守门犬的牙齿做了五十支瓶子，那大概就是极限了……」

听到宏骇人听闻的发言，大家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你说灵府守门犬？」

「那是前几天铎卡爵士拿给我的。那种魔物的肉令人难以下咽，内脏也无法当作药材使用。虽然他的体型很大，却只有皮、骨头、爪子和牙齿可以当作素材，是一种让人大失所望的魔物。」

宏用勉强不会失礼的粗鲁措辞，干脆地这么笃定。或许是宏已经确定好要调剂什么了。他现在不像刚刚那么胆怯。

听到他夸张的回答内容，所有高官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除了尤利乌斯、铎卡和蕾娜等一部分人物之外，一般来说，像灵府守门犬这种强大的魔物，至少需要有十位驾轻就熟的骑士和一位魔法师，才有办法捕获到一只。宏却坚定地称其为虚有其表，是只能获取少许素材的魔物，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宏这么粗线条的神经。

「你用这个牙齿做了瓶子？」

「是的。这个牙齿确实可以制作瓶子，不过总共三只的牙齿却只能制出约五十个空瓶，报酬率很差。」

听到宏若无其事地发出惊人之语，大家皆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是铎卡的话，确实可以哼着歌轻松解决灵府守门犬，不过，既然宏是最近才把牠当作素材使用，这不禁让那些人好奇铎卡是何时猎捕到守门犬。

「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听到春菜的疑问，宏这么回答的同时，开始分出要使用的药草。

「所以各位意下如何？」

「这个嘛，就让你使用吧，来人，去把他的包包拿过来！」

对方立即做出判断后，马上有人对此指示作出响应，将宏的包包拿了过来。

对方把宏惯用的包包拿给他后，宏取出为了防范未然而塞进仓库中的熟成加速器、一片翼龙的肝脏、索尔麦仙，以及释放出强烈魔力的空瓶，排放在桌上。

「这种红黑色的肉是？」

「翼龙的肝脏。」

「那边的奇妙果实呢？」

「曾经用来治疗艾莲娜公主殿下的水果，索尔麦仙。由于非常容易腐坏，应该有许多人都未曾见过这种水果。」

宏一边回答着这些问题，一边炖煮着索尔麦仙的果汁，使其浓缩。他也使用了让人不知所以然的方法处理着其他的素材。每当他进行一道手续时，总会发散出惊人的魔力，让所有宫廷魔法师都讶异地无法控制住扭曲的表情。

「需要帮忙吗？」

「如果要调剂这种等级的药品，调剂者至少需要具备和浔差不多的本事。这次的药量并不多，妳在一旁静静地观摩就可以了。」

「了解。」

虽然春菜心里有数，她姑且还是这么确认，接着继续安静地观察宏调剂药品。老实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出手协助的领域。

「喝！哈！」

当宏卯起劲来混合着各种药草时，随着大量的魔力流泻而出，材料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澪，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炼金术。将两种素材混合在一起，使其变化成某种高级的素材。」

除了宏的作业声之外，一片寂静的觐见室中，响起了春菜和澪的声音。

如果没有素材，那把它制作出来就好了。看到宏这样的做法，所有出席者皆哑口无言。

顺带一提，虽然与这次的事件无关，不过宏拿来制作味噌和酱油的曲菌，也是运用这种合成的方式制作出来的(正确来说，是他强制使素材产生异变)。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如此乱来，改使用培养的方式繁殖曲菌。

他运用这个手法将许多素材变换成高级材料后，混合了已浓缩许多倍的索尔麦仙和翼龙肝脏并进行加热。先炖熟一段时间，再用魔法快速将其冷却，盛入其他容器，装上熟成加速器。

「这么说来，这次为什么要用成熟加速器呢？」

「为了加快魔力反应。一般来说，需要将混合后的素材放置一个礼拜，才有办法使用。不过，使用它的话能缩短成五分钟。」

听到宏的答复，春菜恍然大悟，原来调剂高级药品的过程如此繁琐。这种熟成加速器，一般常常用来使用在制作酱油、味噌、柴鱼片、味霖和酸桔醋、各种酱料、甚至是烤鸡串的酱汁等等，这类发酵食品或调味料。这是宏第二次拿它来调剂药品。上一次使用是调剂四级药水的时候。

「差不多可以了吧？」

宏这么开口后，取出熟成加速器。药水变成澄澈的漂亮红色。

「大功告成。就剩装瓶了。」

宏这么说，拜托春菜和澪帮忙后，转瞬间就将药水分装入药瓶，盖好瓶盖。完成了五十瓶三级的生命药水。

「顺带告诉各位，如果使用相同的材料，把翼龙的肝脏换成嗜魔者的核心，就可以将它变成魔力药水。」

「精力药水呢？」

「只要混合翼龙肝脏和嗜魔者的核心，并替换掉一部分的药草，就可以了。」

宏这么说后，先将成品献给国王陛下。陛下接过药瓶，瞄了一眼医师和药剂师。那群人对上国王的视线，用颤抖的声音这么回答：

「我们可以确定是生命药水。不过……」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亲眼见到三级以上的药水……」

「我们可以断定它的药效比之前那瓶四级药水强大许多，但却无从得知那是否为三级药水……」

三级以上的药水几乎已经成为半个传说了，虽然留有药方，但是没有药剂师能够将其调剂出来。因为调剂三级药水的药材中，有大半几乎都不知在何方，除非使用宏的应变配方，不然就算一位药剂师有能力，也无法使用正常方法调剂出此种药水。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三级药水。

「三级啊。如果要确认的话……」

「只能请铎卡爵士把费尔诺克大人打到重伤了。」

「或是砍断谁的手臂……」

听到那群家伙认真地讨论起了如此吓人的话题，所有日本人都露出傻眼的表情。「算了，就先这样吧。」

国王开口，打断了高官们的吓人对话。

「这究竟是不是三级药水，本来就于此无关，各位要求宏调剂这只药水，只要是证明他真的治好了艾莲娜。我认为这是个相当充分的证据了，各位有异议吗？」

「……如果这时提出异议，对方不知道还会变出什么东西来。」

「……看来我们也只能认同了。」

「……不过，这对心脏真是不好啊。」

听到国王的发言，高官们逐一点头同意。老实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异常光景，他们的冷汗也冒个不停。最可怕的是，当事人平常就是这个样子。

「那么，这次的觐见就到此告一段落。想当然尔，不容许任何人有异议。」

「陛下说得是。」

「总之，我们就对外声称他在这里做的是四级药水吧。我们会找一个确实、稳当又不浪费的方法来检测药水的功效。」

「嗯，交给各位了。退下吧。」

不论发生什么事，国王的态度都相当镇定。他的这番话终于结束了这场觐见仪式。

☆

「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当宏一行人穿着礼服在休息室里等待时，国王放下手边的工作前来道歉，他这个人莫名地有行动力。

顺带一提，五位日本人都聚集在这里。

这里的礼服指的并不是穿去晚宴的服装，而是参加王族私人餐会时所穿着的衣服。衣服的样式很正式，比较接近套装。

由于礼服没有区分男女，所以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在法连的服饰之中，这算是样式比较现代化的衣服。

「别这么说，我一开始就猜想到会有这种状况。而且，这已经算是容易解决的了。」

「这么一来，至少在场的人就不会轻视各位大人了。」

听到国王这么说，达也和真琴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假笑。如果有人看到那个景象，还会想要轻视宏一行人的话，真的该怀疑一下对方的智力了。

「外面好像相当吵杂，出事了吗？」

为了避免让国王再提到麻烦的事情，宏这么转移话题。外面确实相当吵杂。

「似乎有实习生在受训时发生了意外。有人在使用真剑进行修炼的途中，剑断裂开来，被剑的碎片剌到而身负重伤。」

「这件事是很严重，不过外面也太吵闹了吧？」

达也指出了这个让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听到他的指正，国王陛下微微笑一下，说出不得了的事情。

「外面当然会喧闹吧。虽然一眼失明确实很严重，但国家竟然为了区区一位实习生，使用了国宝级的三级药水。」

听到意外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大家不禁陷入沉默。最先回过神过来的人果然是宏。

「三级药水可以治好失明啊？」

以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的经验来看，就连高等级的药水也无法医治这种严重的负伤，就算是新伤口亦是如此。譬如说，如果有魔物扯下孩子的手臂，就算让他饮用五级左右的药水，让回复量超过伤势，伤口最后虽然可以愈合，但是损坏的手臂依旧长不回来。

「你们不知道吗？三级以上的药水具有修复损坏肢体的效果啊。」

「……我们完全不知情。」

「这明明是你们调剂的药水，你们却对此毫不知情，这还真是有趣啊。」

「我之前根本没机会让这类的伤员饮用药水啊。」

听到宏宛如哀嚎般的回答，国王陛下开心地笑了。此时，大家终于理解了这场骚动的真正原因。

「他们会吵成这样……该不会是因为眼睛康复了？」

「妳觉得还会有其他原因吗？」

听到春菜如履薄冰似地发问，国王很愉悦地这么回答。若真是如此，确实会引起騒动，但这样也让他们忍不住想要抱怨——不需要在大家已经如此关注他们的状况下，还去使用这些药水吧。

「顺便告诉各位一声，他们对外宣称那是一瓶来路不明的药水，由于无法正确鉴定药效，所以才会在不知道效果的状况下硬是实验看看。我们有经过监护人的允许才进行实验，所以不会有人口出怨言。」

「你们该不会很开心吧？刚好出现一位受试者。」

「谁知道呢。不过，虽然对受伤的孩子很不好意思，我却很感谢他。这件事可以成为临门一脚，让高官能够接纳你们。你们使用凑合的材料就可以调出三级药水，他们不会因为一些无聊的疑惑，就把你们当作国家的敌人。」

听到春菜接二连三的疑问，国王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此腹黑的话。

「真不愧是国王……」

「如果当上一国之君，不这么做应该是不行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您会对之前发生的事情置之不理，让艾尔陷入这种处境呢？」

听到达也和真琴混合了傻眼和感叹的评论，澪问了这个简单的疑问。

「可惜国王也是人。就算是利用突发事件来达成目的，还是无力妥善保护女儿。我真的是相当没出息。不仅如此，我甚至无法好好仲裁子女之间的纷争，让他们握手言和。真的是太丢脸了。」

听到国王以父亲的身分带着悔意回答澪的问题，所有人都可以感同身受到国王的立场有多复杂。

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物，都不可能顾全每一件事。不管一国的君主有多么英明，在他的治理之下，一定还是有人民会感到不满或出来叛乱。更何况雷古纳斯国王的能力与周边诸国对他的评价相反，他最多只有办法遏止刚展露头角的继承权纷争。

法连这个国家勉强撑得上丰裕，社会也很安定，就算发生问题，通常也不会浮上台面。而且，就算发现浮上台面的问题，国家担忧若是插手处理反而会让问题变复杂，所以宁愿冒着置之不理的风险，也常常不去解决问题。

在上一任国王的治理下，法连国内与施政相关的法律和监视体制特别严谨，这使官员无法贪污，贵族的残忍行径也不会直接危害到人民。

而且，就算这些贵族做出不恰当的言行举止，只要他们基本上在其他方面规规矩矩，国家就无法判下严重的罪行。法律本来就是要先守护到国家首领，才能连带守护到平民百姓，可惜的是前任国王构筑出来的现行法规，使法律的地位甚至高过了王室。

而且，或许是因为前前任国王的暴政带来的影响，修改法律的难度相当高，除非大家都对眼前的问题意见一致，才有办法做出更改。

这样的状况让特权阶级的不满日益高升，尤其是那些因为前任国王的改革，而让利益受损的家伙，他们会使用一些借口，和巴尔多这类的货色合作，允许这些人钻法律漏洞脱罪等等，做出许多麻烦的举动。

为了排除这些人，必须从修改法律开始做起。然而就现状来看，除了王家和握有权势的贵族两败倶伤外，并没有其他实质上的危害。而且那些家伙在别国的使者和访客面前会刻意装乖，王家也无法忍辱负重去寻求他国干涉。

因为国家的这种特质，一连串的事件才会波及到艾莉丝。

「不过，多亏各位来到这个国家，我们已逐渐在解决并找寻方法克服这个问题，对此我们真的感激不尽。」

「我们也是骑虎难下，当初只是因为自我满足才会出手援助的。而且，一切都还没结束呢。现在只能说是防止了最糟糕的状况。」

「说得也是，话说回来，为了成功度过之后的活动，你准备好万能药了吗？」

「准备妥当，我也在衣服上施了附魔，等一下只要喝下它，就万事倶全了。」

接着，全员一口气喝下宏准备的小瓶子中的液体。

由于基底是用索尔麦仙调制而成，所以药的味道极淡，不过因为其他药材的成分，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他们皱起了脸，吞下份量与一颗奶精球相差无几的药水。

「接下来就要一决胜负了。」

「我想卡塔莉娜应该会做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如果只是一些一眼就能明了的失礼举动，那还不至于会造成太严重的结果。请放心。」

面对国王陛下，达也说出了这般重话。老实说，这番话听起来并不会让人放心。虽然国王曾希望他们能在非正式场合说出真心话，不过听到达也真的在面对自己时能如此坦白，这点莫名地让国王感到安心。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之后在会场见吧。」

「好的。」

国王从宏手中接过其他人每人各两罐的药剂后，不疾不徐地离开了休息室。

前哨战第二幕的开幕时间逐渐逼近。

☆

卡塔利娜公主相当不悦。

「什么嘛，那群厚脸皮的冒险者！」

想到刚刚餐会时的情景，卡塔莉娜便用愤怒的语气抛下这句话。像他们那样的冒险者，居然能够跟王室一起用餐，已经是太过礼遇他们了。他们却毫不畏缩，反而还露出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

如果这里是毫无看头的小国家，譬如说被大灵峰包夹，紧邻法连的米达斯共和国之类的就算了。法连是世界前三大国，面对这种国家的王室，他们却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未免太厚脸皮又太失礼。

再加上那五位冒险者甚至没有用正眼看向卡塔莉娜，他们一味找雷奥德、艾莲娜和艾莉丝说话，这样的举动更让卡塔莉娜怒火中烧。而且虽然他们有试图掩饰粗鲁的态度，说话的方式依然熟不拘礼。

如果他们是为了和雷奥德和艾莲娜说话，而疏忽了卡塔莉娜，卡塔莉娜还可以退让一步，不予追究。因为两人的地位都比自己还要高。

不过，当卡塔莉娜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这群人却无视她，反而去跟艾莉丝搭话，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啊。而且，一个国家的王子在面对这些平民百姓的时候，态度竟然像是面对着认识十多年的亲密好友！

虽然表面上佯装平静，卡塔丽娜其实在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她甚至能够笃定地说，她活到现在还不曾忍耐到这样的地步。

「雷奥德也真是的！竟然为了这种来路不明的下贱药剂师而疏忽我，那是大国法连的王子该有的态度吗!?」

卡塔莉娜说出如此不合逻辑的话后，迁怒似地捶了一下枕头。

老实说，这一连串惹怒卡塔莉娜的事情，在旁人的眼中应该言过其实。对方非但没有只重视艾莉丝，卡塔莉娜在餐会上也不曾主动开口。不仅没有开□，当对方在交谈时顺势寻问她问题时，她也假装视若无睹。最重要的是，是王室先展现出熟不拘礼的态度，宏一行人有划清界线，用彬彬有礼的态度响应对方。如果是在私底下或不需在意他人眼光的地方就算了，但在其他场合，他们还是会分辨是非。

不过，先不论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卡塔莉娜的内心已经渐渐看不清楚现实，就算告诉她这些事实也无济于事。

「巴尔多！你不能帮我解决那些蠢货吗!?」

「卡塔莉娜小姐，无需慌张。」

看到卡塔莉娜情绪激动地说出这种骇人的话，这位存在感稀薄，甚至让人不会发现他也在场的男人这么安抚她。

艾莉丝重返神殿时，那位袭击她的男人外表没有任何特色，巴尔多亦是如此，只要稍微移开视线，就会让人忘却他的所有信息，是一个缺乏特征、印象不鲜明的男人。

「如果现在出手，对方一定会怀疑我们。就算没有出手，因为之前艾莉丝小姐发生的事，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

「怀疑？为什么？」

「在神殿里企图袭击艾莉丝小姐的男人，似乎跟我长得很像。」

「对方真是找尽借口想找碴呢。」

卡塔莉娜这么回答。如果有人听到她这么说，应该会想吐槽说「妳才是吧」。巴尔多听了却点了点头，继续陈述下去。

针对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怀疑的事情，以及他有自信靠钻法律漏洞来脱罪的事情，他却绝口不提。

「那群人确实只想找碴。不过，人类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生物。只要起疑过一次，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抹去这样的念头。」

听到巴尔多这么说，卡塔莉娜愤愤不平地点了点头。以她自身的经验来看，她无法否认巴尔多说的话。当然，虽然她认为对方是出于先入为主的观念而责怪她，但其实那几乎都是她自作自受，或是对方其实没有责怪她，纯粹是她自己的成见。

「因此，最好的策略就是避免直接出手，等待他们露出马脚。我也会想尽办法去诱导他们，逼迫他们不得不疏忽犯错。」

「说得也是。我们最近也不容易展开行动，最好别直接出手。巴尔多，详细的计划就交给你处理了。」

「遵命。」

卡塔莉娜轻易就同意了巴尔多的建议，全权交由他处理。

诱导对方说出这句话后，巴尔多在心里暗自嘲笑「真是轻而易举」。

卡塔莉娜确实是一位有教养的女性。国内外的人们都赞赏她沉鱼落雁的外貌。除了现在还在成长的艾莉丝之外，在所有姊妹当中，就属她出落得最为标致可人。在正式场合，她的举止谈吐也确实给人聪慧的印象。

不过，如果要问到卡塔莉娜是否有能力，答案包准是否定的。一位有教养的人，不一定有着善良的性格。她就是典型的例子。当学习的理论和现实有所出入时，卡塔莉娜会一口咬定是现实出了差池。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此一来，她当然也难以实践习得的教养。

她很擅长做表面功夫跟推托其词，除此之外，她的脑袋一点也不灵光。她是那种会在推托其词之后，还认为自己的评价没有下滑的人。这样怎么可能会有人认为她有能力呢？就像当初对付艾莉丝一样，她很擅长卯起劲来在背地欺负那些无法还击的人。不过，面对这次多少具备处理事情能力的冒险者们，她就无法与他们为敌了。她毫不深思熟虑，只靠着自己的情绪就把这种肮脏的工作全部交给手下处理。

如果手下任务失败之后，卡塔莉娜可以一肩担起全责，那么身为一位上司，她的做法并没有错。然而，届时卡塔莉娜一定会逃避责任，坚持一切与自己无关，就算证据多么明确，她也会死不认账。

要不是她美若天仙，有着王室背景，而且是一位姬巫女(虽然是第二备胎)，大家应该很快就会孤立她了。

一开始她很顺利地在背地欺凌艾莉丝，成功让大半的人相信那位未满十岁的小女孩有着卑劣的人格，虽然这样的行为迄今碰巧都没有引发问题，但只要之后艾莉丝开始出现在公开场合，至今发生的事情一定都会报应在卡塔莉娜身上吧。

(虽然这么说，之前明明进行得如此顺利，在那些家伙出现之后，状况确实每况愈下。)艾莉丝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只花了一天，她就让差一步就无力回天的区域污染恢复原状，还变得比之前更干净。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解决掉她的。

为了以防万一，巴尔多甚至还前往皮雅拉诺克的巢穴确认过，但因为血统魔法的强大防御力，他无法伤害艾莉丝，只能就此罢休。再加上血统魔法只能持续约一个月，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一切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关于处理掉艾莉丝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直接杀掉她。可惜的是，攻击魔法与传送魔法不同，如果在城里直接用攻击魔法对艾莉丝出手，就算使用时效性魔法，对方也能锁定出凶手，这样他就无法推托其词了。而且，虽然铎卡和蕾娜使用魔法的能力不强，魔法防御能力却相当高。如果不除掉那两个人，尤其是擅长防御范围攻击的铎卡，他就无法直接杀掉艾莉丝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巴尔多本身对暗杀一窍不通，就算艾莉丝还是小孩，他依然无法用武器杀掉对方。即使雇杀手，也应该无法逃过铎卡他们的法眼。

因此，他认为让对方失踪是最为恰当的形式，他用束缚魔法和传送魔法设下陷阱，让他们掉落到传送范围中战斗力最高、具有致命能力的皮雅拉诺克的巢穴。不过，没想到还不到三天，就有人救了他们。

毕竟，在这起事件之前，已经超过半年没有冒险者去跟皮雅拉诺克战斗了。从机率来思考，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救出他们。

不，两个月前出现大批毒狼的时候，就是因为这群冒险者插手，才让那起事件完全无人牺牲。说不定从那时开始就出现了不吉之兆。听说他们使用了大约两百二十瓶的解毒药水，反过来想，巴尔多本来能够削弱这座城最多两百二十人的战力，运用两百二十人份的瘴气来污染地脉。不-想到解毒药水立即见效的特性，本来应该会出现更多牺牲者。

这么一想，两个月前开始，那群人就不断在阻碍自己了。

他们甚至还治好了艾莲娜，调查处巴尔多使用的毒物，并且去除了所有能下毒的途径。现在王家还开始加强戒备，就算他改变毒物的种类，如今也无法轻易杀了对方。

运气好的话，计划说不定可以顺利进行。他抱持着这样的念头，打算趁晚宴时在艾莲娜、艾莉丝和冒险者们的飮料之中混入无臭无味的毒物。不过，对方一定早已准备好对策了。

(虽然我差不多诙跟这个女人撇清关系了，不过我得先观察那些家伙才行。)

巴尔多虽然不像卡塔莉娜一样喜怒形于色，但他亦感到怒火中烧。

就现况来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为了日后能有机会再次进行类似的计划，他得先解决掉那些碍事的冒险者才行。虽然一切都得从零开始，但如果他能用某种方法杀害艾莲娜和艾莉丝，接着只要卡塔莉娜遭受处刑，此处就会暂时没有姬巫女。这么一来，瘴气自然就会侵入地脉(对巴尔多来说，这叫做净化)，他的目的便可以达成。

老实说，巴尔多当下就想动身一口气解决掉他们。

虽然他如此思考，刚刚却还主动制止卡塔莉娜这么做，是因为对方早已经看穿了他之后的计划。

如果不了解对方的状况就贸然出手，未免太过莽撞。

「卡塔莉娜小姐，在今晚的晚宴上，先让他们见识妳出众的美貌吧？」

「还用你说吗。」

卡塔莉娜不悦地哼了一声后，高傲地这么回答。

这时候，卡塔莉娜和巴尔多并不知道，就连在这一方面，卡塔莉娜都会一败涂地。

☆

「谢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国王高声为命运的晚宴拉开序幕。

「今晚会举办这场派对，是为了庆祝小女艾莲娜恢复健康，以及小女艾莉丝平安归来，并且慰劳卯足全力抢救她们的人们。」

国王说的这番话让会场引起一阵莫名的騒动。因为在场的人听说举办这场派对的原因，是要庆祝艾莲娜恢复健康。虽然他们听说艾莉丝曾经闹失踪，并在一个星期前回到王城，在神殿中举办净化之仪后，再次消失无踪。不过，出席的各位宾客几乎没有料想到，她今天竟会出现在公开场合。

参加者对于艾莉丝的评价相当两极化。

一部分的人认为她很不知羞耻，竟然有脸以公主的身分回来，甚至还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公开场合。另一部分的人则对她能平安归来感到喜悦。

对于后者而言，先不论少女姬巫女的身分，她才十岁，而且是王家直系血亲，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说是一件国家大事。这些人会开心，是因为看到事件在变得无法挽回之前就落幕了，并不是认同艾莉丝这个人。

有些人仔细观察了卡塔莉娜最近的行径，其中不少人认为与其让卡塔莉娜当姬巫女，既然艾莉丝能够活着回来，由她继续担任这个职位还比较妥当。然而他们会这么想，也不是出于认同艾莉丝这个人。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艾莉丝能够胜任净化的工作。而且即使在比较艾莉丝传闻中的个性和卡塔莉娜的状况后，这些人仍然认为艾莉丝传闻中的个性还比较能让人接受。

遗憾的是，在场的来宾之中，大家都只关心「艾莉丝公主」这个身分，没有人为了「艾莉丝」这位少女平安归来的事情而发自内心感到喜悦。

「首先，我们将请让各位担心的当事人上台致词。」

国王这么开口示意后，看起来楚楚可人的艾莲娜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她的身体还是过于纤瘦，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不堪入目了，看得出她的身体散发出与年龄相符的生命力。看样子不用等太久，她就能恢复到健康的模样了。

「不好意思，休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让各位担心了，我在此要向大家致歉。」

她站在会场中，用凛然又宏亮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深深一鞠躬。

达也、真琴和春菜三人躲在等待室的门后，守护着致词的艾莲娜，同时观察每位观众的反应，分辨出谁感觉比较正派。

宏似乎被会场的气氛震摄住了，而澪为了减缓艾莉丝的紧张，现在反常地说了一堆话。在这样的状况下，这几个人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卡塔莉娜公主穿得真花俏呢……」

「真的耶。但这样的打扮虽然确实很适合她，也很漂亮啦……」

真琴边这么说，边望向春菜和艾莉丝。

「什么事？」

「嗯？没有啦，我只是在想，等妳们出去之后，大家应该会很惊讶吧。」

春菜察觉到真琴的视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琴见状后，老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话说回来，妳还真是冷静耶。」

「我当然也会紧张，可是我已经参加过几次这样的场合，而且之后还有人会需要我帮忙呢。」

春菜这么说完后，望着跟自己搭档行动了两个月的男人，露出苦笑。觐见的时候，他明明还露出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现在却轻易地被气氛给震摄住，真是让人搞不懂。

由于觐见时的参加者，基本上都是属于比较正派的人物，不管是国王、王妃或两位侧室，也都用视线和氛围牵制着周围的人，让他们不要给宏一行人带来多余的压力。如果那是普通的觐见仪式，不只是宏，就连春菜他们也都会紧张到不象样吧。

今天，其他人一开始看到春菜的装扮时，除了宏没有反应外，大家不是表情僵硬就是愣住不动。看到当时的情景，让春菜很担心其他人会不会出乱子，不过正式上场之后，他们应该就会比较镇定了吧。

顺带一提，宏看到春菜艳丽的模样，却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如果盯着天敌呆住的话就死定了」这个让春菜莫名想哭的理由。虽然他们现在彼此之间完全没有情愫，但是这样的说法也太过分了。

虽说如此，春菜依然搞不懂在什么状况下，宏才会变得可靠。当他带着艾莉丝闯进城里的时候，因为是在做他不擅长的工作，所以他当然会感觉有些胆怯。然而，当偶尔在面对微不足道、而且不会与女性扯上关系的事情时，他的举动也异常地不可靠。若是无法判断、需要专业知识的事情就算了，不过春菜希望他可以不要轻信明显的谎言，而变得慌慌张张的。

不管怎么说，宏看起来比春菜一开始预估的还要派不上用场，所以春菜当然得维持镇定。在这种场合，如果愈紧张，就必须要愈抬头挺胸。既然有人做不到这一点，做得到的人就得更努力才行。

「艾儿，妳差不多要出场了。」

「好、好的。」

「加油。」

听到澪的鼓励，艾莉丝打起精神，露出严肃的表情，抬头挺胸地走进会场。剎那间，会场陷入一片寂静。

「对不起，这次给各位添麻烦了。」

澄澈又惹人怜爱的声音，响彻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为了遵守礼节，她朝大家慢慢地深深一鞠躬。她的身影震慑住会中的每个人。这位年仅十岁的少女，其身影不仅让卡塔莉娜黯然失色，甚至连国王和王妃都相形见拙。

出现在会场中的艾莉丝相当美丽、纯洁又高雅。

☆

虽然表达方式有些拙劣，不过艾莉丝依然诚恳地拼凑出心里的话。参加晚宴的宾客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虽然他扪认为这可能是演技，但看到艾莉丝在台上继续说话的身影，便觉得完全跟传说中的那位邪恶公主判若两人。

眼见她双眼含着泪，向那些因自己而被卷入阴谋丧命的人们道歉，这让出席宾客很难继续认为她是一位残酷刻薄的公主。如果这是演技，只能夸她演技高超了。但她的话语中蕴藏的热意相当真诚，就算有些部分是装出来的，所说的话听起来依然相当诚恳。

还有一点与谣言南辕北辙。

依据谣言所述，艾莉丝相由心生，外表也相当丑陋刻薄。可是，站在台上不断诉说着想法的少女，虽然稚气未脱，还没有出落成一位美人胚子，看起来却相当惹人怜爱又高雅，散发着一股神秘的美。

从她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脸型等可以得知，她确实是国王和王妃的直系血脉，其外表完全不能用丑陋来形容。卡塔莉娜公主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相当娇美，现在的艾莉丝虽然年幼，外表却散发着楚楚可怜又优雅的美艳，再过五年，她应该也会成为公认的美丽公主吧。

看到妹妹的样子，再加上随着致词的时间愈长，场内宾客愈对艾莉丝赞不绝口，卡塔莉娜外表平静，心里却勃然大怒，但又佯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观察着会场。

(真是讨人厌 )

艾莉丝身上穿着巫女的正式服装，而非派对用的小礼服。

这身罕见的服装，更衬托了她纯洁优雅的气质，并且为她带来一丝神秘的印象

尽管卡塔莉娜相当渴望穿上这件服装，却总是无法如愿以偿，看到艾莉丝理所当然地穿着它，更让卡塔莉娜感到愤怒。如果衣服稍微抢去了艾莉丝的光彩，卡塔莉娜的心情还会舒畅一些。然而看到的人只会说艾莉丝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服装，但衣服依然不会比她还要抢眼。出于自尊，卡塔莉娜连这样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看来似乎结束了。」

看着再次深深低头的艾莉丝，巴尔多用没有温度的声调低声说着。

「那些家伙好像要出来了。」

「我们就来见识一下他们的本领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五位男女就听从国王的话，走了进来。第三位进来的女性，看起来才刚脱离少女的年纪，她再次震摄住了会场。这次就连卡塔莉娜和巴尔多也看傻了眼。

春菜是第三位进入会场的人。她穿着一件裸露度不高、略为保守的蓝色简约鱼尾式晚礼服，故意让一头金色长发在背后流泻而下，身上仅装饰了简单的耳环和项链。由于饰品不多，更彰显了她的天生丽质。

一般来说，就她的体型而言，即使穿着鱼尾式晚礼服，设计上应该也会袒胸露背。不过她穿着的晚礼服却只小露香肩，整体几乎都被包裹得紧紧的。不过这反而更加强调了她美丽的身材曲线，比起清凉的穿著，这样看起来更性感。

虽然看起来相当性感，但是晚礼服的颜色和当事人文静理性的气质，却又让人心生顾及。不愿意用有色的眼光来看她。她那双充满知性又稳重的蓝色眼眸，清楚显示出她并非一位轻浮的人。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高不可攀的花朵。如同一朵以华丽的身影诱魅人心，却又不让他人碰触，高傲又优雅的花朵。

看到她的模样，平时就认识她的人一致发表了以下的感想：「像变了个人似的」。

走在她前后的女孩也十分有魅力，但是跟她相比之下，不，就算拿全场的女人跟她相比都会黯然失色。唯一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只有因神秘感而大大崭露头角的艾莉丝。

不只是女人，会场里聚集了俊男美女，虽然达也的外表出众，不输其他人，但大家依然把他当成空气。

像宏这样土里土气的乡下人，应该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底吧。

「那是怎么回事……」

美貌已经是卡塔莉娜少数可以仰赖的优点之一了，现在却被自己的妹妹和一位来路不明的女人蹂躏，让她不禁用颤抖的声音这么喃喃自语。每个人的眼中都只有春菜和艾莉丝，完全没有人望向代表冒险者们简短致词的达也。

老实说，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春菜之外的人做出失礼的行径，也不会有人发现吧。春菜只要微微一动，周遭就会传来屏息声，只要暂时与他人四目相交，对方就会无法动弹。只要春那双稳重又彷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心怀鬼胎的宾客就会慌忙移开视线，但下一瞬间，他们马上又会忍不住紧紧盯着春菜。

就某方面来说，春菜随心所欲地控制了会场。

「那么，因为艾莲娜身体欠安，今天就没有安排跳舞的时间。不过，春菜愿意为我们高歌一曲，据说她的歌喉可是一绝，那就拜托妳了。」

大家一起干杯后，之后的时间就留给大家尽情谈天说笑。在这个时候，国王这么开口。听到这句话，春菜优雅地行了一礼，说道：

「只要各位不嫌弃我拙劣的歌声，我很乐意献上一曲。我该唱什么样的曲子才好呢？」

「这个嘛，就请您唱一首家乡的歌吧，曲风要欢乐愉快。」

「是。」

春菜听了指示，对国王一鞠躬，用高雅又坦荡的态度走向前。

「我要献唱的歌曲并非家乡的歌，而是其他国家的歌曲，不过在一年即将结束之际，许多人会一起合唱这首歌，所以这在我的家乡可以说是众人皆知的歌曲。」

春菜这么说，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后，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开始歌唱。

这是一首古典乐的名曲。每当年节将至时，日本各地就会组成短期间的声乐队，歌唱庆祝人们顺利迎接新年。日本人也都十分熟悉这样的光景。

本来应该要由复数人合唱的歌曲，现在春菜一个人用无伴奏的方式高声独唱。

「……！」

她的声音一传入耳，卡塔莉娜和巴尔多同时感到一抹无法言喻的不悦。

就连感性相当匮乏的人，应该也可以体会到春菜歌声的优美。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因为与刚刚不同的原因而屏息，沉醉在宛如黄莺出谷的歌声之中。

听了这首歌之后，本来应该会有一股彷佛欢乐的心情包覆着自己的感觉。但是，卡塔莉娜和巴尔多却苦不堪言。

当春菜唱完这首欢快的歌曲时，两人的精神已经耗损到无法掩饰的地步了。不，不只他们两人，巴尔多花了多年拉拢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随从，全都冒着冷汗气喘吁吁，站在墙边等候的随从中，甚至有人昏倒在地。

他们的共通点在于每个人都遭到巴尔多洗脑，身上蓄积了大量的瘴气吧。针对这一点，巴尔多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女神的力量……？」

他们努力地配合周遭，虚弱地拍着手的同时，巴尔多忍不住错愕地喃喃自语。轰声雷动的拍手声遮盖了他的声音，就连卡塔莉娜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这个女人，竟然耍这种花招……」

他完全舍弃装模作样的态度，忍不住瞪向春菜。或许是感受到巴尔多的视线，春菜也对他柔柔一笑。

巴尔多忍住想要尽情殴打对方的冲动，努力观察准备的毒物是否有发挥功效。那种毒物虽然不会马上见效，不过对方消耗了那么多能量来歌唱，多少该看到一些影响了。

「……他们果然准备了对策啊。」

除了卡塔莉娜，王室们都普通地高声谈笑，毫无警戒地吃着送上眼前的食物，看到这个场景，巴尔多也只能认输了。他现在受到了超乎想象的严重打击，没办法用诱导的方式让他们露出破绽。就算想要出手干涉，王室的防卫森严，弄个不好可能会打草惊蛇。

「春菜小姐，可以拜托妳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为了让大家开心，可以请妳再献唱一曲吗？这次想请妳唱一首曲风轻快愉悦、听起来像童谣一样的歌。」

「我很乐意。」

艾莉丝的气质与刚刚不同，现在的她像是孩子般惹人怜爱地这么请求，春菜听到后，笑着立刻点头答应。

巴尔多听到她们的对话，背上窜过一道寒意。

「卡塔莉娜小姐，我们走吧。」

「……为什么？」

「对方还要再唱一首歌。」

听到巴尔多说的话，卡塔莉娜的脸色铁青。仔细一看，因为刚刚的歌声而受到打击的人们，待歌曲一结束就马上离开了。

「虽然很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呢……」

「对于一般人来说，她的歌声确实很优美，这是我们无法否定的。」

虽然卡塔莉娜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她还是用身体不舒服为由，快速地离开了。

当他们正要离开会场时，响起了春菜的歌声，他们差点要因为追加的打击而瘫倒在地，最后还是成功脱离了险境。

「那个女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应该除掉她啊……」

「看来是如此呢……」

现在已经没办法管那些目的了。如果不解决那位叫做春菜的女人，他们的生命就会受到胁。讽刺的是，因为任务失败的挫折，这两人的羁绊反而更深了。

第二卷 法连篇<第十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