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五我想要理由

『来自——的吉村花菜子小姐。您的同伴正在找您。请到一楼的服务柜台来。』哈哈哈哈，都上高中了还被人用寻人广播呼唤的感觉如何啊？花菜听到这个广播，肯定会觉得很丢脸而立刻赶来。没有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而是使用广播寻人的我真是太聪明了。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妹妹还是没有现身。「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广播一次吗？」「好的。」「这次请你换一个更能煽动她羞耻心的说法。」「这我没办法呢。」服务柜台的大姐姐露出困扰的微笑后，就对着麦克风说起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台词。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嘛。话说回来，花菜那家伙到底跑去哪里了啊？就算去上厕所也太久了吧？已经将近一个小时喽，难不成是便秘？「哇——妈妈——！」顺便一提，刚才我旁边就一直有个迷路的小孩在哭，希望他的妈妈也快点过来。「别哭了，少年。你现在还会这样哭着找妈妈，再过十年后你就会改说『吵死了，老太婆』了。我家的哥哥就是这样。」「阿龙才不会说那种话呢！」「真的吗～？大姐姐不太相信耶～因为阿龙是爱哭鬼嘛。」「我才没有哭！」狠狠地瞪着我的阿龙好像不再哭了。作战成功。不过拜托你别用拳头打我。竟然瞄准我的侧腹，也太没品了吧？我承受阿龙的可爱暴力攻击约五分钟后，他的妈妈就赶到了柜台，激动地和阿龙互相拥抱。「拜拜，大姐姐。」我目送和妈妈牵着手离开的阿龙后，便向柜台的大姐姐道谢，然后也跟着离开了。大概在过了中午之后，这里的人就愈来愈多了。要在我眼前穿梭的人群中找到花菜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务。而且我提着两人份的东西，手臂被勒得好痛。我忍耐着不发出叹气声，决定从较高的楼层往下一层一层找。我应该早点察觉到她跑走时什么东西都没拿的。虽然是事后诸葛，但花菜离去时的态度很明显地不太对劲。她面无表情得很不自然，说不定是在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我脑海里浮现了那些看到花菜时露出畏惧表情的男生。是被他们的态度伤害……不对，花菜才没有那么软弱。我们绝对不是感情很好的姐妹，但有些事情我还是看得出来。妹妹经常笑、经常哭，也经常生气。她不是那种会隐忍自己心情的女生。……换句话说不就是任性吗！仔细思考之后，反而觉得有点火大耶。不，先别管我的愤怒了。现在重要的是妹妹。我无法想像花菜会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像是逃跑般不见人影。因为妹妹每次在房间跟男友吵架，都泼辣到会把对方轰出家里，她根本不可能只因为见到区区同班同学就逃之夭夭。她是个跟哥哥一样冲动的人，如果有什么地方让她不高兴，应该会立刻发难才对。她之所以没那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一定有什么东西让花菜觉得与其按照本能行动，不如直接逃走。此时我的推测能力和体力已经耗尽了。「好累……」我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脚也好痛。我在视野的角落发现了一张椅子，便像是瘫倒似地立刻坐下来。我打电话回家，猜想花菜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但没有人接电话。已经走投无路了。干脆回家吧。说穿了，为什么我非得在这里寻找跟我感情一点也不好的妹妹呢？快想起她至今对你做的事。她不久前还一直骂你「恶心」喔。没错没错，回家吧！别管那个任性的妹妹了！不行啦！虽然她的确很任性妄为，也不肯把跟你借的游戏还你，而且化妆前跟化妆后的样子截然不同，让人想问：「你谁啊？」但她还是你的妹妹啊！恶魔和天使在我的脑中打起了舌战，但天使说的话却明显地残酷许多。我的脑中真的有天使吗？当我一边发着呆，一边妄想着天使与恶魔的争吵情景时，察觉到有人坐在我身旁。因为我坐下来的时候旁边还没有人，应该是我在想事情的时候坐下的吧。我原本想侧眼确认一下就马上移开视线，但对方也正在看我，所以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了。「你终于发现我了。」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岩、岩迫同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用有些尖细的声音问道，他便让我看了看印有知名运动品牌商标的购物袋。「我已经叫你好几次了，没想到你竟然一脸认真地无视我呢。」「对、对不起，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因为我原本以为是陪家人买东西而累得半死的大叔，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同班同学。当我一边解释，一边以奇怪的动作上下挥舞手臂时，岩迫同学的视线看向了放在我脚边的大量购物袋。「那些全都是你的？你买了好多东西喔。」「不，有一半是我妹妹的。」「你跟你妹妹一起来的？她人呢？」岩迫同学环顾周遭，想寻找我妹妹。不过我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就算她在这里，我想他也认不出来。「谁知道呢？她去了厕所就一直没有回来了。」大概一个小时——听到我小声地补上这句话，岩迫同学愣住了。「那不是很严重吗！」「放心放心，她大概先回家了啦。」我哈哈傻笑着，又打了一通电话到家里。但这次依然没有人接。哥哥出门了吗？这么说来，花菜她有没有带家里的钥匙啊？我不想打开妹妹留下来的小提包。要是打开来检查了，我的心情肯定会变得比现在更焦急。「喂，你真的不去找她吗？」「每一层都没找到，也请人帮我广播了，所以我想她已经回去了。」「也有可能是她没听到广播啊。」岩迫同学竟然比我还担心，好奇怪。是我太无情了吗？不，不对，这只是岩迫同学太温柔了而已。「那她已经回家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花菜……我妹妹老是这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因为从小就被她耍得团团转，所以我很明白这点。插图61以前全家一起去露营的时候也是如此。我觉得很危险所以一直说不想去，她却硬是拉着我跑进山里，结果彻底迷路了。当我察觉到时，花菜已经不见了。我一个人在阴暗的山里迷失了方向，等我终于找到路下山时，却发现花菜正大口吃着烤肉。还有家人买了同款式的洋装给我们时，花菜更是将她的任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花菜听到问自己要粉红色还是黄色，就选了粉红色，黄色给我。但是到了隔天，她又吵着说还是黄色比较好。才想说要跟她交换，没想到她却哭着说两件都想穿，最后只好两件都给她了。基本上我还是会抗议一下，但我的意见从来没有被采纳过。花菜总是把我耍得团团转，再用离心力把我扔出去，然后连我会摔到哪里都不管，就这样自己跑掉。怨妹妹的岩迫同学显得不知所措。毕竟我是在骂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明明住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对话却尽是『滚开』或『别挡路』之类的。我们的感情一点也不好。」「但是你们今天不是一起来买东西吗？」「我是被花菜硬拖来的。我根本不想来买东西。」我想在吹着冷气的房间里看DVD。我才不想买新衣服。姐妹一起出门根本就是场笑话。「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必须去找她。」她现在肯定正在家里吃冰淇淋。一定是这样。然后心里想着买的东西怎么还没回来，好慢喔。可恶。「吉村你好麻烦喔。」岩迫同学突然这么说，然后站了起来。他受不了我，想回去了吗？先说清楚，我可没有错喔。「好了，你也站起来吧。我们一起去找她。」「……为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老是想那些麻烦的事情呢？那我问你，如果没有理由就不去找的话，代表只要有理由就可以去找了对吧？」他说话的口气比以往还强硬，我忍不住点了点头。「要理由的话，不是早就有了吗？好了，我们去找她吧。」「等、等一下啦！」他试图伸手拉我的手臂，我便牢牢抓住了椅子。哪有什么理由啊？我用困惑的双眼抬头看岩迫同学，他则傻眼地叹了一口气。「你头脑明明很好，为什么还不懂呢？」「……我真的不懂。」成绩好跟头脑好是两回事喔，岩迫同学。于是他露出一副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因为你是她姐姐啊。」你要用像是脸上写着「得意」两字的得意表情说这句话是无所谓啦，不过，难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喂，吉村，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呃，因为……咦？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要改口就趁现在喔。」「什么意思啊？我又没说错！」「咦咦～？用『因为是姐姐』当理由没问题吗？身为理组的我觉得有点太感情用事了，很难接受耶。」「这种时候才该感情用事啊！因为是姐姐所以要去找人！就这样！」他用力地拉着我的手臂，我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这么说来，岩迫同学是运动型的人呢。感觉和理组的我无法互相理解。「你妹妹已经不见超过一个小时了吧？」「是啊。」那又怎么样？和冋答得有气无力的我相反，岩迫同学心情很好。他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我的脸说：「都过了一个小时，你还没有回去呢。」「呃，等等，你可以不要这么说吗？我认真地拜托你，不要随便把这种事定义为姐妹情深好吗？」「你其实很担心她不是吗？真不坦率呢。」也请你不要用那种温柔到极点的表情看我。我之所以没有在她不见时就立刻回家，是因为罪恶感作祟的关系。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说穿了，对姐妹之间的感情相当淡薄的我们而言，「因为是姐姐」是个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如果她知道有人在找她，应该会觉得高兴吧。」岩迫同学一个个拿起放在地上的购物袋，说道：「不管你们感情好不好，要是知道姐姐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她一定会觉得高兴的。」为什么我非得让妹妹高兴不可呢？大概是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了吧，岩迫同学弹了我的额头一下。好痛！我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在心中对行踪不明的妹妹说道：太好了呢，花菜。连你的面都没见过的男生，比和你有血缘关系的我更担心你喔。「话说回来，这和岩迫同学又没有关系，你可以回去了啦。」为了表示坚决不肯去找人的意志，我故意说出冷淡的话。真是的，为什么我得演个坏人啊？这也全都是失踪的花菜害的。「会说『和你没关系』就证明了你还是小孩子。」「十七岁本来就不算成年啊。」「你不要突然翻脸不认人啦。」「翻脸不认人有什么不对吗？」我们无言地互瞪对方。喔喔，干嘛，要吵架吗？告诉你，别以为你能靠吵架赢过我喔。御宅族虽然不擅长对付陌生人，但遇到已经稍微摸清楚脾气的对手时可是会狡辩到底的。因为I am正义。「那我问你，如果我去找妹妹的理由是因为我是姐姐，那岩迫同学你帮我的理由是什么？」无论他回答什么，我都有自信可以反驳他。反正他一定会这么说吧：「因为我是吉村的朋友。」肯定是这句话。话说回来，怎么办，在这几分钟之间，我表现出来的个性真是差劲透了。而这当然也是妹妹害的。「理由？如果你听了能接受的话，就会去找你妹妹吗？」好啊，找就找啊。好了，快回答吧。等你回答后，我就会这么反驳：「什么忙都帮的朋友才不算是朋友呢。」他挑战般地站在从容不迫的我面前，一貌堂堂地开口回答：「因为我喜欢吉村啊。」我为了反驳而张开的双唇以半开的状态僵住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发展？喜欢——我一意识到这两个字，脸就猛然热了起来。为什么人类觉得害羞的时候会先脸红呢？进化成红在更不显眼的地方不是很好吗？我在开着冷气的室内，汗流到不自然的地步，脑袋跟发热的电脑一样快当机了。人群的喧嚣声离我远去。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岩迫同学那张端正的脸。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念书，还曾经有过小争执。在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里，他开始对我产生友情以外的好感……「不可能。」「吉村？」「我是不会受骗的！」「咦？你怎么突然……」看到岩迫同学的表情后，确定我果然搞错了。脑内的电脑逐渐恢复正常功能。冷静想一想就知道了，这种状况一定是那个。他的意思是（朋友的）喜欢吧。不要省略括号里的内容啊，那可是最重要的部分耶！虽然对一瞬间会错意的自己感到丢脸，但我觉得他也有责任。岩迫同学应该要对自己是个帅哥这件事更有自觉才对。当我因为羞耻和悔恨而陷入沉默时，对我有所误会的岩迫冋学一脸不满地凑了上来。「想帮助自己喜欢的人有那么奇怪吗？」不是教你别省略括号的内容吗？你在写数学的时候不也曾写到一半就省略算式，结果因为算错被鳄渊老师警告吗？「可恶，我找就是了嘛！」我方原本占有绝对优势的，但局势却在不知不觉间逆转了。原本想把对方玩弄在鼓掌间，最后被玩弄的却是我。原以为是受，结果其实是攻，这是哪来的BL漫画剧情啊！「吉村，你的脸从刚才就一直很红耶。」也不想想是谁害的。虽然会错意的我也有责任，但一般来说都会往那种方向想啊。我按着还有些发热的脸颊，低下了头，正好看见了妹妹借给我的有跟凉鞋。那双装饰了许多亮晶晶石头的华丽鞋子，尺寸和我的脚刚刚好。我想起了花菜说的话。欸，里穗。我们的脚一样大喔。「……二十三点五公分吗……」「什么？」

第二卷 五 我想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