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吃飯、睡覺、打違侍。』──音侍</p>
<p>『你好像說錯了什麼吧?』──綾侍</p>
<p>月亮已經西偏有一段距離了,這本該是休息的時間,但某兩個人卻是在東方城的重生水池內劃船,只能說交了個帶衰的朋友,自己也會跟著倒楣,所以交朋友要慎選,至於已經交了也來不及的‧‧‧‧‧‧就自求多福了。</p>
<p>「我已經抓到劃船的要領了,要往哪邊劃應該都沒問題了。」</p>
<p>月退操作著劃槳,這麼對珞侍說。剛才兩個人急急跑來水池準備打撈,都忘了自己沒有劃船的經驗,但在出去叫人來幫忙好像又太慢了點,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自己上。</p>
<p>兩個人裡面,月退無疑的沒有打撈的經驗,雖說有范統這個朋友在,他以後搞不好會很習慣這種事情,成為經驗豐富的打撈手,但現在沒有經驗就是沒有經驗,一下子要他劃船,確實是為難了點。</p>
<p>而珞侍雖然帶人來打撈的經驗不只一次,但以他的身分,既然是「帶人」來,那當然輪不到他動手,頂多是在船上發號施令罷了,可是現在只有兩個人在,他如果坐著不動只叫月退劃船,好像說不過去,本著朋友應該同心協力、同甘共苦的精神,他還是放下了平時的高姿態捲起袖子幫忙了,范統居然讓身為王子的珞侍親自劃船打撈,不曉得該不該說是慶幸。</p>
<p>兩個沒劃過船的少年要一起合作,一開始自然是手忙腳亂,毫無默契可言,所幸在經歷了旋轉飄盪與險些翻船的危機後,月退漸漸抓到了要訣,在珞侍的配合下,總算能正常前進了。</p>
<p>因為水池的環境受到沉月的力量影響,在這裡是不能使用符咒束髮那類技能的,能倚靠的只有身體本身的力量,所以他們才得乖乖劃船,不然,符咒用一用,走到池上救人輕而易舉,又何必這麼麻煩。</p>
<p>「往底部劃,靠裡面一點。」</p>
<p>珞侍這麼指示,月退則不太明白。</p>
<p>「咦?為什麼?」</p>
<p>「因為范統很倒楣,運氣很差,他一定會重生在那種比較裡面、要游上岸很難很遠的地方。」</p>
<p>聽了這種說法,月退也只能苦笑,聽起來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不過范統真的倒楣到極點,應該就會發生他們劃到了裏面搜尋,范統卻在中間或前面重生,導致錯過的情況吧。</p>
<p>「月退。」</p>
<p>「嗯?」</p>
<p>「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不能拿靈能武器的原因?」</p>
<p>珞侍忽然這樣問他,讓他有點措手不及,而他也知道自己等於已經回答了,這心虛而慌亂的態度就說明了一切。</p>
<p>「抱歉。我只是‧‧‧‧‧有些事情沒有辦法跟你們說明。」</p>
<p>即使被看穿了,月退還是沒有解釋清楚的意思,他所能做的,只有為自己的隱瞞道歉。</p>
<p>「你該不會真的是暉侍吧?」</p>
<p>珞侍大而明亮的眼睛直盯著他,語氣存疑。沒想到他居然還在懷疑這件事的可能性,月退微微一楞。</p>
<p>「不,我不是暉侍。」</p>
<p>月退否定得很乾脆,而即使他親口否認了,珞侍還是不死心。</p>
<p>「那你為什麼長得跟暉侍很像?」</p>
<p>這個問題其實就有無理取鬧的成分在了,就算長得很像,人家自己也未必知道原因啊。</p>
<p>「那邊水面有動靜,搞不好是范統‧‧‧‧‧‧」</p>
<p>月退本來困擾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忽然間聽見水聲波動,他便先提了這件事,並很快指出了位置。</p>
<p>「嘖,果然重生在裡面,我們快劃過去吧!」</p>
<p>「嗯。」</p>
<p>范統在這次的重聲中,體會了一件事:負債的壞處,不只是重生過程中伴隨的痛苦,還會造成重生完成後的生存的條件不利。</p>
<p>剛體驗完重生時的痛楚,人正虛脫,身體都不太聽使喚,就要開始長泳,這抽筋溺斃的機率根本超高的啊!</p>
<p>幸好他才浮上水面,就聽到了珞侍跟月退的聲音,對他來說,這簡直有如聽到天籟。</p>
<p>啊啊‧‧‧‧‧‧太好了,有人來接我,不必自己游到岸邊了,我花了一番苦心結交朋友,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p>
<p>「月退,撒網‧‧‧‧‧‧咦?怎麼沒有網子?」</p>
<p>珞侍的聲音帶了點錯愕,因為船上少了打撈必備的工具。</p>
<p>「呃?要網子?在岸邊好像有看到,我們沒拿‧‧‧‧‧‧」</p>
<p>月退不曉得來接人是用打撈的,看到岸邊的網子也沒做太多的聯想,果然沒經驗就是容易犯錯。</p>
<p>正在載浮載沉的范統感到一陣無言。</p>
<p>喂,你們怎麼那麼不專業啊?也細心一點吧?還有,你們該不會什麼都忘了帶,就連給我穿的衣服都沒準備吧!要我裸體坐你們船上岸嗎?就算大家都是難的還是很尷尬啊!</p>
<p>「劃近一點,拉他上來吧,沒辦法了。」</p>
<p>珞侍做出這個決定後,他們便將船朝范統劃去,不過由於技術不夠熟練,又發生了慘劇。</p>
<p>「嗚啊!」</p>
<p>范統被小舟迎面撞上,沉入水裡嗆了一大口水。</p>
<p>「月退!我是說劃過去拉他上來,你怎麼劃船撞他啊!」</p>
<p>珞侍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大驚失色的感覺,而這時候他剛好又一槳把掙紮著浮上來的范統再度打進水裡。</p>
<p>「珞侍!你的槳打到他的頭了!」</p>
<p>月退的聲音聽起來也萬分緊張,范統是已經無語問蒼天了。</p>
<p>我說‧‧‧‧‧‧‧你們謀殺啊?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害我的?逼我用寫的罵人?月退你也別以為看不懂東方城的文字就沒事,就算我英文不好,英文髒話我還是懂的‧‧‧‧‧‧</p>
<p>「范、范統,握住我的手‧‧‧‧‧」</p>
<p>范統在嗆水淵炫中胡亂抓到了月退的手,正當月退試圖將他拉上船時,珞侍又驚呼出聲,顯然又出了別的狀況。</p>
<p>「月退!船傾斜了!這樣會翻船啊!」</p>
<p>這種時候你就該站在相對位置去用你的體重維持船的平衡啊!一直靠過來是真的想翻船嗎──</p>
<p>「唔?可是,難道要放開范統嗎?」</p>
<p>月退有點下不了決定,就這樣放開自己快溺水的朋友,好像有點‧‧‧‧‧‧不,應該說,還挺殘忍的。</p>
<p>「噗!咳!呃咳咳!」</p>
<p>不!不要拋棄我!我不想死啊!別欺負我現在嗆到說不出話來──</p>
<p>然後是「撲通」一聲,小舟晃了晃,恢復平靜,原來是兩個人都跳船落水了。</p>
<p>「‧‧‧‧‧‧唉,范統,陪你游泳回去吧,撐著。」</p>
<p>月退撥攏了一下他沾水而濕掉的金髮,用無奈的口吻說著。</p>
<p>「跟你在一起真的會跟著倒楣耶!」</p>
<p>珞侍都一起下水了,自然也是全身濕透,他一面抱怨一面維持在水面上的平衡,看來兩個人的水性都很不錯。</p>
<p>但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這次的打撈活動,可以說是大失敗了吧。</p>
<p>「身體放鬆就可以漂在水上了。」</p>
<p>月退在教他怎麼適應水中環境,范統則有苦難言。</p>
<p>身邊有兩個人,叫全身赤裸的我怎麼放鬆!</p>
<p>「范統,你不自己游是要我們架著你游上岸嗎?」</p>
<p>珞侍瞇起了眼睛,感覺有種危險的氣息。</p>
<p>「你們沒有衣服給我嗎!」</p>
<p>范統總算找到機會對這不人道的待遇提出了抗議,月退則「啊」了一聲看向飄了一段距離的小舟,再對他搖搖頭。</p>
<p>「穿衣服只是在游泳的時候增加阻力而已,上岸再拿衣服穿吧。」</p>
<p>啊──?</p>
<p>「既然這麼說,那你們也穿上啊!」</p>
<p>不,我是說,那你們也脫掉,要光溜溜大家一起光溜溜啊!</p>
<p>「你是說要我們也脫掉?誰理你啊。」</p>
<p>珞侍理解了他要說什麼,但完全沒有照做的意思。</p>
<p>「在水裡不好脫衣服,特別是已經濕掉的‧‧‧‧‧‧」</p>
<p>月退還解釋了一下。但這只是藉口吧!別再找藉口了!給我脫掉啊!</p>
<p>「快點游回去吧,還要回去睡覺呢。」</p>
<p>這句話也還算實在,看月退面有疲色,其實今天跑來跑去,還一路劃船過來也很累吧,不過他現在剛重生精神正好,回去恐怕還會睡不著‧‧‧‧‧</p>
<p>「你都溺死過兩次了,既然沒有一直溺死下去,應該是會游了吧?」</p>
<p>范統印象中應該沒告訴過珞侍溺死的事情,難道他連這個也查得出來?新生居民的死因都會有紀錄嗎?那哪天他死得很蠢,即使旁邊沒有任何人看到,其實也是會有一份資料公開出來的?這根本沒有隱私權可言嘛!</p>
<p>不過,珞侍還特地去查他的死因,也真是關心他啊,雖然他寧可這麼蠢的死法不要被人</p><p>知道啦‧‧‧‧‧這麼說來,目前為止,其實他每一次都死得很蠢啊‧‧‧‧‧‧只要不要越死越蠢就好了,這應該就算是有進步了吧?</p>
<p>反正三個人就這麼開始了無奈的游泳上岸之行,至於那條船就先丟在那裏了,珞侍回去後自然可以叫人來處理。</p>
<p>「手‧‧‧‧‧‧咕嚕,腳抽筋‧‧‧‧‧‧」</p>
<p>從他重生的地點要游到岸邊,可說是一項體力與能耐的考驗,游到一半就發生狀況也不奇怪。</p>
<p>「是手還是腳啊?」</p>
<p>這真的很難判斷,不過就算知道了是手還是腳,也沒有任何幫助不是嗎‧‧‧‧‧‧</p>
<p>「范統,振作一點,哪邊手腳抽筋,就放著用另一邊游‧‧‧‧‧‧」</p>
<p>月退跟他說的方法,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說不定是他自己坐得到,所以才說得出口,所以他果然是常理之外的存在嗎‧‧‧‧‧‧</p>
<p>「辦不到啦!是正常人都辦得到!」</p>
<p>「這次到底又是辦得到還是辦不到‧‧‧‧‧‧」</p>
<p>珞侍又在旁邊碎碎念了一句。</p>
<p>我覺得正常人應該都會知道我說的是辦不到,我真的這麼覺得。</p>
<p>無論如何,腳抽筋了,我游不下去了,我要滅頂了,你們不管我就算了。</p>
<p>「范、范統!」</p>
<p>月退伸手撈住他,珞侍見狀也只好過來幫忙。</p>
<p>「范統,你有點求生意識好不好?好歹也是一百串錢呢。」</p>
<p>珞侍,你明明是原生居民,怎麼計算起人命也用錢在算了?</p>
<p>三個人‧‧‧‧‧‧不,兩個人加上一個累贅,在一波三折下,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岸邊,范統也趕緊披上月退從出口通道拿來給他的衣服,這才覺得自在一點。</p>
<p>「我們先出去吧,出去才能用符咒跟術法。」</p>
<p>有符咒跟術法至少可以把身上烤乾,現在珞侍跟月退都是全身濕,不弄乾的話可是會生病的。</p>
<p>「對了,你現在也開始會攜帶一些私人的東西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清楚,在你死的時候,靈魂固然被送回來重生了沒錯,但你的私人物品還是會留在原來的地方,如果很重要的話只能自己回去死掉的地方撿,而如果是遇到搶劫,那大概已經被殺人越貨了,錢這種東西有人路過看到也會撿走的,不用抱太大的期望。」</p>
<p>珞侍這番說明讓范統臉又垮了下來。死掉就已經夠慘了,還可能因為死掉的關係變得一文不名,這是叫他不要在身上帶太多東西嗎?</p>
<p>不過,這麼說來,拖把也掉在音侍那裏囉?就這麼乾脆不要管它,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p>
<p>「范統,我有幫你把拖把撿回來,不必擔心‧‧‧‧‧啊!忘在船上了!」</p>
<p>月退才剛說完,立即臉色大變,所謂的忘在船上應該是忘在那條小舟上吧,那還真是‧‧‧‧‧‧幹得好啊。</p>
<p>你把它撿回來做什麼?我又不想要它。它在那裏就送給有緣人算了,說不定人家看到了也不要。</p>
<p>「沒關係,我回去之後叫人來拿再送去你們那裏吧,那種東西應該不會弄丟的。」</p>
<p>珞侍,你雖然是一番好意,但我覺得這是雞婆了‧‧‧‧‧‧不管了,出門總是要帶武器的,說不定就有一次不小心死掉的時候附近都沒有人,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擺脫噗哈哈哈了!</p>
<p>怎麼好像在咒自己死掉啊‧‧‧‧‧‧唉。</p>
<p>「范統,我剛才想了一下。」</p>
<p>珞侍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范統不由得跟著嚴肅了起來。</p>
<p>「那兩百零五串錢‧‧‧‧‧‧就不必還我了,我看你債務越揹越多,這些錢對我來說沒什麼關係,所以就一筆勾銷吧。」</p>
<p>沒想到珞侍會突然說出這種話。范統有點意外,他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就算我們是朋友,該算的帳還是要照算」的人,沒想到會突然展現出寬容的一面,是因為看他死太多次太慘了,才產生的同情嗎?</p>
<p>不過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欠錢不還是不應該的,所以范統還是打算忍痛拒絕。</p>
<p>「怎麼可以!我借的錢就是應該一分不差的還給你才對啊!」</p>
<p>在他把話說出口後,珞侍的眼神卻冷淡了下來。</p>
<p>咦?什麼?啊,剛剛那句話是對的,所以以為我在說反話嗎‧‧‧‧‧‧</p>
<p>「是剛才那句話沒有變成反話啦,我是真心想還錢‧‧‧‧‧‧」</p>
<p>「不用一直強調你不想還錢沒關係。」</p>
<p>「不是啦!」</p>
<p>「算了,反正我話已經說出口了,不會因為你本來就不想還就不算數的。」</p>
<p>──誤會!這是大誤會!怎麼連續三句話都沒變成反話?這機率有多少?十分之一乘以十分之一乘以十分之一?</p>
<p>「范統,不想還也不要表現得太明顯‧‧‧‧‧‧」</p>
<p>月退還規勸了他一句。怎麼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連成一氣的?月退,你怎麼可以不幫我,你怎麼可以倒戈?</p>
<p>「珞侍,今天謝謝你,麻煩你半天‧‧‧‧‧‧」</p>
<p>接著月退就轉向珞侍說起了客套話。范統倒是覺得朋友之間沒有必要常常把謝字掛在嘴上‧‧‧‧‧‧應該已經是朋友了沒錯吧?</p>
<p>珞侍對他的態度,比硃砂對他的態度還友善。他可能還得再想想能怎麼搞好跟這個室友之間的關係,問題是跟他說明了詛咒的事情他又不信,只要他一開口就被判定為不老實,似乎難度有點高的樣子。</p>
<p>「不用客氣,這些都是順便的,不用道謝啦!」</p>
<p>珞侍嘴硬的習慣還是沒改,不過,反正他們也知道他的意思,就讓他繼續臉皮薄下去也沒什麼關係。</p>
<p>「還有,范統,雖然你是在音侍閣意外死亡的,但是人家都叫你走左邊的門了,你還硬要走別的地方,說起來也是你自己蠢,因此,音侍是不會幫你出這次重生的費用的。」</p>
<p>噢,我的心好冷啊。人就是不能自作聰明,做一些多餘的事對嗎?那可不可以打個商量,珞侍你把我欠東方城的債一筆勾銷,跟你借的錢我慢慢還你,這樣好不好?至少這樣下次死掉的時候重生不會更痛‧‧‧‧‧‧</p>
<p>「然後,你們打包的菜已經派人送去宿舍了,回去的時候應該就會看到了吧。」</p>
<p>這點還算是貼心。其實還在音侍閣的時候他也想過,那麼多菜,包了以後不知道要怎麼帶走呢。</p>
<p>「我也該回去了,再見。」</p>
<p>「嗯,再見。」</p>
<p>「後會無期。」</p>
<p>「范統,你閉嘴。」</p>
<p>珞侍,你有的時候也好兇啊。</p>
<p>※</p>
<p>跟珞侍在水池出口分別後,他們隨即趕回了宿舍,早點回去、早點睡覺,隔天才不會沒精神打瞌睡,而在他們打開宿舍房間後,一時之間,總覺得室內飄著鬼火。</p>
<p>「怎、怎麼了?」</p>
<p>范統的膽子稱不上大,這種詭異的氣氛讓他對他們的房間卻步。</p>
<p>「我也不知道‧‧‧‧‧‧」</p>
<p>月退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很勇敢的走了進去,點亮房間的燈火。</p>
<p>有了光明的房間,感覺起來總算沒那麼陰森了,范統環顧了一下房間內的狀況,發現有不少大包小包的東西堆在室內,應該就是音侍那裏送來的食物,而散發出陰鬱氣息的,是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的硃砂。</p>
<p>「硃砂?」</p>
<p>該不會在生氣吧?他們出去了一整天,晚上還這麼晚回來,也沒通知他一聲。</p>
<p>但是他有符咒通訊器啊,真的擔心的話連絡一下不就好了?</p>
<p>「喔‧‧‧‧‧‧你們回來了啊。」</p>
<p>硃砂稍微抬起頭來,臉色慘澹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把臉埋了回去。</p>
<p>「硃砂‧‧‧‧‧‧你怎麼了嗎?」</p>
<p>很難得看到他這麼沮喪的樣子,不關心幾句也說不過去。</p>
<p>「睡掉了‧‧‧‧‧‧課被我睡掉了‧‧‧‧‧‧」</p>
<p>硃砂一副遭到了不能承受的打擊的樣子。原來他是在介意這個啊,真是個好學生。</p>
<p>「對不起,因為你說過睡覺的時候不要打擾你,我們才沒有叫你。」</p>
<p>月退馬上就因為早上沒有叫醒他的事情良心不安了起來,因為早上他其實也猶豫過的,只不過後來決定尊重硃砂說過的話,沒想到他會因為錯過上學時間這麼沮喪。</p>
<p>「是我自己睡過頭‧‧‧‧‧‧我沒有自發性起床‧‧‧‧‧‧」</p>
<p>硃砂看起來沒有怪他們,而是在怨自己,雖然如此,沒把他叫起來好像還是有點責任。</p>
<p>只是一天沒去上課,有這麼嚴重嗎?好像世界末日的樣子。話說回來,到底睡到幾點啊?</p>
<p>「那‧‧‧‧‧‧你今天有吃東西嗎?我們打包的食物也送來</p><p>了,你要不要吃一點?」</p>
<p>硃砂除了堅持要上學,好像就只有堅持要正常吃三餐了,所以月退這麼問他,希望食物可以讓他打起精神。</p>
<p>「不要‧‧‧‧‧‧我要懲罰自己‧‧‧‧‧‧」</p>
<p>他真的很憂鬱。就連看到那麼多食物,都沒有好奇一下他們是哪弄回來的意思。</p>
<p>「不吃東西的話,時間也晚了,睡覺休息,明天也好上學?」</p>
<p>月退溫柔的提議,但硃砂還是搖頭。</p>
<p>「你們去睡吧‧‧‧‧‧‧不要管我。」</p>
<p>當事者都說不要管他了‧‧‧‧‧‧那他們也就姑且放著他不管了。</p>
<p>於是月退手腳俐落地爬上他的中舖,范統也爬到他的上鋪去睡覺了。洗澡那種事情可以明天早上起來再說,況且剛才在水池也泡過了,現在比較該煩惱的是重生完精神正好睡不著的問題,而不是有沒有洗澡的問題。</p>
<p>每個月到了月圓的時候,就是東方城的「審判之日」。</p>
<p>尚未定型的醉人會在這一天依照罪刑輕重排序,確定出刑罰,而判定為死刑的罪犯也會下個月的這一天處刑。</p>
<p>較有爭議或是較為重大的案子,會由女王與五侍進行審訊定奪。最終的決定權在女王手上,所以,也不乏罪人親屬試圖以各種管道求情的事情,只不過這樣的情況,女王一向無動於衷。</p>
<p>會交由女王與五侍審理的案件,一個月通常不超過十件,審訊是在神王殿第一殿的露天議台進行的,受審的罪犯也會被押到此處,對他來說可能很諷刺,這也許是他們生平唯一一次進入神王殿,卻是因為犯了重罪才被帶到這裡來。</p>
<p>女王與五侍都是在議台上圍坐討論的,他們交談的聲音不會傳出來,受審的犯人則在議台下等待自己的命運被宣判,只有在需要詢問他們問題時,他們才會解開術法結界聽他們說話,但常常犯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刑罰就已經決定。</p>
<p>「每個月最不喜歡這個日子」──音侍總是這樣嘟囔。只是他還是不得不出席,所以這天他總覺得很煩躁。</p>
<p>綾侍不會覺得這一天有什麼不同,頂多是這一天一定得看到違侍,會讓人心情不佳罷了,珞侍則是以審慎嚴肅的態度來面對這個日子,不過每個月的這一天,他通常也很不好受。</p>
<p>矽櫻在出席審訊日時,眾人是看不出她有什麼情緒波動的。她那冷豔、寒霜般的面孔,在這個日子也不會有絲毫改變,尤其兩年來更是如此,由於暉侍的缺席,審訊的過程也比以前快速了許多。</p>
<p>或許該說是,決定死刑的速度。</p>
<p>唯一看起來喜歡這一天,甚至可說是在享受這個日子的,大概就是違侍了。</p>
<p>若受審的罪犯是原生居民,他的態度還有可能維持客觀,但是很遺憾,通常審判之日,會被押到神王殿來審訊的犯人,八成都是新生居民。</p>
<p>違侍似乎是將新生居民的痛苦與不幸當作自己的快樂,凡是新生居民犯的案子,他都極力要求重刑,最好是死刑,在他的惡意主導下,通常女王都會採納他的意見。</p>
<p>也可能他只是純粹厭惡新生居民,但無論如何,這的確是其中一個眾人討厭他的理由,說違侍是新生居民最大的敵人,真是一點也沒錯。</p>
<p>至於矽櫻女王為什麼會採納他的意見,理由就眾說紛紜了。有人說矽櫻女王心裡頭其實也是跟違侍一樣的想法,她其實也十分厭惡新生居民,也有人說違侍懂得討好女王,所以女王才總順著他的意,流言的版本十分多種,而在某一次,一些將話說得太過分的人也被抓起來處刑後,就沒有人隨意胡說了。</p>
<p>「死刑。會犯一次錯的人,就會犯第二物,而且說不定比第一次還嚴重。新生居民根本是不可信任的,我認為這案子沒有再議的必要,應當直接死刑定罪,下個月的今天,東方城就可以少掉一個垃圾了。」</p>
<p>審理到第三個犯人時,已經有兩個人被判死刑了,違侍還是一如以往,根本是毫不講理的想一路嚴苛下去,在他發表了這番言論後,音侍也很不耐煩地出言諷刺。</p>
<p>「你乾脆每個月的審判之日都沒有意義,所有人直接判死刑算了,反正在你口中每個人都該死。」</p>
<p>「如果你對我提議的判決有意見,就提出有力的論來為名犯人開脫,這種不理性的話語,在這個日子沒有任何幫助。」</p>
<p>違侍之所以會享受這一天,也許也是因為在今天他可以趾高氣揚的打壓他看他不順眼的人,整個審判之日可說他一個人的舞台。</p>
<p>「啊,你居然有臉說我的話不理性,死違侍,你想看看什麼才叫不理性嗎?頭髮才剛長出來就又囂張起來了,明明過了這麼久流蘇也沒換個顏色,說話還這麼大聲‧‧‧‧‧‧」</p>
<p>「音侍,住口。」</p>
<p>以不帶情感的聲音開口的人是矽櫻,她顯然不想看審訊變成鬧劇,也不想看他們兩個在議台上打起來。</p>
<p>「櫻,妳總是這樣,只會叫我住口,不會叫死違侍閉嘴‧‧‧‧‧‧」</p>
<p>「還不住口嗎?」</p>
<p>被她那嚴厲的眸子一掃,音侍也不得不乖乖閉上了嘴,自己生悶氣。</p>
<p>「陛下,懇請您將這名犯人以死刑定罪。」</p>
<p>違侍轉向矽櫻恭敬的開口,同時還不忘看了一眼吃了虧的音侍,面有得色。</p>
<p>『綾侍!你看死違侍那欠揍的嘴臉!』</p>
<p>音侍激動的在桌子底下用力扯了綾侍一把,他氣得都要咬牙切齒了。</p>
<p>『你以為櫻會放任你們在她面前發生衝突而不管嗎?你到底學到教訓了沒?都發生過多少次了。』</p>
<p>綾侍雖然也看違侍不順眼,但他一點也不同情音侍。</p>
<p>『氣死我了!』</p>
<p>音侍的浮躁跟綾侍的冷靜完全是對比,綾侍也懶得安撫他了,只要他別一直來騷擾他就好。</p>
<p>「就依違侍的意思。」</p>
<p>矽櫻淡淡的開口,同意了違侍的判決,違侍聞言後隨即得意的往議台下比了個死刑的手勢,讓刑官記錄,並將定刑的犯人帶走。</p>
<p>瞧他面上的神色,就像是打場勝仗一樣意氣風發,對這種左右人命運的事情,他似乎樂此不彼。</p>
<p>接著,宣官拿出了第四名犯人的資料,將案情清楚的交代了一遍,議台上便正式進入了第四名犯人的審訊。</p>
<p>「死刑。我認為自衛攻擊的說法不能成立,純粹是反應過度,該名原生居民根本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放任這種精神有問題的人繼續在東方城內走動,只會有更多原生居民受害。」</p>
<p>違侍總是搶第一個發言,而且一開口便又是死刑,這時候珞侍也忍不住開口了。</p>
<p>「我認為罪不致死。該名原生居民並未死亡,這件攻擊事件是誤會引發,而非審意,何況可能還有一些我們不明白的背景因素,輕率地判定死刑,對犯人來說並不公平。」</p>
<p>聽了珞侍的意見,矽櫻皺了皺眉,不置可否,違侍則用一種他太過天真的輕蔑眼神看著他,繼續堅定自己的立場。</p>
<p>「這是近乎縱容的寬容。新生居民是外來者,是不可信任的,比起為新生居民設想,我們該做的應該是盡可能維護原生居民的權益,像這種隨時可能危及原生居民生命安全的人,根本沒必要給他機會。」</p>
<p>「違侍,你給過誰機會了?」</p>
<p>珞侍不由得動了氣,這樣扭曲的觀念,他實在聽不下去。</p>
<p>「招來新生居民,利用新生居民,卻又說他們是不可信任的外來者,這是不是太過份了點?你總是一昧的貶低新生居民,從來不曾試著理解他們,明明你也知道是什麼樣的靈魂才會被沉月的力量吸引過來的不是嗎?許多新生居民在原本的世界都過得很痛苦,他們多數際遇悲慘,甚至有人遭到殘殺,我們迎接他們成為東方城的一員,不就應該給他們重新開始、帶有希望的人生,來撫平他們的傷痛?他們也是生命,他們也為了東方城而努力著,你不能總把原生居民當主人,而將他們當成隨時可以汰換的工具!」</p>
<p>在以往的審判之日中,珞侍往往也是為新生居民說話的,但說得這麼多倒是第一次,音侍和綾侍都用有點意外的眼神瞧向了他。</p>
<p>只是,違侍依然不為所動。</p>
<p>「我確實認為新生居民是隨時可以汰換的工具,而且,我覺得他們也該認清楚這一點,設法讓自己有被利用的價值,而非做出一些會讓主人困擾的事。談什麼生命?他們早就是死人了。至於你說他們受過傷害值得同情,那更是可笑至極,沉月之力吸引</p><p>來的靈魂,其中一個條件叫做執念深重,你怎麼知道他們原來不是十惡不赦的犯人,在原來的世界也是作奸犯科才被處死?撫平他們的傷痛也不需要給他們希望或關懷,只要用操縱記憶的術法就夠了,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合理待遇。」</p>
<p>說到這裡,違侍以右手的指節敲了一下桌子。</p>
<p>「以你偏袒新生居民,罔顧原生居民權益的思想,矽櫻陛下如何能安心讓你繼承王印?原生居民才是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同類,新生居民什麼也不是!」</p>
<p>被他這樣一長串說下來,珞侍像想找什麼話來反駁,卻又發不出聲音。</p>
<p>矽櫻沒有看向他,也沒有看向違侍,她冷淡的臉色,就像根本沒有聽見這場爭論一樣。</p>
<p>「原來你還知道小珞侍以後會繼承王印,那你還這樣跟他作對,以後就看你怎麼死‧‧‧‧‧‧」</p>
<p>音侍在自己的座位上碎碎念著,當然是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那種碎碎念,在矽櫻再度以不悅的目光掃向他後,他才安靜下來。</p>
<p>「母親,給這名犯人一次機會吧。」</p>
<p>珞侍向矽櫻懇求的聲音聽起來微帶虛弱,他仍是希望判決能有不同的結果。</p>
<p>「陛下,請為了東方城的原生居民,將這名犯人判予死刑,這才是最正確的決定。」</p>
<p>違侍當然還是重複提出死刑的要求。矽櫻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有了決定。</p>
<p>「依違侍的意思。」</p>
<p>這名犯人的命運依然沒能被改變,看著人被帶走,珞侍緊咬著唇,心裡十分不好受。</p>
<p>「唉‧‧‧‧‧‧」</p>
<p>在審訊中,綾侍一向是沒什麼意見的,對他來說,矽櫻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會試圖用自己的想法來影響矽櫻,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本分就是服從。</p>
<p>所以他只能嘆氣而已,同時還要聽音侍的抱怨。</p>
<p>第五名犯人的案情被宣讀完畢後,違侍又搶第一個發言了。</p>
<p>「死‧‧‧‧‧‧」</p>
<p>「死刑!都知道你會說什麼了,真的有必要聽你說完嗎?啊,好無聊,什麼時候才要結束,死違侍的聲音好難聽。」</p>
<p>音侍沒禮貌地打了個呵欠,像是覺得時間很難熬。</p>
<p>「打斷別人說話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你沒受過禮儀教育嗎?」</p>
<p>違侍很不高興的表示抗議,音侍則毫不理睬他。</p>
<p>「櫻,妳又要叫我閉嘴了嗎?」</p>
<p>矽櫻的臉色不太好看,並未立即回應。</p>
<p>「我覺得這案子只是小事情啊,仗責一百就算重刑了,也可以得到教訓了吧,動不動就殺人,總是殺來殺去的還殺自己人,我覺得很不喜歡。死違侍太兇殘了,妳跟著他兇殘些什麼,女孩子這樣大家都會不敢接近,別再死刑了啦。」</p>
<p>矽櫻還沒回答,違侍就出聲怒斥了。</p>
<p>「對陛下說話,你這算什麼態度!仗責一百?這也算刑罰嗎?如此寬厚的判決,如何能達到警惕眾人的效果?這樣人人都會覺得犯罪也沒什麼,造成種種情況的話,你來負責嗎?」</p>
<p>「啊,綾侍,我們誤會他了,還以為他是偏頗又兇殘,結果原來是因為不敢負責才一直死刑死刑的。」</p>
<p>「你什麼意思!少胡說八道!」</p>
<p>「總是依違侍的意思、違侍的意思,我們另外三個侍還來參加會議做什麼?還不如放我去找小柔玩。」</p>
<p>音侍再度忽視違侍的抗議聲,直接對矽櫻說話,但矽櫻抿了抿唇,似乎不太認同他的意見。</p>
<p>「夠了。我自有我的評斷,你不必多嘴。死刑。」</p>
<p>「咦──」</p>
<p>看到矽櫻還是偏袒違侍,音侍發出不滿的聲音,綾侍則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p>
<p>『你少說點話比較好。』</p>
<p>『嗯?不說話?那話都給違侍說去了啊!』</p>
<p>『我是說你多餘的話別說太多‧‧‧‧‧‧算了,要等你開竅,可能要下輩子。』</p>
<p>『什麼嘛?』</p>
<p>第五名犯人一樣沒能逃脫死刑的命運,這樣一場審訊下來,開心的大概只有違侍一個人。</p>
<p>又過了兩名犯人後,來到最後一名犯人,這時候除了違侍,大家多半都沒什麼興趣說話了,反正說了話,結果也不會改變,這根本就是多說無益的最佳範本。</p>
<p>「死刑。」</p>
<p>最後一名犯人,也在矽櫻冰冷的聲音下,被決定了命運。</p>
<p>所有的犯人都已審理完畢,今天的審訊也算正式告終,如同沒有興趣在這裡多待一秒一樣,矽櫻立即站了起來,解開議台的術法結界,便走了下去。</p>
<p>台下那最後一名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正要被拉走,他面上錯愕的神色顯見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判決,所以在看到矽櫻從議台上走下來時,他不顧衛兵的嚇阻,就意圖掙脫拉著他雙臂的人,朝矽櫻喊叫。</p>
<p>「女王陛下!為什麼!我沒有做錯什麼,是他們先攻擊我的!我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卻是我必須被處死?」</p>
<p>跟著下來的音侍等人也看到了這樣的情況,本來就厭惡新生居民的違侍自然立即出聲訓斥。</p>
<p>「判決已經決定,說什麼都沒有用的,你們還不讓他閉嘴?繼續讓他冒犯陛下嗎?」</p>
<p>聽到違侍的指示,衛兵也會意了過來,但他們畢竟沒處理過這種狀況,一時也沒有器具能將犯人的嘴堵住,而有點慌了手腳。</p>
<p>「這判決一點也不公正!你們憑什麼這樣就草率決定讓我去死!放開我,我不服!我不要回牢裡等死,這樣殺人,你們通通都有罪、通通都有罪──」</p>
<p>在衛兵還沒處理好的期間,那名犯人又亂喊亂罵了好些話,衛兵們頓時急得用手要去摀住他的嘴,不過這個時候,矽櫻向前踏了一步。</p>
<p>她向前抬起手的動作稱不上快,也不算緩慢,而在她纖細的手指從長長的袖子中露出時,一束致命的冰凍藍光隨即射出,貫穿了那出言不遜的犯人的額頭,在他的前額與後腦留下了可怖的血洞。</p>
<p>「無禮的賤民。」</p>
<p>本來在與犯人拉扯的衛兵,終於意識到自己扶著的已經是具屍體,而剛剛矽櫻動手時力量夾帶的光芒,現場的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意義。</p>
<p>他們不需要去水池將犯人帶回來關了,因為這個人已經不可能再從水池浮上來了。</p>
<p>「櫻‧‧‧‧‧‧」</p>
<p>目睹了這一幕的音侍看起來想說什麼,但矽櫻沒有理會他便自行離去,違侍跟在後面,珞侍盯著殘留血腥味的現場呆滯了一陣子,在衛兵帶走屍體後,他也臉色難看的走掉了。</p>
<p>「‧‧‧‧‧‧櫻以前什麼事情都會跟我說的,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p>
<p>音侍略感失神的說,好像有幾分感傷的味道。</p>
<p>「一定是死違侍這該死的小白臉害的!綾侍,可不可以晚上偷偷去把他裝起來丟掉?」</p>
<p>「你想拿什麼裝,又想丟去哪裡啊?」</p>
<p>綾侍嘆著氣,並多看了他幾眼。</p>
<p>「說到小白臉,你也可以當嘛,只是你不做而已。」</p>
<p>「啊!你說什麼!要當老白臉你自己去當,我有小柔了!」</p>
<p>音侍說著,揉了揉自己的額側。</p>
<p>「心情不好,我要去找小柔聊天,走了。」</p>
<p>「你是認真的?」</p>
<p>聽音侍又提起璧柔,綾侍多問了一句。</p>
<p>「她身上的印記是你放的吧,你就不怕她又是另一個落月的探子?」</p>
<p>說起這種敏感的話題,音侍就不開心了。</p>
<p>「什麼啦,老頭,你不是也挺喜歡她的?」</p>
<p>「是不討厭。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怎麼看。」</p>
<p>「小柔她不會的,你總是神經兮兮,一天到晚懷疑有西方城的探子,西方城最大的探子不就是我嗎,你怎麼不把我抓起來,哼。」</p>
<p>「你不算吧?別說這種會讓櫻不舒服的話。」</p>
<p>綾侍說著,也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了。</p>
<p>「要去就去吧,櫻的裙子沾到血了,我去看看需不需要為她更衣。」</p>
<p>綾侍真是個盡責的內侍。於是音侍向他擺擺手,便自己離開神王殿了。</p>
<p>學生適逢假日,是應該好好安排、規劃一下如何玩樂才對的,可惜,范統沒有辦法過這樣悠哉的生活。</p>
<p>月退跟硃砂可以好好計畫要怎麼度過假期,他卻得被米重拉去向分配到的打工單位報到,貢獻出他寶貴的個人時間,以便還債。</p>
<p>「范統,這工作還不錯,輕鬆又簡單,你為什麼苦著一張臉?」</p>
<p>有五成的原因是因為工作的同伴又是你,另外五成的原因是,你說的根本是不能聽的鬼話。</p>
<p>城牆站崗的工作,的確是很簡單啦,因為動也不必動啊,不過輕鬆的定義是什麼?所謂</p><p>的動也不必動,事實上是動也不能動耶,要站一整天,這能算是輕鬆又簡單的好工作嗎?</p>
<p>米重說,站玩今天,他又可以抵掉時串錢的債務。那麼他的負債就會正式變成兩百八十串錢--感覺實在很無力。比沉月節的打工還難賺,真是......</p>
<p>「如果有賺錢的的機會,我會告訴你的啦,所以,你幫我要個綾侍大人的簽名吧?」</p>
<p>米重一有機會就會提出這類的要求,他對綾侍的狂熱讓范統非常不能理解。</p>
<p>如果一定要找個高貴的女神當心靈寄託,心中的依靠,那至少也找個真正的「女」神吧?東方城真的沒有美女嗎?女王看起來也不錯啊,雖然有珞侍這麼大的孩子,年紀應該不小,但至少外表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又有女王這樣的身分,為什麼就比不上綾侍呢?</p>
<p>對於米重的要求,因為很怕開口說不會說成好,范統一直很努力地搖頭。幫他要簽名?他可不想被綾侍投以異樣的眼光。</p>
<p>「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不過話說回來,你認識這麼多大人物,負債這種問題怎麼還不能走後門解決掉?感覺很可疑,該不會其實都是騙人的吧?」</p>
<p>要說認識,范統也覺得很微妙。根本還不熟吧?珞侍勉強熟一點,音侍「號稱」是他們的朋友,綾侍看不出友善......范統覺得,會一直有接觸,一切都是陰錯陽差,完全與交情無關。</p>
<p>為了避免米重糾纏他糾纏得更嚴重,范統就決定不拿之前看到綾侍穿著家居服的事情來刺激他了。</p>
<p>「米重,好有聊,講點無聊事。」</p>
<p>應該是無聊所以要他講點趣事才對,又顛倒了。</p>
<p>「什麼無聊事啊?我說故事,你拿什麼代價來換?」</p>
<p>「你想裝熟也該付出點誠意吧。」</p>
<p>「唔!......范統,你想聽什麼?」</p>
<p>米重立即換上了一副討好的面孔,真不愧是專業的。</p>
<p>雖然米重要給他說故事了,但是問他想聽什麼,他還真的說不出來,目前為止,他跟這個世界還不是很熟,最熟的搞不好是重生水池......真是沒搞頭。</p>
<p>「你看著辦。」</p>
<p>「噢,不然這樣好了,上次說到落月少帝恩格萊爾的事嘛,這次接著說點跟他有關的傳聞,你覺得怎麼樣?」</p>
<p>就是那個讓他很在意到底是不是三十萬的傢伙啊。范統想了想,聽聽那種傳奇人物的事情,好像也不錯,珞侍不是還說應該加開課程讓大家認識敵人嗎,那他先給米重打聽清楚,感覺起來也不壞。</p>
<p>於是他點點頭。最近他記得用點頭搖頭來表示的次數變多了。</p>
<p>「咳嗯!上次說到他一個人屠殺了三十萬人嘛,那這次先來介紹一下他的武器好了。」</p>
<p>喔喔!武器!</p>
<p>范統眼睛一亮。雖然武術課本課已經重複聽過落月少帝與東方城女王的武器護軀不曉得多少次了,但是除了提到名字,都只有泛泛帶過,米重應該會說一些比較不一樣的?</p>
<p>在眼睛一亮後,看看還掛在自己腰間,據說又在睡覺了的拖把,范統心情又低落了下來。</p>
<p>在珞侍派人去水船上拿回拖把,交給他以後,噗哈哈哈還跟他抱怨一醒來發現自己在船上,以為被他始亂終棄了......偏偏他又只能說出「沒有這回事」、「把你丟在那裏我很著急」之類的反話,想讓噗哈哈哈知道他其實不喜歡它也沒辦法,實在無奈得很。</p>
<p>而現在要聽四弦劍天羅炎的事情......那種神器聽了也只能感嘆,終究不會是他的,還真有點悲傷。</p>
<p>「恩格萊爾的武器--四弦劍天羅炎,據說是必須以術法發動的武器,就跟月牙刃希克艾斯其實是魔法刀一樣,要使用天羅炎這樣的武器,使之發揮出最強力量,就得通曉天羅炎所能運用的術法,這樣推測下來,矽櫻女王應該也懂得魔法,才能驅使希克艾斯,要擁有高級武器還要去學敵方的東西,也是很辛苦的啊--」</p>
<p>聽到這裡,范統有個之前就有過的疑問,不過米重剛好自己先解釋了起來。</p>
<p>「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事實上,很久以前,東方城和落月似乎交換了統治者的武器,所以落月少帝拿的武器聽起來很東方,矽櫻女王拿的武器聽起來很西方。天羅炎和希克艾斯,雖說是統治者代代相傳的武器,但繼任者也要有足夠的實力被認同,武器才會認主,如果實力不足,武器就只能閒置到下一個王出現,再看看有沒有希望了。」</p>
<p>范統本來以為東方城跟西方城的統治都得天獨厚,只要當上了王就可以立即擁有強大的武器護軀,沒想到還是有條件篩選的,看來即使是統治者,也得自己努力修行。</p>
<p>「天羅炎的資訊,其實比希克艾斯還多,因為天羅炎確實有被恩格萊爾拿出來用過,但我們的女王可從來沒出過劍,出席重要場合也不武裝亮相的,所以,希克艾斯目前還是個謎,就連什麼樣子也不清楚,只有武術課本上很籠統地敘述。」</p>
<p>「你怎麼一下說刀一下說劍的,到底是刀還是劍?」</p>
<p>范統被搞迷糊了。</p>
<p>「喔......隨便啦,反正沒看過,叫做月牙刃,可能是刀吧?搞不好是劍啊,誰知道?」</p>
<p>米重似乎沒什麼興趣把焦點放在希克艾斯上,大概就如他所說,資訊不足,要講也講不出什麼吧。</p>
<p>「天羅炎就真的是劍了,五年前的戰爭中,最讓人聞之喪膽的,其實是天羅炎的四弦。」</p>
<p>「哦?」</p>
<p>「關於那四條弦,有這樣的說法:一弦震其心,二弦奪其志,三弦破其體,四弦喪其魂。這就是由四弦劍天羅炎所奏出的死亡樂曲,可說是範圍極廣的集體威震,在恩格萊爾用到三弦時,一掃下去就死一大片人,啊,不對,他應該用了四弦,因為那些人都沒死回來嘛,鐵定是靈魂都被破壞了。」</p>
<p>聽起來真是好帥氣的武器......音波攻擊嗎?</p>
<p>「天羅炎是噬魂武器?不需要用到四弦?」</p>
<p>這話被顛倒後,配上那種疑問句的語氣,又變得很奇怪了。</p>
<p>「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耶,可是據說撥響四弦時,天羅炎的劍身才發出光芒,搞不好可以選擇是否發動噬魂之力?</p>
<p>真是太神奇了。那天羅炎會不會說話啊?</p>
<p>「天羅炎不會說話啊?」</p>
<p>「我哪知道。以他們契合的程度,天羅炎就算說話,也只會讓恩格萊爾聽到吧。」</p>
<p>說到這個,范統就想到自己跟噗哈哈哈的同步率還不高,所以必須靠聲音交談這件事。</p>
<p>跟拖把的同步率不高,到底算不算是壞事......這個問題從他買武器那天,就困擾到現在,還沒有個結論。</p>
<p>而且,同步率要怎麼提高呢?他知道以後到底該努力去做,還是預防提高呢?</p>
<p>「好啦,天羅炎講完了,滿意嗎?」</p>
<p>「就這樣?」</p>
<p>「不然你還想怎樣?附贈千幻華跟愛菲羅爾?很抱歉,千幻華一樣沒看女王穿戴過,而愛菲羅爾嘛......恩格萊爾那次從西方城趕出來,根本就沒穿護軀,所以我說他是怪物不是人,全東方城知道五年前的事情的人應該都認同,搞不好落月那邊的人也這麼覺得。」</p>
<p>這樣啊。</p>
<p>「噢,我看到城牆下有人,好像是你朋友啊,范統。」</p>
<p>米重忽然這麼說,范統便跟著看下去,發現站在城牆下的是璧柔。</p>
<p>「范--統--聽說你來站崗啊?還順利嗎?」</p>
<p>既然有「聽說」,那就代表她去過他們房間了。</p>
<p>「還算不順利......」</p>
<p>「站崗也可以不順利啊?你要認真一點呀。」</p>
<p>我是說還算順利啦,真是的。</p>
<p>「我有通知過月退跟硃砂了,順便跟你說一聲喔。」</p>
<p>璧柔笑瞇瞇地接著說下去。</p>
<p>「下午繼續去殺上次沒殺完的雞,就這樣,再見--」</p>
<p>啥!那工作怎麼辦?我下午也要站崗耶!</p>
<p>「真好啊,來站崗還有美女探班......」</p>
<p>米重一臉羨慕地說。話說你喜歡的人不是綾侍大人嗎?</p>
<p>「米重,下午......」</p>
<p>「噢,你要蹺掉也可以,不過連上午的錢都領不到喔。而且會有不良紀錄,下次工作會有人來盯你。」</p>
<p>「......」</p>
<p>那個......雞能不能你們去殺就好,然後幫我帶我需要的毛回來?</p>
<p>◎范統的事後補述</p>
<p>唉,我以為經過之前的意外,我已經夠謹慎小心了,只要沒有人故意謀殺</p><p>我,我就不容易死掉了......</p>
<p>結果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東方城果然處處充滿危機嗎?音侍大人您那麼脫線,難道您自己不會觸發那個陷阱,導致重傷死亡?</p>
<p>可是看樣子也住很久了,可以住到現在都沒死,應該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情才對.....明明看起來很有機率發生的啊。</p>
<p>負債又增加了一百串錢的事情,我到現在還是很介意啦,怎麼樣?</p>
<p>而且,原本期待有了朋友就可以有人打撈我回來,結果搞了半天還是得游泳,只是有人陪著一起游而已。</p>
<p>說起來,負債兩百九十串錢的疼痛就足以讓我在重生後身體虛軟,不便游泳了,那米重這個據說負債情況慘重的傢伙,豈不是......泳技超強!</p>
<p>不過人是很容易習慣適應的動物,泳技超強一定也是可以磨練出來的。嗯,我要不要找個時間訓練一下游泳呢?不知道月退肯不肯幫我特訓,可是他看起來也不太擅長教人的樣子,唔。</p>
<p>我現在的感覺很煩悶。為什麼要挑我正在當職還債的時候跟我說下午要去殺雞?拿到剩下的雞毛是很重要沒錯,但是這樣我一個早上就白站了啊!而且還會留下不良紀錄!我要抗議、抗議、抗議啦!</p>
<p>如果要跑的話,現在跑好像比較不吃虧,在這裡多站一分鐘就是多浪費一分鐘,反正也拿不到錢了......</p>
<p>米重,你真的沒練過分身術嗎?不能分一個分身出來裝作是我,然後幫我站崗嗎?</p>
<p>我知道就算你會,你也不會這麼做的,如果可以分身你一定很早就用分身去賺雙份薪水了。</p>
<p>月退不是說要一起工作幫我還債嗎?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