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你那個同伴應該不是無能的吧?』 ── 伊耶</p>
<p>『所以其實是有能的同伴比有能的敵人更討厭?』 ── 月退</p>
<p>『不,應該是有能的同伴比無能的同伴更討厭。』 ── 硃砂</p>
<p>『不如不要當同伴算了,有夠麻煩啦!』 ── 范統</p>
<p>當伊耶舉劍想開打時,他那露骨的殺意,一定範圍內的人都感受得到。</p>
<p>打破了這樣的氣氛的,是一枚準確彈到他劍身上的小石子,這突來的干擾讓他目光一凝,不悅地尋找做出這件事的人到底是誰。</p>
<p>小石子是月退丟的,不過這行為也只能稍微吸引他的注意力,拖那麼一點時間,在不想正面對上的情況下,他所能做的事情不多。</p>
<p>只是,也許真的是違侍命不該絕,當伊耶重新提劍面向他時,他揮出不到一半的劍,又被一道金色的劍光阻止。</p>
<p>這一次因為有明確的方向,要抓是誰就很容易了,更何況發出那一道劍氣阻止的人,很快就已經閃身到不遠的距離來,完全沒有躲躲藏藏的意思。</p>
<p>「音侍……」</p>
<p>雖然在看到劍光的時候就猜到了來人是誰,但真的看到人出現的時候,違侍還是有點心情複雜,而音侍剛站定,一看清楚和伊耶對峙的人是違侍,他立即就鬼叫了起來。</p>
<p>「啊!死違侍!為什麼是你啊!啊啊──可惡,早知道小矮子要砍的是你,我為什麼要手賤救你啊!一劍砍下去多好!該死的──」</p>
<p>一旁關注著這邊狀況的范統等人也有點無話可說了。</p>
<p>比起手賤……音侍大人您這種情況應該叫做嘴賤比較對吧?您那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救了違侍大人有讓您那麼痛苦嗎?您們好歹也是同一國的吧?</p>
<p>我看違侍大人本來也不怎麼想感謝您,現在更是臉都黑了吧,嘖嘖嘖……</p>
<p>「音侍?來得正好,這下子總算有對手了。」</p>
<p>橫插進一個敵人來,伊耶沒有絲毫慌張,反而情緒因而高昂了起來,也立即轉移了目標。</p>
<p>「等──等一下──!你本來是要跟他打的吧!那就按照順序來,你不砍完他我是不會跟你比的!」</p>
<p>音侍一看伊耶要動手,馬上高聲阻止他,講出來的話也讓人有點失去反應能力。</p>
<p>他是用西方城的語言說的,違侍聽不懂,現場所有的新生居民可不會聽不明白啊。</p>
<p>「純黑色流蘇的對手出現在我眼前,我為什麼要多費力氣去殺他?」</p>
<p>伊耶顯然在音侍出現後就完全對違侍失去了興趣,連原本殺個高層讓東方城混亂的目的都忘了。</p>
<p>「啊,你不先跟他打我是不會跟你比的!我要是跑給你追你也拿我沒辦法!」</p>
<p>音侍的發言已經到了令人絕望的地步了。</p>
<p>誰快點把音侍大人拖下去再教育一番啊!這樣唆使敵人殺自己人是對的嗎!您根本就是落月的人吧!</p>
<p>現場的東方城新生居民應該有很多人都產生了跟范統一樣的想法,所幸,音侍沒能胡鬧多久,能夠制止他的人就出現了。</p>
<p>比起雅梅碟有的時候是制止伊耶的開關,有的時候是伊耶怒氣的催化劑這樣不保險的情況,綾侍之於音侍,阻止他亂來的成功機率絕對要高得多。</p>
<p>「音?你不是說先趕過來幫忙,現在是在做什麼?」</p>
<p>大概是因為速度沒有音侍快的關係,綾侍出現得比較晚,不過只要出現得及時,還沒讓違侍被做掉,那都還不算遲。</p>
<p>「啊,這個嘛,啊……」</p>
<p>畢竟還是算做了虧心事,音侍一下子也難以回答,違侍基本上處在不想負責回答與有點一頭霧水中,所以也沒看向綾侍,於是綾侍只好向附近的人尋求答案。</p>
<p>「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有誰可以回答我的問題?」</p>
<p>被捲入幾位大人之間的恩怨情仇,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大家都很識相地閉嘴,以免揭了音侍的底被音侍記恨。</p>
<p>「啊!綾侍!現在不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我們應該快點把這些落月的傢伙趕跑啦!」</p>
<p>音侍總算說出了一句人話,但這只是為了讓綾侍的注意力從之前的事情上轉移開來。</p>
<p>「的確是。那你還不攻擊?等什麼?」</p>
<p>綾侍這麼一問,音侍頓時找不到話回答,只能在不爽地瞪了違侍一眼後,和綾侍聯手對付伊耶。</p>
<p>在高階戰鬥上,違侍沒有插手的餘地,所以他還是回頭繼續負責指揮東方城的人對付西方城的士兵,而對伊耶的戰鬥,雖然二對一有點不公平,不過這本來就不是要求公平對決的決鬥,戰場上謀求的無非就是勝利,雙方都曉得這個道理,因此也沒有人提出異議。</p>
<p>「月退,矮子會輸還是會贏啊?」</p>
<p>不知不覺間,范統又從剛才的緊張恢復到旁觀看戲的狀態了。</p>
<p>「那要看輸贏的定義是什麼。」</p>
<p>月退這樣回答他。</p>
<p>唔,月退,你能不能講得好懂一點?這話是什麼意思啊?</p>
<p>不過音侍大人跟綾侍大人,一個主攻擊一個主防禦,配合得還真是好呢,看不出來音侍大人那種自我中心隨便亂來的人也會有跟人配合良好的一天,這是默契使然嗎?</p>
<p>還是……其實只是綾侍大人配合他配合得太好了而已?</p>
<p>而在這樣的聯合進擊下還不露敗相,矮子果然不是個簡單人物,還是雙方都還沒拿出真本領啊?總覺得空氣中沒有太多可怕的殺氣跟壓迫感……</p>
<p>「音,你能不能認真一點?」</p>
<p>綾侍應付伊耶越來越狠厲的攻勢,已經有點疲乏而皺眉了,能夠結束戰鬥主要還是掌握在攻擊那邊,所以他只能跟身邊這個不肯拿出全力的夥伴抱怨。</p>
<p>「啊,我有認真啊……」</p>
<p>「看不出來。」</p>
<p>「大概就是有點認真又不太認真……」</p>
<p>「那我也不必太認真保護你,讓你噴點血看腦袋會不會清醒點。」</p>
<p>「啊!不要啊!矮子那劍看起來就是砍下去會很痛的樣子──哇!痛啊!你還真的故意露出破綻!好過份!」</p>
<p>「他沒有使用噬魂之力,中個一兩下也不會死,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跟劍擦撞的感覺。」</p>
<p>「死老頭!沒良心!無情無義!你就是這麼對待好兄弟的嗎!到底是誰說見不得我受傷的!」</p>
<p>「應該不是我吧,是誰呢?是櫻嗎?」</p>
<p>隔了一段距離悠閒觀戰的范統再度無言。</p>
<p>兩位大人……本來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怎麼一下子又搞笑起來了?您們這樣不認真尊重對手的態度,實在不太好吧?萬一不小心輸掉了,我們也笑不出來啊──</p>
<p>相較於音侍和綾侍有如在玩鬧的行為,伊耶則是神情不悅地看著自己的攻擊被音侍牽制,再被綾侍抵銷。在他們這樣的合作下,要重創他們並不容易,突襲東方城人員的行動,多半也難以再突破了。</p>
<p>他可以使出全力和他們拼鬥,但結果多半兩敗俱傷,儘管這麼做也許可以滿足他追求戰鬥的渴望,可是這樣下來,他帶來的這些士兵,恐怕就回不去了。</p>
<p>「嘖!」</p>
<p>該做出選擇的時候,是不能猶豫而浪費時間的,伊耶在決定不糾纏下去後,隨即發出了撤退的信號,讓場上所有西方城的士兵得知可以抽身而退。</p>
<p>「啊,他們要走了,那就沒事了吧?」</p>
<p>音侍整個缺乏戰鬥意志,這種時候,綾侍和違侍的意見就比較雷同了。</p>
<p>「別人都犯到我們這裡來了,怎麼能就這麼算了!當然要追擊啊!」</p>
<p>「死違侍,你有本事不會自己去追……」</p>
<p>「確實不該就這麼作罷,只是想靠你,大概是不可能的,請示櫻之後在看之後怎麼做吧,先安排我們的人回東方城。」</p>
<p>綾侍說的話,音侍總算是聽進去了,敵人撤退的情況下,要安排自己人離開自然容易得多,而這時,音侍的符咒通訊器響了起來,聯絡他的是月退。</p>
<p>主要是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過去跟大人物說話,似乎不太妥當,所以在戰鬥結束之後,范統他們才讓月退當代表,藉由符咒通訊器告知珞侍的事情。</p>
<p>至於為什麼是告訴音侍而不是告訴綾侍,純粹是因為跟綾侍說話壓力比較大,反正他人也在旁邊,那麼跟音侍說也是一樣的。</p>
<p>「啊,什麼?找不到小珞侍?」</p>
<p>音侍接通通訊後一說出這句話,身邊的綾侍和違侍登時臉色微變地看向他。</p>
<p>「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處理。」</p>
<p>切斷通訊後,音侍立刻緊張地轉向綾侍。</p>
<p>「綾侍!怎麼辦!小珞侍好像不見了!」</p><p>「我們都聽到了。」</p>
<p>綾侍冷靜地回了他一句,音侍則繼續慌張地問。</p>
<p>「啊,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因為我們跟他說了暉侍的事情?他該不會是、該不會是想不開……」</p>
<p>「什麼暉侍的事情?你們做了什麼?」</p>
<p>違侍不知道之前主營那邊發生的事情,不過那幾個關鍵字也足夠讓他臉上大變了。</p>
<p>「就是跟他說了暉侍的事情嘛!啊,不要在這裡說啦!」</p>
<p>音侍難得回答了違侍的問題,而這裡的確不是個談話的好地點,特別是某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p>
<p>「珞侍的事,先詢問櫻的意思再說。」</p>
<p>綾侍覺得應該由矽櫻決定接下來該如何處理,而非由他們私自處理。</p>
<p>「但是櫻現在回去休息,吩咐誰都不要打擾啊──」</p>
<p>「既然是珞侍的事情,通報一下應該無所謂,違侍,你繼續處理撤離事宜,這件事情我們負責就好。」</p>
<p>因為音侍沒有反對,違侍也沒有別的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p>
<p>「希望他們能把人找回來。」</p>
<p>雖然跟珞侍沒什麼交情,硃砂還是說了這麼一句,畢竟是朋友的朋友,也不是個討厭的人,能夠安全歸來當然還是最好的。</p>
<p>「也許……他需要一點時間自己靜一靜吧?」</p>
<p>月退總算說出了和這件事有關的話來。</p>
<p>「如果想躲起來不被找到,那我們也沒有辦法,沉月祭壇這附近他應該也來過不少次,冷靜下來後,要自己回去應該沒有問題……」</p>
<p>聽他這麼說後,范統皺了皺眉頭。</p>
<p>月退,你這話怎麼好像是拿自己的狀況來說的?我覺得你看起來的確像是需要冷靜的時候會消失個幾天,讓大家都找不到你的樣子,這樣不太好吧?有煩惱還是跟朋友商量比較舒壓啊,自己悶著會出問題的啦。</p>
<p>而且……你真的不打算交代一下你的身世嗎?就算你要說你其實是暉侍,我也不會感到訝異了啦,你是誰這件事,我倒是不怎麼在意,這只是純粹的好奇心而已,沒搞清楚總是心癢癢的……</p>
<p>「不過,我們可以這樣回去嗎?不會有問題?」</p>
<p>硃砂說著,看了看月退的臉,范統在想了幾秒之後,才了解他指的是什麼。</p>
<p>雖然月退在東方城還不到很出名的地步,但看過他的人也不算少了,排除掉資歷較淺的新生居民,過去大家對他的印像頂多就到「長得有七分神似暉侍大人的西方臉孔」這種程度,而現在參加儀式的人都看見西方城少帝的臉孔了,質疑恐怕也會從「落月少帝是暉侍大人嗎」轉而延伸到長相相似的月退身上。</p>
<p>人長得像誰都沒關係,就是不能長得像敵人。長得像敵人,不管你跟敵人究竟有沒有關係,都會有一定程度的麻煩,被找碴、被說閒話、被人遷怒……</p>
<p>要繼續在東方城住下去,恐怕會有很多問題,就算要遷居,只怕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p>
<p>唉,人家是罪犯才需要整容逃往國外,月退你這是無辜受累的倒楣狀況吧?</p>
<p>「也只能先回去了,就算蒙面也沒有用吧,看過的都看過了。」</p>
<p>月退的神情顯得有幾分為難,大概也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p>
<p>「只要繼續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就謝天謝地了。」</p>
<p>我是說別再發生喔,謝謝。因為當你的朋友被綁去當人質,這還不夠恐怖。因為被綁去當人質結果看你屠殺一堆人又差點砍了我,這比較糟糕一點,如果再發生第二次的話,我想我們也做不成朋友了……我的意思是,我運氣沒有那麼好,不是每次都可以有人來救我的,真被你砍了那就無緣再會啦。</p>
<p>「不會,不會再發生的。」</p>
<p>月退這種時候倒是跟他心有靈犀,聽懂了他在講什麼,也因而慌張了起來。</p>
<p>「你不管去哪我都跟你一起去,這樣就不會發生意外了!」</p>
<p>……啊?貼身保護?這樣對嗎?好像哪裡怪怪的?</p>
<p>雖然我們之前也幾乎都同進同出了,但也還沒到這種地步,我覺得……這還是不太妥當吧?那個,女孩子下課結伴一起去上廁所的情況我雖然覺得很詭異,但至少很常見,所以還可以接受,男人下課結伴去上廁所?……有毛病啊!</p>
<p>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也很不想被人綁走啦,可是,我要是被人誤會,那豈不是更加交不到女朋友了!</p>
<p>想清楚利害關係後,范統立即用力搖頭,生怕開口拒絕又遭到詛咒說出個「好」字。</p>
<p>「咦?不行嗎?為什麼?」</p>
<p>月退看起來一點也不明白,范統只能委婉地解釋。</p>
<p>「一直不一起行動太低調了啦!」</p>
<p>「是這個問題?那……我也可以隔一段距離跟蹤啊?」</p>
<p>不……不要跟蹤我去廁所!不要這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p>
<p>話說你怎麼突然都懂得我說什麼話了?翻譯能力忽然精進耶?</p>
<p>「范統,你真的好礙眼。」</p>
<p>硃砂突然插進這麼一句話,讓范統頓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p>
<p>是怎樣?想當人家女朋友就要跟人家的好朋友打好關係啊你!吃什麼醋!月退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成為見色忘友的人啦!</p>
<p>「硃砂,你為什麼一直看范統不順眼?」</p>
<p>自己的朋友被說礙眼,月退當然不會無動於衷,不過這個問題還需要問,他也真夠遲鈍了。</p>
<p>「哼。」</p>
<p>硃砂果然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在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月退大概也只能這樣,繼續為了兩個室友的不合一頭霧水下去了。</p>
<p>*</p>
<p>沒有敵人干擾的情況下,回東方城的過程很順利,照著排隊、進入傳送陣,然後一晃眼就到了。</p>
<p>自從跟隨車隊前往沉月祭壇,在會議持續的時間內,他們也待在那裡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現在有驚無險地回到東方城,看見熟悉的街道時,還真有種懷念的感覺。</p>
<p>回家的感覺應該就是這樣吧,雖說才住沒多久,但東方城是范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家,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往後那麼長的人生可是都要住在這裡了呢。</p>
<p>不……那個「那麼長的人生」好像還有待商榷。王血注入儀式失敗了啊──我們到底還有多久可以活啊──啊啊啊啊,先前都在緊張別的事情,反而把這件事情忘了啊!為什麼人生要一直這麼困苦呢?</p>
<p>「月退!范統!硃砂!太好了!你們都活著回來了──」</p>
<p>看到他們之後驚喜地跑過來的人是璧柔,沒想到會有認識的人特地來迎接,他們都有點吃驚。</p>
<p>「妳還特地出來找我們啊……」</p>
<p>月退的神情看起來又有點複雜了,范統到現在還是搞不懂他跟璧柔之間的關係。</p>
<p>唉,璧柔小姐,妳的男女關係可以不要這麼撲朔迷離嗎?這樣會讓人難以放寬心胸跟妳來往耶。</p>
<p>「今天城裡很亂啊,聽說儀式出了意外?死了好多人,從水池重生回來的人說得很驚險的樣子,我就很擔心你們會不會出事……」</p>
<p>喔咿?對喔,這麼說來,今天水池應該難得盛況空前,整個爆滿吧?可惜我不在城內,不然真想去看看熱鬧,現在人多半都離開了吧,啊,話說一堆男女裸體重生在一起,會不會亂尷尬的啊……</p>
<p>說起來這些從水池重生回來的,有不少是自殺的吧?不知道違侍大人會怎麼判決呢,搞不好又通通死刑,真想替他們默哀。</p>
<p>「嗯,我們沒事。」</p>
<p>因為硃砂不想跟璧柔說話,范統也維持沉默,月退只好負責跟璧柔交談了。</p>
<p>「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p>
<p>如果是米重來問這個問題,范統會認為他只是想打探情報拿去賣錢,而問題是璧柔問的……范統還是不覺得她問問題的動機單純。</p>
<p>畢竟璧柔是從西方城來的,在那邊的地位貌似也不低,范統直覺就是認為她知道某些事情。</p>
<p>若是要打探情報,就把妳知道的也拿出來交換啊──單方面索取情報是不道德也不公平的,這道理妳懂不懂啊?</p>
<p>「少帝拒絕合作,談判破裂。」</p>
<p>因為這次換月退沉默了,硃砂便代替他做了回答。</p>
<p>咦!硃砂你說這麼快做什麼啊!本來還想拿來當籌碼看她會不會透點口風的──</p>
<p>「少帝?」</p>
<p>璧柔的臉上出現了幾秒的恍神,不過,她也只唸了這個詞,沒有再多說出什麼來。</p>
<p>「璧柔,妳在落月應該也沒什麼身分地位吧,妳知不知道為什麼夜止女王會破壞合作啊?」</p>
<p>范統這句話依然承襲著詛咒的糟糕傳統,完全傳達不了他的本意。</p>
<p>「你做什麼瞧不起人啊</p><p>!」</p>
<p>璧柔瞪圓了眼睛,顯然又忘了他會說出顛倒的話這件事。</p>
<p>「范統是說,妳在落月應該有點身分地位,知不知道落月少帝為什麼會破壞合作。」</p>
<p>月退嘆著氣幫忙翻譯,似乎覺得有點無奈。</p>
<p>噢真好!月退你完全正確啊!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了解我的,你開心眼了?</p>
<p>「那種事情……那種事情我才不想管呢,現在落月的事情都跟我沒有關係了啦!」</p>
<p>璧柔說這話時的情緒令人很難分辨究竟包夾著什麼,但她貌似完全不想提起在西方城的事情。</p>
<p>「耶?那妳是打不定主意這輩子都不回落月了?」</p>
<p>范統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既然說不能嫁,感覺應該是在故鄉有牽掛,可是璧柔說得一副要留下來的樣子,這使得他有點疑惑。</p>
<p>「我已經沒有留在那裡的理由了,回去做什麼……」</p>
<p>她回答這個問題的神情有點落寞,而這次開口追問的卻是月退。</p>
<p>「留在那裡的理由……是什麼?」</p>
<p>他這句話看起來不像是隨口問問的,從他的語氣判斷,問題的答案應該對他很重要。</p>
<p>噢,月退,你不要再曝露你很在意她的事實了。沒發現硃砂身邊又開始散發不友善的光波了嗎?</p>
<p>如果哪一天你跑來詢問身為朋友的我應該選哪一個,我可是無法救你的。不過依照客觀的眼光,我覺得你還是選硃砂比較好,臉孔跟身材都大勝啊!而且璧柔跟音侍大人打得火熱,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選對你專一的女……人妖吧?反正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了,能當女朋友又能當可靠的夥伴,感覺買一送一很不錯喔!</p>
<p>可是仔細想想,硃砂明明對我很有敵意,我為什麼要幫他說話啊,但是璧柔又有三千串錢之仇,身為一個小心眼的男人,這種時候還真是為難……</p>
<p>「我不想說。」</p>
<p>每個人都有放在心裡,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祕密,這件事情對璧柔來說可能也是這樣的。</p>
<p>「反正妳都要回去了,說嘛──」</p>
<p>范統無視自己說話的障礙,因為好奇心的驅使而又在這個話題上追了下去。</p>
<p>「你們知道要做什麼啊?」</p>
<p>璧柔對於范統在這件事上糾纏感到不太高興,范統則聳了聳肩。</p>
<p>「妳總是什麼事情都告訴我們,我們對妳的事情都很不好奇啊,難得問妳一次,就說嘛──」</p>
<p>大概是有點被范統的反話激怒了,璧柔一下子便不經思考大聲地說了出來。</p>
<p>「我的未婚夫啦!」</p>
<p>喔──未婚夫啊──</p>
<p>欸?咦?慢著,妳說什麼?</p>
<p>「未──未婚妻?」</p>
<p>「是未婚夫!未婚夫!」</p>
<p>妳又忘記我會說反話啦,別進行這種很像幼稚小孩的爭吵好不好?</p>
<p>所以……這個未婚夫是怎麼回事?月退的臉色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耶,妳要不要說點什麼讓他的神情緩和一下?</p>
<p>「有未婚夫,怎麼還跟別的男人膩在一起。」</p>
<p>硃砂斜眼看過去的樣子感覺得出他的不悅,璧柔自然立即反駁。</p>
<p>「所以我說他已經不在了啊!雖然本來就沒有要結婚,啊,那不是重點啦!」</p>
<p>「啊!未婚夫?什麼未婚夫?」</p>
<p>……音侍大人,您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p>
<p>范統在驚恐地發現突然出現的音侍時,也下意識往後看了看。</p>
<p>哇!果然有音侍大人在的地方就有綾侍大人!</p>
<p>我才正想拿符咒通訊器告訴音侍大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就自己聽到啦,還真是不巧啊……</p>
<p>「小柔!妳有未婚夫嗎?」</p>
<p>「呃,算是有……」</p>
<p>面對突然殺出來還一臉緊張的音侍,璧柔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p>
<p>「啊!解除婚約吧!」</p>
<p>音侍這麼說之後,璧柔看起來有點為難,這個時候,綾侍又在後面搧風點火了一句。</p>
<p>「這種時候就去找出那個男人,為了她決鬥啊,打架你不是很擅長嗎?」</p>
<p>「咦?要為了我決鬥?聽起來好浪漫喔──」</p>
<p>璧柔在聽到決鬥之後,彷彿就忘了本來該說的話,整個眼睛都閃亮了起來。</p>
<p>小姐,醒醒啊,妳不是應該告訴他未婚夫已經不在了嗎?</p>
<p>「啊?決鬥?可是……」</p>
<p>音侍馬上就露出了困擾的神情,看樣子似乎不願意。</p>
<p>喔喔,難道音侍大人您還有不願意持強凌弱的美德嗎?真是看不出來呀。</p>
<p>「你該不會要說你其實不喜歡動手,用這種藉口來逃避吧?」</p>
<p>綾侍冷淡地看著音侍,不過,即使被這樣的話語相激,音侍還是沒有因而動搖。</p>
<p>「不行啦!為了女人跑去跟別的男人決鬥,是不經大腦的行為,只會兩敗俱傷,沒有好處的啦!」</p>
<p>嘖嘖,聽起來還有幾分道理,誰教您的啊?</p>
<p>「你有做過什麼『經大腦的行為』嗎?」</p>
<p>綾侍大人,您依然一下子就切中要點了啊,呵呵呵哈哈哈。</p>
<p>「哎,算了,不要再提未婚夫的事情了啦,音侍、綾侍大哥,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啊?」</p>
<p>「啊,當然是跟著撤離回來的啊,小柔,我們好久沒見面,我好想妳。」</p>
<p>又、又來了嗎!閃光又要來了嗎!不過似乎沒有之前的猛烈,是因為未婚夫的關係?</p>
<p>從傳送陣回來的確都會在這裡出現沒錯,話說回來,珞侍呢?</p>
<p>「音侍大人,珞侍……」</p>
<p>范統決定還是問問看,而他問出口後,音侍便唉聲嘆氣了起來。</p>
<p>「櫻要我們先回來,等小珞侍自己想通了自己出現再說,唉,她總是對小珞侍漠不關心的……」</p>
<p>多麼殘酷的母親啊!這就是會把小老鷹推下懸崖的那種媽吧!</p>
<p>「人弄丟的事情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可以安心。」</p>
<p>綾侍這麼說了以後,掃了他們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月退身上。</p>
<p>一瞬間范統還真有點緊張,生怕綾侍當場就以長相這個嫌疑對月退不利,但綾侍的視線也只在月退身上停滯了一下就移開,沒再多說什麼。</p>
<p>咦……沒事?過關了?</p>
<p>「啊……小月,雖然儀式上有些事情,我們會限制不讓他們說出去,但人有點多,要管住每個人的嘴巴有點難,如果有人為難你再跟我說喔。」</p>
<p>喔喔?封口令?是不讓少帝長得像暉侍這件事流出去嗎?畢竟這也有點打擊士氣民心……月退被人為難,找您說之後能怎樣嗎,難道您要為了月退去決鬥?</p>
<p>「謝謝您的關心。」</p>
<p>畢竟音侍也是一番好意,月退還是禮貌地道謝了。</p>
<p>「接下來可能會不太和平,做好心理準備吧。」</p>
<p>綾侍平淡的話語,彷彿是為東方城與西方城即將到來的戰事做出宣告。</p>
<p>嗚──不會吧,要打仗?</p>
<p>王血注入儀式失敗已經夠讓人沮喪了,現在還得提早開戰去當砲灰,有必要這樣逼人嗎?好死不如賴活啊!</p>
<p>「小柔,我們可能要跟落月打仗了,妳繼續待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p>
<p>這句話照理說應該由音侍來問,不過問出口的人卻是綾侍,大概是他考慮得比較多的原故。</p>
<p>「唔,我們這種階級的新生居民,會被分派到什麼工作啊?」</p>
<p>聽璧柔問出這個問題,范統也豎起了耳朵,畢竟這是挺重要的事情,也與他息息相關。</p>
<p>「戰爭的主力,大致上是藍色流蘇與紅色流蘇的新生居民。」</p>
<p>綾侍倒也不嫌麻煩,就當場向他們解說了起來。</p>
<p>「綠色流蘇如果上到前線,大概是充人數的,比例上有一定的機會,通常死傷也比較慘重,畢竟實力不如人,要存活下來比較不容易。」</p>
<p>他的說明才說到這裡,范統的臉就黑了一半。</p>
<p>才剛想著砲灰,就成真了?還真的是砲灰啊啊啊啊!不是這樣的吧!不要啊啊啊啊!太過分了,即使我努力奮發升上藍色流蘇,還是上戰場的命啊!叫我拿拖把跟人家打什麼!更何況還是一根鬧脾氣中的拖把!連保命都有問題了啊!</p>
<p>噢,不,我明明決定過以後不叫噗哈哈哈拖把,要老實喊拂塵的,怎麼一急又破功了?難道真的要發個喊一次拖把就交不到女朋友的毒誓才能有效遏止我的心直口快嗎?</p>
<p>我看恐怕還是不會有效果吧,我不但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這真是個致命缺點,不管意識到多少次,都無法改善啊──</p>
<p>「沒排到上場戰鬥的綠色流蘇人員,大概會被安排在戰場後方進行一些雜務。」</p>
<p>綾侍說著,突然朝璧柔露出了笑容。</p>
<p>「如果妳想迴避戰場的話,調度一下安排在城內補給也是</p><p>可以的。」</p>
<p>特權!這是特權啊!不公平!我們也可以嗎?我們也不想上戰場啊!</p>
<p>雖、雖說非親非故的,想走後門還是有一點難度,璧柔畢竟也算音侍大人的女朋友,所以沾點好處也是正常的……但是都說給我們聽了,又沒我們的份,這也太殘忍了吧!</p>
<p>「啊!老頭,你又想當著我的面拐小柔!你也做得太明顯了吧!」</p>
<p>音侍見狀又抗議了起來,顯然有點看不下去,然而綾侍完全不理會他。</p>
<p>嗯,音侍大人,我覺得您想太多了。就算綾侍大人真的有那個意思,也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啊,他的微笑只會讓女人自慚形穢,如果有哪個女人看了會心動,她的性向一定有問題呀。另外,綾侍大人想拐璧柔的話,也沒什麼不可以啊,人家說朋友妻不可戲,但你們又沒有要結婚。</p>
<p>范統在內心做了一番頗有問題的評判後,璧柔也開口了。</p>
<p>「綾侍大哥,真的可以麻煩你嗎?那……月退他們也可以嗎?」</p>
<p>……!</p>
<p>璧柔妳是個好人啊!一直以來對妳的諸多怨言還請原諒我,我知道錯了,三千串錢算什麼!三千串錢也買不到一條命啊!被噬魂武器殺了就什麼都完了,如果能躲在後方當然最好不過了!</p>
<p>但……請容我確認一下。妳說的「月退他們」,應該有包括我吧?有包含我在內沒錯吧?</p>
<p>「白色流蘇可以留在城內補給,綠色流蘇的就去抽籤吧。」</p>
<p>綾侍瞥了他們一眼,無情地做出了回答,也讓范統的美夢破碎了。</p>
<p>怎麼這樣!綾侍大人您居然完全不鬆口!就因為我們沒有喊您一聲大哥嗎!但就算我們要喊您也不想要吧!月退明明是我們三個裡面上戰場最不需要擔心的一個,您居然讓他做城內補給,這也太浪費人才了吧──!東方城收著高手不用,派我這種廢渣上場,是不想贏了嗎!</p>
<p>怎麼辦?難道要去哀求哪個白色流蘇的傢伙跟我決鬥,打贏我兩次,好讓我變回白色流蘇?上戰場穩死的啊!完全就是穩死的啊!</p>
<p>「可是,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萬一去戰場上出了什麼意外,以後都看不到了,那也很寂寞啊……」</p>
<p>璧柔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看向范統。</p>
<p>……那個,雖然妳是在幫我們求情啦,可是這種不吉利的話聽起來還是很不舒服耶,簡直像在詛咒我一樣,妳說的那個上戰場可能會出意外,以後就看不到的人,根本就是我吧?</p>
<p>「音,你覺得呢?」</p>
<p>很難得的,綾侍沒再堅持,而是轉而詢問了音侍的意見。</p>
<p>喔喔喔……音侍大人的話,應該比較好說話吧?雖然總是少根筋,但心腸還是好的?</p>
<p>「啊,反正又不一定會抽中,既然是東方城的一份子,如果中了就上戰場貢獻自己的力量啊。」</p>
<p>音侍一臉不懂為何會問到他頭上來的樣子,講出來的話則再度擊碎范統的希望。</p>
<p>問題是我沒有力量可以貢獻啊!連一丁點都沒有呀!讓我躲在後方畫符給大家用不行嗎!人各有所長,適當利用才是對的不是嗎!</p>
<p>「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會好好幫你照顧你的武器的!」</p>
<p>當音侍以燦爛的笑容向范統補充這一句時,他已經無言到了極點了。</p>
<p>您根本不安好心,從一開始就想謀財害命了吧?</p>
<p>人家說懷璧其罪,我怎麼連拿根拖把也有事!……啊,又拖把了,我看我先從想事情的時候不要握著噗哈哈哈練起好了……</p>
<p>「上戰場見識一下,也沒什麼關係。」</p>
<p>硃砂淡淡地說了一句,表示他不介意。</p>
<p>你無所謂,我有所謂啊──</p>
<p>◎ 范統的事後補述</p>
<p>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輩子。</p>
<p>像是從沉月祭壇的混亂中倖存,卻還是逃不掉必須迎接戰爭的命運;因為參加了儀式,有好一段時間碰不到米重而沾沾自喜,但回到東方城還是照樣得碰面;以為跟璧柔保持距離就可以不被粉紅色光波閃到,結果還是好死不死被堵到,所幸沒被閃到體無完膚……</p>
<p>我已經厭倦這樣不斷講錯話、不斷遇難,又不斷道歉的人生了。我是認真的,我此刻的心態非常嚴肅,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過我厭倦了不代表我想死,請給我活下去的機會啊!</p>
<p>可惜東方城並不是一個民主的社會……不然也許還可以發起街頭運動,弄些「要愛,不要戰爭」、「一人一票救范統」之類的傳單……不過,以我在東方城沒沒無聞的程度,這也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吧,唉。</p>
<p>人在無法改變命運的時候,就只能向命運低頭,然後一面想著其實狀況也未必會那麼不樂觀,來消極地安慰自己。</p>
<p>現在的我就是只能這麼做啊──</p>
<p>音侍大人也說了,抽籤又不一定會抽到,現在擔心這個做什麼嘛──</p>
<p>就算真的抽中了,上戰場也不一定會死的啦,又不是上死刑台,更何況我們搞不好會打贏啊!我們這邊整體軍力比較強的話,存活機率也比較高嘛!想當年東方城還不是節節勝利一路打到西方城門口……然後被少帝一個人殺到全軍覆沒。</p>
<p>不──!我怎麼忘了這件事!打仗根本就是回不來的事情啊!光是落月少帝一個人就夠瞧了!你們要發動戰爭可以,但先想出壓制那個怪物少帝的辦法啊!難道已經有辦法了嗎?有辦法就說出來聽聽以安定民心啊!</p>
<p>更糟糕的是,月退留在城內補給,那到底誰來保護我啊!</p>
<p>我知道人應該自立自強,成天想著要人保護很沒有骨氣,問題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我根本連屬於自己的力量都沒有,要保護自己談何容易?</p>
<p>還我一張正常的嘴巴,我就保護自己給大家看啊!</p>
<p>到底是正常講話比較難,還是保護自己比較難,這個悲傷的問題我們就別再去探究了……</p>
<p>其實我更為感傷的是,在這種時刻,我居然還得跟平常時候一樣去上課。</p>
<p>老天,既然現在好好學習也來不及了,又何必為難我呢?學苑集體放個假就不行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