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范統,你不是答應我要幫我完成遺願.......』──暉侍</p>
<p>『誰會知道那種事情啊!不要為難一個失憶患者好不好!』──范統</p>
<p>『結果沉月還沒封印,珞侍也過得不好......』──暉侍</p>
<p>『我就說我失憶了,不然你要怎樣啦!找我索命嗎!有本事就活回來自己處理啊!我已經焦頭爛額了啦!渾蛋!』──范統</p>
<p>※</p>
<p>在原先封印起來的記憶一下子全數解封時,過多的資訊一下子攪亂了范統整個腦袋,讓他整個人彷彿暫時從現實中抽離,回到了那些記憶所在的時間點。</p>
<p>兒時的、生前的記憶,幾乎都因為比較平淡或者印象不深而閃逝,也在看過一次後便都想了起來──畢竟那是他原本就有的能力,只是被封印記憶而遺忘,在記憶解封後,便很自然地回歸到他身上了。</p>
<p>在一個斷層後,他看見的是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沉月通道。</p>
<p>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狀況,甚至還以為自己在作夢。</p>
<p>然後他在那條白色的通道中,遇見了那名青年。</p>
<p>以現在的認知來看過去的記憶,范統自然認得出那是東方城的服飾。經過東方城長期以來的知識洗禮,他曉得沉月通道是迎接新生居民通往幻世的地方,這裡會倒著一個東方城的原生居民,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p>
<p>『喂......你不太好嗎?』</p>
<p>那個時候的范統當然是不會曉得這些的,他純粹只當作夢裡遇到了一個陌生人,然後前去關心他的情況。</p>
<p>那名青年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沒學過醫,范統也知道他大概快要死了,而當對方抬起頭來,撥開覆面的黑髮露出臉孔時,回想起這段記憶的范統,心裡確實震驚了一下。</p>
<p>青年的臉孔與月退七分相似,不過年紀比月退還要大幾歲,單憑這些線索,他其實就可以猜出這個人是誰了。</p>
<p>當然,是現在的他猜得出來,不是當時的他。</p>
<p>『新生......居民?』</p>
<p>在發現面前有一個人後,青年就像是找到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樣,一下子忽然緊抓住他的手腕,讓他嚇了一大跳。</p>
<p>『哇!你做什麼啊!』</p>
<p>忽然被人這樣緊抓住,會驚恐也是當然的,加上范統又甩不開他,當下自然臉色有點難看。</p>
<p>『拜託你......我只能拜託你了,幫我......』</p>
<p>『什麼東西啊!我為什麼會做這種奇怪的夢,這到底是什麼狀況!』</p>
<p>那名青年在聽他說了這句話後,苦笑了一下。</p>
<p>『這不是夢。這裡是幻世,你來到這個世界,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居民......儘管不知道你會被哪一邊帶走,但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請你答應我幾個請求好嗎?』</p>
<p>『你在說什麼我都聽得懂。』</p>
<p>『嗯?理解能力真好,那麼,你願意聽我說嗎?』</p>
<p>『不要。』</p>
<p>『拜託你......』</p>
<p>『我是說不要啦。』</p>
<p>范統就這樣看著回憶裡的自己因為詛咒的關係,不停玩弄一個快要死掉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很有可能是某個消失了兩年的傢伙,這樣的記憶讓他哭笑不得。</p>
<p>珞侍要是知道了,搞不好會很想殺了我?</p>
<p>『我不會平白要求你幫我......如果你答應我,我會將我的記憶與能力轉印給你......未來在這個世界生活,這些都可以成為你保命的力量,這已經是我所能給予的最大回報了,可以答應我嗎?』</p>
<p>對於連接說出反話造成誤會的情形,范統其實很無奈。他沒有排斥聽聽對方的要求,也不是想刻意壓榨一個將死之人的剩餘價值,事情發展成這樣,全都是反話惹的禍。</p>
<p>為了不要讓對方死不瞑目,雖然不太了解他在說什麼,范統還是點了點頭。</p>
<p>而看著這段記憶的范統則默默想著,報應總是來得很快,根據後來的事情證明,他才走出這個通道,珞侍就宰了他為他玩弄這個人的事情報仇了。</p>
<p>『太好了......』</p>
<p>見他答應,青年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握著他手腕的手又緊了一些。</p>
<p>緊接著從他的手中傳輸過來的能量與記憶,是以較為溫和的方式送到他身上的,在沒有強制開啟的情況下,他不必一瞬間消化那麼多東西,有時間再慢慢來就可以了。</p>
<p>不過突然就進展到這一步,也讓范統有點錯愕。</p>
<p>不是應該先講完遺願,等我答應了再給我你承諾的東西嗎?先給再說,我又無法還你,這豈不是強迫推銷?</p>
<p>儘管內心有這樣的質疑,但那個時候的范統畢竟以為這只是個夢,就沒有太介意這些了。</p>
<p>『我的名字叫做暉侍。』</p>
<p>『答應我......封印沉月,照顧珞侍......』</p>
<p>『還有,跟那爾西說,對不起......』</p>
<p>這是那名青年最後留下的話語。</p>
<p>因為他在說完這些話之後,人就猶如幻影般消失了,范統才會更加覺得這是夢境,他所身處的那個世界,從來不會有這樣的事情。</p>
<p>然而暉侍給他的記憶,在走出沉月通道後,就被綾侍封印了,他根本還來不及探究,就遺失了這段記憶與使用那些能力的方法。</p>
<p>由於綾侍破除了封印之術,連帶暉侍施的安全封印也被解除,那些屬於暉侍的記憶一股腦地湧上來,在資訊量幾乎爆滿的情況下,范統的頭部也劇痛了起來。</p>
<p>「啊──!」</p>
<p>在范統按著頭痛苦地彎下腰時,綾侍已經退開了一段距離,同時也不再理會他們,直接便朝神王殿內部走去。</p>
<p>「范統?」</p>
<p>看他的狀況不對勁,硃砂空出一隻手來扶了他一把。</p>
<p>「范統,你還好嗎?我們必須把握時間,綾侍大哥一定是去見女王了,那之前我們得逃離這裡......逃離東方城!」</p>
<p>雖然身負重傷,璧柔也沒有停下的打算,他們全都賭上了自己的一切,不管逃離的希望有多渺茫,還是得嘗試。</p>
<p>儘管頭痛得像是要爆開來一樣,范統還是點了點頭,抹掉額上的冷汗後,跟他們一起快步奔往神王殿的正門。</p>
<p>他的視覺接收到的景物,一片凌亂。</p>
<p>因為暉侍的記憶,在他的眼前,展了開來。</p>
<p>『我們的父親不是皇帝嗎?』</p>
<p>『皇帝不是西方城最有權力、最了不起的人嗎?為什麼我們要遭遇到這樣的對待?』</p>
<p>暉侍的記憶中有個幼小模糊的身影,總是以清脆幼嫩的聲音問著他這樣的問題。</p>
<p>這不該是這種年紀的孩子的煩惱,但是環境使得他與無憂無慮的玩樂絕緣,應該時常出現在臉上的笑容,也由憎恨的神情所取代。</p>
<p>『我們的人生只能受他們擺佈?』</p>
<p>『沒有任何辦法了嗎......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p>
<p>那名男孩留在暉侍記憶裡的最後神態,是一種對現實無能為力的悲傷。</p>
<p>而暉侍也只能摸摸男孩那頭漂亮的金髮,試圖撫慰他的情緒。</p>
<p>『我們只能忍耐。』</p>
<p>『我會回來的,總有一天一定會回來......好嗎?』</p>
<p>儘管暉侍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個小孩,但他還是努力安慰著他。</p>
<p>那幼小的孩子點了點頭,咬緊了唇沒有哭泣。</p>
<p>然後暉侍便離開了。在踏著沉緩的步伐走遠時,暉侍還是不捨地回了幾次頭,但也僅只於此。</p>
<p>范統不太明白他們是什麼樣的關係,畢竟暉侍的記憶只有他看到的東西,不會有任何解釋。</p>
<p>※</p>
<p>逃亡的奔跑中眼前一直出現幻象,無論如何不會是一件好事,但是這不是此刻的范統可以控制的事情。</p>
<p>人要是看不清楚路,瞧不見眼前的東西,無疑是很危險的狀況,范統扶著自己的頭,很想壓下暉侍的記憶,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一直跑出來,不過結果不甚理想,在走個路也跌跌撞撞的情況下,幾乎是璧柔拉著他的手拖著他跑的。</p>
<p>「走這邊!」</p>
<p>一片混亂中他聽見硃砂的聲音,隨後,便又給記憶的影像埋沒。</p>
<p>※</p>
<p>來到東方城後,偽裝成原生居民的無依無靠生活,是和還在西方誠實的生活完全不同的。</p>
<p>雖然原生居民比起新生居民總是有多一點的優待,但也沒到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地步。他身在西方城時雖然不自由,過的日子還是好的,在東方城的日子令他不習慣,他卻也都忍了下來,定期回報自己的狀況。</p>
<p>這些困苦的日子在暉侍的記憶裡也很平淡</p><p>,幾乎轉瞬即逝。</p>
<p>記憶的顏色是在他受到封賞,被女王收為義子後開始鮮明的。</p>
<p>范統無法想像面民這天將的幸運時,暉侍有什麼樣的心情。藉由暉侍的眼,他看見了矽櫻。</p>
<p>矽櫻注視著暉侍的眼神,包含著一種懷念般的複雜情感。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范統很難想像女王也有對人如此溫柔的時候。</p>
<p>而暉侍第一次和珞侍見面,范統實在忍不住想評論幾句。</p>
<p>珞侍......你小時候也太可愛了吧!太可愛了吧──!雖然現在也還是很可愛啦,但畢竟長高也長大了,跟小時候還是不能比,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子!雖然看起來有點敵意,可是那副瞪著眼睛的模樣簡直像是警戒中的小動物啊!我根本分不出你是妹妹還是弟弟!</p>
<p>又逞強又愛面子,然後還用這麼可愛的臉做這些表情,女王陛下到底有沒有眼光啊?怎麼只關心暉侍不關心你?</p>
<p>雖然范統自認沒有什麼變態細胞,但暉侍記憶中的「小」珞侍還是讓他有種很想過去捏他的臉欺負他或者逗他的感覺,小孩子要長那麼可愛真是不簡單。</p>
<p>這期間,暉侍依然繼續定期寫信回西方城。照理說,范統應該看不懂西方城的文字,不過,因為暉侍將自己的「能力」都給他了,所以那些理當看不懂的字,也都變得清晰可明。</p>
<p>從那些反覆往返的信件中,范統大概可以得知西方程要暉侍做的事情是什麼。</p>
<p>從一開始取得東方城的情報,到後來要求他盜取由東方城收藏的沉月法陣。</p>
<p>法陣似乎是兩邊各自保存一半的東西,而西方城希望取得另一半法陣的原因,似乎是想對沉月進行什麼事情。</p>
<p>因為記憶不是每個部分都那麼清晰,有的又跳得很快,范統也難以通通看過,所以只是知道個大概,細節可能還得有空翻翻記憶再說。</p>
<p>而信件也總是分為兩封,一封是向西方成的長老匯報,一封則是寫給「那爾西」。</p>
<p>這是暉侍在遺願中提到的名字,依照信件的語氣來看,這個人應該是他遠在故鄉的弟弟,也就是最初出現的那個金髮男孩。</p>
<p>他日復一日地以秘密管道寄信,只是,幾乎不會有那爾西的回信。</p>
<p>似乎是因為西方城那邊不允許。</p>
<p>雖然回信只有那麼死板的幾次,暉侍還是沒有停止寫信。在長期與弟弟分離的情況下,只能憑著小時候的印象疏離且陌生地用字,在范統看來,實在是很難受的事。</p>
<p>他一面和善地面對所有的人,一面暗地裡收集沉月的情報,為了祖國交代的任務。</p>
<p>在看著暉侍的行為與話語時,雖然無法得知他的心情,范統卻覺得彷彿可以感知他的內心。</p>
<p>他很喜歡東方城。</p>
<p>其實很喜歡、很喜歡這個地方。</p>
<p>間諜的身分讓他有所猶豫掙紮,他會不由自主地規避一些得到的資訊,只將其中的一部份傳回西方城,那是因為他必須對長老們有所交代,以保住他唯一的弟弟。</p>
<p>他在東方城也有了一個疼愛的弟弟,珞侍那樣全然信任與依賴的眼神,只怕也讓他背負了很大的壓力。</p>
<p>戰爭的時候,他人也在東方城。在東方城度過的時間已經比他在西方城待過的歲月還長了。</p>
<p>他到底應該是個東方城的侍,還是西方城不具地位的皇子,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越來越難以肯定。</p>
<p>「什麼人?站住!」</p>
<p>想要從正門逃離神王殿,是不可能不遇到衛兵的,他們現在當然不可能配合著停下來接受盤查,況且,他們是真的有問題,不會問一問話就被放走的。</p>
<p>碰到這種情況,自然也只能動手了,璧柔雖然受傷,用點魔法還是不成問題的,最前面的兩名衛兵被她揚手放出的攻擊魔法放倒,硃砂也先將月退交給了范統,自己拔出匕首應戰。</p>
<p>早就跟你說過人我來抱,遇到事情你才有空戰鬥,你偏偏就不聽......</p>
<p>就算現在頭痛欲裂,范統還是忍不住想在心裡唸一下。</p>
<p>璧柔似乎由於傷勢過重,使用了一開始的魔法後,便臉色慘白地坐倒在地,變成得單靠硃砂應付敵人的情況。</p>
<p>衛兵當然不會放過看起來狀況明顯不好的人不打,而硃砂在迎戰前方的衛兵後就沒注意璧柔的情形了,自然也沒有回頭援護。</p>
<p>在現實與回憶的影像交錯間,看見那朝著自己砍來的劍,范統下意識地伸出手扭過對方的手腕,用右手奪劍後,隨即以流利的動作反殺了敵人。</p>
<p>那是屬於暉侍的劍術。</p>
<p>是已經死去的暉侍,遺留下來的東西。</p>
<p>『別動!交出你們的武器,不然我就殺了他!』</p>
<p>記憶一下子又跳動,出現的是一名挾持著人質的西方城劍客。暉侍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刺客與音侍對峙的狀況。</p>
<p>音侍身上掛的應該也是一把壞掉的劍,范統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他自己明明是眾武器傾慕稱羨的名劍,還要帶把劍不知道是耍帥還是耍白癡,而且既然暉侍的記憶裡就有配劍了,看來以前到現在,也不曉得折損過幾把了。</p>
<p>女王也是......唔?音侍大人跟綾侍大人不是人也就算了,女王......總該是人了吧?還是,女人化完妝根本看不出幾歲這件事是真的嗎?或者東方城有什麼保養秘方,可以讓女王青春永駐?</p>
<p>范統不自覺地懷疑起一些奇怪的事情,一直質疑這種地方,也讓他難以融入嚴肅的情境。</p>
<p>『啊,你反正是跑不掉的,為什麼不乾脆一點投降呢?』</p>
<p>音侍以手指支著下巴,滿臉不解地問,這麼從容的態度也激怒了對方的情緒。</p>
<p>『把武器丟到地上!不想要人質的命了嗎?』</p>
<p>眼見刺客的武器朝人質的脖子壓了過去,暉侍只能解下自己的劍丟到地上,音侍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p>
<p>雖說卸除了武裝,還有術法跟符咒可以用,但兩者都需要一點準備時間,足以讓他拿人質要脅他們停止──可能是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暉侍開口了。</p>
<p>『放開人質,我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p>
<p>而暉侍說都還沒說完,音侍就打斷了他的話。</p>
<p>『啊,不行啊,應該要說,乖乖投降,我們可以讓他一刀斃命,傷了人質,就讓他死無全屍才對,我最討厭造成麻煩又危及無辜弱者的人了啦,給他死。』</p>
<p>范統不曉得暉侍有什麼想法,但他自己覺得無言到了極點。</p>
<p>您這樣誰會乖乖投降?用騙的也應該先騙他放過人質啊?您已經打算把人質犧牲掉了嗎?</p>
<p>而還沒等犯人做出什麼,音侍就先行動了。</p>
<p>只見他的掌心爆出一段光輝炫亮的劍刃,在他流暢的掌握下,瞬間就削斷了刺客用來挾持人質的劍,然後在下一刻刺穿了他的胸膛。</p>
<p>整個過程不到兩秒的時間,敵人就被這猝不及防的攻勢給解決了。</p>
<p>『音侍,那是......』</p>
<p>音侍一面撿起地上的劍,一面朝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p>
<p>『啊,是秘密喔,不能告訴你,不然我會被綾侍打死。』</p>
<p>『呃......』</p>
<p>『咦!啊!糟糕了!』</p>
<p>音侍好像忽然想到什麼,整個人慌張了起來。</p>
<p>『啊啊啊!我剛剛開的是金光不是銀光!沒把他的靈魂滅掉啊!這樣豈不是送他回落月的水池重生而已!失敗!』</p>
<p>即使是在暉侍的回憶中,范統也無可避免地看見音侍的蠢。</p>
<p>音侍大人,您到底白癡幾年了啊?您這樣白癡下去是可以的嗎?我不應該說您腦袋壞了,您的真正身分是希克艾斯,所以根本就沒長腦袋吧!是吧是吧!</p>
<p>『這件事......我不會告訴綾侍的。』</p>
<p>『啊!對喔!不要告訴綾侍就好了嘛!哈哈哈哈,得救了,暉侍你真聰明!』</p>
<p>是您太蠢了吧──!還有,暉侍大人,您特別記這段是什麼意思啊?您是因為那奇怪的能力而印象深刻、因為音侍大人耍帥所以記憶猶新,還是因為他實在蠢過了頭您半夜想到就發笑才特別亮這一段給我看?說清楚啊!</p>
<p>記憶跳得很快,快到范統有的時候會反應不過來。似乎是因為懷疑起暉侍對西方城的忠心,一次他離城辦事的時候,被西方城的人強迫帶了回去,范統猜想,這大概就是他失蹤的原因。</p>
<p>雖然回到了祖國,但他仍然沒有見到那爾西。也許他被帶回來的事情根本沒有讓他的家人知道,又或者是長老不允許他們見面,總而言之,他就這樣被軟禁</p><p>著。</p>
<p>不知道多少次交涉過後,為了換取自由,暉侍聲稱他其實看過法陣,而從被帶回來到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已經過多久了。</p>
<p>他們在接連的逼問中要求他畫出法陣,每一次一點一點地進行,然後又在暉侍表示記憶有誤下進行修改,這樣來來回回就過了兩年,直到法陣完成,他們便要他陪同一起去沉月祭壇測試。</p>
<p>在臨行之前,他換上了被帶回來那天,身上穿的東方城服飾。</p>
<p>然而此去卻是一趟不歸路。</p>
<p>※</p>
<p>解決完門口的衛兵後,他們總算迎接了外面的夕陽餘暉。硃砂和璧柔都沒有閒暇時間詢問范統忽然出現的實力是怎麼回事,因為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個。</p>
<p>奔下神王殿高高的階梯後,他們理當往最近的城門衝去,不過現在還維持著良好的狀況、足以冷靜思考的人,恐怕也只剩下硃砂一個,剛衝出來都有點搞不清楚天南地北了,要一下子決定往哪個方向跑,還真是困難的一件事。</p>
<p>「現在怎麼辦?法陣設在東門外,現在距離最近的門應該是......」</p>
<p>硃砂問著同伴們的意見,璧柔則搖了搖頭。</p>
<p>「他們不會給我們那種機會的......在我們抵達城牆之前,城門就會關閉了,也許先找個地方躲起來......」</p>
<p>璧柔虛弱地說著,這個意見則被硃砂否決。</p>
<p>「躲起來他們也會搜遍整個東方城吧?現在不逃走就太遲了,你們還是往城門走看看,也許有希望。」</p>
<p>「我們?那你呢?」</p>
<p>「回去拿行李跟那隻鳥。我很快就會去找你們。」</p>
<p>硃砂只丟下這句話,就飛快地跑走了,范統在頭痛中仍聽見了這句話,讓他錯愕不已。</p>
<p>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去拿行李?還有,你什麼時候那麼關心那隻鳥了?</p>
<p>人都跑了,來不及叫住他,他們自然也沒有辦法,最後他們只好決定帶著月退先穿越神王殿前的廣場,再朝東門前進。</p>
<p>只是這個過程中,他們又與一個不想在此刻碰到的人相遇了。</p>
<p>※</p>
<p>銀白的劍光從視線中一閃而逝時,那刺眼的光芒,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的視網膜被劃破。</p>
<p>押著暉侍前往沉月祭壇的隊伍,在踏入祭壇結界沒有多久後,就遭遇了後來者的攻擊。</p>
<p>突襲他們的只有一個人,卻足以在一個照面間將他們隊伍幾乎全滅,那精確一擊斃命的殺人手法,是實力高出對方許多才辦得到的,而暉侍之所以得以成為現場唯二站著的人,只是因為出手的襲擊者還沒有對他動手而已。</p>
<p>『音侍......』</p>
<p>這個時候,暉侍想必是清楚知道,音侍不是為了救他而來的。</p>
<p>因為凝結空氣的壓迫感,在他身邊那些人通通死絕後依然沒有消失,而是轉到了他身上來。</p>
<p>『暉侍,櫻要我來殺你。』</p>
<p>音侍沒有做多餘的解釋,只以平淡的神情交代了矽櫻所下達的命令。</p>
<p>『......揭穿了嗎?』</p>
<p>暉侍回答的聲音異常地平靜,似乎也沒有太過意外。</p>
<p>他在被西方城的人帶走時,根本沒有時間跟機會收拾自己的居處,留下破綻是自然的,東方城不可能不調查,那麼他臥底的身分當然也就藏不住了。</p>
<p>『為什麼?櫻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背叛她?她好不容易才漸漸有了笑容,好不容易才......你就這麼幫著落月進行封印沉月的計畫?你根本不知道這對櫻會有什麼樣的影響!』</p>
<p>音侍的情感總是很純粹,不管是開心還是憤怒,都沒有一絲雜質。</p>
<p>『很多事情......我沒有選擇。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就只是東方城的一個原生居民,沒有其他背景,也沒有陰謀欺騙地跟你們在一起......』</p>
<p>暉侍說出來的內心話,帶著的是音侍無法體會的情緒。</p>
<p>『音侍,也許有一天你會懂,明明不想傷害任何人,卻還是得做出選擇......』</p>
<p>聽了他的話之後,音侍的神情也出現了幾分痛苦。</p>
<p>『我討厭這種事情......我很討厭做這種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做,為什麼你非得是必須剷除的敵人,而我得被下達命令殺你?』</p>
<p>儘管音侍這麼說,他還是舉起了劍。</p>
<p>『你還是要殺我嗎?』</p>
<p>『這是櫻的命令!我不可能違抗,不管我是不是討厭這種事情!』</p>
<p>他深紅的眼睛,終於排除了所有的猶豫。</p>
<p>『所以是......「沒有選擇」嗎?』</p>
<p>暉侍退後了幾步,靠向了祭壇旁的白色漩渦。</p>
<p>依照暉侍的記憶,這是從沉月祭壇能夠連接往沉月通道的地方。</p>
<p>『也許得知你的死訊以後,櫻又會後悔,但是她所給予的指令沒有給我任何退路......』</p>
<p>音侍說著,劍一揚,銀色的噬魂之光,再度亮起。</p>
<p>『若是我能夠自己選擇,也許我會放你走。只可惜那個「可能」並不存在。』</p>
<p>在他動手之前,暉侍快速地移動腳步,朝著那連接沉月通道的傳送點衝過去,然而在他碰觸到那層白膜之前,銀芒乍現。</p>
<p>撕裂的身體的劇痛來自音侍的攻擊,他的玉珮在那毀滅性的強光中掉落,他則是摔進了傳送點,逃到了那個白茫茫一片的沉月通道。</p>
<p>他會連靈魂也徹底毀滅。這就是東方城女王給予背叛者的報復。</p>
<p>沒有寬恕、沒有原諒,不需要解釋或是藉口,也不讓其有任何贖罪的機會。</p>
<p>他在白色的隧道中感覺著生命的流逝,即使這個環境有讓新生居民的肉體重生的功效,對被噬魂之光重傷,又是原生居民的他來說,仍是沒有用的。</p>
<p>范統看著他垂死生命的最終,品嘗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p>
<p>直到透過他的眼睛,看見了出現在沉月通道中的自己。</p>
<p>『答應我......封印沉月,照顧珞侍......』</p>
<p>『還有,跟那爾西說,對不起......』</p>
<p>暉侍的遺願,又在他的腦中響起了一次。</p>
<p>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是多難辦到的事?范統想著。</p>
<p>兼顧著東方城與西方城,連暉侍自己都辦不到了。</p>
<p>但他卻也只能將最後的心願,寄託在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身上。</p>
<p>不管這個人是否有能力繼承他的意志,完成他的遺願。因為這個人已經是他唯一的希望。</p>
<p>這種事情......</p>
<p>「這種事情......根本就......」</p>
<p>記憶應該已經結束了,但范統仍覺得自己的頭疼痛不已。</p>
<p>這是他背負不起的沉重。</p>
<p>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去完成另一個人生命最後的祈願,而他也無法再找到那個人,告訴他自己沒有辦法做到了。</p>
<p>殘餘的頭痛也許只是一股錯覺,或只是幻覺。</p>
<p>雖然辦不到,但他已經答應了。</p>
<p>他已經答應了啊。</p>
<p>隨著東方城的警鐘響起,他們知道再不逃就來不及了,即使這個時候城門可能已經收到命令而關閉,他們還是得朝東門過去,看能不能硬闖。</p>
<p>這個時候,范統又突然被人叫住。</p>
<p>「范統!」</p>
<p>眼前的景象總算穩定了下來,而朝著他們走過來的人,是珞侍。</p>
<p>「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你們劫獄?」</p>
<p>珞侍就算不了解情況,在看到范統抱著的月退時,也能明白個大概。</p>
<p>因為發現了他們所做的事情,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p>
<p>「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居然想從東方城帶走落月的皇帝?這太過分了!」</p>
<p>「既然你也知道他是夜止的皇帝,那就不是屬於西方城的,有什麼理由把他留下來?哪裡有什麼過不過份的?」</p>
<p>在剛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的情況下,范統只覺得一陣煩躁,連話說顛倒都不想管了,而且,現在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在這裡跟珞侍糾纏。</p>
<p>「我們必須走了!如果沒機會再跟你解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p>
<p>范統抱著持續昏迷的月退,跟璧柔想盡快離開現場,然而,珞侍卻攔在他們面前。</p>
<p>「你們不能走!把人留下,我怎麼可能就這樣讓你們離開!」</p>
<p>看他一副真的要動手的樣子,想起過去大家都還是單純的朋友關係時,每個人都還能面帶笑容地輕鬆相處,想起月退在為珞侍擔心時,不管是從水池重生後虛弱而勉強的微笑,還是璧柔所轉述,他在聽聞珞侍的死訊後第一時間趕去救人的事情......</p>
<p>儘管暉侍臨終時拜託他照顧珞侍,范統還是忍不住在這個時候,衝上</p><p>前給了他一巴掌。</p>
<p>「我們不這麼做要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如果女王要殺他,你會救他嗎?你根本什麼都不管!他到底對不起你什麼?你的命是他救的,女王不肯為你動用王血,你卻還在這裡維護東方城的紀律,他們就真的這麼值得?」</p>
<p>珞侍被他這一巴掌打得愣了,而聽完他怒吼的那些話後,他睜大了眼睛。</p>
<p>「王血?......不是母親......?」</p>
<p>他再度看向昏迷中的月退,突然間,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p>
<p>「暉侍死前還在擔心你,你真的需要他擔心嗎?心中只有東方城的話,不管怎樣都能自己好好活下去吧?」</p>
<p>雖然只不過說了幾句話,但其實也拖了不少時間了,不等珞侍反應過來,范統隨即和璧柔帶著人快速離開,至於珞侍會怎麼想,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顧及。</p>
<p>穿過神王殿前的廣場,距離東方仍十分遙遠,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跟一個傷患的情況下,他們這個隊伍想快速前進實在很難,路上當然也引起一些居民側目和議論,但因為搞不清楚狀況,倒是沒有人阻礙他們。</p>
<p>半路上硃砂就回來找到他們了,他也帶來了不好的消息。</p>
<p>「城門封了,全城封鎖,我們只怕得想辦法硬闖出去。」</p>
<p>硃砂只有一個人行動,自然很快,行李也拿了,寵物也帶了,甚至還跑去看過城門狀況了,而聽到這種不樂觀的情況,他們的心當然又往下沉了沉。</p>
<p>「現在怎麼辦?」</p>
<p>之前東方城就已經開啟結界,全城限制使用傳送術,要去打破城門什麼的,似乎也太誇張了點,而這個時候,這條街的前後忽然被快速出險的衛兵包抄,使得他們不得不在吃驚中停下腳步。</p>
<p>「發現目標了嗎?」</p>
<p>藉由符咒通訊器中傳來的情報,帶領著術法部隊的綾侍在神王殿前的廣場下達指令。</p>
<p>「除了恩格萊爾,活捉不成便就地處分。」</p>
<p>他在說完命令後,也注意到了神情恍惚呆站在附近的珞侍。這麼多人出現在這裡,珞侍自然不會沒有知覺,當他轉過來瞧見綾侍時,臉上頓時又更慘白了幾分。</p>
<p>「綾侍,現在是......」</p>
<p>「陛下讓我追擊劫獄的犯人。」</p>
<p>綾侍簡單跟他說明幾句。</p>
<p>「程序你應該都明白。」</p>
<p>珞侍沒有回答他什麼,不過這個時候,綾侍的符咒通訊器裡又傳出了有些驚慌的回報,看來是包圍的現場出了意外狀況。</p>
<p>※</p>
<p>「原來這隻鳥原形這麼大,之前只看過一次,都快忘了。」</p>
<p>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硃砂不知哪根筋想到,猛地掐著焦巴的脖子逼牠變大,恢復了原形的魔獸當場讓眾人嚇得閃避,拍拍翅膀還毀了幾間旁邊的房屋。</p>
<p>雖然爬到鳥背上給牠載著逃跑,好像有那麼一點建設性,不過真的爬上去之後還真不知道要抓哪裡,扯牠黑色的羽毛又怕太用力扯掉,人就掉下去,況且羽毛被抓也是會痛的,幾個人粗手粗腳爬上去後,焦巴就怪叫了好多聲,看起來很想甩掉他們自己逃命。</p>
<p>「羽毛要是不給抓,就把手插進你背裡。」</p>
<p>即使小鳥已經變回魔獸的型態,硃砂還是毫無滯礙的進行威脅,於是焦巴便縮縮脖子乖巧了,原本嚴肅慘烈的逃亡,不知為何好像又可笑了起來。</p>
<p>只是,就算他們有了飛行的工具,也不是那麼輕鬆容易就可以成功離開的。</p>
<p>※</p>
<p>「是嗎?」</p>
<p>聽取完現場的報告,綾侍隨即指揮身邊的部隊,做出應對。</p>
<p>「升空。將他們打下來。」</p>
<p>交代完這句話,他便揚手畫了一道符咒。由光之線條所構成的咒文線體,快速地外擴幻化為金色的光線符鳥,金燦的光輝映照著他美麗的臉孔,讓他冷淡的神情彷彿也添了一分嚴肅。</p>
<p>乘上了符咒幻化出來的光線符鳥,他直接向上飛去。</p>
<p>看著不遠處起飛,速度不算快的黑色魔獸,綾侍首先進行的舉動,就是將墨色的侍符玉珮往上一擲。</p>
<p>『綾侍符禁令,範圍東方城,禁空!』</p>
<p>隨著他喊出來的話語,侍符玉珮的符印也浮現放大、投射到天空中,夕陽的餘暉一瞬變色。因咒術效果而產生的雲層與雷聲,完全集中籠罩在東方城的上空,彷彿可以隨時將觸犯禁令的人斃於轟擊之下。</p>
<p>綾侍本人是排除在禁令之外的,術法部隊經過特殊的處理,也不在侍符玉珮的限制對象內,所以,在這道禁令完成後,瞬間黑沉下來的天空與交錯閃起的雷電,對準的全都是那個唯一的目標。</p>
<p>「綾侍符禁令?」</p>
<p>天空詭譎的異變,在鳥背上的范統等人不可能不注意到,那個放大懸浮在天頂聚攏雲氣、掀起狂風的咒印,是屬於綾侍的標記,宛如在渾濁的墨空上烙下了紅紫色的刻印,旋繞著咒印的光芒則在準則判定後,釋放出凝聚的力量</p>
<p>緊接著,第一道燦亮的雷電直接朝他們劈下。</p>
<p>空中遇襲,必無可避,除了在驚叫中慌張地防禦保命,他們根本無法作任何其他事情。</p>
<p>「叫這隻鳥冷靜一點!不要亂拍翅膀!」</p>
<p>硃砂這話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雖然焦巴的背很寬,但這樣在受驚下慌亂搖晃,依然讓他們難以穩住身子。</p>
<p>「這個不是你的弱項嗎?快拿糖果哄牠啊!」</p>
<p>范統一面說著反話,一面努力想翻暉侍的記憶找出應對之法,剛才那道雷電是焦巴嚇到失去平衡才閃掉的,接下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p>
<p>飛在空中被雷劈,要動物冷靜下來快點飛離這裡實在很難,而都飛到這種高度了,現在想下鳥也太遲了,更何況下去也是死路一條,除了繼續在上面硬撐著,根本沒有別的辦法。</p>
<p>※</p>
<p>綾侍在乘著符鳥升空後,確定了禁令能夠牽制住他們,隨即便開始編織符咒結陣,在他靈巧的手指間一個一個串起的咒文,累積疊加之後,呈現出來的會是倍數成長的力量。</p>
<p>他的符咒一向是以手指劃過空氣留下的光紋構成的,他快速動作下拉出的咒鏈,每一個凌厲的線條都散發著能量的輝芒,每一句搖曳飄忽的咒文都因他注入連結的符力而堅實。從那由於靈力飽滿而浮動的周圍氣流,就能看得出這個結陣收納的能量有多麼強大。</p>
<p>這將是一記完全不留手的攻擊。儘管剛才下達的指令是要保住月退,但在此刻,他已經將方針改為全力阻止他們逃走,至於這串符咒結陣打出去後,上面的人活下來的機率能有多少,他並不在乎。</p>
<p>月退畢竟也是新生居民,真的死了,一樣會從水池重生。</p>
<p>所以將他們全數毀滅,對綾侍來說也是無所謂的。</p>
<p>禁令製造出來的雷電,屬於術法和符咒的範疇,愛菲羅爾的強項就是這方面的防禦,所以在最初的混亂過去,璧柔展開猶如輕紗般的護罩後,那些張牙舞爪的雷電便都在那層薄膜上抵銷,暫時無法逼近他們。</p>
<p>但在重傷的情況下做出這層護罩保護他們,已經是璧柔的極限。綾侍看得出這一點,當他手中的咒文徹底結合出複雜的陣形,他立即將這個懸在自己面前的攻擊法陣,朝眼前的目標打出。</p>
<p>結陣旋轉著飛衝而去時,他的髮絲因瞬間產生的陣風而飛揚,即使是這樣巨大複雜、由許許多多符咒組合成的陣往,在他的操控掌握之下,仍分毫不偏地挾著洶湧的氣勢瞄準了鳥背上的眾人。</p>
<p>※</p>
<p>從綾侍站上符鳥開是,珞侍就一直失神地盯著空中,他顫抖著看著陰暗的天空與即將發生的事情──那是什麼樣的符咒,他心知肚明,被那個符咒結陣擊中,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來──</p>
<p>他們全都會死。</p>
<p>全都會死。</p>
<p>「不要!」</p>
<p>當看見綾侍完成那個攻擊法陣,使之襲往空中的魔獸時,珞侍下意識地動了。</p>
<p>破除封印、解放多年沒有使用的法力,這個動作在此時此刻做起來是如此順暢而毫無障礙,流出的法力有著久違的熟悉感,憑藉著魔法的念動,咒文在他擲出符只時瞬間成形。</p>
<p>揉合了符力與法力的符咒以疾迅的速度撕裂空氣,筆直擊中了那個尚未攻擊到目標的結陣中心,綾侍結出的咒陣竟然因為這張符紙而幾乎崩潰解散,相撞時產生的爆響彷彿能震動整個東方城。</p>
<p>然而,畢竟只是幾乎崩解,而非真正崩散。</p>
<p>符咒結陣的殘體,依舊以不變的速度往范統他們網罩而去,搭配著術法部隊集體施展</p><p>的攻擊之術,僅存的咒文迸射出刺目的金光,宛如就要在衝撞他們時焚毀爆裂──就在圍觀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被這波集中的攻勢重創時,狀況忽然又產生了讓人意料之外的變化。</p>
<p>黑色魔獸的背上,從范統的身側,突地憑空幻化出了一名白髮的青年,在發生衝撞的前一刻,他輕輕伸出了手。</p>
<p>在他手指輕輕一點之下,所有理應與他們直接撞擊的術法與符咒,通通都消失得沒了痕跡。</p>
<p>猶如被還原分解了一樣,那些絢麗的光芒實體、鋪面熱浪,全數如同幻影般消逝,什麼也沒有殘留。</p>
<p>緊接著,青年面無表情地張掌,施放出讓整個空間為之震盪的力量,就在眾人的面前,強行突破東方城限制傳送的結界,讓他們全體從這片空域中消失脫離。</p>
<p>不該落空的攻擊,卻完全沒發揮效用;封鎖全城的結界,竟被輕易打破;理應要逮到的人,居然被他們跑了──綾侍皺了皺眉,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失敗後,也回頭看了地面上的珞侍一眼。</p>
<p>珞侍盯著自己的手,像是全然無法為了朋友的脫困而感到喜悅。</p>
<p>矽櫻在他身上設下封印時,給了他自己選擇時機破除的自由。</p>
<p>那明明是對他品行與毅力的考驗,是要他杜絕掉屬於西方城那邊的血統......</p>
<p>可是......</p>
<p>「母親......」</p>
<p>我該怎麼做?</p>
<p>珞侍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只能徬徨而無助地,不斷問著自己同樣的一個問題。</p>
<p>我該怎麼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