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范統的事前記述</p>
<p>唉,我明明是清醒著面對來到西方城後的所有事情,但腦袋怎麼還是有一片模糊、充滿混亂的感覺呢?</p>
<p>我覺得來到這裡後,我們好像沒做什麼事──應該說,沒做什麼該做的事。璧柔成天出門聊天,美其名是調查消息;硃砂成天拉著月退約會,美其名是上學;月退成天陪硃砂去學校約會,美其名是沒事做出門透氣……</p>
<p>好吧,搞不好他們真的在探聽消息,真的有上學學習,真的想外出透氣,一切都是我小心眼善猜疑,反正我自己也號稱要練符咒,結果大概花了一半的時間在虛空二區給怪獸追著玩……但是這種情況有改善啦!已經有改善了!特訓這種事情就是要瞞著大家偷偷進行的,這樣等到我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大家才會吃一驚啦!</p>
<p>……不過,再怎麼突飛猛進,這輩子只怕也不可能超越月退,甚至搞不好並駕齊驅都有很大的問題,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抬得起頭來,不需要靠人保護啊?雖然靠人保護比較簡單也比較爽啦,那跟自己保護自己是不一樣的爽感……</p>
<p>總而言之,我們的王位奪回大業終於展開了第一步,雖然我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p>
<p>即使我們現在很嚴肅地在做正經事,我還是不由得要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像是鬼牌劍衛府……這個廳堂裡的座位,感覺就是為了矮子特別設計過的?藉由階梯之類的建築格局將座位墊高,才能凸顯居高臨下的落差感,不然他一面充滿氣魄地站起來,卻一站起來就矮了人家一截,整個營造出來的氣勢就虛掉不見啦,那可是很感傷的事情呢。</p>
<p>嗯──月退現在答應了矮子的比武要求,我應該要為他緊張一下才對,但……畢竟不是至死方休的決鬥,或許也可以平常心看待吧?況且,他都說他會贏了,那我就更沒有擔心的理由了嘛,乖乖跟去看戲就好了,雖然這樣的狀況,總會讓我覺得我們好像很多餘,到底是跟來西方城做什麼的,可是,要是我真的問出這樣的問題,月退大概就會回答「因為有你們在,我才有勇氣去做這些事情」之類的話,接著就會演變成即將上演感動人心的青春友情喜劇的氣氛……我覺得這樣還是有點雞皮疙瘩啦,所以還是……</p>
<p>還是讓我不免俗地徵婚一下吧!</p>
<p>東方城新生居民范統,現入籍西方城,嗯,總有一天會拿到合法的居民資格。家世清白,沒有負債也沒有案底,認真負責又溫柔體貼,除了嘴巴有點小毛病,身邊有把善妒的拂塵以外,基本上應該是您不容忽視的好選擇,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未必會有了,有沒有哪個單身的正常女孩子要考慮一下?我們可以先從交往開始,無論是什麼生日、情人節、結婚紀念日還是交往週年紀念日,就算我覺得很無聊,我也會記得送花送禮物的!快點看到這裡有個誠心徵婚的好男人啊!</p>
<p>唉,我累了。這種好像喊給空氣聽似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呢?徵不到就徵不到吧,反正這次徵不到還有下次,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想要女朋友啦──!</p>
<p>噢!呼,這次手沒握在噗哈哈哈的柄上,還好。不然要是這些話被他聽到,那可是丟臉丟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p>
<p>※※※※※※※※※※※※※※※※※※※※</p>
<p>『那時的我之所以強悍,是因為我無所畏懼。而現在……』 ── 月退</p>
<p>『現在你怕硃砂!』 ── 范統</p>
<p>『現在你總是擔心范統會不會隨時死掉。』 ── 硃砂</p>
<p>『咦──這是什麼先搶先贏的快問快答嗎?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答案耶。』 ── 璧柔</p>
<p>『……就算你的身邊只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部下,我也不會可憐你而放水的,恩格萊爾。』 ── 伊耶</p>
<p>獨立建於西方城外,可以不受地方限制的鬼牌劍衛府,整體格局面積都比璧柔的鑽石劍衛府大得多。</p>
<p>所以他們光是讓伊耶從大廳帶往練武場,就走了十分鐘的路。</p>
<p>「喂,璧柔,你們領的是不一樣的薪水嗎?怎麼人家的房子比妳的小那麼多?」</p>
<p>走了這十分鐘的路,范統忍不住低聲跟璧柔說起了破壞氣氛的話,當然,講出來又是反話。</p>
<p>「我那房子是新蓋的!城裡本來就已經很滿了,當然沒多少地方可以讓我用啊!況且人家還有他祖上家業,一輩子不工作也不愁吃穿啦!」</p>
<p>噢……我是小聲問妳的,妳回答得也太大聲太激動了吧?這樣子人家還得裝作沒聽見,很尷尬啊……</p>
<p>「范統,我們是來做正經事的,你自己在那裡研究人家房子格局做什麼?」</p>
<p>璧柔是沒再說話了,但硃砂卻接續了這個話題。</p>
<p>我哪有……我才沒有研究人家房子的格局呢!我只是單純感嘆矮子家很大,明明人矮又獨居還挑高設計,感覺有點浪費空間罷了,我既沒研究他家的氣場,也沒仔細看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甚至也沒評判房子這樣蓋穩不穩,地震會不會垮之類的,講得好像我很不關心月退都在關心房子一樣,聽了真不舒服!</p>
<p>「我們之間沒有誤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看還是繼續這個話題吧。」</p>
<p>不,我是說我們之間有誤會已經是很長久的事了,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謝謝!</p>
<p>「現在不是該繼續這種話題的時候吧?」</p>
<p>硃砂的眼神顯得很冷淡。</p>
<p>「我當然知道!所以你不要故意當作不知道我會說正常話啊!」</p>
<p>范統對於這陷入奇妙境地的話題有點絕望,月退朝他們看過來的時候,表情也有點困擾,看起來彷彿在說「你們讓我醞釀一點比鬥的情緒好嗎」……然後,前方的伊耶也停下了腳步,眼睛掃向范統跟硃砂,帶了點不悅。</p>
<p>「那邊那個女人是鑽石劍衛,那麼,這兩個又是誰?」</p>
<p>這句話頗有「站在自稱少帝的人身邊的同伴,總該有點地位」的意思在,可惜的是……他們就只是普通人而已。</p>
<p>「我的朋友。」</p>
<p>月退先回答了這個問題,范統頓時鬆了一口氣。</p>
<p>如果要我自我介紹,也只能介紹「東方城的新生居民」這個身分啊,講出來搞不好還會變成西方城的原生居民,我們還不怎麼熟,無法讓矮子了解我的語障問題,讓我來回答只會造成大家的困擾吧。</p>
<p>「我們應該是試圖交往的關係。」</p>
<p>只是,月退回答完,硃砂還嫌不夠似的,又補充了這麼一句。</p>
<p>在伊耶以震驚的眼神打量硃砂,彷彿在努力分析他的性別時,月退慌忙地澄清了。</p>
<p>「沒有這回事!我們快點開始吧!」</p>
<p>為了逃避難以解釋的感情問題,月退異常積極地催促起了比鬥的事情,硃砂也只嘀咕了一句「否認得真用力」就沒再糾纏下去了。</p>
<p>比起月退的私生活,伊耶大概也對跟他打一場比較感興趣,所以,他便帶他們走過最後一扇門,前往他的練武場。</p>
<p>所謂的練武場是一個戶外的場地,場地範圍就跟他的房子一樣,大得有點奢侈,只是對伊耶來說,這樣的大小是必須的,之所以弄成戶外場地,也是因為練武場內所有的東西被掃到破壞的機率都很高,還不如不要搭蓋建築物,以免每次毀了都要重蓋。</p>
<p>從地面與周圍的各種痕跡來看,練武場使用的頻率應該很高,右側擺了好幾欄的武器,種類不少,不過,基本上還是以劍為主。</p>
<p>如同呼吸練武場的空氣就會使心情變好一般,伊耶的臉色在進到這裡後,也好看了許多,他審視了一下場地的狀況,覺得沒有問題後,便轉向了月退。</p>
<p>「這裡的武器你可以自由挑選,我使用的是我自己的武器。」</p>
<p>聽他這麼說,璧柔頓時就忍不住抗議了。</p>
<p>「這不公平啊!恩格萊爾稱手的武器又不在身邊,這裡的武器也沒有你自己的好吧?這樣的話……」</p>
<p>「等級差不多的武器這裡不是沒有,我可沒有故意讓對手處於不利條件下的興趣,只是不想換武器縛手縛腳施展不開罷了。」</p>
<p>伊耶冷冷地回答後,看的依然是月退。</p>
<p>「你的意思呢?」</p>
<p>「只要不是天羅炎,拿什麼劍都一樣,給我一把最差的就好。」</p>
<p>月退在這麼說之後,注意到伊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連忙在他開口之前補充。</p>
<p>「我沒有看輕這場比鬥的意思,只是無論什麼劍,接觸到我右手的武器殘留氣息,都會變成壞掉的武器,所以,給我</p><p>好劍也是浪費而已。」</p>
<p>聽了他的解釋,伊耶似乎有點錯愕,璧柔則又開了口。</p>
<p>「恩格萊爾!你要用右手?但你的右手不是還沒好嗎?」</p>
<p>其實之前月退也曾經嘗試用王血治療自己的右手,但他發現在身上被東方城下的限制沒有解開的情況下,王血的效力也會受到影響,所以要治療還是該等限制解除再說。</p>
<p>至於請伊耶幫他暫時解除限制,讓他用用看王血能不能治好右手,然後休息一天等後遺症過去再打……他只想著盡快解決這件事,沒有想過這個辦法。</p>
<p>「硬要用的話還是可以用的……左手不是慣用手,用左手的話,我覺得……」</p>
<p>月退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大家本來以為他會說出「覺得不夠尊重對手」之類的話,沒想到他苦笑說出來的,卻不是這一句。</p>
<p>「我覺得,我可能沒有把握。」</p>
<p>如果范統剛才還抱持著很想拿零食來邊吃邊看戲的心情,那麼現在就是徹底緊張起來了。</p>
<p>沒、沒有把握?你看一眼就知道?也對,之前比武大會你也是看一眼就知道……所以這個矮子到底有多強!讓你一定得用你的右手!可是右手狀況不好啊!狀況不好的右手真的有比左手強嗎?</p>
<p>由於擔心的關係,范統也湊了過去,跟月退說起悄悄話。</p>
<p>「月退,真的行嗎?拿沒壞掉的劍,還是強了一截吧?要不要噗哈哈哈借你啊?他好歹也很弱的樣子,還可以變成劍,而且被你拿也不會壞掉。」</p>
<p>現在不是跟對方講求公平的時候啦,我也知道噗哈哈哈是很犯規的武器,不過這一場比鬥我們必須贏吧?所以還是增加一點勝算比較好吧?萬一打輸了怎麼辦,我們必須爭取到矮子當同伴啊!</p>
<p>「拿噗哈哈哈?可是……他肯嗎?」</p>
<p>月退愣了幾秒後,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p>
<p>「喔……你等兩下,我問問他。」</p>
<p>這的確是需要溝通的部分,所以范統便抓起噗哈哈哈詢問了。</p>
<p>『噗哈哈哈,有事情問你一下。』</p>
<p>『呼嚕……呼嚕……』</p>
<p>為什麼又在睡覺!為什麼每次都在睡覺!你到底有沒有不睡覺的時候啊!噗哈哈哈!</p>
<p>由於手抓握著拂塵柄,范統內心的吶喊噗哈哈哈也聽到了,這才醒了過來。</p>
<p>『范統,你怎麼總愛吵我睡覺……』</p>
<p>不!明明是你無時無刻不在睡覺,我不管什麼時候找你都是在睡覺啊!</p>
<p>『嗯──好像有點道理,所以你為什麼要吵我,不要吵我不就沒事了嗎……』</p>
<p>在發現噗哈哈哈可以跟自己內心的吶喊對話後,范統才驚覺自己又做了蠢事,默默把噗哈哈哈插回腰間,然後用心靈溝通對話。</p>
<p>『噗哈哈哈,你可不可以變成劍,然後借月退用一下啊?』</p>
<p>『不要。』</p>
<p>噗哈哈哈拒絕得相當果斷乾脆。</p>
<p>『怎麼這麼快就拒絕了啊!只是一下子而已嘛!只要一次就好了啦!』</p>
<p>『才不要,他又不是本拂塵的主人。』</p>
<p>這……意思是你只肯給我拿?有必要這樣嗎?</p>
<p>『可是,難得有機會給高手使用,難道不好嗎?』</p>
<p>『本拂塵自尊心很強的,才不給外人用呢,范統你要是把我給別人用,我就跟你絕交。』</p>
<p>所謂的絕交,認真程度不知道有多少,當然,范統也不敢嘗試。</p>
<p>『范統你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啊?居然還想出借本拂塵給他用……啊,對了,本拂塵差點忘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有可能會死還是要去救他啊,你說順利活下來就要回答我的,本拂塵會幫你們脫困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想聽答案耶,快點把說好的答案交出來。』</p>
<p>正在商量事情的時候,忽然被扯離了原本的話題,范統微微一呆,一時還想不起來是哪回事,然後伊耶就不耐煩地出聲了。</p>
<p>「你們討論武器的問題到底討論好了沒?還要多久才能決定?」</p>
<p>他本來就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看這種狀況,要快速擺平噗哈哈哈的問題然後說服他,只怕是沒什麼可能的事情,范統只能沮喪地放棄了。</p>
<p>「月退,抱歉,他同意。」</p>
<p>雖然不同意又被詛咒顛倒成同意了,但只要看范統的態度,月退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p>
<p>「嗯。隨便給我一把劍吧。」</p>
<p>月退這麼表示後,伊耶沒說什麼,就直接從武器欄抽了一把拋給他了。</p>
<p>『范統,問題的答案呢?怎麼又不回答了?』</p>
<p>眼見比鬥就要開始,范統現在實在沒心情理會噗哈哈哈的糾纏。</p>
<p>『等打完再說啦,打完我再搞清楚你問的是什麼……』</p>
<p>『你怎麼可以賴帳,難道要本拂塵變成人向你逼問你才肯說嗎?』</p>
<p>『不不不!不要在這裡變成人!對面那個矮子現在還不是同伴,有些秘密還不能讓他知道啊!我沒有要賴帳,只是讓你等等嘛!你也不想我在腦袋不清楚的情況下隨便回答吧?現在真的不適宜啊!』</p>
<p>武器可以變成人這種驚悚的事情,范統研判大多數的人都是不知道的,雖然戰場上天羅炎算是公開變過,璧柔也被月退喊過愛菲羅爾,只是未必大家都搞得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所以范統覺得還是先隱瞞著比較好。</p>
<p>況且……他這樣一個普通的新生居民,身上居然帶著這麼驚人的武器,他認為財不露白,還是不要曝露出來引人注目才是,以免生命會有危險。</p>
<p>『哼,本拂塵就讓你拖延最後一次,要是再沒交出答案來,看我怎麼修理你。』</p>
<p>噗哈哈哈的威脅聽在范統耳裡,其實沒什麼威脅性。</p>
<p>我也挺想知道你會怎麼修理我啊,不,應該說,我對武器能怎麼修理主人感到好奇……</p>
<p>壓下這無聊的想法後,范統便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月退跟伊耶身上了。</p>
<p>*</p>
<p>在開打之前,必須先做的事情,就是幫月退暫時解除他身上的限制。</p>
<p>從伊耶察看月退的狀況時皺眉的樣子,可以看出東方城所設的力量限制頗為棘手,但他在研究一陣子後還是出手了,只見幾串紫黑色的咒文鏈從他掌心閃現,旋繞著他的手掌,直到整串咒文鏈完善,才倏地竄向月退,消失在他身上。</p>
<p>「我用邪咒來壓制,如同我所說的,大概只能壓制三十分鐘。不管比試的結果是什麼,要完全解除限制,不是我辦得到的事,我對夜止的符咒研究得不多,這部分可能必須求助別人。」</p>
<p>這算是個不好的消息。要在西方城找到通符咒的人,可能是件很難的事,就連去了東方城的暉侍跟在東方城待過的月退也學不好符咒,由此可知符咒的特殊性,似乎讓西方城的人難以吸收貫通。</p>
<p>「不必顧忌出招造成的影響,場地損壞了也沒有關係。」</p>
<p>伊耶的意思應該是要月退不要留手,全力施展開來,但范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的反應卻跟別人不太一樣。</p>
<p>等一下,你們如果要毫不克制地在這裡開打,我們……還是別觀戰了吧?我們可以閃遠一點吧?被餘波掃到,死回東方城還算是小事,萬一你們噬魂之力盡出,我們被那光不幸打死,到底該找誰賠命啊?</p>
<p>雖然我知道,像是那種很誇張的英雄主義的故事裡,不管是什麼樣的槍林彈雨,多麼近的距離開槍,正義的主角一方還是可以毫髮無傷,口中說著「我身上還背負著千千萬萬人的希望與光明的使命,你的子彈怎麼可能打得中我」之類的囂張話語,但是──那是故事情節啊!現實根本沒這回事吧!我還是會中彈,或者該說以我的倒楣程度,我絕對會中彈啊!讓我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拜託!</p>
<p>「璧柔,我們可以去迎喜嗎?」</p>
<p>我是說避難啦!並不是見紅就是喜好嗎!我可沒有抽到血光之災!</p>
<p>「聽不懂你在說什麼……」</p>
<p>可能是這句反話有點難以理解,璧柔看著他的眼神帶著疑惑。</p>
<p>「我的意思是,他們要水力全關的話,我們是不是靠近一點比較好啊?」</p>
<p>唉,火力全開,離遠一點……我真的無力了。</p>
<p>「你不想觀戰?」</p>
<p>硃砂挑眉質疑了他,璧柔則要他不必擔心。</p>
<p>「我會負責你們的安全啦,波及到我們的攻擊我會化解的。」</p>
<p>喔……這樣啊。這樣好像比較安心一點。噗哈哈哈你多少也學學吧?人家愛菲羅爾都肯保護主人以外的人,你怎麼就不肯給主人以外的人用一下呢?</p>
<p>「他們兩個的攻擊,你擋得下來?」</p>
<p>硃砂這次開口質疑的,是愛菲羅爾的性能。</p><p>「只是餘波而已,當然擋得下來!不要太小看我!」</p>
<p>這個問題刺激到了璧柔身為護甲的尊嚴,所以她回答的時候也顯得有點氣急敗壞。</p>
<p>上次女王拿希克艾斯揮出的攻擊,她都有擋下來了,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慢著,那次看起來彷彿是拿命來擋的啊,雖然後來也沒死,可是……真的沒有問題嗎?</p>
<p>「妳也不需要太勉強,要是辦不到我們還是可以自己閃一下。」</p>
<p>硃砂似乎也想起了神王殿上發生的事情,他可不太想看璧柔為了擋下攻擊又受重傷。</p>
<p>「反正即使鮮血淋漓、支離破碎,我也會自己好的啦!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p>
<p>范統不知道該說她好強還是自尊心高,至少這話在他聽來是頗有問題的。</p>
<p>鮮血淋漓、支離破碎的畫面可以不要讓我們看到嗎?這樣好像我們逼妳死也要保護我們似的,我不想背負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啊!難怪月退不喜歡穿妳打鬥,當年他才幾歲,要他看妳這樣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心理壓力鐵定很大。</p>
<p>在他們站在場地邊緣討論這些沒營養的話題時,中央的兩個人也準備開始了。</p>
<p>邪咒入體後,壓制原有限制的效果是立即的。月退感覺自己熟悉的力量回到了身上,只是之前在虛弱狀態下強行催動天羅炎器化所造成的後遺症,依然存在他的右臂,揮舞了一下右手,那難以忽視的疲憊感,讓他確認了自己仍舊狀況不佳。</p>
<p>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以右手持劍。戰鬥將至的感覺使他心情逐漸平靜,彷彿讓他想起了過去──他還住在聖西羅宮時,也是這個樣子的。</p>
<p>黑暗寂寞的世界中,唯有與劍為伍時能讓他感到安寧。</p>
<p>修練時他可以忘記所有的事,放空自己,一心一意就只投入其中,不會去注意時間的流動,不會去思考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跟人交談過,也不必藉由曾有的記憶,想像周遭世界的模樣。</p>
<p>他其實是討厭進行想像的。因為他只能想像,他失去了真正親身接觸、體驗、看見的能力,就只能幻想而已。他總是想著,這是多麼無能無力的處境,而過去的他,也已經麻木到不懂得悲哀。</p>
<p>現在他已經不需要靠幻想來支撐起自己的世界了,站在他身後的同伴是真實的,立於他面前的對手也是真實的。拔劍出鞘後,他的注意力便全然投注於伊耶身上,伊耶也是一樣的,短暫的對峙,只為了尋找一個好的出手時機。</p>
<p>他們不單只做劍術的較量,因此能使用的,是所有的能力。</p>
<p>相較於伊耶的急性子,月退顯得一點也不急躁。就算知道限制解除只有三十分鐘,他仍有相當的耐心等待對方先出手。</p>
<p>隨著紫紅色的光芒縈繞上伊耶的劍,場內的空氣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那種瞬間緊繃起來的肅殺感,是不容人忽視的,彷彿一開始就打算拿出真正的實力,伊耶採取的攻擊方針,顯然完全不想浪費時間。</p>
<p>以劍做為攻擊手段的話,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距離,當伊耶的身形在原地消失,月退也動了他的右手,看似平凡無奇的一揮,角度與位置卻剛好架下伊耶的劍。</p>
<p>只是兩把劍的接觸,時間短到只留下清脆的交撞聲,隨即分開另做攻防,兩人快速出手所留下的劍光殘影,錯雜著金屬的撞擊音,現下的交手考驗的是彼此的反應與速度,而擋架揮劍中削出去的每分氣勁,都在地面留下了一條又一條銳利的痕跡,激盪出的塵土碎屑,幾乎遮蔽視野。</p>
<p>看……看不……</p>
<p>站在場邊觀戰的范統,內心有著淡淡的哀傷。</p>
<p>看不見啊──不,嚴格來說,很用力去看的話,還是可以稍微跟上速度,可是──要一直睜大眼睛、聚精會神,連眼皮都不能眨,也太累了吧!</p>
<p>以前的觀戰,如果看不清楚,至少還可以問身邊的月退戰況,但這次月退是交戰的兩人之一,范統自然就沒人可問了,他不覺得問硃砂會是個好主意,問璧柔也好不到哪去。</p>
<p>唉,矮子果然很強,想當初在虛空一區的時候,月退一劍就可以屠掉一隻魔獸,現在都不曉得幾劍了,矮子還是一副跟他勢均力敵的樣子……噢,劍光也好閃,我認真覺得觀賞這種戰鬥對我的眼睛會造成過大的負荷,很傷眼啊!難道要把眼睛閉上?如果轉過身好像看不下去很不支持月退的樣子……或者看看角落休息一下?</p>
<p>范統心中的掙紮猶豫還沒有個結論,場中的戰況就已經進展到了下一個階段。</p>
<p>每當遇到值得一戰的對手時,伊耶就會感受到一種渴求戰勝的興奮,如果發現對手有著無法超越的某些特殊性,這種興奮的感覺甚至還可能轉變為欣喜若狂。</p>
<p>欣喜若狂的情緒之所以會產生,在於對方是個值得殺的對象,但是,今天這場比鬥他卻必須壓抑、克制住自己的衝動,儘管是難得一見的對手,卻注定了他無法盡興。</p>
<p>預先有這樣的認知,是很鬱悶的事情,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不該草草放過這個機會,就算得在冷靜的情況下戰鬥,他也想逼出對方的極限,知道彼此的實力落差。</p>
<p>以目前的狀況,伊耶還不能判定自己究竟比較強還是比較弱,然而這樣的戰鬥水準對他來說是不夠滿意的,要讓對手以更強的姿態來回擊,就得先讓自己的攻勢更兇猛才行。</p>
<p>魔法劍衛,顧名思義,除了劍術,魔法自然也是強項,將魔法摻入戰鬥中,確實也有助提升攻擊的威力,只是魔法一向被伊耶當做輔助,他還是偏好以劍取勝,這也算是他個人的小小固執。</p>
<p>做出決定後,從伊耶體內輸出的魔力,讓他劈出的下一劍無預警地凌厲倍增,這樣的突襲倒也沒有打亂月退的腳步,只是擋架的劍被震得退縮了一點,但依然及時補上了空隙。</p>
<p>只有身在戰局中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對手的強悍,以及那種退一步、出個錯就會被狠辣的劍削斷手足的顫慄。</p>
<p>月退從來不畏戰,也幾乎從來沒有在戰鬥中感受過生命受到威脅的壓力,可是這一次卻不得不謹慎應對。</p>
<p>現在的他沒有完美的身體狀況,也沒有天羅炎,雖然這些還是可以靠別的方法來彌補,不過他還是想試試看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能戰鬥到什麼程度。</p>
<p>在伊耶擴大了劍勁橫掃的範圍後,他相對地守大於攻,彷彿被壓著打,手上的劍不能給予他支援,也沒有讓他發動術法的功效,強行使用尚未恢復的右手,連環攻防的震盪下,甚至在運用氣勁上也逐漸困難,為了扭轉局勢,他藉著兩劍交撞時產生的風壓取得距離,然後躍至空中。</p>
<p>這麼做只是想稍作喘息──只是,伊耶並不給他這個機會。</p>
<p>以魔法維持空中的停留,不是只有月退才會的事,即便他漂浮在半空中,伊耶也一樣可以立刻追擊。</p>
<p>右手的問題讓他覺得力不從心,但伊耶的攻勢已經緊迫而至,當他想舉劍抵擋時,卻出現了意外的滯礙,讓他沒有辦法準確地將劍移到他預想的位置,這個誤差是不應該犯的,重擊在劍身上的一劈使他的手一麻,伊耶順勢斬過來的下一劍,竟使他的劍脫手而出。</p>
<p>「……!」</p>
<p>失去武器無疑形同陷入非常不利的狀況中,他的視線下意識追著被伊耶強勁的力道擊飛墜落的劍,想使之回到自己手裡,然而戰鬥仍在進行著,襲上腰側的攻擊確實命中了他,令他整個人朝地面摔去。</p>
<p>痛覺主掌神經之下,他只來得及穩住自己的身形,減緩落地時的衝擊,讓自己不至於狼狽地直撞到地上。原以為下一波攻擊會緊接著啃咬上來,但預想中的第二次痛楚卻沒有來臨。</p>
<p>「就這樣而已嗎?」</p>
<p>伊耶停滯在空中,將劍轉回正常的持劍姿勢。剛才擊落月退時,他倒轉了劍身,使用的是劍柄,只是,雖然沒有在月退身上造成讓戰鬥無法繼續的重傷,他盯著月退的眼神卻十分冷淡,似乎已沒有繼續打下去的興致了。</p>
<p>「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史上最年輕的金線三紋,以一人之力守護了西方城的少帝……就這樣而已?」</p>
<p>他的語氣中夾帶的,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蔑視,而他的動作也說明了,這樣的對手,連讓他認真打完的價值也沒有。</p>
<p>結、結束了嗎?月退已經敗了?他們已經判定沒必要再打下去了?</p>
<p>范統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在他心中月退是不敗</p><p>的,居然會被伊耶擊倒,簡直讓人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情緒。</p>
<p>矮子真有這麼強嗎!那、那現在……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會把我們趕出去嗎?還是把我們抓起來綁一綁交給那爾西?月退你怎麼了,你的實力不只這樣吧?快點拿出來讓他心服口服啊!</p>
<p>他看了看身邊兩個同伴的神色,璧柔緊抿著唇,硃砂皺著眉頭,看來大家都覺得不太樂觀。</p>
<p>雖然沒能打敗伊耶,讓范統很驚恐,但相較之下,至少月退沒受重傷,這似乎是比較值得欣慰的事情……</p>
<p>站在場邊的他們沒有做決定的權利。能夠決定這場戰鬥是否就此結束的人,終究還是場上的月退跟伊耶。</p>
<p>月退按著右臂,看向跌落遠處的劍,伊耶說的話他當然聽見了,而面對這樣的提問,他的神情一片茫然。</p>
<p>也許就這麼斷定,對他來說並不公平,沒有稱手的武器、沒有完好的身體狀況,都是會帶來巨大影響的……至少,是無法勝過伊耶的,如果就只有這樣的話。</p>
<p>他會落於下風,不是因為伊耶的武器比借給他的那把優秀。伊耶用以壓制他的,是他本身的實力,雖然那把劍也不差了,但仍配不上伊耶,沒辦法產生共鳴般的加乘效果,達成有效的輔助。</p>
<p>要贏伊耶,現在這樣子是不夠的。</p>
<p>他感覺靈魂上難以抑止的那股幽闇溢了出來,慢慢地飄移出他的身體,洗掉周遭環境的色彩──這是他的領域,能夠給予他極大的優勢,但是,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p>
<p>這是質變的能力,猶如是那爾西給予他的能力,他不應該、也不願意靠這樣的能力打贏伊耶,而且,讓憎恨滿溢自己的身心,他只怕到最後會失控,讓他徹底被殺戮的意識主宰。</p>
<p>他必須使用自己的東西。在那漫長的十一年間,他犧牲了一切所拿到的東西。</p>
<p>不是沒有天羅炎就不行,而是天羅炎已經成為了他擁有的「實力」,是他投入了外人無法想像的努力取得的──融入了他的身體,實力的一部分。</p>
<p>伊耶從空中降下後,看著月退身上擴散出領域的氣息後又散去,似是覺得他已失去了戰意,但他還是將地上的劍踢到月退身邊,然後開口了。</p>
<p>「拿起你的劍,面對你的對手,右手不行就用左手,你難道連你擅長的事情都做不好了嗎?」</p>
<p>伊耶沒有直接宣布戰鬥終止,不曉得對他們來說算不算是好事,而月退也確實站起來了,只是,他沒有伸手去碰地上那把劍。</p>
<p>「你不拿劍?」</p>
<p>看著他這樣的舉動,伊耶挑了挑眉。</p>
<p>「不,我只是要換一把。我想,這才是對你的尊重。」</p>
<p>月退這麼說完後,向外平伸出的,依舊是他的右手,而他空蕩蕩的右手,也在這個時候起了肉眼可見的劇烈變化。</p>
<p>若說他手拿著天羅炎的時候,從劍柄向上蔓延出金屬線條,附著到他的手臂,與之結合的過程稱為器化,那麼,現在他的右手產生的狀況,或許就如同逆器化一般……</p>
<p>從肌膚上遽然生長出來的金屬紋飾,反向地往他的手掌迅速延伸過去,那可視的光澤看來有股虛幻的瑩透感,覆蓋到他掌心時,自他手中爆出的光線瞬間拉長定型,化為一把他們都看過,卻也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劍。</p>
<p>那宛若不是實體的半透明劍型,赫然就是四弦劍天羅炎。</p>
<p>不見他做出什麼動作,天羅炎的四道符文光弦便自動幻化了三道出來,而光弦現形開始環繞劍身旋轉後,恍若君臨現場的壓迫感,也宣告了這把劍某種程度以上的貨真價實。</p>
<p>「擬態……!不只是器化,居然還修成了擬態!」</p>
<p>伊耶的表情已經和剛剛完全不同了,他像是在看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存在世界上的奇蹟,視線完全嵌在那把「天羅炎」上,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p>
<p>若說那是一種眾人夢寐以求的境界,還不如說是即使知道,也沒有人會癡心妄想的東西,畢竟「器化」就已是艱難至極的目標了,更加深入的「擬態」,大家根本不認為有人修得成功。</p>
<p>而成功的例子此刻就在他的眼前。這個年僅十五,被東方城視為怪物的少年……</p>
<p>「我會回應你的期待,展露我所擁有的事物,然後,戰勝你。」</p>
<p>右手狀況不佳的情況下,再進行擬態,其實是會讓他的身體雪上加霜的事情,但是,他不能在這裡認輸。</p>
<p>既然唯有實力可以讓這個人認可他,那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裡擊敗他。</p>
<p>沒有其他的答案。</p>
<p>◎ 范統的事後補述</p>
<p>事情的發展有點……嗯,出人意表?</p>
<p>我本來以為在經歷月退是少帝,璧柔不是人,音侍大人不是人,綾侍大人也不是人,然後噗哈哈哈又可以變成人,我居然變成了殺刀手的這一大批震驚後,已經再也沒有事情能驚嚇到我了,但事實證明,我好像太天真了點。</p>
<p>誰來告訴我那把天羅炎到底是哪裡變出來的?</p>
<p>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天羅炎應該在聖西羅宮裡吧?還在那爾西身邊啊,對吧?</p>
<p>月退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驚奇可以讓我們發現啊!</p>
<p>總而言之,矮子說出了一個我沒聽過的專有名詞,我想應該是很專業的術語吧,偏偏他們現在又要進入第二回合了,也沒人有空可以停下來跟我們講解一下「擬態」是什麼東西,這種時候,人只能自立自強,所幸我還有暉侍導覽,不懂的東西就從他記憶裡翻,這功能真的還挺方便的,哈哈哈哈。</p>
<p>我不得不說,暉侍懂得的東西真不少,比東方城的課本教的還多,這種查一下就有答案的感覺還不錯。所謂的擬態,大概就是能夠跟武器完全器化之後修成的下一個進階階段,雖說器化一般被認知為最終境界,但那是指「發揮出武器最高效果」的最終境界。</p>
<p>藉由長期融合武器產生的同化與熟悉,來模擬武器的性能威力,使用身上殘留的武器氣息,憑空擬現一把一模一樣的武器出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也就是說,月退現在手上那把天羅炎,跟真貨有著差不多的性能……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概念啊?</p>
<p>那麼強的武器,是可以模擬出來使用的?雖然好像會元氣大傷,有時間限制,但是月退,你連模擬出來的樣子都是器化型態,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p>
<p>同樣是人,你為什麼可以做到這麼多別人辦不到的事情?這真的是努力就可以達成的嗎?你騙誰啊?</p>
<p>話說回來……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矮子真的很強耶,鬼牌劍衛名不虛傳,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p>
<p>我想應該是好事?畢竟月退都說會打敗他了,只要打敗他,他就肯跟我們談談,成為我們的夥伴了?</p>
<p>我看他雖然很囂張,但也沒到全然不友善的地步嘛,明明可以砍傷月退,卻只用劍柄揍,還以為會把我們趕出去,卻也沒真的這麼做……</p>
<p>不過,現在這種態勢……這種因為過度認真而逐漸轉為殺氣的狀況是怎麼樣?</p>
<p>一弦震其心,二弦奪其志,三弦破其體,四弦喪其魂,月退你現在開了三弦,你想把他殺了嗎?就算你考量四弦是噬魂之力,所以沒開到四弦,但他是原生居民耶?你是不是忘了這一點?你要是殺了他,他可是不會重生的唷?</p>
<p>矮子那邊也是啊,是因為發現難能可貴的對手,就太興奮了嗎?你的殺氣根本比月退還強啊!你們就這麼發展成不死不休的決鬥啦?這樣是對的嗎!有沒有誰來阻止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