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已經不知道,我的夜晚何時會止息......』──珞侍</p>
<p>『做你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吧,至少,不要讓自己在未來後悔。』──綾侍</p>
<p>※</p>
<p>清晨的曙光降臨東方城時,那白爍的光芒讓人難以直視,亮得有種睜不開眼的感覺。</p>
<p>違侍常常在這樣的時間點醒來,在這許多人仍沉醉夢鄉的早晨。以模糊的視線從床邊找到自己的眼鏡戴上後,接著要開始的,就是他日復一日的日常業務。</p>
<p>即便是在戰爭期間,仍是有政事需要處理的,就算國家將大量的人力投入戰爭,依然必須維持東方城的運行,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能夠為女王陛下分憂解勞,他也一向視之為光榮的使命。</p>
<p>除了矽櫻的命令,政務就是第一優先的事情,這是他一直以來告訴自己必須擺放於心中的順位,只是,最近心煩的事情似乎一件接著一件多了起來,讓他難以專注於地處理該處理的事,整個人也心浮氣躁,思緒時常中斷。</p>
<p>在這眾多紛亂的事件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矽櫻似乎振作起來了,終於打破閉鎖房內的狀態,出面做出新的指示,然而重啟戰爭的指令卻令人不解,無法明白女王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p>
<p>違侍在收到矽櫻的命令時,從來不做任何質疑,但這次他忍不住進一步詢問了原因,卻也沒得到什麼足夠清楚的答覆。</p>
<p>『落月尚未為他們的無禮付出代價,不是嗎?』</p>
<p>那個時候,矽櫻只以那雙墨色的瞳冷冷地注視他,用結霜般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對於原先戰爭布告上逼落月少帝交出王血的目的,隻字未提。</p>
<p>確實的,如果目的只有王血,他們不該在此時繼續開戰,西方城表面上的那個少帝沒有王血,有王血的真少帝下落不明,就算打贏了,他們也什麼都得不到。</p>
<p>他從冷酷的女王的態度中看不出任何明確的目的性,彷彿這只是一個情緒化的決定,彷彿她已經不在意任何事情──包含開戰會造成的人命傷亡。</p>
<p>女王的意志便是東方城的立場,無庸置疑,就算人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人們還是得戰。</p>
<p>矽櫻出面就只交代了這件事情而已,剩下大方向的調度是他和綾侍必須共同去處理的,音侍本來平常就不管事,即使現在被禁足在神王殿內,還是不管事,至於五侍裡面剩下的另一個人......</p>
<p>違侍又將眼鏡拿了下來,揉了一下額側,疲倦的感覺總伴隨著頭痛上升,這也算是一個老毛病了。</p>
<p>整理完該整理的東西,照顧完該照顧的生物,用清水洗臉以換取清醒後,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就將昨晚擱在桌上打算今天處理的卷宗捧起,出了居處,前往綾侍閣。</p>
<p>這種事情可以不必親自跑一趟,其實寫張字條將要交代的事情列一列,連同卷宗讓侍僕送去就可以了,之所以自己跑這一趟,自然是有別的目的。</p>
<p>從第四殿走到第五殿,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公事有的時候還是當面討論比較清楚......違侍一面拿各種藉口說服自己,試圖當作自己不是為了問別的事情過去的,那只是順帶的罷了......但想來想去還是自欺欺人,儘管他多少年下來都是這麼做的。</p>
<p>綾侍閣的結界模式他算是熟悉,雖然來的次數不算頻繁,但神王殿裡除了矽櫻所在的第六殿,他最常跑的就是第五殿的綾侍閣了,畢竟他的人際關係大概就只有「公務需要去找綾侍商議」這樣而已,也就是說,雖然不多,但和去其他地方找其他人比起來,已經算比較多了。</p>
<p>五侍住的地方,除了粗心大意不考慮各種因素的音侍,大家的結界都會留下可供行走的道路,進去再敲門請對方解開設在門上的結界即可,如果連路都沒有留,就代表對方不想被打擾,這是神王殿默認的基本認知。</p>
<p>走到綾侍閣外面,違侍便清楚看到綾侍留的通道痕跡了,按照可通行的路徑走進去,到了綾侍平常待著的地方,他拍了拍門。</p>
<p>「綾侍,我是違侍,能進去嗎?」</p>
<p>門上的結界無聲消去後,從裡面也傳出了綾侍的聲音。</p>
<p>「進來吧。」</p>
<p>綾侍已經很習慣違侍來找他就是公務了,不過在看見手捧卷宗進來的違侍時,他的唇仍上揚成一個違侍看了覺得礙眼的弧度。</p>
<p>「今天的事情想必很重要,不然你也不會親自跑一趟吧?」</p>
<p>某方面來說,違侍覺得綾侍很惡劣,就好像他笑著說出這句話並不是因為真的他誤以為有什麼很重要的公文,而是看穿他之後刻意拿話來譏諷他。</p>
<p>骨子裡明明就是個性格有點惡劣的男人,卻因為那張臉,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妍麗大過惡質的那部分,所以違侍總覺得他是個表裡不一的妖孽。</p>
<p>就算生了一張女人臉,他還是個男人,長什麼樣子也許不能怪他,但利用長相之便擔任女王的近侍,就不可原諒了──這樣的想法在違侍的腦袋中轉過不知道有沒有千遍。</p>
<p>儘管如此,他還是得跟他共事,有些事情還是得跟他打聽。</p>
<p>「不過是一些例行的討論罷了,只是當面說清楚比較方便。」</p>
<p>違侍僵著臉,冷淡地做出這樣的辯解。綾侍聞言也沒再說什麼,將自己這邊處理過、覺得需要討論的部分與他交換,兩個人便當場拿對方給的東西看了起來。</p>
<p>「違侍,都已經是戰爭期間,就別再增訂什麼打壓新生居民的條款了,我知道你想杜絕逃兵,但條款修得太過分的話,引起嚴重反彈,可不是開玩笑的。」</p>
<p>綾侍翻過幾張紙後,便針對已經看到的問題提出建議,違侍則皺眉反駁。</p>
<p>「這是為了確保前線與後勤順利!陛下執意開戰,我們就該讓戰爭能夠順利進行──」</p>
<p>「執意嗎?你用了一個很有趣的詞呢。」</p>
<p>「那是──」</p>
<p>由於說出了不妥的話語,違侍一下子青了臉,綾侍也維持著他一貫的作風,順著幫他把話接了下去。</p>
<p>「那是──說溜嘴?」</p>
<p>「不是!只是口誤!」</p>
<p>「是嗎?我還以為你其實不認同開戰的決定呢。」</p>
<p>「我怎麼可能質疑陛下的決定!」</p>
<p>「那麼,要是櫻打算追究珞侍協助敵人的罪責,想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將他處刑呢?」</p>
<p>儘管知道沒這回事,違侍的臉色還是因為綾侍這簡單的一句話,而變得無比難看。</p>
<p>「......珞侍現在的狀況怎麼樣?」</p>
<p>費了多力氣,他才硬擠出這句話,綾侍則是一副「要是我沒開個頭給你機會順勢提問,你是不是就死要面子永遠不開口了」的模樣,不輕不重地回答。</p>
<p>「他沒事,櫻沒怎麼罰他,你也知道的。」</p>
<p>不知是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而莫不關切,還是有什麼特殊理由,矽櫻的確沒對珞侍阻止綾侍攔截的行為做出什麼明確的處分。只是,珞侍在事發當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後來又關在珞侍閣裡閉門不出,當然會讓人擔心,偏偏違侍又做不出強硬闖入了解這種事情,所以只能跟比較可能接觸珞侍的人詢問了。</p>
<p>「那他為什麼不出來?身為東方城的王位繼承人,這樣縮在殼子裡逃避,實在是太......」</p>
<p>原本違侍要說的是「太不像話了」,但話到了喉嚨卻又卡住,無法順暢地說出來。</p>
<p>一方面覺得身為王儲,承受比別人大的壓力,拿來要求他的標準比別人高,是正常的,然而一方面又覺得珞侍再怎麼樣還是個小孩子,被以這麼嚴苛的標準看待,似乎太辛苦了點。</p>
<p>以前見到珞侍,他都可以很流暢地將教訓的話說出口,直到先前珞侍出了意外,差點就真的闔眼死去,他才驚覺某些事情。</p>
<p>覺得他應該再更努力,應該再做得更好,卻忽略他已經好久都沒有開心笑過了。</p>
<p>在他仍好好活著的時候,留給他的都只有嚴厲的督促與叮嚀,缺乏直接的關懷與溫情。</p>
<p>事實上他確實已經在十幾歲的年齡就失去了生命,在這之前,他甚至連讚美都鮮少得到。</p>
<p>違侍不知道在想到這些時,那種難受酸楚的感覺是什麼。就像當初看著那個連話都還不太會說的孩子在空曠的房間裡因為生病痛苦而虛弱地啜泣著,卻也沒有任何親近的人在他需要人關心時陪伴他......不該是這樣子的嗎?那麼好不容易人活回來了,是不是有些事情需要改變?</p>
<p>因為沒有人注意到、因為沒有人對他付出,</p><p>給他他需要的,所以違侍才會去做。</p>
<p>如果都沒有人做的話,至少自己可以做點什麼,即使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也好──既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那麼就是不會太麻煩的事情,不是特地撥出時間,也不是特別勞心勞力的苦差事,只是有空所以順便而已,沒有關係的。</p>
<p>關心東方城的孩子就如同關心東方城的未來,身為一個優秀的政務官,這當然是應該要主動去思考、並且辦到的事情。</p>
<p>生病的孩子需要溫暖,就伸手讓他握,摸摸他的頭,不要讓他感覺寂寞。</p>
<p>但他實在已經不知道現在的珞侍需要什麼。</p>
<p>「想罵他就直接到他那裡去罵,違侍。」</p>
<p>綾侍仍然冷靜地置身事外,他明明知道珞侍閣現在被珞侍自己的結界封得死死的,還是可以說出這種話。</p>
<p>封得徹底的結界彷彿也顯現出珞侍的內心,只是,他不能躲在裡面一輩子。</p>
<p>「他的地方結界張成那個樣子......他如果一直不出來,都吃些什麼啊!」</p>
<p>違侍想了半天問出來的居然是飲食方面的問題,綾侍有點無話可說。</p>
<p>「我過去指導他符咒的時候,會順帶給他送吃的過去。」</p>
<p>「你這不是讓他更加不需要出來了嗎?」</p>
<p>「他很快就會出來了,因為再過不久我也不會過去了。」</p>
<p>違侍一時還有點無法領悟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綾侍也沒接著解釋。</p>
<p>「他不是那麼柔弱的孩子,你想問的已經問完了吧?卷宗的問題還是要解決,麻煩回到公務上,違侍。」</p>
<p>「......用不著你提醒。」</p>
<p>違侍在跟綾侍交談時,常常會下意識地咬牙切齒,他也不是沒發現過,但無吝察覺多少次,他都沒有改善的意願。</p>
<p>因為這一定是綾侍太惹人厭的錯,一定是。</p>
<p>※</p>
<p>很久以前,他記得,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可以直接推門進去的,他從來都不記得矽櫻居處有門這種東西,或者該說是從來沒意識過。</p>
<p>到了現在,他已經必須在門前守候。有的時候門不開就是不開,不是裡面沒有人,只是對方不想見到他而已。</p>
<p>他逐漸記得門上的紋路,逐漸記得了門的顏色,他其實根本不想記得這些東西,只是空等在門口時,他也只能盯著這扇拒絕著他的門扉,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絕望,然後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p>
<p>連續來這裡等了四天,今天門總算打開了,看見門後出現的那個人影,音侍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p>
<p>「櫻......」</p>
<p>「你一直過來這裡做什麼?回去。你根本沒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我稟告,不是嗎?」</p>
<p>矽櫻沒有上妝的容顏顯得蒼白,對著他說話時,話語中完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p>
<p>音侍像是忽然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就在這樣的對視中,他眼神的神采漸漸黯淡,神情也轉為憂傷。</p>
<p>「難道......我已經只有在受傷的時候,才見得到妳了嗎?」</p>
<p>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使得矽櫻的表情出現了幾分動搖,沉默了半響,才再度開口。</p>
<p>「你到底有什麼事?我不想看到你,有話就快說。」</p>
<p>音侍多少因為那句「我不想看到你」而覺得有點傷害,但他怕矽櫻改變心意又關上門,所以還是乖乖進入主題。</p>
<p>「啊,我只是想問妳,為什麼要開戰?現在那個假的皇帝沒有王血啊,而且,真的少帝應該也會願意,說不定找到人之後協商一下就可以進行王血注入儀式了啊,不用打仗吧......」</p>
<p>他單純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幾乎忽略了人是他放走的事實。</p>
<p>「王血注入儀式已經無所謂了。我想開戰就開戰,讓我的子民為我討回尊嚴,這有什麼不對?」</p>
<p>矽櫻很快就回答了他,而她的答案讓音侍大吃一驚。</p>
<p>「什麼?怎麼會無所謂?而且,現在這種態勢,也未必會打贏吧?」</p>
<p>「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什麼王血注入儀式,什麼新生居民原生居民,我厭倦了!」</p>
<p>「咦?為什──」</p>
<p>「我已經厭倦了一成不變的你們,尤其是永遠不變的你!」</p>
<p>當矽櫻這樣看著他,猶如憎惡地說這樣的話語時,音侍整個人呆滯了。</p>
<p>「這樣的一切......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意義。原生居民、新生居民、沉月......我已經......」</p>
<p>她說著說著,人由激動變得失神,這時音侍終於反應了過來,猛地抓住她的手。</p>
<p>「不要說出這種話!我們、我們雖然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但是我們都陪在妳身邊,就算妳覺得討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改變啊!」</p>
<p>像是怕她又說出什麼自暴自棄的話語般,音侍沒等矽櫻回應,便又急切地說下去。</p>
<p>「妳說討厭不曾改變的我們,但我反而希望妳不曾改變。妳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會一直在這裡,這樣子......不可以嗎?」</p>
<p>矽櫻看著他,睜大了眼睛。</p>
<p>音侍總是以這樣直率的眼神看著她。</p>
<p>這是她的劍。說要守護她,永遠永遠陪伴在她身旁的劍。</p>
<p>就只是她的劍。</p>
<p>「......」</p>
<p>她安靜著沒有說半句話,只覺得腦袋亂成一片,音侍握著她手腕的手因而又緊了些。</p>
<p>「櫻......」</p>
<p>「我知道了。」</p>
<p>甩開他的手後,矽櫻平靜地這麼說。</p>
<p>「如果落月也有停戰的打算,那麼就停戰。我們確實可以等,就等到真正的少帝出面吧,帶我的口諭給綾侍跟違侍。」</p>
<p>得到她的允諾,音侍顯然很開心,俊美的臉上立即就有笑容了,他的情緒總是如此顯而易見──矽櫻從來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p>
<p>「啊,太好了!妳同意就好了!一定沒有問題的,那我就先去通知他們了!」</p>
<p>音侍彷彿認為這是個值得慶祝的好結果,在她點頭過後,就歡喜地離去了。</p>
<p>於是矽櫻又重新緊閉門扉,回到了幽暗的室內。</p>
<p>「......是因為你如此希望的。」</p>
<p>低低的呢喃,也不知究竟該說給誰聽。</p>
<p>「是因為你要我活下去......」</p>
<p>她不知道自己曾經產生過多少次放棄一切的念頭,每一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而息念。</p>
<p>明明將當初情同姊妹的侍女所生的孩子留了下來,明明決定要將王位過繼出去,要停止這令人厭倦絕望的一切的──</p>
<p>但她在戰場上看見珞侍的屍體時反悔了一次,在剛剛又再度反悔。</p>
<p>『吶,矽櫻,我們就這樣子,如同開著永不中止的宴會,不是也挺好?』</p>
<p>『這可是我賜與妳的。是我賜與妳的。妳一輩子也不能忘記,到死都不能忘記──』</p>
<p>少女輕柔的嗓音彷彿又在她的耳邊響起。</p>
<p>已經夠了。</p>
<p>到底應該拿什麼當心靈依靠,來忍受這些?</p>
<p>『妳就試試看啊,試試看如何堅定妳的決心。但我相信妳辦不到的,不正是因為妳如此地想活下去,妳如此地恐懼死亡,現在妳才會站在這裡?』</p>
<p>『其實我不討厭妳唷,櫻。我真不知道會多麼無聊,無聊到發狂也是有可能的呀,其實現在就有一點了對不對?這樣說來,我是不是真應該感謝當初欺騙妳的──』</p>
<p>她使力摀住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想聽下去。</p>
<p>但少女的聲音是記憶裡的回音,即使摀住耳朵,也是沒有幫助的。</p>
<p>『我願如那西沉的月亮,投墜至你身邊......』</p>
<p>『東方城的女王啊,哪一個能跟西方城的人有好的下場?』</p>
<p>『以前那個也是,現在的妳也是,人類總是不斷地重蹈覆轍,一個比一個蠢,也一個又一個,都以為自己能夠掌握一切......』</p>
<p>她想以意志力將腦中不斷響起的魔音壓下去。</p>
<p>然而從以前到現在,從來都沒有成功過。</p>
<p>「我是東方城的女王......」</p>
<p>這是她無論張眼閉目,都不會遺忘的事實。</p>
<p>「我不會示弱的......永遠也不會示弱。」</p>
<p>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這種時候,能夠有人陪伴,讓她的心靈穩定安寧。</p>
<p>但她的千幻華什麼都能幫她,唯獨這件事幫不上忙,而她的希克艾斯,她寧願他永遠也不要知道。</p>
<p>※</p>
<p>「珞侍。」</p>
<p>這幾天進到珞侍閣時,綾侍看見的,常常是少年的背影。</p>
<p>即使成天像在靜坐想事情,少年漂亮的黑髮依然綁得好好的,沒有因為內心的茫然或自我厭惡就忘記打理自己──這也許</p><p>是習慣使然吧。</p>
<p>「昨天教你的部分,運用上已經沒有問題了嗎?」</p>
<p>「......嗯。」</p>
<p>珞侍背對著他點了點頭,散落在他身周的符紙大概是被開著窗門外吹進來的風吹散的,而他也沒有收拾的興致。</p>
<p>「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你了。」</p>
<p>「嗯。」</p>
<p>珞侍又應了一聲,應該是聽進去了,似乎也沒感到特別訝異。</p>
<p>「升階的考試想何時進行呢?雖然只是個表面上的程序,但還是要做的。」</p>
<p>綾侍隨口問著,一面將餐點放下,珞侍的回答也很乾脆。</p>
<p>「隨便,請幫我安排吧,謝謝。」</p>
<p>「好。沒事我就先走了,違侍說不能給你帶食物,不然你會一直躲在裡面不出來,所以我之後不給你帶吃的,你自己叫人送餐點來吧。」</p>
<p>綾侍的話語使得珞侍微微一楞,不過沒等他反應過來詢問,對方就已經離去。</p>
<p>被他親自打破的封印,並沒有重新施加上去。</p>
<p>那天他抱著應該受懲的心情去向矽櫻請罪,但矽櫻就只看了他一眼,淡淡說了句「我都曉得了,下去吧」,就不再與他交談,彷彿說明了她對他的失望,連他的說詞都不想聽。</p>
<p>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立場,什麼樣的態度在神王殿立足。他不知道自己憑什麼掛著這個侍的職稱,他越來越不知道。</p>
<p>有些事即便一開始模糊,最後還是必須肯定出結果的。</p>
<p>瞥了一眼被他放置在案上的鮮紅色流蘇,他的右手隨意抓起地上的一張符紙,法力灌注間,符紙也亮起咒文的印痕。</p>
<p>而後他朝著窗門敞開的戶外,擲出這道僅屬於他的法力之咒──</p>
<p>※</p>
<p>◎ 范統的事後補述</p>
<p>我雖然不願意這樣想,但我覺得......只要我一天沒幫暉侍完成遺願,他就會一直糾纏我。</p>
<p>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我也不予置評了。但是剛拿回記憶,來到西方城時,明明也沒有這樣啊,難道其實我這個人對不熟的傢伙也會有愧疚之心,隨著時間曾長,然後就營造出那個向我索債的暉侍?</p>
<p>當然他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啦,不過每次出現都很鮮明,而且每次都有新的花招,台詞幾乎都不跳針重複,感覺是個有進展有延續性的夢,這樣很可怕啊!</p>
<p>繼繩索之後,他又拿出了鞭子。</p>
<p>我不得不說......暉侍,你這樣真的讓人很不開心!讓人很不開心啊!</p>
<p>好啦!我知道你也沒有讓我開心的義務,我都知道!你要討好也只會討好你那兩個弟弟,我就是沒有那麼可愛,怎麼樣!這樣一直玩我很有趣嗎!什麼叫做「不會游泳?水池重生那麼多次還沒練習啊?就算如此也不要怕啊,我們有船呢,范統你真是個幽默風趣的人」?這已經不是船不船的問題了,拜託你有點良心,不要一面說著自己擅長劍術鞭子用得不順手請多包涵一面以人類不該有的速度跟我比賽百米短跑啊!</p>
<p>人家說夢境都是相反的,我也很希望啦,真的,超級希望的,下次別再生出別的兇器來!話說回來,為什麼跟我糾纏不休的,都不是美女,而是一些一個比一個奇怪的死男人呢......</p>
<p>我的桃花緣姻緣線其實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神切斷了吧?不是我悲觀,只是目前為止實在是......</p>
<p>然後,今天翻包包的時候,翻到了已經很久沒用的符咒通訊器。</p>
<p>東方城......現在怎麼樣了呢?珞侍現在過得如何呢?</p>
<p>雖然我們已經背離了東方城,現在身在此處,只是有些東西還是無法說切斷就切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