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五话第一次约会

隔天清晨。空太与费莉西雅约会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然而，直到前几天为止，空太都在深山里过着与社会常识隔绝的生活。一大清早，他马上就受到了文化冲击。空太对于约会礼节一窍不通，当他穿着平时常穿的破旧运动服，正要出门约会之际——「这是什么呀！你的打扮简直就像电玩里未付费的纸娃娃系统喔！？」出门的前一刻，爱海便这么吐槽他。妹妹难得对空太说教了一番。「爱海从以前就有这样的感觉，哥哥，你太浪费自己的优秀素质了！爱海并不想说这种话，但是你的头皮偶尔会飘散出宛如独角仙一般的臭味唷！如果是像爱海这种情场老手就算了，对于费莉西雅小姐这样的女孩来说，那种臭味一定会扣分！爱海把自己用的洗发精借给你，你马上去洗头！」爱海狠狠地数落了他一番。不过，多亏妹妹进行了严厉的服装仪容检查，空太的整体打扮变得相当整洁清爽，不会令人感到不快。这么一来，就算跟追求流行的同世代年轻人相比，也不会相形见拙。毕竟就连爱海都能为他的穿着挂保证了。可是，花了这么多时间重新打扮，害他与费莉西雅的约会迟到了超过一个小时——(应该说……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费莉西雅已经离开了。毕竟她本来就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啊。)空太靠着妹妹给他的地图，前往天空都市第三区。天空都市奥克塔薇亚大大划分为三个区块，分别是第一、第二和第三。第一区位于天空都市奥克塔薇亚的中心位置。这座学园都市的主角——演武学园的校区就搭建于此。另外，第一区的地下有着一个大型魔术基盘，被称为《中央基盘》。这个装置扮演着许多角色。为了让天空都市持续飘浮在空中，它能够萃取出必要的动力源，也负责调节都市中的气温和紫外线。第二区可说是包围着整个第一区，是学校相关人士居住的地方。再来是空太这次造访的第三区——这里被规划为商业区，开放给一般人进出。除了从地上前来观光的观光客之外，协助魔术部的业者们也都不分性别，在这一区生活。那一天，空太首次造访第三区，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男性待在天空都市，甚至令他感动不已。「……真的很抱歉，我迟到了。」他们约定好的见面地点，是在第二区的东门进入第三区后，路旁的钟塔前方。尽管四周人山人海，空太仍马上就找到了目标人物。原因很单纯——费莉西雅的外表就是如此美丽，引人注目。她穿着制服的模样也让人难忘，但私底下的费莉西雅穿着一件高雅的洋装，让空太觉得她真的就像一国的公主殿下。「……啊。呃，不要紧，人家也才刚到。」「这、这样啊……是吗？」(这样好吗？虽然她大概是顾虑到我才会这么说。但是……这不就代表她也迟到了超过一个小时吗……)空太在心中这么吐槽。「那么，我们赶快走吧。」「……嗯。」空太笨拙地护卫着费莉西雅。(希望能平安无事地结束这场约会……)空太之前完全没有机会和妹妹之外的女性单独出游，所以他对今天这场约会的发展感到不安。仔细想想，空太长年关在山里修行，过着禁欲般的生活，光是『一位女孩走在自己身旁』……对他来说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了。然而，覆水难收。事情已成定局。(事到如今……我只能做出觉悟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空太和费莉西雅的第一次约会正式揭开序幕。╳ ╳╳「哇！你看你看！空太！这个娃娃好可爱！真的很可爱唷，空太！」「这、这样啊？」与空太的预期相反，抵达购物中心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愈来愈融洽。「咦？空太，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角色吧！？你一定要记住它喔！这可是一个超有人气的角色，在奥克塔薇亚的女孩子们中引发了一股热潮唷！」「喔……这样啊。」「嗯！这个娃娃是名为『萌女孩☆monster』的动画女主角……内脏女孩殖尸美。尽管外型甜美可爱，却会从腹部毫不留情地喷射出恶心的内脏，充满了反差萌。她是这部作品中最有人气的角色喔！」「………」隔着玻璃柜，费莉西雅看着她提及的娃娃喧闹不已。但空太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角色的魅力。他思索着一件事。就算是虚构世界的作品，但把一位内脏彻底跑出来的美少女当作商品贩售，也未免太低俗了吧。「啊！空太你看！那里竟然有卖那个东西！」「……好好好，这次又是什么啊？」当初费莉西雅本来是要帮忙空太购买日用品，现在两人的立场彻底颠倒了过来。「你看！看看那个！好棒喔！人家……做梦也没想到天空都市里竟然会出现泳装卖场呢！」「……泳装卖场是这么罕见的东西吗？」「相当罕见呀。这里是天空都市，当然不会有海洋的存在。啊！这么说起来，听说最近第三区要建设大型游泳池，可能是为了配合游泳池而开始贩卖泳装吧。」「这里竟然还有游泳池！？天空都市还真是应有尽有耶。」「呵呵，虽然说是天空都市，只有第三区比较特别啦。这个区域基本上是开放给地上来访的观光客参观，以及提供给技术者们生活。与政治和军事毫无关系。也就是说，就算位于天空都市之中，但第三区和地上没有什么差别喔。」「喔〜原来如此。」「空太，人家可以去那间店看一下吗？这么说起来，人家……自从搬到天空都市之后，就没有自己的泳装呢。趁此机会买一件吧。」「我无所谓喔。」(……看样子我得等到明天才能买自己的东西了。)空太一边这么思索，一边露出苦笑。不可思议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不愉快。费莉西雅的表情多变，跟她单独相处很开心，不管怎么说，空太都很享受这次的约会。「呜哇……好厉害。摆在这里的全都是泳装呢。」一踏入店里，费莉西雅的双眸便更加闪亮了。因为店家刻意挑选出了迎合女性喜好的商品。从正统的洋装式泳衣，到让人感觉「穿这种东西会不会被警察抓走？」，样式十分危险的超小件比基尼，应有尽有——空太他们走进的泳装卖场贩售的商品相当齐全，和地上比起来毫不逊色。「……空太，人家想问你一个问题……男生果然都很喜欢这种泳装吗？」费莉西雅拿给空太看的，是被称为绑带式比基尼的泳装。跟一般的比基尼相比，这种泳装的布料面积较小，裸露度较高。「应该吧。世界上大概没有男人会讨厌女生穿泳装的模样喔。」「……喔〜」为了不让眼前的男人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感，费莉西雅刻意冷淡地回答。然而，她在此时做出一个决定。要求没有什么奇怪的含义喔？人家……从国中开始就搬到天空都市了，所以对泳装不太熟悉。如果你能帮人家挑选泳装，可以说是帮了人家一个大忙。」「……嗯〜」一开始，空太反射性地想要拒绝。因为空太长期待在深山里，所以他也对女性泳装一无所知。可是，看到费莉西雅满脸通红，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他改变了想法。空太在心中臆测。对费莉西雅来说，让男性帮自己挑选泳装一定是相当害臊的行为。尽管如此，费莉西雅依然拜托自己帮她选择泳装，代表她真的对这件事情充满干劲。这么一来，自己也不可以恶劣地拒绝对方。「……嗯〜既然如此，我就帮你挑吧。可是我也没有自信哪。你可别太期待我的眼光喔？」「你真的愿意吗！？」听到空太的答覆，费莉西雅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没关系、没关系♪好！既然说定了，人家就先去试衣间换装，你等一下唷！人家现在就去换衣服！」费莉西雅拿了几件附近的泳装，消失在试衣间之中。「呼……」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落单，于是空太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正当他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位眼熟的少女闯入空太的视线之中。上次见到少女的时候，空太马上就追丢了，但这次他却清楚地确认到对方的身影。绝对不会错。待在该处的人，就是空太寻找了七年的青梅竹马。「你……该不会……！？」少女与空太视线交会的下一瞬间，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之后便消失在人群中。「喂！等一下！？」空太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大声呼喊并追赶着对方的身影。他奋不顾身地往前冲。毕竟七年前——自从空太抛下对方逃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想对她说一句话。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这么做了——空太抱持着这份想法，抑制着加快的心跳，推开人群，使出全力追逐着少女的背影。╳ ╳╳空太追逐着青梅竹马的背影，抵达了位于购物中心最高层的顶楼。由于今天是开幕第一天，客人们应该都拼命地在逛购物中心。除了她之外，顶楼上空无一人——这里飘散着冷清的气氛，感觉刚刚的人山人海就像一场梦境。「一之濑，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你果然是冬华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你。」「啊，这么说起来，我从老师那里听说了，你现在改姓皋羽吧？对不起，我真是的，改不了以前的习惯……」一之濑是空太进入皋羽家当养子之前的姓氏。知道空太当时姓氏的人，几乎都在大灾厄中丧生了，所以现在很少人知道他的旧姓。「你当然会讶异啰。毕竟我昨天才转学到这所学校。」「为什么你要转学？」尽管空太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想要询问对方，但他最先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呵呵，当然是为了见你一面啊。」他无法确认对方这番话之中究竟有几分真实——然而，听到冬华这么说，空太感到相当意外。仿佛算准了空太感到动摇的时间点——冬华毫不迟疑地提及了过往的关键事件。「空太，你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事件吗？」「……嗯。」空太简短地应声。两人之间飘散着一抹悲痛的气氛，只有经历过七年前那件事的人才会了解。「……呐，为什么？」「……」「当我的脚被卡在瓦砾堆里，动弹不得之际，为什么你会见死不救？我……一直相信着你。当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你一定会救我……我明明一直这么相信……」「………唔。」空太的胸口好痛。体内的血管强而有力地跳动着，仿佛马上就要破裂开来。他想要立刻逃离此处。不过，这样跟七年前有什么两样？(我已经不会逃避了。我这次……不想再重蹈覆辙。)七年来，每当他锻炼剑术时，心灵也变得强悍。当他想要拔腿逃跑，强悍的心灵也为他带来了勇气。「对不起！」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空太用这句简短的话语向对方道歉。「那个时候，我会见死不救……纯粹是因为我太过软弱了！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在这七年中，我变得很强！我进行了许多修行，心灵和身体都变得强悍，与之前的我大相径庭！所以，如果……如果再遇到那样的状况，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我下次绝对要好好守护你！」回过神来之后，空太的嘴巴已经宛如溃堤的水库，流泻出了千言万语。七年来一直无法吐露出的想法，他现在终于能够说出口了。空太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更轻盈了。然而，冬华依旧沉着一张脸。「修行后变得更强……？只是出一张嘴的话，想怎么说都可以呢。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在我的眼中，你的力量还是跟过去如出一辙。锻炼到一定程度的魔术师，只要一眼就能推测出对手的能力。坦白说，蕴藏在你体内的魔力量低于平均值。为什么你有办法进这所学校啊？我甚至感到很不可思议呢。」「……我确实说自己经过一番修行，但我可没说那是与魔术有关的修行喔。」「这样啊。在这七年之间，你究竟进行了什么修行呢？」「为了变强，七年来我一直埋头修练《剑术》！」听到这句话，冬华的脸上浮现了冷冰冰的笑容。她发出清脆的笑声。「呵呵，剑术……？还真是令人错愕。你因为擅自感到内疚，所以浪费了七年的光阴在那种东西上？笑死人了。」「…………！？」因为太过悔恨，空太紧紧咬着嘴唇。冬华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空太一开始也清楚这一点。硬要说的话，像费莉西雅这种过去曾修练剑术的人相当罕见，许多魔术师都和冬华一样，把以剑术为首的武术看作过去的产物。「还有，有一句话让我没办法听听就算了。你说你要保护我？别让我笑破肚皮了。空太，你听好了，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我了。我就把那起事件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吧。」冬华抛出这句话之后，陈述了自己的过去。「因为祸鬼袭击孤儿院，我的脚被卡在瓦砾堆之中……医师们诊断我下半身瘫痪，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来。」「……咦？」冬华的告白带给空太震撼的打击。「我很震惊、很绝望。每天晚上，我都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脚，过着绝望又孤单的每一天。不可思议的是，本来被医生诊断为瘫痪的双脚，逐渐可以动作了。马吧。由于发生了这些事情，有人发现我具有魔术的才能……日本首屈一指的魔术名门《雪城》家收养了我。后来……为了回报收留我的雪城家，我每天几乎都把时间花在修行魔术上。结果——我甚至成为《水领域》最强的七星骑士之一。」「……！？」空太因为过于震惊，当场呆站在原地。七年前，空太没有办法保护的冬华——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绝望，并且一脚踏入空太无法与之抗衡的高水平领域。空太的眼眸逐渐染上绝望。看到空太露出这副模样，冬华的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空太，老实说，看到你在自以为是的内疚驱使之下，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剑术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上，我也很伤脑筋喔。至少就现况来看——因为我的关系而让别人的人生偏离轨道，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呢。空太，我们就不要再让过去束缚住彼此的生活了。」「………」「……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已经满足了，谢谢你听我说话……再见，皋羽同学。」冬华抛下这句话后，离开了空太的身边。独自被留在顶楼的空太，心中满是空虚。——空太开始修练剑术的直接契机，就是因为自己过去没有办法守护天宫冬华这位少女，导致他留下了心灵创伤。可是，经过七年的岁月，天宫冬华变了一个人。她已经成为了一位强悍又坚毅的女性，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空太本来该为对方的成长而欣喜。可是，看到青梅竹马的变化，他却无法由衷地感到开心。(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一直努力修行剑术呢……！？)冬华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刺人肺腑般戳入他的心中。空太感觉对方宛如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会因为悔恨而泪流不止。身为男人的最后一丝自尊，压抑住了空太的泪水。「费莉西雅，你在那里吧？」他与冬华告别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察觉到费莉西雅待在门后方。「……抱歉，人家无意偷听。」「不，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抱歉，我竟然在你购物的时候擅自离开……」「……这种事情已经不要紧了。」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前，费莉西雅其实暴跳如雷。再加上因为她喜欢空太，所以才会鼓起勇气换上泳装……换好衣服后，当事人却消失无踪。在如此难以置信的状况之下，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好一段时间都宛如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人家……这么没有魅力吗……」然而，她碰巧撞见空太和冬华交谈的情景——她撞见了皋羽空太这个男人第一次曝露出『弱点』的场景——费莉西雅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了。该如何帮忙空太才好——这个想法逐渐占据了她的脑海。「……不行。人家果然不能接受！怎么可能不要紧！」费莉西雅一度想要原谅对方，但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便收回了自己说过的话。「竟然抛下自己的约会对象，跑去找其他女人，你真是个差劲无比的男人！」「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补偿……」「不可以。不要等以后，现在就补偿人家！人家过来这里的路上……发现一间店卖着看起来很美味的蛋糕！你要请客！这样人家这次可以特别原谅你！」「……好。我知道了。如果能让你消气，这只是小意思罢了。」

第一卷 第五话 第一次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