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托罗天不怕地不怕。</p><p>托罗可是一个帅气的男子汉。尽管有过很多不满,但他从来不觉得害怕。这可是当然的,勇者托罗本来就满怀勇气。无论何时他总是比谁都勇猛地翱翔天空。</p><p>真的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教托罗害怕。</p><p>直到那一天为止。</p><p>* * *</p><p>紧急联络来自另一位幻兽调查员的烧瓶中的侏儒。</p><p>粗暴地闯进托罗意识中的通讯充满了杂音,一瞬间就结束了。而且在通讯切断之前,将一阵彷佛敲碎玻璃般的冲击传递给托罗──烧瓶碎裂的声响──那毫无疑问等于对方的烧瓶中的侏儒的死讯。</p><p>直接灌进脑海中的死亡讯息,让托罗感受到全身浸泡在冰水中的寒意。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对方拚命想传达的最后一句话转告给主人。只见坐在旅舍房内椅子上的主人睁大了眼,白皙脸庞上表情紧绷,缓缓站起身。</p><p>那就像是一抹乌云倏地遮掩满月般的变化。</p><p>『旧日之龙苏醒了。』</p><p>「…………怎么会。」</p><p>托罗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尽管如此,每当她的语调如此低沉,总是在世界或幻兽们出现异常的时候。她露出了托罗从未见过的凝重表情,咬紧了嘴唇。思考片刻后,她维持著同样凝重的语气指示托罗:</p><p>「托罗。力量开到最大,把刚才的联络内容送出去,越远越好。」</p><p>托罗按照她的指示,将那句话朝全方位倾尽全力传出。周遭所有烧瓶中的侏儒都接收到讯息,并传递给更远处的烧瓶中的侏儒。国内所有与幻兽有关的人,也许连无关联的魔术师与炼金术师恐怕都听见了那句话。但是谁也没有回讯。不久后,国家的幻兽调查官之一发出了指示。</p><p>『明天早上,调查官集合至王都后展开调查。调查员在原地待命。』</p><p>「────太慢了。这样绝对赶不上!为什么!」</p><p>「旧日种在龙种之中近似于长老级的古龙。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被视作秘密。国家恐怕打算选拔出可以透露消息,同时实力也能处理的人物,再组成应变部队吧……不过,问题在于这样的人才究竟会有几个。」</p><p>「怎么可以……旧日之龙一旦从地脉中爬出,大地会因为毒素而荒废,无数的生命都会消失,生态会失去秩序啊!复原得花上百年!不只是这样,有许多的人和动物都会丧命。为什么会连这点事都不懂呢!」</p><p>「他们恐怕是真的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吧。听说调查官大多都熟知指派地区当地的幻兽知识,但在这之外的领域可说是一无所知的井底之蛙……至于连指派地区都没有的上层,恐怕更是一群空有知识的贤者集团吧。」</p><p>「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才会编纂幻兽书……但是,这样下去……」</p><p>托罗的主人握紧了拳头。她垂下蜂蜜色的双眼,不知在思考著什么。兔耳对著那颤抖的背影说道:</p><p>「你打算如何?老实说这事态不如等待勇者现身解决。」</p><p>「……就算这样我还是得去。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无数的幻兽和人死去。况且,发出联络的调查员可能也还活著。」</p><p>主人伸出了颤抖的手,轻抚托罗的背。托罗像是要安抚主人般用全身磨蹭那白皙的掌心。她浅浅微笑后抽回手,将手紧握成拳头。</p><p>猛然晃动白色头纱,她倏地转过头。兔耳一语不发。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制止少女说出那句话。正面凝视著那双红眼,托罗的主人说道:</p><p>「求求你,和我一起来。」</p><p>「────如你所愿。」</p><p>于是他们一同前往那遥远的无垠沙海。</p><p>* * *</p><p>在托罗一行人的眼前,广大的沙之海描绘著雄伟的阴影,苍白而冰冷。</p><p>沙漠的夜晚异样酷寒。因为白天创造了这片灼热大地的炎热,一到了晚上就被吸进没有云朵的夜空而消散。在这透骨的寒意中,沙反射著月光而微微发亮,衬出阴影部分的深浓夜色。那无数沙丘如波浪般连绵到视野尽头的情景,有如世界的终点。在这看似容不下任何生命的世界,同样有其生态系统存在。为了在沙漠中生存而演化的生物们,以及与沙粒、热、风有关的幻兽在此顽强地活著。但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不知害怕著什么,躲得不见踪影。</p><p>托罗的主人将视线投向那原因,眯起眼睛。</p><p>「已经裂开了啊……看来差不多要现身了。」</p><p>在无垠的沙海中,有数座弯月状的沙丘崩塌形成异样的龟裂。</p><p>龟裂彷佛蚁狮的巢一般吸收了周遭的沙,又以热量融解之。融化成粘液状的沙在裂缝的边缘凝固成玻璃状。泛红隆起的半透明裂缝,就像是刻在广阔大地上的丑陋伤痕,又或者是幼雏即将破卵而出时蛋壳上的裂缝。</p><p>托罗想著,从中诞生的肯定是某种非常可怕骇人又不祥的生物。</p><p>主人握紧了手杖。仰望那紧张的表情,托罗轻声鸣叫。主人那蜂蜜色的双眸转向他,浅浅微笑。见到那表情的变化,托罗觉得自己坚持要跟来真是太好了。他没有什么能力,几乎可说是派不上用场。</p><p>尽管如此,肯定还是有些忙能帮。</p><p>不,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托罗还是想时时刻刻陪伴在主人身旁。</p><p>主人原本打算以危险为理由将他一个人留在远方。但是托罗尖声抗拒、钻进皮包、死命攀著头纱不放,为了让主人带他一起来,他最后甚至采取强硬手段不断冲进装满水的水桶中。主人原本倒光了水桶中的水,还是坚持不带他一起来。但出乎意料地最后是兔耳帮托罗说话了。</p><p>『带他一起去吧。换作是我也会这样。这小不点独自幸存又有什么意义?』</p><p>虽然听起来冷漠,但这句话可说是比谁都了解托罗。</p><p>兔耳从以前就是这样。虽然他身分可疑,粗暴又轻佻,个性也很随便,但其实总是默默关心著旅行的伙伴。</p><p>虽然主人同样无法接受兔耳这句话,但是主人最终还是同意了。与托罗约定好一旦有危险就要立刻逃走之后,那双白皙小手将他放进皮包。</p><p>于是她便带著托罗也一起来到这遥远的沙漠。</p><p>冰冷乾燥的风夹带著沙粒吹来。风中传来了低吼声。</p><p>时高时低,平滑又刺耳,有如地鸣也像暴风的声音以无法重现的音域构成。发声者那混沌的感情起伏就这么化作声音传来。</p><p>悲伤、痛苦、哀叹、愤怒和激昂,胆怯、绝望并恐惧,同时充满欢喜。</p><p>简而言之,找不到一丝理智。</p><p>旧日之龙已经彻头彻尾疯了。</p><p>「虽说如同传说的描述,但未免也太残酷了……他是为了抑制魔力差点失控的土地,与地脉一体化而失去了死。同时活过的年数加上地脉不稳时吸收的魔力量,甚至足以彻底破坏龙种的精神,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p><p>「他自己死不了,但那些傲慢的龙种还不愿意为了守护大地而发狂的同胞动手吗……真没办法。在他亲手破坏自己守护的土地前杀了他,才是唯一让他安息的手段吧。」</p><p>「凭你的力量一定能办到。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一定要阻止他喔。在那之后,你就自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答应我……如果可以,带著托罗一起去。这样一来,两个人都不会寂寞。」<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特技?」</p><p>主人与兔耳泰然自若地交谈。托罗突然觉得有点寂寞,轻声鸣叫后不停咬著主人的皮包的边缘。察觉托罗的反应,主人温柔地摸了摸托罗的头。托罗心满意足地轻哼一声,兔耳对托罗露出了几分不满的神情。</p><p>虽然龙那充斥著疯狂的吼声让托罗吓到了,但托罗可是一点也不怕。主人和兔耳看起来都一如往常。主人善良温柔,兔耳则是强大得无所畏惧。他们一定会一如往常跨越这次的难关。</p><p>于是两人一定会和托罗一起,继续之前那每一天的旅程。</p><p>托罗这么认为。</p><p>他纯真无邪地相信永恒存在。</p><p>* * *</p><p>赤红的血液喷溅。</p><p>难以相信从那樱桃小口能吐出如此大量的血液,血液止不住地洒落在沙子凝固形成的半透明地面,为这幽暗的空间染上一抹刺眼的腥红。</p><p>托罗无法相信自己现在究竟目睹了什么。</p><p>主人正呕著血。但托罗很确定上一个瞬间她还很好。</p><p>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兔耳与旧日之龙战斗时,她带著皮包中的托罗,寻找著恐怕步入了大地裂缝的调查员。当她顺利找到尸体时,那头全身长满肉瘤,浑身流淌著毒液与脓汁的悲哀的龙,已经完完全全屈居下风。</p><p>兔耳用黑影围绕毒炎,细心地彻底吞噬,不让任何一丝泄漏到主人身旁。他并未松懈,毫无保留地解放了几乎全部能使唤的黑影,化作千把刺枪贯穿了龙。但是无论再怎么刺穿或撕裂,龙的血肉依然无止境地再生。目睹那沸腾般冒泡并增加的肉瘤,兔耳深深叹息。</p><p>「……这得花上一段时间啊。听好了,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找到调查员,你就快点带著小不点一起──」</p><p>兔耳偏过头这么说著,就在托罗要点头的瞬间。</p><p>谁也没预料过的事,在眨眼间就发生了。</p><p>吐血的主人身上没有外伤。调查员的尸体就躺在她面前。他将碎裂的烧瓶抱在怀中,恐惧凝固在脸上。主人原本正要掀起尸体的头纱──没有镂空图样装饰的男性用黑色头纱,要为死者阖上眼皮。</p><p>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做。但眼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p>托罗动用了所有感应能力分析眼前的情景。于是他明白了,在主人触碰的瞬间,残留在尸体中的诅咒发动了。</p><p>将身体内侧彻底撕裂,破坏内脏的残酷诅咒。</p><p>察觉原因的瞬间,托罗连同皮包飞上了天空。被重力狠狠摔在地面上,他不禁惨叫。他从皮包探出头,终于理解了现况。主人白皙的手臂颤抖著高高举起。她在诅咒传播到托罗之前,绞尽了最后的力气扔出了皮包。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般,那只手无力地垂下。</p><p>托罗连忙想爬出皮包。但是在刚才的碰撞中似乎受伤了,身体不听使唤。主人都受了重伤,在这个一定要陪伴她身旁的时刻,托罗却一点也无法拉近距离。就在托罗挣扎著要钻出皮包的时候,主人全身倒向地面。</p><p>啪沙!传来那轻盈身躯坠入血泊时的声响。</p><p>兔耳睁大了红色双眼,不知为何歪过了头。</p><p>对准了那毫无防备的背部,龙迅速甩出带刺的长尾。兔耳一眼也没看向背后,单手就接下了那滴著毒液的尾巴。在咻咻声响中,他的手掌遭到腐蚀融解。任凭强烈的腐蚀毒迅速吞噬他的手臂,兔耳依旧只注视著主人。他的头部突然间歪向另一侧。</p><p>「咦?骗人的吧?」</p><p>后知后觉的一句话响起。思路总是那样灵敏的兔耳沉默了短暂数秒,在左臂完全被融解的同时,他弹响了剩下的右手手指。</p><p>在那瞬间,兔耳的全身迸裂四散。他就这么乾脆地舍去了他坚持至今的大半形体。半张兔脸与穿著晚礼服的身躯的左半边崩解溃散,化作深浓的黑影凝聚体。黏稠的黑影有如融化的麦芽糖,形成打转的漩涡包围了龙,将龙的身体压缩到原本的一半后吞噬。尽管如此,龙的血肉依旧膨胀试图再生。兔耳再度弹响指尖。</p><p>黑色无声无息地打转,彷佛用汤匙挖下柔软的奶油般,瞬间剐去龙的身躯的三分之二。龙剩下的单边眼眸缓缓一眨,一瞬间浮现了理智的神色。龙安心地轻轻吐气,闭上眼睛。兔耳三度弹响指尖,龙的身躯完全消失无踪。</p><p>最后沙漠中只剩下半透明的沙岩形成的空洞空间。</p><p>执行这一切的同时,兔耳只是一直注视著自己的主人。</p><p>托罗全身打了个冷颤。很不对劲。现在发生在眼前的情景,以及兔耳压倒性的力量未免太超脱常识了。托罗能清楚感觉到有某种致命的事物正逐渐脱轨,某种不可卸下的紧箍正要松脱。</p><p>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突然间兔耳迈开步伐。他拖著地面上的笨重黑影,只靠著一只脚往前方迈步。那步伐彷佛走在流沙上头般异样缓慢,还维持著人型的脚不稳定地颤抖。</p><p>他究竟在干什么?托罗感到不安。虽然丢脸,但现在自己真的动弹不得,所以托罗希望他尽快赶到主人身边。不要让主人独自一人继续躺在那地方。</p><p>希望他快点抱起主人。兔耳一定能办到的。快一点,快一点。</p><p>她心里一定也很不安。这时托罗将视线转向主人,为之哑然。</p><p>白衣白发白头纱的主人现在全身血红。她身躯下有一大片血泊。</p><p>人一次呕出那么多的血液,没有道理还活著。</p><p>托罗无法理解那意义。虽然托罗能理解眼前的事实,但思考却无法抵达终点。只知道有什么很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p><p>非常非常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p><p>那是托罗深信绝不会发生,天底下他唯一害怕的事。</p><p>兔耳跌跌撞撞来到就差几步的地方,突然跪倒在地。</p><p>他一语不发地凝视著眼前的情景,而后缓缓伸出颤抖的手臂。托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平常那样无所畏惧、心高气傲的兔耳伸长了剩下的那条手臂,难堪地匍匐在地面上,挣扎著爬向主人。</p><p>当兔耳好不容易抵达主人身旁,他像是要捧起即将凋零的花朵般,小心翼翼抱起她的身躯。主人的头部往侧边沉沉垂下,嘴边溢出黏稠的血液。</p><p>兔耳默默地将那具身躯紧紧抱在怀中。在那之后数十秒内,兔耳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他喃喃说道:</p><p>「………………………………………………………………………………这是怎样啊?」</p><p>混乱至极的细语声响起。紧紧抱著主人的身体,兔耳却像是被拋弃的孩童般使劲吸了吸鼻子。下一个瞬间,兔耳的声音爆发了。</p><p>他粗暴地摇晃著主人的身躯,扯开嗓门飞快地说:</p><p>「喂、喂!你这是怎么搞的?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不对吧?因为,对啊,因为你自己不是说过了吗?对嘛,是你自己讲的啊。要我跟你一起走。是你啊,明明是你讲的啊。但你这是怎么了?喂,笑一下啊。开心点啊。我就好心陪你去啊!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啊。接下来要去哪里才好?这地方有点暗啊,就去个亮一点的地方吧。我也一起去。尽管放心,永远都在一起。所以你快醒醒啊,还在做什么啊?快点啊,我们要出发了。接下来还要一起旅行啊。醒醒啊,拜托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啊,可是……你……对了,你……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我差点忘了啊…………哈哈!」</p><p>兔耳的话语声渐渐失去力量。他将脸埋在死守沉默的主人的肩头。<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出调查员的尸骸。谁也不知道那具尸体中为何留有诅咒。是因为尽管死亡也要秉一己之力,对龙复仇的决意?或者是在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与狂乱中,想把触碰尸体的人也拖下水?</p><p>答案已经永远无法得知。唯有一件事千真万确。</p><p>在兔耳之后,托罗终于理解了那恐怖的事实。</p><p>温柔的她已经不存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p><p>因为幻兽的狂乱,因为人的诅咒,她就这么丧命了。</p><p>在泡沫迸裂般的声响中,调查员的尸体消失无踪。同时,兔耳的全身迸裂四散。</p><p>大地与天空震颤。超乎想像的音量撼动著大气。托罗连忙关闭自己的听觉,同时睁大了双眼。兔耳纵声狂吼。彷佛来自黑暗深渊令人绝望的黑影在嚎哭中嘶吼。置身于深浓黑影剎那间笼罩的空间中,托罗明白了。在这个瞬间,兔耳即将不再是他认识的兔耳。他正要转变成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甚至能轻易凌驾第一种危险幻兽之上,能恣意颠覆生态系统的某种东西。同时能阻止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上了。托罗好想哭,他已经无能为力了。</p><p>到头来,托罗总是被主人保护。如果自己拥有传说中的勇者那般的力量,一定就能守护主人的性命吧。现在肯定也能阻止兔耳吧。能阻止那平常总是吊儿郎当,但其实心地善良的伙伴。对不起,对不起。托罗反覆想著。自己能办到的事,已经一件都不剩了。但是,就在此时──</p><p>在这时,回忆突然间回到托罗的脑海。</p><p>托罗与兔耳嬉闹著,主人看著两人而微笑。</p><p>她总会说「你们感情真好」,兔耳则会大声否定。</p><p>其实托罗很喜欢那再三重复的日常一景。</p><p>喜欢三个人那样走在闪闪发光的太阳下,走在洋溢绿意的树林间。</p><p>因为有这两人,托罗才能直接触碰这个世界。有主人创造了托罗,有兔耳让托罗得到自由。因为有主人与兔耳,托罗明白了爱、喜悦和友情。</p><p>托罗从两人身上得到了一切。然而,自己现在能因为无力就放弃,就这么看著一切无可挽回?当然不可以。</p><p>不可以这样!</p><p>绝对不能放弃!</p><p>强忍住差点冲出喉咙的悲叹声,托罗抬起了脸,正眼直视恐怖的黑暗。</p><p>无庸置疑,托罗本来就是帅气的男子汉。至少每次托罗如此自称,主人也绝对不曾否定。她总是微笑著承认。既然如此,托罗就非得是个男子汉不可。</p><p>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必须是个男子汉。就算是托罗,就算只是只几乎无能为力的蝙蝠,肯定也有些能办到的事。托罗寻找自己全部的功能,突然间发现了那个功能。虽然现在的自己办不到,改变就好了。</p><p>主人已经死了。她在创造托罗的初次调整中封闭的机能上限,托罗接二连三用脚爪踹破。脑袋沸腾,身躯剧痛。血丝从嘴角流出。负荷太大了。这样下去也许会死掉。不过那也无所谓。独自苟活又有什么意义。这样下去无论是幻兽或人类全部都会死。如此一来主人会伤心,兔耳也会因此痛苦。这种事绝不能让它发生,绝对不可以。托罗要在这一刻成为勇者。</p><p>要拯救这个世界,帮助自己重视的伙伴。</p><p>如果真的能办到,死了也没关系!</p><p>托罗翻找著记忆。故意破坏了声带,摧毁了全部的感应能力,目标是重现声音。能不能办到?大脑回答托罗,超过能力限制。管他这么多,做不到也得做。朝著黑暗的中心点,托罗锁定了目标。对著层层重叠阻挡所有魔力影响的黑影之壁,将之有如箭矢般射出。在神经一根根烧断的同时,托罗大喊:</p><p>『不可以伤害别人喔。』</p><p>托罗重现的声音,与主人温柔的话语声别无二致。</p><p>在这一瞬间,兔耳的狂乱近乎不可思议地平复了。</p><p>听见托罗自记忆中原样取出的嗓音,黑雾凝聚收缩。黑影重新取回主人喜爱的毛茸茸的尾巴与耳朵。过去时常与她牵手的那条黑色手臂恢复原状。托罗回忆起主人的微笑。一次又一次反覆回想著自己真正深爱的笑靥,托罗吐著血的同时,再度以她的声音传达:</p><p>『乖孩子。』</p><p>兔耳当场跪倒在地。他抱著主人的尸体,缩起了身子。</p><p>托罗知道自己办到了。虽然急遽模糊的视野告知他的极限,但托罗没有一丝后悔。守护了主人的意志,也阻止了宝贵的伙伴。功劳甚至比传说中的勇者更加显赫。这是理所当然的,托罗本来就是个帅气的男子汉。面对步步逼近的死亡毫不害怕,也不打算抵抗。托罗唯一只担心自己生为烧瓶中的侏儒,死后是否能前往与主人同样的地方。还有别无选择只能把兔耳一个人拋在这寂寞的地方,让托罗放不下心。不过,托罗愿意相信强悍的他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再度迈开步伐。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了。希望你之后也能好好的,虽然老是和你吵架,但每天都很开心喔。</p><p>托罗注视著远处的兔耳,朦胧地想著:</p><p>啊……如果真能去同一个地方……她会不会又摸摸我的头?</p><p>她会……开心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