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5弹火野莱卡②

秋叶原——无线电会馆。莱卡今天又来到了位于这里六楼的Volks。她的目的是为了Dollfie Dream，一种身高大约六十公分的球形关节人偶。相较于大约二十公分的丽佳娃娃或是三十公分的芭比娃娃，Dollfie Dream的尺寸相当大。脸部造型近似动漫美少女，身材也是动漫体型。这类人偶娃娃锁定的客层并非小女孩，而是所谓的『大朋友』们。莱卡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其实并不是想来这家店，而是位于同一楼层的枪械行。那家枪械行讲好听一点是畅货中心，讲难听一点就是贱卖店。像可以组装在莱卡使用的突击步枪——Magpul Masada战术导轨上的榴弹发射器等等……和人偶娃娃可说是完全相反的商品，在这家店贩卖得相当便宜。那天来到这里购买发射器的莱卡在回程路上——看到Volks大型橱窗中展示的人偶娃娃，顿时有种出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的奇妙感觉。她的胸口——扑通了一下。揪了一下。忍不住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向人偶。装有迷人的玻璃眼球、像动漫美少女一样的脸蛋。娇小可爱、惹人怜爱到不行的身材。更重要的是，那身粉彩色系的甜美萝莉洋装。应该只有人偶娃娃才有资格穿的那种满是荷叶边与蕾丝的装可爱衣裳。以及让那样的人偶世界更加五彩缤纷、刺激少女情怀的各种小巧可爱的装饰品。莱卡当时心中那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也许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都已经成长到高中生的年纪，莱卡这才————对于玩洋娃娃第一次产生了兴趣。明明自己就读的是武侦高中强袭科这样宛如军人培训学校的地方；明明自己的力量强到可以将强袭科的男生扳倒的程度；明明自己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个又强又帅气的女生。「……」莱卡蹑手蹑脚地踏入那间为了保护人偶的秀发、身体与衣服，而有管理空调的店家后……看到店里今天也依然展示、贩售着各式各样的人偶娃娃们。她接着偷偷环顾周围……（很、很好，没有武侦高中的学生。）确认这点之后，才用微微颤抖的手拿下墨镜与帽子。「唉呀，你好。」「哇！」忽然被人从身旁搭话，害莱卡的心脏差点从嘴巴蹦出来了。……不过她回过头去，发现对方其实是自己熟识的那位美女店员。那是一位给人轻飘飘的印象、年约二十岁的温柔大姐姐。「啊，你……你好。」莱卡顿时露出害臊的表情，吞吞吐吐地向对方打招呼。这家店贩售的是比较高价的人偶，不太会遇到顾客塞满店内的状况。因此这位大姐姐也能比较从容细心地接待莱卡。「今天我们刚好迎接了一群新的孩子们喔。」刚开始的时候，莱卡其实也搞不太懂这些专门用语——不过在这个业界中，有一种讲话时将人偶当成人类看待的习惯。以大姐姐这句发言为例，『孩子』指的就是人偶，而『迎接』是指进货或购买的意思。而正如她所说，在各种新旧素体的展示柜上……莱卡看到了许多可爱的人偶娃娃们。那里不只陈列有头部与身体等等零件而已，也有展示店家组装好的原创美少女娃娃。娃娃们身上都穿好洋装，让顾客比较容易想像完成品的样子。「……哗……」莱卡感动的声音不禁脱口而出。经过专业的人偶美容师修剪、烫型的人造纤维秀发上，搭配有漂亮的粉红色蝴蝶结或帽子等等。礼服洋装自是不用说，日式的和服也被打扮得非常梦幻、充满少女特色。羽毛或猫耳之类的装饰品也都非常可爱。制服系的衣裳——例如水手服、夹克制服或连身裙等等衣服也改造得恰到好处，带有动漫风格。就连小小的鞋子或贴身衣物都有仔细用爱心或草莓图案点缀……（……啊啊……）这地方对于莱卡而言——是梦与理想的世界。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娃娃们，陶醉到甚至没发现自己张着嘴巴的程度。接着满脸通红地……「请、请问！我可以摸摸看吗！」把双手放在胸前，用她在武侦高中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的女生动作如此询问店员。店员姐姐「呵呵」地温柔笑了一下后……「请别客气。毕竟莱卡小姐总是会很小心地对待她们。」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于是莱卡伸出颤抖的双手……像抱起小婴儿般轻轻将一尊金发人偶拿起来。（好、好可爱……）然后又拿起另一尊黑发人偶，把两尊娃娃抱到自己的脸颊两侧，陶醉于以男生来讲所谓『齐人之福』的心境中。看着娃娃可爱的大眼睛，莱卡再度体认到——（人们……总是会很向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呢。）没错。这些孩子们，都拥有莱卡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的东西。也就是莱卡梦寐以求的『可爱』。娇小、柔弱、惹人怜爱的感觉。为了得到宠爱而穿上充满荷叶边的轻飘飘衣裳；有资格把大量的蝴蝶结与精致的蕾丝从里到外装饰在全身上下。因为她们是那么地娇小、那么地可爱。——反正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些，那么至少……做为补偿行为，把这些虚构的理想抱在手中好好疼爱，也是人之常情。＊＊一脸陶醉地抱着人偶娃娃的莱卡，看起来非常幸福。而明里和麒麟则是躲在对面店家的军武商品展示柜后面，观察着莱卡的样子。看到莱卡玩着洋娃娃的模样——与平日的反差强烈到让明里相当震撼，难掩心中的惊讶。那个无论使用刀枪还是徒手格斗都表现优异的战斗型女高中生——莱卡竟然……像个幼稚园的小女生般一个人与娃娃嬉戏。露出一点都不像她的陶醉笑容，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大概是在代替人偶说话吧？接着又让两尊人偶假装走路、假装对话起来，彻底沉浸在娃娃的世界中。莱卡似乎就是透过这样的游戏来排解平日累积的不满。从她和店员小姐的互动看起来，应该也不是第二、第三次来这家店，而是经常光顾的样子。「……真、真是令人意外的舒压方式……不过人的兴趣本来就各有不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明里小声对一脸严肃盯着莱卡的麒麟如此说道。——结果……「不。」对于明里认为没有问题的想法，麒麟斩钉截铁地否定。「那是『重拾少女情怀』……而且症状相当严重呢。」「重拾少女情怀？」「——在武侦高中，即使是女生也会被期待各种不让须眉的表现。然而那是很不自然的事情，因此容易累积压力。有人为了让心灵保持平衡，就会去寻求自己所缺少的事物——沉迷于像那样的少女兴趣中呀！」麒麟紧握起拳头如此主张。「是、是那样吗……？」「是的。这是在武侦高中的女生中很常有的事情呢。」听她这么说，明里回想起在强袭科的置物柜室，好像偶尔也会听到同班同学或学姐们聊类似的话。例如比起射击训练场更想去花圃啦，比起健身食品更想吃蛋糕啦，在强袭科比起Margaret或Sho-i,在私底下Ciao或Nakayoshi还比较多人在看等等（注：四本皆为日本的少女漫画杂志，不过后两者的主要读者群偏向中小学生。）或许这些也是同样的现象吧？不过……（……莱卡看起来好幸福喔。）看到莱卡玩着娃娃露出仿佛身在天堂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连明里都感到幸福起来了。因此明里认为不要去打扰莱卡比较好，可是……「——上次是王子拯救了公主，所以这次轮到公主来拯救王子了！」一旁的麒麟大概是在讲自己遭到绑架时被莱卡拯救的那件事——小声呢喃出自己的决心后，把头上的大蝴蝶结拉整齐并站起身子，踏出穿着红色亮皮鞋的脚。看到麒麟一脸凛然地走向Volks的店面，明里慌慌张张追了上去。「等……等等，麒麟！会被发现的！」即使明里压低声音制止，麒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莱卡姐姐，就让我献上自己的一切，填补姐姐大人心中的空虚吧！」就这样，麒麟小小的脚——踏进莱卡所在的Dollfie Dream展示区了。＊＊「这位孩子的价位比较能让人轻松接回家喔。」店员大姐姐说着——向莱卡介绍了一尊澎卷秀发上绑有一个大蝴蝶结的公主娃娃。莱卡只是一名高中女生，不是什么有钱人。而这位大姐姐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向莱卡强硬推销商品。不过毕竟这里是店家，她还是会偶尔向莱卡推销将来在经济上应该买得起的娃娃。而且大姐姐不愧是专业店员，透过观察莱卡对待娃娃的样子似乎就掌握了她的喜好。这尊公主娃娃，可说是正中莱卡的红心。幼稚的脸蛋，却配上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还有大大方方装可爱的甜美萝莉衣裳。而且这些特征————都莫名酷似那个叫岛麒麟的女孩。其实……莱卡她……一心希望自己能成为像麒麟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到现在她依然无法相信，那样符合自己理想的女孩子居然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旨意，那样的女孩竟然与自己相遇，甚至还那样追求自己、拥抱自己……让莱卡内心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好，脑袋陷入一片混乱，因此才会忍不住把对方拨开，表现出冷淡的态度。除了那样口是心非的个性之外——莱卡也认为麒麟是个女孩子，两人黏在一起太奇怪了。自己就算老是被别人称为男人婆，好歹还是个女性。女性可以玩赏的对象应该顶多只到洋娃娃而已，现实中的女孩子是绝对不可以的。莱卡抱起不是麒麟但酷似麒麟的公主娃娃……（啊～干脆把枪拿去换钱来买好了～）彻底迷上娃娃的她，脑中甚至涌起出卖武侦灵魂似的念头，同时开心到仿佛在与娃娃跳舞般原地转起圈子来。与娇小可爱的公主一起转圈，自己的视野也会跟着三百六十度旋转。以公主为中心，背景不断地转呀转。其他的娃娃们。店家的墙壁。小饰品的陈列架。娃娃专用的摄影棚。店员大姐姐。岛麒麟——「——呜——！」莱卡的脚当场停下。表情顿时冻僵。因为隔着抱在手上的娃娃对面……竟然是故意一脸贼笑地看向自己的岛麒麟。莱卡忍不住瞪大双眼、全身静止了好一段时间后……「——唔喔啊咦！」脑袋理解状况的瞬间，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板上。她因此不小心抛到空中的娃娃——「……嘿哟！」被一旁冒出来的明里伸手接住了。「麒、麒麟！还有明里……！为为为、为什么你们会跑来这个地方！」面对应该不可能在这地方的两人意外登场，莱卡满脸通红地大叫起来。还泪眼汪汪地瘫坐在地上，伸手快速来回指向那两人。大概是为了让陷入混乱的莱卡能冷静下来……「啊、不、呃、我觉得不错喔！像这样的！莱卡很可爱喔！」明里露出有点拼命的表情尝试圆场。「明里……！」莱卡其实——内心一直很害怕自己这个在强袭科出了名的武斗派女高中生要是私底下偷偷玩娃娃被人发现，会不会当场被嘲笑。搞不好对方会指着她大声爆笑，把照片散布到网路上，让她隔天起成为全校的笑话。然而，明里摸摸她接在手上的娃娃的头……「我、我觉得这孩子也非常可爱喔。」即使脸颊僵硬也依然对莱卡露出笑容，感觉没有否定莱卡这项秘密兴趣。「对不起，莱卡。我……」就在明里改变语气，准备向莱卡说明自己为什么会来侵害她的隐私权时——「——间宫大人并没有错。」麒麟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而且对依然坐在地上的莱卡露出欺负人的笑脸……「身为武侦却没有察觉遭人监视，都要怪自己不对呢。」把手放到嘴边，挑衅似地呵呵笑起来。麒麟这句发言——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武侦的侦，是侦探的侦。只要拿到钱，他们可以无视于隐私权彻底调查目标人物。武侦的工作，其实也带有谍报员的性质。因此在武侦高中要是对别人哭诉什么「有人曝光了我的秘密！」也只会让自己成为全校的笑话而已。让秘密被发现的人才是傻子。这就是身为武侦的不成文规矩。「这家伙……」然而——这项规矩还有后续。对于拿秘密当把柄得意忘形的家伙，也可以动粗让对方闭嘴。为了封住对方的嘴巴，可以把对方揍到没办法说话。武侦的武，是武力的武。既然在『侦』方面遭到攻击，用『武』反击便行。……嘶……总算从动摇中回过神的莱卡，带着怒气站起身子。相对地，麒麟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笑睑。「——我打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姐姐大人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了。姐姐大人对我冷淡的态度，其实是『傲娇』的『傲』。」可爱的麒麟背后，排列着许多可爱的娃娃。面对仿佛从娃娃世界中化为现实人物、可爱到不行的麒麟——莱卡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她用简短的话语反过来威胁对方。但麒麟却依然没有收起挑衅的笑容……「我会保密。不过相对地……你会答应和我来一场战姐妹测验比赛吧？」战姐妹测验比赛——然现在难得抓到了莱卡的重大把柄，麒麟大可以提出「如果不想让秘密被泄漏，就和我缔结战姐妹契约」的要求。可是那样莱卡肯定会拒绝，然后诉诸暴力让麒麟闭嘴。这样一来麒麟就没戏唱了。因此麒麟开出了比较容易让莱卡接受的条件。——如果不想让秘密被泄漏，就和我进行战姐妹测验比赛。战姐妹测验比赛终究只是一种测试。只要莱卡评定麒麟不合格，就能一次解决所有问题。这样一来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让对方发誓『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相对于秘密的重大程度，这要求实在太轻。要是莱卡这样还拒绝对方并诉诸暴力，就是莱卡不对。然后在场的不是只有麒麟——还有应该不会接受莱卡做出那种错事的中立存在——明里。她想必也是准备周到的麒麟故意带来的。「……竟然给我来这套。」不过让人在意的是，战姐妹测验比赛的内容还没决定下来。不论莱卡还是麒麟，如果选择自己绝对会赢的比赛项目，肯定在内心会无法接受。那究竟该提议什么才好——就在莱卡如此思考的时候……「——看起来姐姐大人并没有穿防弹制服来。那么来比徒手格斗请问如何呢？」没想到是麒麟主动提出了这样合莱卡所愿的建议。（……徒手格斗……？）莱卡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明里也感到相当惊讶。格斗技是莱卡的拿手领域。如果今天是莱卡提议就太卑鄙了，但既然是麒麟提议便没这个问题。而且——「国中小鬼竟敢瞧不起人……」——这样一来莱卡也无从拒绝。总觉得一切状况好像都照着麒麟写好的剧本在发展。这点让莱卡感到有点不舒服。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战姐妹测验比赛是徒手格斗，莱卡稳赢不输。那就照麒麟的剧本走吧，然后让她彻底后悔。自己该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要把这个自大的小恶魔狠狠揍一顿就好了，顺便发泄自己之前被她纠缠所累积的怨恨。接着要她发誓保密的同时完全死心，让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跟她成为什么战姐妹。「跟我到顶楼来。」莱卡说着，转身走向店家出口。同时把带有杀气的眼睛微微转向明里——「明里，你来当见证人。」明里则是将娃娃交还给因为第一次看到莱卡这种态度而被吓坏的店员小姐后……「……啊、嗯。」明里好歹也是个武侦，在这样的比赛中没有选择逃避。就这样——三个人踏着楼梯，走上屋顶了。

第二卷 15弹 火野莱卡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