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27弹夹竹桃④

与青海的仓库街稍隔一点距离的地方，有一间名叫『LAST DANCE』的饭店。那是世界小型豪华酒店连锁经营的不动产，也就是所谓以富裕族群为客层的最高级饭店。构造上有如南欧的连排别墅一样空间宽敞，从白色的外墙到艺术装饰风格的三十二间客房装潢，全部都是参考义大利罗马的五星级饭店——拜伦饭店所建，是相当漂亮的建筑物。然而，今晚在那饭店的停车场却能看到与周围有点格格不入的——五名武装少女。正是因为夹竹桃似乎以此处为据点而前来攻坚的明里、志乃、莱卡、麒麟与风魔阳菜。除了麒麟以外的四个人，都戴着四对四战时也使用过的耳麦，能够互相通话。而停在停车场的一辆外观看起来像军用运输车的悍马H1——向车辆科借来的民用版高机动性多用途轮式车辆中，麒麟组装着通信科专为强袭作战租借用的个人无线通讯装置。头戴大型耳麦的麒麟负责的任务是以这辆车为通讯基地，担任其他四人的无线通讯兵。在她身边另外还有显示着湾岸一带地图的笔记型电脑，以及头上伸出天线的长颈鹿布偶·乔纳森四号——无线讯号增幅器。在悍马H1旁边，单脚跪地的莱卡正调整着自己的耳麦。她的任务是万一夹竹桃企图从饭店脱逃，就要像猎犬一样追踪·强袭……在武侦用语中构为追踪猎人。莱卡的配枪是这次作战小队中火力最强的自动步枪——马格普MASADA。而在绕过饭店、与停车场反方向的地点……另一名追踪猎人风魔阳菜也正在待命中。就在她们各自肃静地进行着准备时——与志乃一起站在饭店正面的明里，看了一下刚才手机收到的信件。之前夹竹桃在维尔德修特咖啡厅掉落的纸条上……写有一串以乱数构成的电子信箱。而明里寄了一封『我有话想谈』的邮件到那信箱后，不到五分钟便收到了回信。『很高兴收到你的信。我住在LAST DANCE饭店的403号房，欢迎你随时过来。』……对方毫无疑问就是夹竹桃本人。和志乃两人一起重新确认夹竹桃寄来的信之后……明里阖上手机。「走吧。」明里从裙下枪套拔出乌兹如此说道……「是！」点头回应的志乃手中握的不是平常那把军刀，而是长刀——晒衣竿。两人从正面入口冲进『LAST DANCE』饭店————AA作战正式开始。铺有美丽大理石地板的饭店入口大厅看起来小而玲珑。而手握冲锋枪与超长刀的两名少女忽然闯进那样的地方——「！？」让柜台大姊被吓得当场全身僵住了。不过志乃立刻亮出自己的武侦手册，并向大姊打手势交代不要出声。明里则是向那样的志乃使了一下眼色后，坐进电梯中。在上升的电梯厢内，明里收到志乃的通话。『向柜台完成确认。据说有一名特征与夹竹桃一致的女性长期住在403号房。』「谢谢你，志乃。接下来就是单方通讯啰。」『明里同学，祝你好运。我等一下也会待在四楼走廊待命的。』听完志乃的回应后，明里拿下耳麦……为了让夹竹桃以为她是独自前来，而把维持通讯状态的耳麦收到裙子口袋中。「……」抵达四楼的明里保持警戒，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因为有铺地毯的关系，不需要担心会发出脚步声——就这样顺利来到403号房门前。——铃……——铃铃……虽然明里按了几下门铃……房内却丝毫没有回应。这是……陷阱吗？不过就算是这样，房内应该也会留下什么线索才对。因为强袭科教过『敌人有时候会装设打开门就会爆炸的诡雷陷阱』，于是明里把侧面的墙壁当成盾牌而藏在后面……喀嚓……用撞匙解开门锁，缓缓转动门把。接着窥视房内——发现里面虽然有打开间接照明，却看起来很昏暗。「……？」里面的空间相当异质，甚至让人无法相信是饭店的客房。……植物……房间内到处都是高大的盆栽植物，简直就像一间植物园。另外也有开着白花……菊类毒草，夹竹桃的矮木。夹竹桃总是戴在头上当发饰的白花大概就是从这里摘的。其他还有很多植物，但缺乏植物学知识的明里——顶多只能认出教科书上说过是违法的罂粟花以及大麻草而已。不过从氛围上也大致可以知道。这房间内种植的恐怕都是有毒性的植物。在那些散发出危险气氛的花草上……还有看起来应该是凤蝶亚种的大型蝴蝶飞舞着。（……夹竹桃在信中……说过她在这间房间……）被眼前的光景多少吓到的明里，握着乌兹走进房内。然而，还没看到夹竹桃的身影。403号房的面积约有二十四坪，除了明里目前所在的客厅之外还有几间房间。根据饭店网页上的平面图……另外还有卧室、浴室以及厨房等等。当中会不会有哪里装了毒箭之类的陷阱？明里带着紧张的心情，走进房间深处——在床边的桌上发现了奇妙的东西。肯特纸、笔筒、墨水瓶……（……漫画……？）还有画到一半、水准相当高的少女漫画。是夹竹桃画的吗？在房间更深处的一张古典桌上——摆有化学教室会看到的实验道具与酒精灯。另外还能看到写有化学式的德文资料以及用简体中文字写的汉药配方等等……让那个角落简直就像什么药学者的实验室。明里轻轻摸了一下酒精灯，还有温度。可见夹竹桃到刚刚还茌进行作业。（……她在……！……一定还在……这房间内……！）明里不禁咽了一下喉咙。就在她带着紧张感试探房内气息时——……喀嚓。从房间深处传来开门声。明里赶紧屏住气息，举起乌兹。蝴蝶轻飘飘地……飞过她的眼前。从蝴蝶另一侧打开的门后——「唉呀。」全裸的夹竹桃现身了。门后大概是淋浴间吧。夹竹桃苗条的身体上沾满水珠，绽放光芒。她手中虽然拿着用来把黑长发的一部分绑起来的白色缎带，不过除此之外是一丝不挂，全身光溜溜。万万没想到夹竹桃会全裸现身的明里——因为惊讶过度……「……！」慌慌张张地差点把乌兹枪掉到地上了。面对简直不只是手无寸铁状态的夹竹桃，明里却只能把乌兹的枪口朝下，变得满脸通红。就在她本能上忍不住观察起夹竹桃全身各处白皙肌肤的时候——「真色。」夹竹桃一点也不害臊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高高在上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觉得明里夸张的反应有点可爱似的。但不管怎么说，状况看来应该不会突然爆发战斗。因此……「快、快把衣服穿上！我有话要跟你说！」明里赶紧把视线从夹竹桃身上移开，并如此说道。「……」夹竹桃默默打开衣柜，拿出衣服。担心对手会不会从什么地方拿出武器的明里，偶尔瞥眼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发现夹竹桃白皙圆润的右臀上有一块蝴蝶图案的刺青。「交易内容很简单。」背对着明里把白色缎带绑到头发上的夹竹桃这时忽然开口。「——用间宫家的秘毒『鹰卷』来跟我交换乃乃香的『符丁毒』解药，然后顺便也把你自己送给我。」夹竹桃一边提出条件，一边穿上内衣裤。在妖媚的衣物摩擦声音中……「鹰卷不是毒药。」明里否定了夹竹桃的一部分发言。「还跟我装蒜。」结果夹竹桃——拿出一本日式装订的书，丢到明里脚边。「啪」一声掉在地上的那本书上，封面写有『间宫奥传之伍』的字样。是两年前的袭击行动中，夹竹桃从间宫镇夺来的秘传书之一。奥传之伍——记载奥义的系列书籍第五册中，写有关于夹竹桃想要得到的奥义『鹰卷』及其衍生技巧的事情。然而，间宫家的秘传书内容是采用光靠书籍本身无法轻易学得奥义的写法。通常必须配合口头传承才能发挥用处。尤其鹰卷的技巧因为其危险性，明里记得书中只有记载效果以及使用上的提示而已。另外，夹竹桃应该还没明确掌握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技巧才对。夹竹桃接着穿上她大概是拿来当便服的黑色长袖水手服……「书中写有『其能穿过千万飞箭』、『一触即可致命』、『尸体上不留伤痕』等等描述——那种事唯有透过皮肤吸收的毒药才有可能办到嘛。」并继续说出她对鹰卷的推测。「鹰卷……是很难的。就连我也是使用三次只会成功一次。根本没办法用在实战上。」明里则是始终表现出绝不把鹰卷的内容告诉对方的态度。结果……「……无味无臭且水溶性的砒霜。只要一公斤就能使人类灭绝的肉毒杆菌。绽放于田野的口服毒药——夹竹桃——」夹竹桃一项接一项地……开始说起各种毒物。虽然是敌对的对手，但毕竟夹竹桃是女性……因此明里顾虑到对方心情，在她穿衣服时并没有紧盯着对方。不过还是有把足够的注意力放到夹竹桃的方向——也会不时用警戒的视线看过去。然而——「……？」就在明里听不出夹竹桃刚才这句话的用意，忍不住转回头的瞬间。在明里背后……「我这个人，无法允许世上存在有自己不知道的毒药。」不知不觉间已经穿好黑色水手服的夹竹桃，竟然已经撒娇似地把身体紧贴过来了。明里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简直就像瞬间移动般缩短了距离。夹竹桃的手轻轻放在明里的双肩上，动作妖艳得让明里忍不住寒毛直竖，心脏用力一跳。「……拜托、给我嘛。鹰卷……我好想要。想要得无法克制自己呀。」在明里耳边，夹竹桃轻声呢喃。声音甜美而妩媚。就好像在跟情人撒娇要求什么宝石一样。叫明里交出来。交出两年前夹竹桃没能偷到手的间宫家奥义……『鹰卷』……！「——我才不会交给像你这种人！」明里气愤地拉开距离，同时转身。鹰卷既然是间宫家的奥义，不用说当然就是杀人用的技巧——而且其危险性远超越其他招式。危险到甚至在间宫一族中还传承有万一族人拿来恶用，可以由自己人出面讨伐用的技巧。那样的东西，绝不能交给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搜集世界上的毒药，然后企图用那些毒药夺取更多剧毒的危险人物。「——这间饭店现在已经被我的伙伴们包围了。」明里把乌兹举向对手，提出警告。要求对方立刻投降。然而夹竹桃却是……「唉呦，真是惊讶。」仿佛在嘲笑明里似的，故意摆出有点惊讶的动作。看到那样的态度，明里不禁有点生气。难道对方以为自己是个毫无准备就闯入敌阵的蠢蛋吗？「在武侦高中可是一年级就会学到包围布阵了。」听到明里嘟起嘴巴如此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夹竹桃缓缓地……让眼神流露出攻击性的色彩。甚至在她周围……好像开始散发出象征她本性的……邪恶氛围。在她缺乏表情变化的脸上，也开始浮现出笑容。仿佛在讥笑明里。「我是在惊讶居然会有雨蛙敢反抗毒蛇呢。」明里顿时有种错觉……夹竹桃的身体好像慢慢变大。刚才还把杀气压抑下来的夹竹桃，已经开始把杀气释放出来了。那存在感相当巨大。和那些随随便便可以遇到、专做些低级坏事的三流犯罪者完全不同。——她是货真价实的。是和平社会中不可存在的人物。真正一流的恶女。面对那样压倒性的魄力，明里不禁真的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寒毛直竖，呆站在原地了。在那样的明里面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夹竹桃轻轻地——伸出她的右手。「加入伊·U吧，明里。你被选上了。」——伊·U——明里虽然依旧动弹不得……但为了不要让对手发现这点，于是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回应关于伊·U的话题。「……我有听亚莉亚学姊说过。伊·U是个危险到不能随便向人提起的秘密结社。是无法之徒的国际组织……！」「我会好好疼爱你、培育你，让你变强喔——变得比那个神崎·H·亚莉亚还要强。」夹竹桃却好像没听到明里的发言般，继续对她这么说道……明里一听到亚莉亚这个名字，总算解开了钉身咒。然后——「谁要成为你的东西！」——身为亚莉亚的战妹，挤出浑身的勇气。扭动身体「啪！」一声跳向后方，并掷出藏在上衣中的小型闪光手榴弹。安全栓与保险杆从外型像喷灌的本体上弹开————轰隆隆隆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房内顿时爆出宛如战争现场的闪光与轰响。闪光弹是对付挟持犯等等的情况时会使用的一种非杀伤性武器。利用点火剂使铝粉或镁粉瞬间燃烧，产生激烈的闪光与轰响使敌人一时无法行动的武器。明里紧闭眼睛、双手捂住耳朵，并保护自己免被桌上掉落的实验器材波及……撑过冲击后，在白烟中缓缓睁开双眼。然后，握起放在自己脸下的乌兹，站起身子。刚才使用闪光弹同时也是给在外面待命的伙伴们的暗号。与夹竹桃的交涉打从一开始成功的可能性就很低，因此大家都是抱着开战的打算。透过刚才的轰响，明里与夹竹桃开始交战的事情应该也传达给伙伴们知道了。（……夹竹桃……！）烟雾散去后，被冲击炸散的花瓣飞舞在四周。明里举起枪，看向夹竹桃原本站立的地方……不在。飘在周围的花瓣这时顺着阳台吹进的风飘散。「夹竹桃的花语是——『危险的爱』——」夹竹桃针对自己名字由来的花诉说的声音乘风传来。「！」明里赶紧转向阳台，发现在敞开的窗外——夹竹桃竟站在半空中。在阳台外侧，宛如魔术师般，周围还有蝴蝶与花瓣飞舞。难以相信是现实的光景虽然让明里忍不住瞪大眼睛……不过仔细观察，夹竹桃的脚下可以看到闪耀的发光粒子。许多粒子呈直线排列。——是绳索。夹竹桃是将细到眼睛看不清楚的绳索撑开在空中，然后站在上面。就像马戏团的走钢索一样。（TNK绳索！）光粒排列成的直线不只一条。极细绳索绑在阳台扶手上、屋外的街灯上、周围的住商大楼上——有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很明显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脱逃路线。看来夹竹桃同样不认为和明里之间的交涉能和平解决，也知道对方不会独自一个人赴约的样子。所谓的不法走徒，都是很谨慎小心的。夹竹桃站在一部分闪闪发亮、即使直径只有微米等级也很强韧的TNK绳索上……「——来玩场游戏吧。」背对天上的蛾眉月，低头望向明里。一头黑发随着夜风飘荡。「看看是你会先投降，还是你的朋友们会先全灭……今晚比两年前好发挥多了。」夹竹桃咧嘴一笑。「因为游戏规则是可以把所有人都杀掉。」看到那样美丽又冰冷的表情——明里又一瞬间变得难以动弹了。夹竹桃不放过这个机会，轻飘飘地跳到别的绳索上。长长的裙摆随之摆荡。啪、啪——她就像飞在空中似的，连续从一条绳索跳向另一条绳索。明明是在刀刃般锐利的绳索上，而且是不小心踩空就会当场摔死的高度，她却有如在公园玩竞技器材的小孩一样——毫不犹豫害怕。「啊……站住！」明里赶紧奔到阳台上，但她实在没勇气跟着踏上那条空中道路。就这样——穿梭在夜空中的夹竹桃，转眼间便消失在大楼后方了。§　　§风魔阳菜听到明里的闪光弹产生轰响的同时——发现了因那场震动而摇晃、在半空中宛如星星般闪烁的可疑细线……也就是伸展在饭店周围空中的绳索。阳菜本来是预测夹竹桃会从饭店后门的小巷逃脱，因此站在那条小巷的路灯上监视着。但现在仔细一看，那路灯同样也绑有极细的TNK绳索，伸向空中。「……呜……！」虽然发现得晚了，但幸好还是有发现。于是阳菜在路灯上一蹬，跳到绳索上。她小时候在故乡——神奈川的山中玩要时早已习惯走钢索这档事。这点程度就算在晚上闭着眼睛也难不倒她。在呈现多层且不规则密布的绳索上——阳菜「啪、啪」地不断往上跳跃。「……」既然会把绳网安排得如此周密，可见夹竹桃本来就打算利用这条路径移动。要埋伏她是再适合不过的地点。阳菜虽然是几乎不给予绳索震动，一路跳到高度二十公尺左右的绳索上……不过夹竹桃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震动绳索的样子。在黑夜中像蝙蝠一样用脚尖倒挂在绳索下的阳菜，透过传到脚上的震动可以知道这点。「……」以悠久的忍者历史为傲的风魔一族，并不喜欢使用会发出声音的武器。这点阳菜也不例外，即使身为武侦高中学生有随身带枪的义务，她也很少用枪。如果是在普通人会用手枪攻击的距离，阳菜宁愿使用她擅长的飞镖。不过使用射程距离较长的武器先下手为强，也是祖先代代认为有效的手段——因此阳菜也会使用步枪狙击。而今晚她准备的是虽然有经过改造但依然非常古老的枪枝——国产的火绳枪。当然点火机关有经过改良，不过枪身是一百多年前因幡国的铁炮工匠锻造出来的东西。即使如此，这把枪还是可以正常击发，虽然有效射程距离比不上现代步枪就是了。（夹竹桃……）风魔一族也是过去遭夹竹桃夺走『符丁毒』的被害者。敌人是必须报复的对象。对阳菜来说，这次正是为一族雪恨的大好机会，于是她举着枪静静等待。叽……叽……脚尖的绳索传来的微弱震动渐渐变强，让阳菜知道夹竹桃正慢慢接近。「……」最后——在黑夜中，从远处的住商大楼后方……宛如在空中飞舞的夹竹桃终于现身了。距离大约二十公尺左右，对方还没有发现阳菜。虽然感到有些愧疚，但趁人不备正是忍者的惯用手法。「——」于是阳菜没有出声警告，就将手指放到扳机上。夹竹桃身上那套想必具有防弹性能的水手服是长袖，裙摆也很长。能攻击的部位只有外露的头部而已。身为义务上不得杀人的武侦，能使用的攻击手段是……从口部穿到脸颊的角度。在黑暗中，阳菜保持倒吊的姿势，将照门·准星——瞄准像鹿沿着锯齿状路径跳下断崖般的夹竹桃小巧的嘴巴……——磅！开枪了。然而……铅弹却只是擦过夹竹桃的黑发，射进对面大楼的外墙。……射偏了。因为夹竹桃的动作路径不规则，因为枪太古老，因为是完全没使用光学仪器的夜间狙击，可以想到的藉口有很多……但最大的原因想必是自己修行不足。「！」夹竹桃在绳索上停下脚步，把头转朝枪声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阳菜所在的方向。在黑暗中，双方视线相交……「刚才的射击角度似乎有点勉强。」虽然狙击失败，不过阳菜认为这样一来就能和对手堂堂正正交手了——于是将枪口冒出白烟的沉重火绳枪丢下。这把枪是单发式。面对夹竹桃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装进第二发子弹。她接着像钟摆一样摆荡身体，顺势往上一跳……无声无息地用蹲下的姿势落到绳索上，却几乎没有让绳索晃动。在这动作同时，也抽出藏在裙子底下的飞镖。是涂成黑色的夜战用卍字手里剑。「在下乃下忍，还请不吝赐教。」阳菜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不过却告诉对方自己在忍者阶级的上忍、中忍、下忍之中是属于最低的地位。尊心的武士就绝对不会逃避交手。风魔忍者便是藉此不让目标逃跑，完成任务的。「……」而夹竹桃似乎也够聪明，能理解阳菜表面有礼实则嘲讽的态度……于是缓缓脱下她只有戴在左边的手套，露出左手。听过夹竹桃过去入侵风魔乡里这段经历的阳菜，也能明白对方这动作代表的意义。对夹竹桃来说，这就跟拔刀出鞘是一样的意思。她像擦了指甲油般呈现五种不同颜色的指甲上，分别涂有不同种类的剧毒。而风魔一族被夺走，并施在间宫乃乃香身上的符丁毒——据说也是涂在那指甲上。然而现在对手指甲上的颜色每一根都和阳菜从间宫姊妹口中听说的不同。看来她今晚是准备了别种毒药。夹竹桃摆出用左手遮掩自己脸部的动作——在阳菜也知道她这些毒爪的前提下……「别客气尽管直说。你想要怎么死呢？」就像在问『你要哪根指头？』般如此询问。然而，阳菜不可能会屈服于这样的威胁。「那当然是——享尽天年！」——唰唰——！她表面上姑且回应对方的问题，左右双手同时掷出卍字手里剑。无声无息、如回旋镖般画出弧线的两枚手里剑——啪！啪！漂亮地切断夹竹桃脚下绳索的左右两头。夹竹桃因此失去踏脚处，让裙子像降落伞般鼓起，全身往正下方掉落。「讨厌啦。」用玩笑口吻如此呢喃的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焦急。正当阳菜俯瞰着她往下掉落的样子时——夹竹桃在途中忽然从下方往上掷出一个小小的气罐。——噗！在阳菜的视野下方，气罐顶部爆开，喷出看起来很不祥的紫色烟雾，弥漫空中。如云朵般扩散的大量浓烟遮住了下方的夹竹桃身影……但那想必不只是普通的烟幕。首先应该怀疑是……（……毒气。）闻到微微飘来的刺激臭味而如此猜测的阳菜，把那条像围巾一样遮住她脸部下半的布往上拉起。（夹竹桃，你太大意了。）阳菜那条口罩，能发挥等同防毒面罩的防毒效果。她藉此保护自己的口鼻后，跃身跳入浓烟之中。不消一口气的时间，就突破了烟雾。——踏——阳菜降落到大楼与大楼间的路面上，连使出受身倒法的必要都没有。地面上没有烟雾。就在阳菜为了寻找夹竹桃的踪影而环顾四周并起身时——「……！」明明连碰都没有被碰到……她身上的防弹水手服却到处破裂，开口越来越大。而且不只是制服，她刚才拉起来的口罩也一样。仔细一看，这些布料正冒出些微的烟。是被……溶解了，就像被硫酸之类的东西泼到一样。正当阳菜因眼前发生的状况感到困惑时……「——你以为是透过肺部吸入的毒气吗？」从背后传来夹竹桃的声音。「我才不会做那么无趣的事情。那样不就没办法享受了吗？」

第三卷 27弹 夹竹桃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