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29弹夹竹桃⑥

「……」咕噜。明里咽了一下喉咙。的确，凭自己这种货色……光靠一个人或许打不赢夹竹桃。但如果是和志乃两人合作，一定可以解决对手。志乃发挥侦探科训练出来的蹑脚步法，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明里几乎正下方的位置。志乃透过铁栅地板的缝隙应该可以清楚看到这边的状况，不过下层灯光昏暗，从这边倒是看不到志乃的身影。强劲的夜风也刚好是呈现侧风。从下层可以经由阶梯冲到上层，而可以从下方推开的地板……就在明里前方不远处。作战计划是志乃会从那里跳出来，用『飞燕返』击败夹竹桃。不过这样一来，明里所站的位置就必须比微型乌兹的推荐交战距离——10m还要远得多。唯有这点算是不利……但对于明里来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这把枪。反正她开枪也打不到敌人，顶多只能发挥牵制效果。要是被夹竹桃接近，她的毒爪的确让人害怕。因此这把枪现在唯一的功用，就是防止对手接近而已。明里小心不让对手注意到埋伏于下层的志乃，同时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现在总之要讲些什么话，让夹竹桃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才行。「那个行李箱……你是打算逃亡到什么地方去吗？」于是明里把话题带到夹竹桃当成椅子坐的那个宽1m以上的大行李箱。「你说这个？」夹竹桃用烟管指了一下她屁股下的行李箱。根据风魔和莱卡的情报，夹竹桃应该双手空空才对。换言之，那个行李箱是原本就放在这附近。大概是藏在逃亡用的车或船上吧？「这是我在伊·U被眧眧强迫推销的。」讲话带有一点倦怠感的夹竹挑，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志乃的存在。我方应该随时都能发动奇袭。可说是必胜的——大好机会。「明明我就跟她说我力气不大，不想要这种东西……她却说什么『这个不会有后座力』……不过，或许我该庆幸有把它带来呢。」夹竹桃说着——把行李箱上的两个扣子同时解开。结果行李箱立刻打开，喀锵喀锵喀锵！伴随一阵强劲的弹簧声，原本摺叠装在里面的黑色机械自动组装起来了。前后只花短短三秒的时间。是六根枪管以蜂巢状排列成一束，外观呈现雾黑色，粗犷而凶暴的——（格林机枪！）——居然是机关炮！这出人预料的内容物，被夹竹桃缓缓举起来。那是不知哪里的——恐怕就是伊·U——某位拥有恶魔般技术的天才改造成单人携带式的M134改。当然那并没有像步枪那么轻，不过从夹竹桃的架枪姿势看来，装备重量大概是十七～十八公斤。从本体延伸出来的裸露弹炼上，装有大量杀伤力强劲的7.62mm子弹。威力根本不是手枪子弹能比的。明里顿时变得面色苍白，两年前留下的心灵创伤让双脚发软。「你居然那么明目张胆和我保持距离。真没礼貌。」看来是即使为了堤防毒爪也嫌远得太不自然的距离，让夹竹桃起疑了。她语气平淡地如此说完后，把机枪的枪口举向明里——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伴随一阵「叽叽叽」的声响，枪管开始旋转。不过也许是为了轻量化而把驱动马达的电池与电容器换装得比普通M134弱的关系，连射前的旋转加速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算如此。手臂纤细的夹竹桃不可能架着那种像怪物一样的机关炮还能稳定射击才对。可是就像在强烈否定明里心中这个想法似的，隆隆！隆隆隆！加装在枪身后端的同轴同期喷射口开始发出巨响。枪身因此微微偏动，让明里总算察觉了。那是透过电子方式侦测出开枪后座力并抵消力量用的平衡喷射器。紧接着，宛如雷射光线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量子弹朝着无从抵抗的明里飞袭而来。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条轨迹的曳光7.62mm子弹因为枪身震动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集中目标。然而……即便如此，范围还是可以遍布明里全身上下。明里为了防止头部中弹，立刻把微型乌兹当成盾牌举到自己脸前——就在她做好觉悟，准备迎接袭向全身的剧痛时——在她眼前……「——明里！」——磅！志乃从铁栅盖下跳出来了。把岩流的长刀——晒衣竿像武术棍一样架在前方，即便面积窄小还是拿来当成盾牌——同时为了保护背后的明里，把自己的身体也当成唇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晒衣竿被M134的子弹当场贯穿得像开洞的乳酪，志乃全身也被好几发子弹击中。有的直接命中，有的擦碰她的手臂、胸口、腰部与双脚，甚至也有子弹擦过她的太阳穴附近，血沫横飞。被子弹暴风刮扫的志乃最后全身后仰——用背部撞在一脸错愕的明里身上。……M134的枪声停息，在一片烟硝飘散中……「志乃……？」接住志乃身体的明里，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志乃动也不动的脸，以及从满是破洞的防弹丝袜流出的大量鲜血……她不得不接受无情的现实了。（志乃……为了、保护我……）志乃的头部落在瘫坐下来的明里双腿上。丢下微型乌兹的明里很自然地摆出让志乃躺大腿的姿势……（就算有穿防弹制服，被那种大口径子弹击中那么多发……还是、会死……！）最可怕的预想涌上明里脑海，让斗大的泪珠溢出眼眶。明里望着志乃的双眼……（夹竹桃……！）最后抬起来转向夹竹桃。正在为展开钛合金散热片的格林机枪装上新弹炼的夹竹桃，也露出有点不悦的表情看过来。明里紧咬着嘴唇，回瞪对方。一股浑黑的感情在心中扩散。对夹竹桃的敌意停不下来。不断飙升。直至顶点——甚至擦碰到杀意的程度。表情充满憎恨的明里……「……明、里……」这时忽然被志乃握住手臂。「志乃！」虽然模模糊糊，不过志乃还保有些微意识的样子。于是明里轻轻抱起她沾满鲜血的上半身。即便浑身是伤，志乃担心的依然不是她自己……而是明里。「武、武侦宪章第十条……不要放弃。武侦、绝不放弃……」志乃就像在呢喃梦话般，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般——「你要保持、在武侦高中的、自己……不要放弃……身为一个武侦……」得虚弱无力。「志乃……志乃……？」明里抱紧最后变得动也不动的志乃——「志乃————！」发出的叫喊声，在彩虹大桥上回荡。……这下……完全被击败了。大家都输了。风魔也是，莱卡也是，志乃也是。明里她们的作战彻底崩坏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明里一个人。在把脸埋到志乃胸口、不断啜泣的明里背后……「我本来是想看看她中毒挣扎的模样呢。」一脸不悦的夹竹桃嗜虐的台词如利刃般刺来。言下之意，用机关炮击败志乃对夹竹桃来说，是很无趣的结果。明里听到这句话……停止哭泣了。她下定决心。——夹竹桃——绝不原谅这个一族的仇人、毒害乃乃香、把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击败的敌人。明里——轻轻让志乃躺在步道上。接着起身，朝夹竹桃的方向走出几步。她的眼神因为愤怒过度，甚至反而变得冷静下来。恐怖与不知所措的感情早已消失，全身散发出强烈的斗志。因为她心中已经做好觉悟了。「那眼神是打算向我投降吗……应该不是吧？」喀嚓。将格林机枪恢复为射击模式的夹竹桃如此说道。但明里并不回应。取而代之地，把脚稳稳踏在地上。如古流空手道的架式一样，弯曲膝盖，放低下盘——张开的右手掌往前伸出，同样张开的左手则后缩到自己脖子附近。同时，将两手的手臂与手腕用力扭转。扭转到极限。两边手掌都扭转朝向天空。虽然上下颠倒，不过将十指弯曲得像老鹰捕捉猎物的脚爪。看到那明显与一般武术不同、极为异样的架式……「那是、什么？」夹竹桃微微睁大眼睛开口询问。因为明里面对格林机枪，居然没有捡起微型乌兹——反而徒手摆出架式。「——鹰卷——」明里说出了招式的名称。是间宫流奥义之一。『其能穿过千万飞箭』、『一触即可致命』、『尸体上不留伤痕』。就在这一刻，明里对着夹竹桃，摆出了鹰卷的架式。见到对手准备使出间宫流必杀技的夹竹桃惊讶一瞬之后——「是吗？原来是这样。」开心得眯细双眼。「原来你和我一样会使用毒手，这真是盲点呢。其实毒药就涂在你手上呀。」对于夹竹桃兴奋说出的话语，明里已经完全不予理会——而是静静地提高自己的专注力。（我的鹰卷……成功率是三分之一。万一失败……）鹰卷毕竟是奥义，使用上相当困难。不管再怎么集中精神，明里的经验上每三次就会失败两次。正如母亲美铃曾经说过的，这样的成功率根本无法用在实战上。——万一失败……明里看向夹竹桃手中的格林机枪。万一失败，自己应该就会没命了。——可是！（值得以命相抵的战斗……也是存在的！）明里的心中早已做好觉悟。就在志乃被击败的那一刻。她接着调整呼吸，倾听自己呼吸的声音。进一步，也倾听自己心跳的声音。从中寻找。从吐息声中。从心跳声中。从自己体内寻找那份原动力。驱使所有感官，不断寻找。在这期间，夹竹桃依然继续在讲话。「能穿过千万飞箭、一触即可致命、尸体上不留伤痕的招式——鹰卷……！」平常明明那么冷淡的夹竹桃，此刻却毫不掩藏自己高昂的情绪。看来她是个对于事物有没有兴趣很容易表现在态度上的人。平时冷淡的态度，显示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相对地，此时此刻——她则是因为能与自己追求到近乎偏执的『毒』、其未知的新种相遇而感到兴奋。因为强烈刺激她好奇心的间宫秘毒『鹰卷』即将公开情报了。她纤细的身体甚至开始颤抖、酥麻。「……能在中距离使用的毒手……那东西就涂在你的手上对吧……！」仿佛是与思念了好几年的情人相见般。不，对夹竹桃来说，能够知道自己未知的新毒，实际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第三卷 29弹 夹竹桃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