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碗拉面道 TAKE2

「哈库帕，你听我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到王都去的。」年满十三岁的某天，我对哈库帕做出了这番宣言。打从懂事的时候开始，我一直跟吸血鬼两人单独在深山秘境的宅邸里共同生活。吸血鬼名叫哈库帕。明明高龄一百二十岁，她的外表却还是女童的模样，换言之就是个萝莉老太婆。虽然她分明是个吸血鬼，却总爱穿带有日式花样的衣服。原本哈库帕躺在沙发上用纤细的指尖抠着午餐肉包里的馅料，这会儿皱着眉抬头问道：「王都？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汝有什么不满吗？」「因为这里没有拉面呀！」「拉面——？那是什么东西啊？」哈库帕疑惑地歪着头。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所谓拉面乃是至高无上的究极食物，真的非常好吃喔。我想要成为这种食物的权威。」「拉面——有这种东西吗？」「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要前往王都。毕竟情报和食材都集中在大都市嘛。这附近就属王都最大，我想先到那里去。之后我还打算去环游世界。」「为了拉面？」「是啊。」听我这么一说，哈库帕无力地垮下肩膀。「——汝讨厌跟咱一起生活吗？」「没这回事。」我对于和哈库帕两人共同生活从未感到不满。不过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赌上人生的拉面修行恐怕就难以实现了吧。在极尽偏远的边陲地带上有片广大深邃的森林，我跟哈库帕居住的宅邸就坐落在这片森林的最深处。说起这地方的偏远程度，光是去一趟距离最近的村子，就要快马加鞭地花上五天时间才到得了。这样别说找齐拉面的材料了，就连中华面都煮不太出来。「等到煮出满意的拉面后，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我最想让哈库帕吃我煮的拉面。」我温柔地抱紧哈库帕，抚摸着她的头。「——汝是说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我边说边帮她梳头。哈库帕的银发无比地轻柔滑顺，摸起来的触感舒服到让人不觉得这是个没有洗发精的世界。「那么让汝去王都穷究那个叫拉面的玩意儿也不坏。既然如此，汝就在王都的冒险者学院上学好了。这样也能培养游历世界所需的实力吧。」冒险者啊。奇幻世界里照例会出现的职业吗？虽然我对这多少有点兴趣——「不过冒险者那种人总是会被哈库帕杀掉吧？」说到在这座宅邸看到外人的机会，除了一年会来几次的旅行商人之外，就只有来杀害哈库帕的冒险者而已。顺带一提，那些冒险者都被哈库帕悉数歼灭了。「那是因为咱太强了，况且咱过去也是名冒险者呀。」「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看来冒险者很弱的印象似乎是我个人的偏见。虽然是这种奇幻世界，但我原本也认为卖拉面多少还是需要点力气。既然都要到王都去了，这也算是一石二鸟吗？「那我明天就去王都办理入学手续吧。哈库帕，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汝别急。冒险者学院要年满十六岁才能就读。」「还有三年吗？好久呀。」我恨不得现在立即前往王都。不过哈库帕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情，用力抓着我衣服的下摆。「汝才十三岁，再跟咱在这里稍微生活一阵子吧——连这样也不行吗？」「唔。」被人家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请托，我就会心软。这座森林里没有面粉，所以不能揉制中华面，也做不出拉面这种食物——不过即便在这种荒山野岭里，好歹还是能研究山菜拉面的作法。这样一想，当前或许是个研究拉面不常用到的食材的大好机会。「我知道了。那我三年后再到王都去，在那之前我就跟哈库帕待在这里。」「嗯，就这样吧。」听了我的回答后，哈库帕松了口气似地轻抚着胸口。※虽然哈库帕是吸血鬼，却跟人类一样在晚上睡觉。我跟哈库帕道过晚安后便回到了房间。三楼的阁楼是我的房间。确认过房门上锁后，我把手伸进床下。然后拿出了几根针。我在前世为了吃遍全世界的拉面，以及凑足自己开拉面店的资金，曾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当个针炙师一获千金。十年前恢复记忆后，我立刻凭着记忆自行制作出当时施针使用的钢针。老实说我做得不太好，不过这好歹也是从哈库帕的宝库中借用钢铁块制成的高级品。由于这个世界不存在着近代的制铁技术，坚硬有弹性的钢铁往往被视为珍贵的财宝。我注视着自己体内流动的魔力，同时慎重地开始针灸。随着每次钢针刺入，魔力也沉重地响遍全身。自从开始制造钢针的那天起，十年来我每天都毫不问断地亲手针灸。这是为了用钢针弥补自己的魔力回路，使魔力回路得以扩展开来。——我做这种事情的理由很单纯。因为哈库帕曾不经意地说出了「龙肉非常好吃喔！」这种话。我听到的时候立刻追问啥库帕。虽然哈库帕似乎只吃过两、三次而已，但据说是超乎寻常的美味。吃了龙肉之后魔力似乎也会增强，不过这就无关紧要了。没错，龙肉！如果用龙肉来煮叉烧面的话，那会是何等地美味啊。身为一介拉面求道者，我不由得激动起来。不想吃未知拉面的人没资格喜欢拉面。况且这个世界里不是只有龙而已，据说还有许多其他魔兽及幻兽存在。如此一来，「以鸡蛇兽的骨架熬汤头，配上独角兽做成的叉烧肉，面则是掺入曼陀罗革」，像这种拉面理论上也是可以做得出来的。——所谓的料理人有时候也不得不身体力行地从食材开始准备起。所以打从十年前开始，尽管必须忍受剧烈的痛苦，每晚我还是花费许多的时间扩展自己的魔力回路。魔力跟血液非常相似，可以说魔力就是在身体里流动的另一种血液。血液循环不好，肩膀就会酸痛，身体的反应也会变迟钝，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还会坏死。而血液循环良好的话，身体就会变得轻盈而易于活动。魔力也是同样的道理。随着每次钢针刺入，我可以感受到原本凝滞的魔力逐渐顺畅流动起来。据哈库帕所说，能看得到魔力的人类真的非常罕见。在这个意义上，我大概是天生具有魔法的才能吧。不过可以的话，我比较想要天才拉面职人的才能就是了。「——好！」前世的我曾被人称赞在施针方面小有天赋。对我而言，处理魔力就跟处理血液循环一样简单。这一切也是为了美味的拉面。不过基本上我也明白拉面店老板的战斗力有多少斤两，所以真正要取得龙肉的时候，我还是会委托一流的冒险者就是了。于是我今天也花了四刻钟（两个小时）的时间，全力以赴地针灸过全身。这个情况应该叫魔力酸痛吗？若是把我现在使用的技术套用在一般人身上，恐怕连王都里的骑士也会仰天倒下吧。如果是前世的话，我应该一天就放弃了。「不过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我可以为了拉面而死。这么一想，身体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汝也要成为冒险者的话，至少要有能力猎杀山猪才行。」决定三年后前往王都的隔天，因为哈库帕的这一句话，我们一大早便出门打猎。虽然我无意成为冒险者，但现在就先听哈库帕的吧。若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穷究拉面道，大概也必须学习狩猎的技巧吧。我跟哈库帕住在秘境森林的最深处，宅邸外随处可见野兽的踪迹。之前哈库帕也曾猎过山猪和犀牛。野兽的肉不仅气味强烈，肉质又硬，不过味道却很扎实。只要确实处理好就会非常美味，而且也能当成叉烧的材料使用。离开宅邸才过一刻钟，我们很快就遇到一群山猪，哈库帕开开心心地开始歼灭它们。「冰冻之箭听从号命——『冰箭！』」吟咏咒语的同时，哈库帕的手里浮现数十枝冰箭，朝山猪群飞去。虽然冰箭的一击不足以夺走山猪性命，但只要中个几发就会致命。倒地的山猪四肢不住地挥舞挣扎，可是最后还是耗尽力气渐渐死去。确认过所有的山猪全都不动了之后，哈库帕挺起她那平坦的胸部说：「哼哼，咱很帅吧？汝大可以重新迷上咱喔。」「——这算哪门子的范本啊？不过我也无法施展魔法就是了。」我看得见魔力，却不能使用魔法。而且将来也没有使用的打算。据说普通人要从零开始学会魔法必须经过严格的修行跟学习。如果有那种闲功夫的话，我当然要拿来用在研究拉面上啊。「嗯嗯，就是为了让汝以后学会弓箭或魔法后能像这样战斗的范本——。」「再说宰杀的方式也太糟糕了。」「什么！？」听到我一针见血地指出缺点，哈库帕露出了非常受伤的表情。不过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为什么哈库帕宰杀山猪的时候要让它感到痛苦呢？」「感到痛苦？那又有哪里不好了。」「临死之际给予压力的话，肉的味道会变差呀。」「——是这样吗？咱可没听过呢。」「错不了的。」哈库帕瞪大了眼睛。不过为此责怪哈库帕也太苛刻了吧。这种事情就连在前世也不是普及的知识。尽管如此，我还是刻意指责了哈库帕。——为了追求最棒的味道，我不能容许任何妥协。这才是所谓的拉面求道者。「如果哈库帕要打猎的话，那就必须使用更强大的攻击魔法瞬间杀掉猎物，让它们在感受不到痛苦的情况下死去才行。」「这太困难了。」「为什么？以哈库帕的魔力应该是轻而易举才对啊。」「一旦使用强大的魔法，受害的范围也很大。一不小心整座森林都会冻结的。」「那你就稍微控制一下力量嘛。」「唔——咱不擅长手下留情啦。」闹别扭的哈库帕显得有点可爱。好吧，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让哈库帕见识见识不会让味道变差的打猎范本吧。「哈库帕，有一头山猪在那里走动喔。」「啊啊，咱刚才没注意到，不过的确是有呢。」「这次就由我来解决吧。」「唔？可是汝没有武器跟魇法，是打算用什么跟山猪战斗啊？」「武器的话我有。」这么说完，我从怀里取出了钢针。我用针稍微牵引体内流动的魔力，同时想像着把棒子插进水流里拉扯，就这样将魔力转移到自己的手脚上。这么做是为了将魔力集中到身体的一部分，藉此提高该部位的能力。用钢针强化过身体后，我便朝着山猪冲了过去。山猪似乎在我出现的瞬间吓了一跳，但它随即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如果是这家伙就赢得了，它心里恐怕是这么想的吧。背后传来哈库帕哭喊似的叫声。「汝！」「哈库帕，你不用出手帮忙。」「可是！」「相信我！」山猪一直线朝我袭击而来。——太慢了！我跟山猪错身而过。我游刃有余地闪过横冲直撞的山猪，并侧身将钢针刺进了山猪的额头里。胜负就此揭晓。哈库帕慌慌张张地跑向我身边。「汝没事吧！？」「当然。我已经解决掉山猪了，就用钢针这么一刺。」虽然临时赶鸭子上架，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由于钢针上灌注了我的魔力，那非但没有扭曲变形，还俐落地刺破皮肤，贯穿了山猪的脑袋瓜。「这家伙相信自己已经赢了。因为没有压力，这头山猪会比刚才的猎物要来得更加美味喔。」哈库帕非常感动地点着头。「干得漂亮。汝似乎会成为超乎咱想像的优秀冒险者呢。」「我是不太有兴趣啦。」「如果是汝的话，将来要当上屠龙手也不是梦想。」「就说我没兴趣了。不，我对龙肉是非常有兴趣啦。」「嗯嗯。」在那之后，哈库帕直到回宅邱前都一直带着笑嘻嘻的表情。※回宅邸后我便进了厨房。接下来就是我发挥本领的时候了。首先是仔细地肢解山猪。我在前世肢解过的猪多到数都数不清了，要肢解山猪只是小事一桩。山猪在生物学上是猪的近亲，所以可以用山猪制作大骨汤跟叉烧。不过由于做不出中华面，拉面是煮不成了。虽然我也想过只熬煮大骨汤就好，但因为我想让哈库帕第一次吃就是吃到完整的拉面，这次就不考虑这种作法了。基于上述理由，我决定煮个简单的火锅。「我要用这头山猪来煮火锅，哈库帕也会吃吧？」「是啊。这是汝第一次打到的猎物，咱会心怀感激地享用的。」哈库帕报以满脸笑容。最后我煮了山猪锅，也就是所谓的牡丹锅。其实我本来是想用白味噌调味的，但因为不可能张罗得到，于是我倒入蜂蜜代替白味噌，接着又放了大量香草去腥。这些香草是我为了用来研究山菜拉面而从以前开始采集的。香料调配纯粹仰赖料理人的直觉。火候调整也是靠着料理人的第六感。哈库帕看了锅子后，不知为何沉下了脸色。「——汝，咱总觉得火锅的颜色看起来很可怕耶？」「因为就快煮滚啦。」「是、是这样吗——？」我无视哈库帕这个不安的料理门外汉，把山猪肉放进了锅子里。「哇，锅子里冒出了好多血水啊！」「啊，我忘了放血。」「那不是不可以忘记的步骤吗！？」我无视连料理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的哈库帕，继续又加入了香草。因为感觉口味好像太淡了，我便将猪脑溶进汤里增添浓郁的风味。「喂，汝都不试试味道的吗？」「真正的料理人是不会试味道的。」「咱没听过那种讲法，真的可以相信汝吗——？」我无视狐疑地怒目而视的哈库帕，确认了锅内的颜色。——外观看起来非常糟糕。我稍微可以理解哈库帕为什么会害怕了。就这样，以绝妙的比例混和着艳红艳绿的牡丹锅完成了。这色调感觉就好像沾满鲜血，带着青色调的土黄色。不过，料理的外观与味道往往是不成比侧的。我不以为意地盛装了两人份。「喂！汝刚才盛汤的时候，整个锅子都黏糊糊的耶！」「浓稠系的汤头可是很受欢迎的喔。」「汝骗人！」我没有说谎，黏稠浓厚的大骨汤原本就大受好评。不过这类汤头的特色也很强烈就是了。所以说呢，山猪锅应该也差不多吧。「来，快吃吧。」哈库帕瞪着我看的眼神像是接受死刑的犯人。为什么啊？「汝先吃。」「可以吗？我是想让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哈库帕先吃啦。」「——没关系。咱很高兴汝有这份心意，不过这是汝第一次打到的猎物。既然如此，汝自然有权率先享用。」「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在哈库帕的注视下吃肉喝汤。「好吃。」「真的吗！？」「当然。」山猪肉融合了蜂蜜的甘甜跟香草的芬芳，带出难以形容的香醇滋味。没有替山猪放血也是正确的选择，不仅多出一股野味，也令火锅风味大增。猪脑溶进汤里的美味也相当独特。整体来说，这是一道令人心满意足，能够发自内心称赞好吃的火锅。哈库帕窥视着我脸上满足的表情，同时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山猪锅——「咕呕。」「哈库帕，你怎么发出了像青蛙一样的叫声呢？」「笨蛋！刚才那是咱拚命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的声音啊——呕、咕呕呕。」「居然会因为食物太美味而吐出来，吸血鬼这种生物也是挺不方便的嘛。」「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啊！」——「汝的味觉白痴是犯罪等级了」、「别再碰料理」，在那之后，怒气冲天的哈库帕像这样狠狠将我臭骂了一顿。毕竟吃到了美味至极的山猪锅，她一定是想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吧。绝对是这样没错。把人生奉献给拉面的我，不可能是个味觉白痴的。※继前世以来难得饱尝一顿美味的山猪锅后。当天晚上，在例行的针灸也结束，接着就只剩下上床睡觉的时候，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我的房门。「——汝还醒着吗？」待在这栋宅邱里的人类，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不过正确来说是吸血鬼就是了。「哈库帕，怎么了？」「咱有话想对汝说，方便吗？」「等一下喔。」我把钢针藏到床下，再请哈库帕进房间。哈库帕身上穿着平常的睡衣。睡衣上点缀着猫图案的点状花样，头上戴了顶睡帽。虽然不像是一百二十岁的人应有的就寝装扮，但这也是哈库帕的风格。「咱认为应该授与汝名字。」「名字？」「既然都要出发前往王都了，汝也需要有个名字。」我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名字。因为一直以来都跟哈库帕两人独处，我也感受不到名字的必要性。不过要是离开这座宅邸的话，那确实是需要有个名字吧。「咱一族里有个代代相传的命名习惯——虽然汝并非吸血鬼，却无疑是咱重要的家人。所以可以的话，咱希望沿用一族的风俗来为汝取名。」「好啊，用哈库帕一族的命名方式也没关系。」「谢谢汝——咱一族会把那个人最渴望的东西拿来命名。咱的名字也是如此。」「所以哈库帕这个名字，意思就是追寻哈库帕的人吗？」「嗯。」我不知道哈库帕当做目标的「哈库帕」是什么东西。不过，如果有人问我「拉面是什么？」，我大概也会讲出同样的答案吧。因为探索答案的过程就是拉面道——「跟汝确认一下，汝所追求的是那个叫『拉面』的东西没错吧？」「当然。」「那么，汝的名字就是拉面——」「等一下！？」就在即将被命名为「拉面」之际，我连忙阻止哈库帕。再怎么样自己的名字里也不能有拉面。拉面男或拉面●人之类的名字就更甭提了。万一被取了那样的名字，我会害羞得走不出家门的。「哈库帕，那是不行的。就算我解释得再仔细你也不会懂吧，但总之就是不行。」「——汝果然是讨厌咱一族的风俗吗?」「没有啦，不是那样的。」因为哈库帕好像快哭出来了，我慌慌张张地大力摇头。「拉面并不适合拿来当作名字。——该说会让人感觉到中国四千年的历史呢？还是好像会甩起发辫呢？虽然我无法好好地用言语形容，但就是不行啊！」「汝不用这样藉故推托也没关系啦——」「我是说真的啦。如果是拉面材料的名字，那倒还好。」「——是这样吗？」哈库帕重新打起精神，轻轻地假咳了一下。「那么咱重新再问汝一次吧。汝在『拉面』里最想要寻求的材料是什么呢？」「唔。」哈库帕问了出乎意料的难题，我不禁苦恼地低吟起来。拉面的配料当然随拉面的不同而有各式各样的种类。例如叉烧、笋乾、水煮蛋，以及豆芽菜、青蒽、海苔等等。由于种类实在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哲学问题了。不过——「我最讲究的果然还是叉烧吧！」「——叉烧？」「对，就是叉烧。去第一次去的拉面店时，我坚持一定要点叉烧面来吃。我觉得就算是在数量如此众多的配料中，叉烧的存在感也是很出类拔粹的。」如果要笑我是个小鬼的话，那就尽管就笑吧。不管别人怎么说，哪怕被行家批评「拉面还是简单的最好」，我就是个极端爱好叉烧的男人。因为那是肉，而且非常美味。别人怎么想我是不清楚，不过只要吃到叉烧做得不好的拉面，就算其他部分弄得很好，我还是会感到相当失望。「——嗯，咱已经决定好汝的名字了。」哈库帕用力点头，宣告着说：「汝的名字就叫『叉』吧。」「『叉』?」「是啊，叉烧，省略之后就是叉——在咱一族的风俗里，决定名字时最多只能有四个字喔（注1）。」「啊——原来如此。」叫叉啊。虽然是个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名字，不过总比叫做拉面●人要好上百倍了。从这天起，我的名字就成了叉。※到了十六岁，出发前往王都的日子终于来了。我做好最后的准备，便向哈库帕打招呼。「哈库帕，那我要出发了。」「——」从逼近出发的时间点开始，哈库帕不悦的心情也到了过去以来的最高点。毕竟她在这几天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哈库帕。」错。丢下咱到王都去以后，叉马上就会忘掉咱的事，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咱只好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在这座宅邸里生活。然后把那些前来寻仇的冒险者杀光泄愤，再拿从那些家伙身上搜括到的钱去买个能保佑叉早点回来的壶了。」※注1：「叉晓(チャーシュー)」的日文原文字数超过了四个字。原来如此，我总算知道哈库帕不开心的理由了。「所以你是觉得寂寞罗。」「才不是呢。」虽然哈库帕不爽地这么回答，却始终回避着我的视线。换句话说，她在撒谎。哎呀哎呀，精神年龄还是幼童的吸血鬼就是这样才让人伤脑筋啊。「那你要一起去吗？」「——汝刚才说了什么？」「我虽然要到王都去，但也未必要单独上路。哈库帕要一起来也行喔。」「什么！？唔……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唔唔唔。」哈库帕认真地烦恼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没想过这点的样子。「而且如果哈库帕一起来的话，也算是帮了我个大忙呢。」虽然哈库帕外表是年幼的女童，但实际上却是一流的吸血鬼，她至少花费了百年的时间修行。也就是说，她不是会干扰别人修行的门外汉。既然如此，就算哈库帕在身边我也不在意。毋宁说我甚至可以让她负责尝味道呢。「不过，咱不会打扰到汝吗？」「怎么会呢？而且哈库帕比冒险者的训练更重要喔。」不过要是妨碍我煮拉面的话，我会惩罚她就是了。「唔唔唔——」哈库帕认真地烦恼着，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吧。冒险者昀修行是孤独的。至少咱不想成为叉的负担。」其实我要进行的不是冒险者的修行，而是拉面的修行就是了。「咱相信叉。听好了，修行告一段落后，汝绝对要回来喔。咱是觉得汝一定没有问题啦，不过还是千万要小心啊。」「好的。」「这些是饯别礼，是咱在冒险者时代用过的东西喔。」打开哈库帕交给我的包袱后，我吓了一跳。里头是一张这个世界的地图，其详细的程度前所未见。在文明只有中世纪水准的这个世界里，详尽的地图不仅是旅行的安全索，也最先进技术的结晶，更是军事机密。就算贵族花大钱也不见得拿得到手。单就拥有这张地图来看，就可以知道哈库帕过去真的是个一流的冒险者，这张地图就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包袱内还有另一个小包裹，里面放了十二枚大金币。一枚大金币等于一百万基尔加镁。以前世的价值观来说，大概相当于一百万日币。而这里总共有十二枚。「地图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不过这些大金币拿来当成饯别礼会不会太多了啊？」「没关系，汝尽管带走吧。反正咱也无处可花，况且只要打倒前来寻仇的冒险者，咱就能拿到一大堆钱了。」「的确如此。」「而且冒险者学院的学费应该得花上这么多吧。」「还真贵啊。」「毕竟那里原本就是收容贵族子弟的学院啊。」据哈库帕所说，这个世界里的冒险者似乎是非常优秀的菁英职业。不像故事里常出现的那样，能让街头流浪汉一举逆转成为人生胜利组。虽然也是有那样的人存在，不过他们并不被称为冒险者。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通过严格考验的合格者才能成为冒险者。而教育出冒险者的地方就是我作为目标的冒险者学院。听说创始人是当时的国王，所以地位之高可是货真价实。「不过既然是贵族学校的话，我不就进不去了吗？」「不，叉没问题的。虽然冒险者学院是针对贵族开设的学校，但同时也彻底贯彻着实力主义。」「是这样啊。」「汝别担心，以叉的实力一定能合格的。而且那里还有成绩好就能免除学费的制度。只要拿到奖学金，汝就能随意使用这笔钱罗？」「我不可能啦。」「也对，毕竟叉用不了魔法，对汝来说或许是太勉强了。」最后包袱里放了一封信。收信人的地方写着「给土精灵王」。这名字还真气派啊。「咱希望叉前往王都途中能顺便把这封信送去。」「哈库帕认识精灵族的国王吗？」「很久以前咱曾和那家伙一起组过队呢。」哈库帕的经历太神秘了。因为她老是窝在这样的秘境里，所以实在难以想像，不过实际上她搞不好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人物呢。「地点汝就看地图吧。精灵之里的所在之处只稍微偏离前往王都的道路一点点，不会绕太远的。」「知道了，我会把信送到的。」

第一卷 第一碗 拉面道 TAK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