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章姐弟

战争结束后，总是会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像是照顾伤员、整理装备、处理俘虏等等，种类繁多。我为了这些善后工作而疲于奔命，连续两天没有办法好好睡上一觉。由于当初请城下町的人民们协助我们，所以仍然需要支付他们少许报酬。这两天之间，我几乎都在处理这项工作，可以说是我自作自受。虽然苏菲亚跟我说只要一百五十人的声音，就足够让人的耳朵受不了，但我却没有听从她的建议，仔细思量后准备了八百人。「下次增加人数之前，真的需要深思熟虑……」我久违地睡了长长一觉，换上平时穿着的短和服，走出狄奥分配给我的房间。我的目的地是苏菲亚的房间，前两天我几乎不曾和她交谈，所以我打算去向她谢罪，却被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人给挡了下来。「米卡娜？怎么了吗？」「我要来向你禀报，狄奥大人下令召唤你，要你尽快赶赴前线。」「……他有交代其他的事情吗？」「有的，他要请你让苏菲亚小姐归乡，回去阿尔比翁。」「让她归乡啊，这么说也是。」米卡娜有些错愕地叹了口气。大概是看到我露出了微笑吧。「不过，我有料到他会要我上战场。」「这并不好笑。对方是有『黑公主』这个称号的辉夜殿下，至今不曾败战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现在有另一件事情要烦恼。」「什么事情？」「我要说服一个人——毕竟狄奥都这么下令了。」我叹了口气后，丢下米卡娜，加速脚步走向苏菲亚的房间。◆◆◆「我不要。」是的，果然如我所料。我早就知道她不可能会乖乖点头答应。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坐在椅子上的苏菲亚。你该回阿尔比翁了——我这么说之后，她马上就这么回复我。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我也别无他法。「这是狄奥大人的吩咐。我也得上前线，没有办法守护你了。」「你只要婉拒狄奥路德大人的要求就可以了吧。你就跟他说你不是武官嘛。」「这怎么可能说得通。我是狄奥大人的随从，最重要的是，我才刚指挥了三天前的战役。」苏菲亚撇过了脸。看来这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苏菲亚和我之间的距离只有十步左右。为了缩短距离，我跨出右脚。不过，才刚跨出脚，我的身体就稍微向后退，无法拉近距离。有东西在阻挡着我。不对，应该说是有风把我推了回来。就算跨出左脚也是一样。苏菲亚似乎无意缩短这十步的距离。「苏菲亚。」「怎么了？」「我来这里，是为了说服你。」「我知道。」她回答我的口气，像是在责怪我为什么要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所以我对她脱：「我们是朋友吧，可是你好像并不想答复我的问题。」「……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找才不顾回答。」「那我就去拜托其他人喔？我找个陌生人来跟你沟通。」「我知道了啦！我不会施魔术了！」我走向坐在椅子上的苏菲亚。现在并不会像刚刚那样被推回原位。这是当然的，苏菲亚不会做出毁约的行为。「我想看着你的脸说话喔？」「我刚刚是说我不会用魔法，但我没有说要答应你的要求。」她都让我走过来了，却又说这种话。如果使出刚刚那个手段，我觉得她应该会答应我。不过，这样她太可怜了，况且还会有风险。我完全无意让其他人来说服苏菲亚。但只要她指出这一点，在那瞬间，她就会掌握这场对话的主导权。「那么，你就听我说吧。」「我也不要听你说话。」「这样啊。那你不听我说话也没关系，我也没有要强迫你听什么。不过……可惜我明天就要出发到前线，没有办法在这里和你开心地聊天了，我很遗憾。」我觉得要再下一剂猛药，当我在思考着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苏菲亚将脸转向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欺负我……这样你很开心吗？」「说欺负也太夸大其词了。我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稍微捉弄你罢了。」「……你明天真的就要上前线吗……？」苏菲亚有些埋怨地瞪了我一眼之后，沮丧地缩起身体这么说。不用问也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也无意拒绝狄奥的命令。「对啊，说不定今晚就要出发了。」「为什么你非去不可呢！？」「我猜狄奥大人正准备赌一把。为了不要赌输，他将使出所有能派上用场的招数。不论是这个城里微薄的兵力，或是我，全都包含在内。」苏菲亚为了要和我面对面说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她比我矮，为了要迎向她的视线，我需要低下头。「虽然我……不想回去……可是如果我会造成你的困扰……我就回家……」即便苏菲亚数度举棋不定地移开视线，但仍然尽力表达出她的意见。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收口。「但是！我反对你上前线！如果你坚持要去，为了阻止你，我不惜写信向狄奥路德抗议！」她转守为攻，由于她已经接受了要回阿尔比翁这件事情，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防备的，所以不需要再采取防备的姿态。应该说，她的态度突然大转弯．「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你都答应了狄奥路德大人的请求，却要拒绝我的请求吗？」「狄奥路德大人是命令我，不是请求我，你这样才算是请求我喔。命令具有无法拒绝的强制力，就算婉拒他人的请求……也只会让对方不开心而已。」「那么，我也命令你。」「你确定？这样我和苏菲亚的关系……会变得不对等喔？」就算狄奥期盼我和他的关系能够近乎对等，但也不会希望我们能够平起平坐，所以他的命令中不会挟带私情。如果他判断有我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他就会派我出场。如果我不服从他的命令，应该会落得普通士兵拒绝听命时的下场。另一方面，苏菲亚希望能和我维持对等的关系。就算她希望我能顺从她的请求……应该说是任性的行为，就算如此，她并不会用至高无上少女、阿尔比翁的使者这个立场所产生的权威来当作后盾，强迫我做事。因为这么一来，我们的关系就不对等了。「……我想和你维持对等的关系，想要成为你的朋友。不过……我不希望你去危险的地方！你说不定又会差点没命！那个时候……我可没办法救你唷……？」「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太不可靠了。但是我的心情也跟你相仿喔。狄奥大人正在作战，他现在很痛苦，所以我想伸出援手。我当然也想陪在你的身边，不过我无法两者兼顾，所以我会选择比较需要帮忙的那方。」狄奥和苏菲亚，如果硬要我选一边，我现在会选择狄奥。「……你会马上来找我吗……？」「我会尽力而为，我答应你我会全力以赴。」「……这样的话……」……我会忍耐一段时间。苏菲亚哭着这么说。看到她这副摸样，我忍不住想要收回刚刚说的话，告诉她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不过，我压抑住动摇的心情，离开了苏菲亚的房间。◆◆◆「请收下……」深夜，许多人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我正准备和一百位骑士赶赴前线。准备进入最后阶段，只剩下发放出发的号令了。此时，苏菲亚跑至我的身边。然后，她用双手递给我一把蓝绿色的扇子，看起来十分高级。「呃……」「这是神扇璀璨，是风的魔导具，只要轻触一下，就能消除任何魔术，而轻轻搧动即可刮起暴风。它……能够保住你的性命。」「这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吧……谢谢你，我收下了。不过，凭我的实力，用这可能太浪费了。」我接过扇子，虽然它贴合的手感让我感到震惊，我仍然将它收进衣服内袋里，凝望着苏菲亚。之后还能仔细端详这把扇子，但是现在错过苏菲亚的身影的话，我就好久没办法见到她了。「请你答应我，就算吃了败仗，就算走投无路，你都不能放弃，要活下去……」「好……不论如何，我都会活下来。因为我跟你约定好了。」「……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我会尽快去找你。」与泫然欲泣的苏菲亚相反，我一直挂着微笑。这并不是强颜欢笑，我只是纯粹很开心。虽然有许多人希望我「一定要获胜」，但却不曾有人对我说，「希望你活下来」。现在，至少有一个人希望我能够平安无事。然后，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有一件事要做，想到那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我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幸人……我现在仍然不希望你出发……可是……」「……可是？」「我决定要相信你……所以我不会拦阻你。祝你武运昌隆。」苏菲亚深深一鞠躬后，缓缓地，一步步地渐渐走远。狄奥大人帮我准备了一台马车。如果我不坐进马车中，骑士们就不会出发。不对，如果我没有发号施令，他们就不会出发。【插图】因为狄奥在写给我的命令书中提到『请你率领一百位骑士赶赴前线』，所以我是这里的指挥官。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我无法将视线从苏菲亚身上移开。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一旦我移开视线，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么一来，苏菲亚该怎么办呢？她会永远扮演着其他人心目中的至高无上少女，虚伪地度过一生吧。「榑井大人……这段时间拖得愈长……会愈痛苦。不论是你，或着是其他的骑士都一样。」「……也对。不只是我，每个人都有亲戚朋友在等待他们归来。」虽然米卡娜骑马靠近我，我却没有望向她，我紧握着放在内袋中的扇子，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将视线从苏菲亚身上移开。「在这片宽广的大陆中，被至高无上少女说『我等你』的男人，应该也只有你了吧。」「不论身分、性别、或是其他有的没的，这都不重要。只要有人等待我，我就一定要平安归来。」「说的也是……」我背向苏菲亚，这么宣告：「出证！」我想回到苏菲亚身边。不过，不只如此。为了让在场的米卡娜和所有不知名的骑士们都能活着回家，我必须担起责任。这就是领导者的责任。这是个重责大任，我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压扁了。这让我如此担忧、如此不安。不过，我不能糟蹋那些送行者的心情。只能往前迈进了。过了三天后．幸人·榑井率领的一百位骑士，与狄奥路德王子率领的主力部队，约八千五百位士兵们会合了。王子的势力渐渐集结，幸人·榑井抵达的后五天，兵力达到一万两千人，与国王派，辉夜公主率领的一万名精锐军对决的日子愈来愈近了，许多人都渐渐感受到这一点。2哈尔帕城。这里是维里斯数一数二的巨城，这座城几乎位于维里斯的中央，能够防卫全方位攻击，是个固若金汤的城池。我现在就待在这座城里。在卡农城筑起包围网的贵族军队渐渐聚集在这里。有像我这样带着少数兵力来会合的人，也有超过一千人的军队。当包围网愈来愈紧缩的时候，才有办法进行这样的集中作战吧。我望了一眼扇子后，看到一张纸夹在扇子里。是苏菲亚给我的。这封字体工整的信，记载了这把扇子的相关说明，这把扇子力量强大，被称为神扇。最后，苏菲亚留下了她给我的讯息。与其说是信，其实纸上记载的内容比较像是说明书，不过，如果能传达心意的东西部可以归纳为信的话，这应该算是一封信吧。『请把这把扇子当成我。』「当成她……啊……」她给我的讯息只有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是我仍然感受到她的心意，我紧握扇子，缓缓放松身体。这里已经是战场了。为了履行约定，我得变得更强悍。不论是在敌人或自己人的面前，我都得看起来像个强悍的人。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这里是个装潢简单的等候室。抵达城里后，他们马上带我来到这里。「殿下请您立刻过去。」一位未曾谋面的少年向我行了一礼后，这么禀报。就算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但是也太快就要与他们会面了吧。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隔一天了。我以为狄奥已经睡了，看来并非如此。「狄奥大人刚刚怎么说？」「现在正在举办军事会议，殿下希望您能出席。」「原来如此，我马上去，你能帮我带路吗？」「是。」走出房间，少年说着「这边请」，走在我的前方。这是座庞大的城，如果没有人带路，我深信自己一定无法抵达目的地。虽然有必要时可以叫出我的地图，但是这样就有点滥用我的能力了。如果一味地依赖能力，总有一天一定会被扯后腿。首先自己要尽力而为。所以，我现在才会努力记着这座城的构造和路线。我大约持续走了十分钟左右才抵达会议地点，由于爬了无数层楼梯，所以现在应该在相当高的楼层吧，我的脚非常酸痛。「打扰了，我带榑井大人来了。」「请进。」或许狄奥大人已经事先通知过守卫的士兵，他未做确认便这么回答。一想到能够与久未谋面的狄奥和尤连伯爵见面，我不禁想要露出微笑，但马上又绷起脸。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协助狄奥尽快取得胜利，并不是为了与狄奥和尤连伯爵见面——不是为了像之前一样担任狄奥大人的交谈对象。约有两公尺高的大门缓缓打开。都异常锐利强悍，让我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们不是敌人，而是我方的战友，如果与他们为敌的话，他们的魄力应该更不得了吧。如果被他们的气势震慑住，我应该没办法和狄奥的姐姐——辉夜抗衡吧。假使我不能震慑住他们，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协助狄奥打赢战争。「幸人·榑井参见殿下。」「你来了。护卫至高无上少女的任务结束了吧，辛苦你了。」狄奥用着生硬的语气说。也就是，这就是个需要装模作样的场合吧。如果我想要八镇压全场，我就需要掌握主导权。首先，我需要引起大家的瞩目。「那种程度的任务，不论您交代几件我都甘之如饴。不过，应该再也不会有如此养眼的任务了。」我刻意要自己挂上无畏的笑容。尽量让自己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派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为了让旁人这么看待我。「看来我打断了你的幸福时光啊。」「没这回事。不过，我听说辉夜公主也是位美人，光是这样就让我十分期待能来到这里。」「家姐确实是位美女，她浩气凛然的美不输至高无上少女。」「那么，我们赶快以赢家的身分去会会她吧。」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用右手取出衣服内袋中的扇子，用它轻轻敲着左手。狄奥的表情虽然有些意外，但马上又露出了大胆的微笑。「战况看起来不太好，我的军师大人有什么必胜的策略吗？」「如果是像猎犬那种等级的家伙，不论来多少人，我方都胜券在握。不过对手是令姐，那就另当别论。不过，有几个值得一试的策略。」「这就够了。如你所见，就算大家再怎么集思广益，也想不出个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策略。」我走到狄奥身旁，将视线移向摊在桌上的地图。地图上摆着棋子，显示出现在的兵力配置。「如果长时间这么包围下去，对方总有一天会筋疲力竭，所以我才会建议做出一个巨大的包围网。那么做确实会获得胜利，但为什么放弃了呢？」「哼，那么做一定会胜利？只不过攻落几个小城，跟胜利完全沾不上边！而且为了攻下敌方的城，我们派出了小型军队，但却数度遭受辉夜将军率领的奇袭部队攻击！会获胜的是敌方吧！」一位金发平头壮汉用狐疑的眼神望着我，这么开口。画面显示出了【雷克托留·帕乌雷斯】这个名字。官阶是将军，战斗力八十五左右。智力刚好五十。如果他是一位无名小卒就算了，但他是部队的指挥官，这样有点问题吧。听他刚刚说的话，让我知道他是一位目光短浅的人，满脑子只想着要打倒眼前的敌人，获得成果。「你是？」「我是帕乌雷斯将军。」「原来如此。那么，帕乌雷斯将军，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率领全军进行总决战！既然累积了一些小小的败仗，当然会需要盛大的胜利！」有几个人出声支持帕乌雷斯将军。帕乌雷斯的策略，应该就是辉夜所期待的状况吧。辉夜不论在什么样的战场皆能取得胜利，她尤其擅长遭遇战，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不过，这都是我依据城里保管的战争纪录所推敲出来的，虽然不知道那些资料是否正确，但是就算经过加油添醋，其中一定也存在着几分事实。竟然想跟这种人正面交战，真是愚蠢至极。「全军啊，这样吗……那大家就率领着现在集结于此的一万兵力，去和辉夜殿下正面对决，打倒对方吧。就由帕乌雷斯将军担任大将，狄奥大人，您说好吗？」「如果幸人同意，我没有意见。」「殿下都这么说了，祝大家武运昌隆。」「等、等一下！对手可是辉夜将军旗下的一万兵力！我们才刚集结约一万左右的兵力啊！？这样就去战斗也太鲁莽了吧，对方可是辉夜将军啊！」向雷斯将军这么嚷嚷，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将军知道我意有所指，他们依旧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刚刚表示赞同的将军们，也发现帕乌雷斯将军的立场岌岌可危。「你刚刚不是这么说吗？如果是你的话，就会与敌方进行总决战。」「那、那是要等到集结足以镇压对方的兵力，组织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后，才能这么做啊！如果只有兵力和熟练度与辉夜将军率领的军队相同的话，我们没有胜算！」「确实如此。既然你知道的话，请不要大言不惭地说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听你的口气简直像是十拿九稳会获胜一样，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期待呢。」「你这家伙！是在愚弄我吗！？」「你这样的做法不叫愚蠢，要叫什么！？狄奥大人十分有智慧，所以就算听到你仅凭想象所提出的建议，也能宽心以待。不过，如果他搞不清楚状况，听信了你的话，将军队交给你的话，你又有什么打算！？我们会在这里交换意见，是为了获胜！而不是为了做些轻率的发言！」所谓的哑口无言，指的就是现在的帕乌雷斯将军吧。如果我说了那么多，他还是听不进去的话，我会恳请狄奥将他解除将军一职，不过，看到他垂头丧气，对于周围的眼光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幸人，该就此打住了吧？帕乌雷斯是我重要的部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他会反省的。」「既然狄奥大人这么说，我就此收口。不过，我不喜欢比人随意打断我的话。下次再有同样的情形，我可能就三缄其口了。」「呵呵，我还真想看你三缄其口的样子呢，不过那也要等听完你的看法才行，你怎么分析现状？」狄奥或许是顾虑到帕乌雷斯将军，用着轻快柔和的声音这么问。桌子上的地图两端分别画着哈尔帕城，以及辉夜的大本营·卡农城，中间画着一些小城和堡垒。由于战争势在必行，这张地图很适合用来思考战术，不过，考虑到战略面的话……「光看这张地图是不够的。如果有更大的地图……对了，有包括王都的地图吗？」「你说的对，我之前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们有准备，我派人拿来。」狄奥马上下令更换地图。那群将军中，有人欲言又止，有人充满疑惑，有人沉默不语，还有人在打哈欠，仿佛在说「终于要换地图啦」。咦，真奇怪，参加这个军事会议的人应该都是将军，却有一个人哈欠连连。他的发色带着些许红色，身高比我高，但称不上是个高个子，肩膀也不宽，有着一双灰色的凤眼，眼神看起来十分锐利。不过，外表没有其他的特征，不似其他将军们都充满着一股特殊的压迫感。画面出来了，他叫作【阿尔斯·库洛】，是一位佣兵队长。战斗力约为九十，在场的人之中，应该就是他最强了吧。智力也有八十左右，速度力为九十五左右。他作战的方式一定是以速度取胜吧。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阿尔斯用嘴型把他的意见告诉了我。好、想、睡。他大概是想告诉我他很困，要我早点结束会议吧。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的个性大概不错。交换完地图，我停了一会儿后，开始说明。「我们的目标是胜利。我希望大家能回想起一件事，我们追求的不是眼前的胜利，而是让狄奥路德殿下打倒现任国王，获得胜利。在这段过程中，就算输了多少次，只要最后能够打败现任国王，就不成问题。然后，我们不需要和辉夜殿下积极作战。我们可以使用迂回战术，或是把他们引诱出来后，让主力部队去讨伐现任国王。然后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这是我规划的作战流程，请各位铭记在心。」「不过，嘴巴说说是很简单啦，要怎么达成目标才是问题。」「这是我们一开始便该决定的事情。大家先铭记在心，再来思考战斗过程中，我们能做些甚么。这才叫会议。不过，在我们好不容易才跨出一步的时候，这么说很抱歉，但大家似乎很疲倦，我也有些累了。」「也对。先解散吧，明天再召开军事会议。各位，解散！」「遵命。」大家行礼完纷纷离开后，有一个男人朝我走了过来。是阿尔斯。「抱歉啊，让你费心了吗？」「不，如果在想睡觉的时候还要硬撑，一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确实如此。将军如果睡不饱，本来能获胜的战役都会战败。就跟这场军事会议一样。再会了。我是负责统领佣兵的阿尔斯·库洛。多多指教啰，军师大人。」「阿尔斯大人，也请您多多指教。」阿尔斯走出房间，所有的将军都离开了。剎那间，我突然放松了下来，双脚无法使力。我努力靠着桌子忍耐着，膝盖却不停发抖。「放松下来了吗？」「好像是这样，因为我平时不习惯这么做。」「你扮军师的样子还挺有模有样的喔。」听到狄奥这么说，我一边向他道谢，一边重新站好。我现在要和他讨论一些事情。「我真的累了，狄奥大人也是一样吧，我们就速战速决吧。」「对啊，最近身体真的无法随心所欲地动弹，真是受不了。可以的话，我真想马上就寝。」狄奥挂着笑容，脸上稍微上了点妆。如同刚刚阿尔斯所说的，将军如果睡不饱，本来能获胜的战役都会战败。与其说是将军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士气的问题。如果将军的脸色不好，仿佛随时会病倒，底下的士兵应该也不想战斗。所以，将军们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马上就结束。首先，关于通往王都的道路，不论如何都得穿过卡农城吗？」「如果是大规模的军队的话，是的。」「原来如此。接下来，除了狄奥大人之外，有哪一位将领可以统帅全军吗？」「如果有的话，我早就能够休息了。尤连伯爵时常运来补给，所以还算过得去，老实说，光是维持军队的运作，就已经让我竭尽全力了。」「我知道了。最后再让我问一个问题。特地不采用包围网作战这种持久战，是因为周围的人的反应吗？」「不是，这是我的意思。不能再让这场内乱一直拖下去了。我的目标是短期战。我……要讨伐父亲，幸人，所以就算一下下也好，可以想办法把姐姐引出来吗？」狄奥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定的意志。既然他的意志如此坚定，我也不能再提起主打安全牌的持久战。毕竟我也希望这是场短期战。「遵命。我会尽我所能，一定能为狄奥大人想出办法。」我这么说后，跪在狄奥面前，开始思考短期战将需要用到的东西。3 ～米卡娜～哈尔帕城的某一间房间。这里是榑井大人的办公室。他从尤连伯爵领地前来哈尔帕城支援王子殿下。我现在人就在这间房间里。榑井大人所率领的一百位骑士，直接配属为他的部下。他击退了猎犬，保护了至高无上少女。然而就算有这几项功绩，但是他在几天前还只是王子的「交谈对象」，这个没有正式头衔的人，竟然能够成为率领一百位骑士的将领，可以说是一件夸张的特例。他不是骑士，也非文官，只不过是被王子一时兴起而捡回家的岛人。因为他学富五车，所以很多人十分敬佩他。不过，在尤连伯爵的领土内，没有人认为他拥有战争的才能。不，有一个人。那个人全心全意地信赖他，离开城时，还委托他管理城，那个人就是狄奥路德大人。结果，幸人，樽并没有辜负狄奥路德大人的信赖，击退了猎犬。然后，大家十分期待他的能力，让他得以无视诸位将军们，对狄奥路德大人出谋献策，争取到了军师这个地位。他可以说是特例中的特例。内部绝对会出现反对的声浪。如果要让那些反对者闭嘴，他势必会需要一些成果。尽管如此……「你在做什么……？」「嗯？看了还不知道吗？」就我所见，他在盯着一张纸。我只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继续开口：「你盯着这张纸在想什么？」榑井大人将全身的重量靠在椅背上，这么告诉我：「我在选副官。」听榑井大人的语气，我发现他并不想这么做。他的表情也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副官、吗？」「对，副官。毕竟我有一百位部下嘛，所以狄奥大人要我选出一位副官。你看这个。」他把那张纸拿给我看，上面写了三个人的名字。纸上还记载了三个人的详细情报，就上面记载的信息来看，我觉得三位都是十分优秀的人。「他们的能力看起来没有问题喔？」「问题在于合不合得来。我从尤连伯爵的城堡带来这里的骑士都很年轻，如果要统整他们，挑一位同样是从尤连伯爵领地过来这里的人比较好。」「这很困难吧。尤连大人是狄奥大人的亲信中的亲信，他的部下们也都被交付了重责大任。」人才不足。狄奥路德大人这一方，也就是所谓的反叛军，由于那些观望风向的贵族加入，所以兵力胜过国王军，不过经验丰富的将领和优秀的现场指挥官等人才方面，则大大地相形见绌。这次的维里斯内乱，划分为三大势力。分别是国王派、王子派和中立派。许多大贵族和优秀将军属于中立派，能够拉拢多少中立派，就成为这场战争的重要因素。不过，在拉拢他们之前，就已经正式展开作战了。我们人才真的十分吃紧。就算他是一位备受期待的军师，也没办法让他任意挑选副官吧。「没办法啊……老实说，我不需要副官。」「你打算全都由自己包办吗？」「目前还可以由我一手包办，所以就这方面来说，确实也不需要副官……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的副官是位与我处不来的人。」处不来的人。他这句话让我很意外。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人际关系而感到困扰的人。「我一直以为你很擅长迎合别人。」「迎合……我做得，问题在于我是不是能那个人面前做自己。」「你所谓的做自己的状态，指的是什么时候呢？」「现在。」榑井大人这么说，他的身体在椅子上一沉，用着散漫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别人表面上配合我，心里却百般不愿意，如果我发现他这么做，我也没有办法放松。平常周围的人就会对我指指点点，所以我需要虚张声势。我希望待在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能够变回这个没用的我。」「不过，一个人要率领一百个人，实在太困难了。战场上总是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要选一位能够代为指挥的人。」我自己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一个人完全符合榑井大人的要求。那就是我。我猜榑井大人也希望由我来担任他的副官。不过，他对此完全只字不提。如果我不说出口，这个人应该也不会开口要我当副官吧。擅于看穿人心，巧妙地与他人交涉的幸人，榑井，其实是由懒散、没有干劲、胆小的幸人·榑井所扮演出来的。然后，现在在我眼前的幸人·榑井是后者。所以，他不会主动出击。这与他胆小的性格当然也有关系，不过，我觉得原因不只如此。虽然我们并不熟稔，不过我知道这个人的本性。他就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他大概在期待我会自己开口吧。所以，他才会故意在我的面前看副官的资料，还跟我提及这件事。事情如果能够顺他的意发展，他应该很开心吧。不过，反过来看，如果对方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他应该就会突然失去干劲。他想找一位能够看穿他的意图的人。我能了解他的心情。打猎的时候，愈是不易打败的猎物，成功猎捕到的时候，会产生愈大的成就感。为了享受这份成就感，榑井大人才会想要我出任他的副官。．这家伙太小看我了。反过来想，他应该认为我是个思绪清晰的人，让我又有点开心。真是棘手的家伙。喜欢斗争，又讨厌失败。不论是我自己或是眼前这个人都是一样。「有一个人符合所有的条件。」「……谁？」榑井大人微微一笑，在椅子上重新坐好。这个人真的就像个小孩。或许是从我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亮了起来。这家伙就是个头脑聪明的小孩，虽然感觉麻烦到不行，不过如果跟这样的人交手，我应该也能成长吧。这样能对我的将来有所帮助。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跟这个人对话很开心。「就是我。」「欸……米卡娜喔。」看到榑井大人有些失落似地这么喃喃自语，我差点要笑了出来。这个人大概在心里窃喜吧。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觉得他的反应看起来很可爱。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将当作没这回事吧。」我不会让他掌握主导权。按照他人的想法去行动，让人感到不太爽快。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义务要做出符合他期待的反应。赢了！就在我这么暗想的瞬间，我看到榑井大人微微一笑。「那就算啰，我不会任命你为副官。」「嗯……？这样啊，那就这么做吧。」我无所谓。在我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榑井大人这么开口：「那我把你调回去尤连伯爵的城吧。」我现在是榑井大人的部下，榑井大人拥有所有决定权。所以，榑井大人当然能调我回去。我不过是个小队长，就算离开这座城，并不会影响大局。可是，榑井大人应该会很困扰。如果我不在的话，那一百个人指挥起来并不轻松。最重要的是，这样就没有人护卫他了。尽管如此，他却说出这种话。大概是他希望听到我自己开口求他，要他任命我为副官吧。我好错愕。我能够轻易地回答他「您要调就调吧」。不过，这个像小孩子似的榑井大人真的会调我回去。麻烦的是，榑井大人知道我的梦想。在这里立下战功是完成梦想的最快快捷方式。这么一想，我绝对不能被调回去。他大概看穿我的心境了吧。榑井大人知道我无法开口要他看着办，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些话。这个人的个性真糟糕。我在心里用尽全力咒骂他。遗憾的是，我无法还击。我只能就此放弃，做出退让了。我叹了口气，抬高视线。然后，我和笑容满面的榑井大人四目相望。他的眼神还真让人厌恶。对于自己要开口求他这件事，我的心中相当抗拒。「……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我愿意担任你的副官。」「愿意担任我的副官？」「……请让我担任你的副官！」我太小看他了。我太小看榑井大人了。我没想过他的个性竟然如此恶劣，重点是，我没想过他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如果我之后不多加留意的话，不晓得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我这么思考着，绷紧神经后，发现榑井大人在摇头。「太普通了。对了！你用可爱一点的口气再说一次。」他脱口而出的瞬间，我莫名地将手伸向别在腰际的弓箭。「……在至近距离下射出去的箭，威力非常强，你知道吗？」「哇！？我骗你的啦！开玩笑的啦！！别射箭啊！反对行使暴力！！」我迅速地将箭搭上弓，对着榑井大人。榑井大人一边这么说，一边挥舞着双手。看到他的反应，我才放下了弓。榑井大人送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说不能使用弓箭之外的武器。「榑井大人，你希望我成为你的副官吗？」「呃，是的，非常希望。」或许是因为弓仍然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榑井大人的语气有些紧张。我听到他这么说，露出了微笑。「那么，就请你用可爱的语气拜托我了，我会以此来判断是否要接受。」我这么告诉他。4我吃了一惊。至于是对什么感到吃惊，就是对于我的窥视技能的范围。总之，在准备作战的时间，我打算尽力而为。首先，我打算先想想孙子兵法。那是一本众所皆知的兵法书，共有十三篇。这本书的特征就在于它将战争视为一件大事。他的书上记载着不可轻率出兵，让我读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这本书很有趣，我重复读过许多次，所以我还记得大致上的内容。不过，人的记忆并不完全精准，多少都会有遗漏的部分，就在我努力回想书里的内容时，启动了窥视技能，我想不起来的情报正确地出现在画面上。【孙子的七计——一、我方与敌方，哪一方的君主更得民心？二、哪一方的将军较为优秀？三、天时地利的条件对哪一方较为有利？四、哪一方较能严格遵守军令？五、哪一方的军队较为强大？这太好了，非常好。这么一来，我就不需要去使用那些我模糊记忆的战术与战略了。虽然这么说，还是得配合这世界，将策略进行改良。毕竟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术，文献中也记载着龙的存在。地球上的兵法应该很难在这里直接实践。不过，这个兵法十分有价值。「哪一位君主比较得民心啊。跟现在国王相比，狄奥大人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不过，如果拿辉夜大人相比，两方应该互不相上下。至于将军的优劣程度，因为有辉夜大人在，所以是对方获胜吧。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两方的天时地利都差不多，这项也是平手啊。辉夜大人的军队确实都严守军令，不过，整体来看，我方应该比较严格遵行吧。对方的军队应该比较强大。辉夜大人的军队包含了前阵子镇守国境的军队，以及不断随着国王出征的国王军，经验上就有差距了。训练军队的方面，应该也是对方得胜。我方和对方的训练程度应该有差。最后一项的赏罚分明很难判断。就某方面来说，在对方的军队中，只要获得功绩，就可以得到比较多的奖赏。至于惩罚……既然他们会利用恐惧绑住士兵，大概也会对士兵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吧。不过就公正这点来说，毫无疑问是我方吧。」总共有七个项目，对方赢了三项，平手两项。我们只有两项赢过对方。就直接跟战斗有关的项目来看，对方取胜。我们的胜算相当低。不过，已经开战了。到了这个节骨眼，没办法说出「我们赢不了，不打了」这种话。「打扰了，榑井大人，差不多该用午餐了吧？」「米卡娜？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那就请用过餐再问吧。我听说你也没用早餐，你的随从一直来找我哭诉，我才特地过来一趟，请先用午餐。」米卡娜狠狠瞪着我。怎么想都是我不对，我也无从反驳。「那我就先用餐了。不过，你可以陪我一起吗？」「我吗？我不介意，不过宿舍里有保留我的餐点，我不会在这里用餐喔？」「好啊，不会花太多时间。」我这么说完后，把随从准备好的午餐端到桌子上，米卡娜站在房间中央，我在她的注视下，开始吃起午餐。虽然是我自己开口要她陪我的，但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自己，还是感觉有些奇怪，我还是赶快解决要紧事好了。「你知道随侍在辉夜将军身边的人，都是些什么样子的人吗？」「我已经把卡农城中，所有知名将军的名字都告知过你了吧？」「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能力，譬如说谁最厉害之类的。」「原来如此，为什么会问我呢？」「你很崇拜辉夜将军，不是吗？我觉得你应该也对她的亲信了如指掌。」我会这么说，本来是想稍微捉弄米卡娜，她却点点头，说了句「确实如此」。我以为她会感到羞窘或否认，不过，对米卡娜而言，她对辉夜的尊敬并不让她羞窘，也不需要否认。只是，辉夜姑且还是敌方的将军哪。「就我所知，辉夜将军的身边有三位可以称做亲信的人物。第一位是安娜·迪多利希大人。她是卡农城的城主。不过，她几乎都委托他人代理她的职位，持续辅佐着辉夜将军。我听说她不论是在政务或指挥方面，都是个无懈可击的女性。」「这么全能啊……真是棘手。」「另一位是贝德·方大人。听说辉夜将军主要委托这个男人管理财务和军队的补给资源。这位先生主要是处理幕后作业，不会上前线。」「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人手腕一流，对方才能妥善地维持一万名兵力的资源啊。然后呢？最后的一个人是谁？」「尤利·史托拉特斯大人。最近，辉夜将军在旅行途中捡到了他，听说他相当足智多谋。有人说他是位男性长者，也有人说他是稚嫩的少女，这号人物的真实身分尚不清楚。」「我知道了。拥有全能的辅佐角色、补给负责人和参谋啊。如果要靠自己一个人率领军队，确实会这么布阵。」米卡娜有些惊讶地喃喃自语。「辉夜大人身为将军，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确实如此。不过，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她这样的个性。」那么，想问的事情都问完了。我的重点在于，是否有人能够取代辉夜率领全军。毕竟，就算懂得维持军队，也不见得能够率领军队吧。这么一来，我就有办法了。「米卡娜，谢谢你，你可以离开了。」「不，我要确认你全部吃完之后再离开。我无法接受别人吃饭不吃干净。」「我才不会吃剩呢……」我感受到米卡娜眼神中的坚强意志，只好放弃反抗，随她高兴。虽然她没有和我一起用餐，但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也不坏。「这么说起来，我可以骑在马上慢步了。」「你的意思应该是指『马儿终于肯慢步』了吧。不过，才没过几天，你竟然就学会骑马了，我很意外。」「我听从了你的建议，帮它洗洗澡，喂它吃饲料。习惯真的相当重要。」「马也是生物，如果骑士心情紧张的话，它也能够感觉得到。重点是，当不会骑马的人骑在它们的身上，它们也会感到惧怕。」听到米卡娜这么说，我现在深有同感。毕竟我多次被甩下马。那个时候，马看起来很愤怒，它大概很害怕吧。我真是对那匹马感到不太好意思。我总共花了大约七天才终于骑上马。在我前往这座城的路上，我接受了米卡娜的初步指导。她问我为什么要坐马车，我把自己不会骑马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听了之后，回复我一句「要进行特训」。尽管一个不会骑马的指挥官不会降低士气，但也不会提升士气吧。而且，这个世界的马比地球的马还要强健，虽然跑久了也会疲累，但是脚程快，持久力也足够，所以和地球比起来，马在这里是个相当重要的交通工具。如果不会骑马，日后恐怕会很困扰。「好，我吃完了，这样可以了吗？」「确认完毕。不过……请你每天都要记得吃饭，睡眠也要充足，部下们都很担心。」看到米卡娜担心着我的表情，我抓了抓头，移开视线。虽然很对不起她，不过如果现在不逞强，之后就没有逞强的机会了。现在这座城聚集了约一万两千位士兵。由于尚未解除包围网，所以这可以说是极限了。如果解开包围网，就可以聚集更多的人，不过，如果这么做的话，又会回到当初敌方与我方势均力敌的状态。现在，反叛军掌握了维里斯大部分的土地，国王派应该只剩下一块细长型的梯形土地。因为辉夜的一万名兵力镇守在中央的位置，所以我们采取了从梯形两翼慢慢入侵的作战计划。不过，只要辉夜待在这里，现在这个细长梯型的形状应该就不会出现任何变化吧。毕竟，中央的主力部队连一公厘都无法前进。「战况危急，所以我会在不累倒的前提下，注意好身体。」「你这样会让我们很困……」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盖过了米卡娜所说的话。喜欢造访我房间的怪人并不多，所以若是有人来访，几乎都是要传达命令的。◆◆◆我郑重叮咛米卡娜要严加保密后，火速赶往狄奥的房间。由于我一路狂奔，所以气喘呼呼，但我毫不在乎地敲了门。「幸人·榑井！拜见殿下！」「进来。」尤连伯爵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狄奥大人的症状该不会恶化到无法说话的地步了吧。我想象着最糟糕的状况，走进房间。「狄奥……大人？」「幸人，能看到你这样的反应，就算病倒也值回票价了。」一切都一如往常。狄奥坐在办公桌前，尤连伯爵站在他的身旁。「这是怎么……」「你先靠过来吧，我想要尽量轻声细语。」意思是，接下来他所要说话，不能被其他人听见。我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靠近办公桌。「先要跟你道歉一声，我需要让你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这样周围的人看了之后，就会以为我病倒了吧。不过我确实是太过劳累了。」「总指挥官病倒的话，就没有办法打仗了喔？您打算怎么做？」「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姐姐听到有人向她通风报信时，应该不会起疑，接着她便会神速地出兵包围这座城，或是在附近布阵。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总指挥官病倒，反叛军会陷入一片混乱。辉夜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面对无法好好作战的士兵们，她想杀多少都能如愿。趁辉夜闻风前来之际，狄奥打算伺机奇袭王都，讨伐国王。狄奥应该是计划这么作战吧。不过，被当成诱饵的那一方，应该会十分凄惨吧。「奇袭部队大约会需要多少兵力？」「我希望有两到三千左右。不过我打算声称这是护送我去疗养用的兵力，所以两千应该是极限了。」「剩下的一万兵力是诱饵吗？」「这时候就要派你出场了。幸人。」尤连伯爵抿嘴一笑，狄奥的脸上也浮现相似的微笑。「我要再次把它交给你。」狄奥这么说后，取出那把放在黄金剑鞘中的短剑。那是狄奥祖父的短剑，我守护苏菲亚的时候，狄奥为了表示全权交给我处理，把它当作权威的象征。「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也知道自己交给你一件危险的任务，而且我这样的行为等于是背叛了信任我的人。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错失这个机会，我们已经没有机会找出姐姐的破绽了。战争若是走向长期化，只会让国力更加衰退。其他国家也渐渐有动作了，我们只能趁现在展开行动。」「狄奥大人……」他的眼神十分坚定，我从来不曾看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狄奥下了很大的觉悟，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虽然诱饵很危险，不过奇袭部队更是危险，他们等于是要闯入敌人的势力范围。「我憎恨我的父亲，不过我还是继续称呼他为父亲，因为我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打算背负一切的决心。这场战争是一场愚蠢的父子争执，没有人会获利，没有人会开心，所以我要用这双手了结一切。不过，身为一位领导者，我也需要尽责。所以，我……幸人，为了士兵们，我要把你留在这里。很抱歉我总是一直拜托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听从我的请求。」「你觉得我能率领一万名兵力吗？」「如果你办不到的话，你就不会这么做，而会想出其他办法吧？假使你无法率领一万名兵力，你会负起责任，将工作恰当地分派给周围的人。」我知道他在称赞我，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大概是因为我已经预料到狄奥费尽唇舌，想要任命我为代理总司令的意图了。「……我要拖住辉夜大人多久才好？」「尽量愈长愈好。」条件十分艰困。这样一定会造成许多士兵的牺牲。如果不事先发下撤退许可，指示士兵们移动到其他城池，让受害仅限于哈尔帕城和少数士兵的话，就没有下一战的机会了。同时，还需要拖住辉夜。真是非常棘手。最棘手的是狄奥没有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不过，说实话，如果奇袭失败了，那就代表全军覆没，就算思考下一步也是浪费时间。「是您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已经决定要把这条命献给您……我会来这里，就是为了要让您取得胜利。您就下命令吧。如果是您下的命令……就算要我跟龙战斗，我也愿意。」「呵呵，我要谢谢你的忠诚，也要谢谢命运让我救了你。等一下我马上会允许将军来探视，并且告知他们自己要退往其他城池。之后一切由你全权处理。姐姐会马上展开行动，在大家爆出不满之前，就会开战了。你就放心地思考策略吧。」「我应该无法放下心吧，不过，我会全力以赴。」「拜托你了，我的军师……」狄奥这么说后，展露笑容。他的脸看起来比平时更为疲倦。狄奥路德王子病倒，并且要离开这座城——在这一天，这样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城。为了抑止混乱，将军们急忙巡视各部队，城里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不过，隔日清晨，代表敌人接近的钟声响起，让城里陷入了比昨天更加严重的混乱。接近城里的敌人挥着一把军旗，描绘着一只伸展着翅膀的黑鸟。在国内只有一个人会高举蝌这支「黑鸟旗」。那就是黑公主，辉夜·哈尔贝鲁特将军。举兵反叛过了一个月，双方的主力初次展开对峙。5对方的手脚还真是快。从哈尔帕城到卡农城，如果快马加鞭赶来也要花上两刻，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不过，狄奥是昨天中午病倒的。我不知道对方的消息有多灵通，但是他们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得知这件事的吧。他们一早就率兵赶过来，代表他们用飞快的速度做了决策，并且展开行动。狄奥曾经用「神速」来比喻辉夜的军队，他们的速度的确名符其实，不过我已经事先料想到了，所以没有太过讶异。不过，只有我这么预期。我听到房外传来匆忙的奔跑声和怒吼。由于现在时值清晨，许多人还无法应付现在这个状况。这时需要尽量争取时间，如果被奇袭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哈尔帕城再怎么难攻不落，如果士兵陷入慌乱状态，将无法抵抗外敌。想到这里，我将视线移向眼前高级黑布制成的长大衣。这是狄奥所量制的衣服，他对我说「希望你能穿上它」。狄奥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我当然能穿他的衣服，更不用说这件衣长较长的长版大衣了。问题是，在黑色的窄袖便服和同样是黑色的骑马裤上，披上一件黑色大衣，搭配起来会不会太过突兀啊。狄奥提议我干脆穿着全身黑色，所以他只帮我准备了这些衣服，却没有考虑到这些衣服搭不搭，让我非常烦恼。不过狄奥没收了我的短和服，说等到事情全部落幕后，一定会还给我，并递给我这件黑色大衣。我只有这些上衣，所以也不得不穿。「榑井大人，你起床了吗？」「进来吧。」我用眼角余光瞄着慌忙走进房里的米卡娜，披上黑色大衣。由于我的袖子穿不进去，所以把它像斗篷一样披在身上。全身上下部是黑色，应该十分醒目吧。而且还把不同样式的服装穿在身上。「这样很醒目吗？」「指挥官会穿着颜色夸张的奇装异服……就是为了要醒目，就这点来说，我觉得您穿的衣服却是十分醒目。」「谢谢。我们走吧，得先和对方打声招呼才行。」◆◆◆我和米卡娜一起登上正面的围墙，辉夜的军队就出现在这里。许多士兵聚集在这里，但我却没有看到任何部队长，或是更高阶的长官。如果遭受奇袭，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不过，辉夜的军队在离我方城池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一般来说，箭能射得到那里吗？」「普通的弓兵应该射不了那么远。」「那么我换个方式问，你射得到吗？」「可以，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你要我射中敌人或射穿物品，那很困难。」原来如此。他们顾虑到这一点，才会保持这段距离啊。对方会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因为军队里有洗练的弓兵，或纯粹是靠经年累月下来的经验，还是有其他的意图。这看似是个简单的问题，但这让我觉得对方之中一定有位厉害的对手。对方觉得只是小事一件，我方却会陷入烦恼，不断思考，思考力也逐渐下降。当要凭智力取胜的时候，就是会输在这种地方。下西洋棋和将棋时，强者通常能够推敲出对手的下一步动作，思考自己该怎么走、对方又会如何出击，只要能够靠这样的推敲取胜，就不会输掉比赛。这是一种尽量不能出错的游戏。不过，这里是战场，而战争并非游戏。战争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用西洋棋或将棋来比喻，有时会发生就像棋盘被翻倒似的夸张状况，被当作棋子的士兵有也可能无法好好移动。而且敌方的棋子，也就是士兵们可能会出乎意料地强大，所以如果没有相当大的胜算，就不应该发动战斗。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人不安，那就是我的力量。下西洋棋或将棋的时候，就算自己头脑再好，也无法敌过一种人，那就是身经百战的人。经验是胜过万物的武器，凭一朝一夕根本无法填补经验所造成的差距。因为经验，我和辉夜之间出现了初学者和行家的差距。就这一点来说，我毫无胜算。没有初学者能够靠歪打正着来打败行家，毕竟经验愈丰富的人就愈不可能大意。因为他们从经验中得知，太过大意会导致失败。「榑井大人？你一直冒汗耶？」「一想到现在开始要和那群人战斗，我就汗流不止，冒出来的都是冷汗。」「真是稀奇，你明明无所不知却冷汗直冒？姑且告知您一声，敌军们排成三列纵队。前排有二十组一百人规模的队伍。就后方所举的旗子与前方相同这点来看，第二、三排也都是二十组人马，合计六十组。也就是说有六千人。对方排得如此整齐，数起来很轻松呢。」「就算我知道这一点，也做足了准备，我还是我，胆小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米卡娜以手扶额，叹了口气。虽然我能猜想得到她叹气的原因，但我还是故意耸耸肩，问她怎么了。「你不否认无所不知这一点啊……」「那姑且是我的武器，我确实具备丰富的知识。但是只靠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搞定，需要靠其他人帮忙我。毕竟就能力方面来看，我的能力和一般人相差无几。」「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一直觉得你做事情常常单打独斗，是我错了吗？」「你没有错。只要具有相当的知识，大致上就能应付生活中的大小事，所以我会靠自己解决。不过，这不能与战场混为一谈。我很依赖你喔，米卡娜部队长。」「你还真是个自私的人。不过，被你这样拜托，感觉也不坏。」米卡娜这么说完后，绽开笑容。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别人的笑容了。拜她所赐，我多少冷静了一点。我闭上眼睛慢慢思考。进行攻城战的时候，会有两个选择。短期战或是长期战。短期战所采取的战术，主要是动员能够镇压对方的兵力，并且会提出各种条件，譬如说保证守方的士兵们的生命安全和退路等等，进行开城交涉。也就是「和平的要挟」。另一种方法是展开大规模的交战，或是为了在战争进行到一个段落之前，获得战略性的优位，在做好消耗战力的心理准备下，强行攻破要冲之城。也就是「危险的交涉」。除此之外的方法，就是趁敌方松懈时予以奇袭，侵入城的内部，夺走镇守在城中的那一方的优越性。至于长期战能够采取的战术，首先，攻方需要确保粮道和交通道路的畅通，并且建设防御设备，包围整座城。接下来是使用攻城兵器、火箭等攻击城池和士兵。如果要从战略来下手，可以进行开城交涉和施行计谋，向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基本上会使出所有招数，判断对方势力逐渐衰弱后，进行总攻击。或者，使用断粮攻击，等待敌方身心俱疲。这是长期战的手段。攻城战大都是采用长期战。攻力将会带来比对方高上数倍的兵力，包围城堡，截断对方与外界的接触。企图让守方的水和食粮等物资短缺的同时，又可以不让守方接收情报，使守方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藉此让他们充满绝望，降低士气。长期战确实比较有利。不过，虽然可以将攻方的损耗压到最低，却要花上十分长的时间。攻方和守方都会需要补给粮食，不仅要防备城里的士兵展开奇袭，还要防备敌方的援军来袭，需要对四周严加戒备。两者皆不容易。所以孙子才会提到『欲攻落防御完善的守方并不容易，攻城为下策，应当避免』。不过，辉夜并没有带大批兵力，也没有使用奇袭。那么，她来这里做什么？原因很简单。「有一位骑士过来了。」「对方是来进行投降劝告吗？还是来交涉的使者呢……不论如何，都会让我方更加混乱。」「你可是最高阶长官喔？现在是气定神闲地这么说的时候吗？」「我还是有在思考的，放心吧。」我走向城墙边缘，爬上高度齐胸的围墙。一位穿着全身黑色，奇装异服的男人爬上了围墙，应该很醒目吧。我这么做就是要吸引大家的注意。「请你停下来！说出你的目的！」「我是将军辅佐，安娜·迪多利希！我方要与你们交涉！」她骑在马上，一头及肩的发丝摇曳着。由于隔着一段距离，我无法仔细看到她的脸，但她长得似乎不差。不过，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出现在我眼前的画面记载的能力值。她的所有数值都落在八十五左右，有几个甚至超过九十。这下糟了，她跟狄奥平分秋色。虽然听说过她是位全能的辅佐，但就整体来看，她比我方的所有将军都还要优秀。「如果我方不打算交涉呢？」「……你是哪一位？」「我是幸人·榑井，狄奥路德殿下的军师！」「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军师啊。那么，你的回复是？」「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传闻。就让我来回答你吧。我方不打算进行交涉。」城中传来一阵骚动，城墙上开始聚集了愈来愈多的士兵。他们听到我说的话后一阵哗然。大概是因为狄奥病倒之后，许多士兵开始觉得没有胜算了吧。都不是能够开玩笑的事情，更何况是战争。我有可能被杀，我的亲信也有可能会牺牲。即使如此，我还要作战吗？这让我很迷惘。不，我一直十分迷惘。我还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就算知道死亡的恐怖，但却还不知道杀人的恐怖、让其他人牺牲的恐怖。战争的过程中就是要忍耐这些事情。不过，我不能让步，就算做出了许多的牺牲，我的朋友仍有想要完成的愿望。现在，那位朋友把一生一次的重要胜负托付给我。狄奥在我身上赌了一把，我怎么能够心生畏惧。而且，我还和别人约定好了。如果我不完成使命、立下战功，我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当我们三个人在尤连伯爵的城里吃午餐的那个时刻，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所以，我想要再一次制造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机会。「为什么你要坚决推辞？」「如果我答应交涉，却遭到你们暗杀的话，可就不妙了。」我尽量露出挑衅的微笑。不过，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我方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你们可是那种国王的手下，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你们！为了夺取至高无上少女，有一群家伙甚至不惜将自己国家的村民当作人质！那些人尊敬的国王和你们这些家伙尊敬的国王是同一个人！我们为了让这个国家能够和平有序，才会在狄奥路德殿下的底下战斗！为了不让人民因为不合理的要求而哭泣！这个国家有着更能依靠的光芒！我们为了许多受害者而战！你们却称呼这为造反，想要阻碍我们……我们绝不会相信你们，也不会相信辉夜·哈尔贝鲁特！！」「你这家伙……！」对方一定用着充满憎恨的眼神瞪着我吧。不论是安娜·迪多利希，或是听到我的声音的前锋部队士兵们。如果发动战争后，我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只要他们这么做，那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事先知道他们盯上我，我也比较好进行防备。而且，这么做还能够让敌方失去冷静。虽然不愿意，但我应该多加煽动他们。「米卡娜，吩咐大家准备呼喊狄奥路德殿下的名字，人愈多愈好。」「是，知道了。」「幸人·榑井！我们不允许你对我们的君主如此失礼！不要把猎犬和我们混为一谈！」「现在这个时候！我方才是应该存在的势力！我们是狄奥路德大人的部下！我们胸怀荣耀而战！我们心中充满自豪，不为任何人感到羞愧！我们能够喊出敬爱的君主之名！我要在此胸间所有哈尔帕城的居民！诸位的君主是谁！？」「狄奥路德殿下！」接到米卡娜通知的人，在我的身边大声吶喊。就算一开始音量不大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音量渐渐大起来。「是谁打算拯救这个国家！？」「狄奥路德殿下！！」接着换登上城墙的士兵们放声大喊，声量已经大到让身体发颤了。不过，还不足够。「诸位将剑献给了谁！？」「狄奥路德殿下！！！」「是谁将会让维里斯重夺荣耀！？」「狄奥路德殿下！！！！」「是谁会打败那位国王！？」「狄奥路德殿下！！！！！」「我再问一次！诸位的君主是谁！？」「狄奥路德殿下！！！！！！！」一万人的声音合而为一。有人用武器敲击地板和盔甲，有人高举武器，有人大力挥舞着手边狄奥的军旗——那是由许多小星星集合成一颗大星星的「五星旗」，也有人高举拳头。共通的是大家都吶喊出声这一点。过了半晌，我环视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哈尔帕城，这么开口：「我们能够这么吶喊，因为我们的君主采取了正确的行动。不过，你们却喊不出口！如果觉得自己君主是正确的，那就喊啊！！」安娜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居心，立刻将马掉头，不过其他人的声音比她的动作还要快。「就来吶喊我们君主的名字吧！！」一阵静寂之后，巨大的声浪开始朝我们袭来，他们喊着「辉夜殿下」。虽然辉夜的兵力输过我们，但他们发出来的声音却不输我们，他们有节奏地用武器敲击地面，持续吶喊着辉夜的名字。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正中我的下怀。「辉夜殿下！！」「辉夜殿下！！」虽然很对不起这些充满自豪地吶喊着的士兵们，但我要来利用他们的一片忠心。「要你们喊君主之名，你们竟然喊出一介将军的名号……看来黑鸟旗下的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君主的名字！你们刚刚应该要呼喊国王的名字才对吧？」「他们会这么做，只是因为辉夜大人就是值得他们敬仰的主子！」「听起来简直就像辉夜殿下是个独立出来的存在喔？她打算独立出来，变成第三势力吗？」「你竟然口出狂言！辉夜大人才不会谋反！」「那么为什么这些士兵会这么说！？现在此刻，他们都认为辉夜才值得他们效命！不过，辉夜殿下却没有站出来！尽管不分兵民，全国都希望她能挺身而出！但是辉夜殿下却没有勇气抵抗父亲！你们应该最清楚吧！领导你们的人，并不是位能够让你们感到自豪，能在公开场合呼喊他的名字的国王！你们的主子应该去讨伐他的……真是个懦夫！！」我望着陷入一片沉寂的辉夜军队，心中却没有丝毫满足厌。安娜恶狠狠地瞪着我，却没有发现一道人影直驱而来。「幸人·榑井！你这家伙！」「安娜，够了，我来跟他说。」这位黑发女性书简意赅地制止了安娜，她的马匹向前迈步。这位女性不断向前进，直到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的距离为止，她用着仿佛弓弦被绷到最紧般清晰的声音报上名字。「我是辉夜·哈尔贝鲁特，我可以先问狄奥是否平安无事吗？」如果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公主真的存在，可能就是像这样的人吧。虽然她把宛如濡湿的乌鸦羽毛般乌黑的秀发绑在脑后，那柔顺的光泽却丝毫未减；她的眼睛就像黑珍珠，宛如湖水般深邃澄澈。辉夜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紧紧凝视着我。我感到有些不安，紧紧握住了内袋中的扇子，让心情恢复平静。狄奥曾经说过辉夜那浩气凛然的气质，是苏菲亚身上所看不到的，她的外貌和苏菲亚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狄奥说的确实没错。她身上穿着以红白为基调，宛如巫女般的服装，虽然这样形容有些陈腔滥调，但她就像女神一般，出现在战场上显得有些突兀。她那一头黑发和黑眼珠，代表她的母亲应该是来自群岛吧。她的外表与日本人十分相似，却又让人觉得她属于一种前所未见的人种。和我曾经见过的人相比，她的存在感太过特殊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跳出来的资料。战斗力约一三〇左右，最大恐怕会到达一五〇吧。她的力量确实属于最强等级。而且其他数值皆是九十或一百，狄奥可以说是全盘皆输。「我再问你一次，弟弟现在身体状态如何？可以告诉我吗？」「既然你这么担心，为什么还要和他战斗……？」「如你所述，我没有忤逆父亲的骨气，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早结束这场战争。而……能够最快结束战争的方法，就是拿下敌方的司令官。我唯一能送给狄奥的礼物，就是不取他的性命，由我亲手拘捕他。」她坚决的眼神第一次摇摆不定。这个人应该也十分迷惘吧。反抗父母应该是最不孝的事情。再怎么说，孩子要反抗父母需要极大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论父母多么糟糕，终究是自己的父母。如果有人要攻击自己的父母亲，孩子的义务就是要守护他们吧。因为她这么烦恼，狄奥才会挺身而出吧。「很遗憾，狄奥大人已经不在这座城里了。」「如果我放过这座城，你们一定会毫不容情地伺机突袭我们吧。所以我无法放过你们。不过……我不希望有人牺牲，希望你们能投降。」「……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大家都希望你能够站出来！我们明明才是正义的一方！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你明明出手帮助暴虐的父亲，却不愿帮助处境艰困的弟弟吗？」「……抱歉。」看到辉夜低着头，让我愈来愈火大。只要这个人有勇气跨出一步，一切就能落幕了，为什么她却不往前进？明明力量强大，却不去活用这些力量。下定决心的狄奥的身影与辉夜相重叠。他们一方十分可靠，一方十分靠不住。狄奥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吧，所以才会想要守护她。不过，我的心中却涌出了另一股情绪。为了帮助这个人，狄奥付出了所有。然而，这个人却……「我的朋友付出一切，就为了保护你！你却践踏他的心血……就算你是朋友的姐姐，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不可能会投降！等到铲灭国王的那一天，我们才会结束战争！！」「……既然你是狄奥的朋友，我更不想伤害你……」「我是你的敌人！像你这样的懦夫，我和你无话可说！如果你真的要说的话，就请你去讨伐国王，让一切落幕之后再跟我说吧！！」我转过身，将视线投向城墙上的士兵。「准备防卫！要开战了！！」6看到苏菲亚驾驭风的姿态后，我本来以为自已已经见识到魔术的厉害，我太天真了。「敌方的连结魔术要过来了！快防御！」「敌方使用防御魔术爬上城墙了！把他们击落！」从刚刚开始就不断传来仿佛是大炮发射的爆炸声，随着声音，火焰球飞了过来。当我方的魔术师展开防御之际，拿着盾牌的普通士兵，和使用防卫魔法让普通攻击完全失效的魔术师使用梯子，一个个依序爬上城墙。我方虽然还是设法挡下攻击，但是敌方火力太强，我方光是防卫都来不及了。虽然我们迅速将筋疲力尽或负伤的部队撤下，让预备部队取代他们，不过如果敌方再这样攻击下去，我方一定会招架不住。「我还想说没看到他们用来攻城的兵器，原来是被魔术取代了啊。难怪他们只带了这么一点士兵来……」在日本的战国时代，士兵甚至还会带上火炮。还好我们有防御的手段，如果城里的魔术师太少，说不定一口气就被攻陷了。毕竟火球只要一落下就会瞬间爆炸，对周围造成莫大的损害。由于碎片不会飞散，造成的损害比手榴弹来得小。不过，只要引发大规模的爆炸，仍然会造成不小的伤害。而且，它的命中率十分高。若是把杀伤范围的面积也考虑进去，它的威胁可能大过火炮。「这叫作『连结魔术』，当复数的魔术师一起施行相同的魔术，能够提升魔术的威力和飞行距离。需要派出数字高熟练度的魔术师，才能施出这样的魔术。」「原来如此。这是为了攻城用……不对，是为了战争而开发出来的吗？」「是的，是魔术先进国阿尔比翁开发出来的。一位魔术师所产生的威力无法破坏城墙，距离也飞不远。为了补足这一点，会找复数的人来将魔术连结在一起，这就是连结魔术。」「原来如此，这里会有那么多魔术师，就是为了要抵挡连结魔术啊。」城墙的后方设置了一处用来指挥，具有一定高度的角楼。我在里面观察战况的同时，顺便请教米卡娜这个世界的魔术战的信息。虽然我可以自己调查，但是比起研读数据，听别人讲解比较不消耗集中力。如果一时从战场上移开目光，没有注意到对我方不利的状况，我们可能马上就遭敌方攻陷了。我总觉得一定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幸好魔术并非万能，据说长期使用魔术，魔术师会疲倦，使用魔术时需要一定的集中力。我会使用「据说」这两个字，是因为米卡娜只在资料上读过，而并没有实际使用过魔术。需要具有素质才能成为魔术师，如果没有这份素质，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力气。「会有这么多魔术师在城里，都拜苏菲亚小姐所赐。因为苏菲亚小姐曾经待在这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魔术师加入我方阵营。」「我终于知道那群魔术师为什么会一直瞪我了。」「即使如此，因为您保护了苏菲亚小姐，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协助我们。对他们来说，你的恩情甚至大过救命恩人。」「别说这种话。如果他们因为这种理由而拼命，战死沙场的话，我会睡不着觉的。我等一下要再次叮咛他们别这么做。」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望着敌方的军队后侧，那里有一支按兵不动的军队，辉夜应该就在里面。现在，负责攻城的是两千人的前锋部队。我方在遭受攻击的正面城墙配置了四千兵力，备有三千人的预备队。至于其他部分，左右和后方的城墙各配置了一千兵力，合计三千兵力。因为敌方军队进攻的速度惊人，所以我才会在其他城墙各配置一千兵力，敌方的军队行动的速度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我方无法逐一对付。一开始就得先做好防备。辉夜的军队擅长的战术，单纯就是利用极快的速度，出乎敌方的意料进行奇袭。如果他们先攻正面城墙，又突然奇袭侧边的城墙，那我们一定难以招架。她用兵神速，士兵也个个精锐。让人伤脑筋的是现在仍不见踪影的四千兵力。虽然他们待在卡农城内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可能为了展开奇袭而躲了起来。考虑到他们行军的速度，就算那些兵力现在还在卡农城内，仍然有可能会前来这里与其他人会合。不靠火力，主要靠机动出击的战争型态称为「机动作战」。看字面也知道，机动作战就是着眼于迅速移动的战斗。不只是机动的速度，同时也加快下决策的速度，强行让战况对敌方不利，获得主导权，这样的战斗型态被称为『机略作战』。辉夜的军队十分擅长机略作战。由于国境边界情势不稳定，所以他们时常需要战斗，也借机磨练了他们的技巧。付处理。不过，先不论3C产品盛行的现代社会，在更久以前的时代，决策的速度大多仰赖现场指挥官的独立性和大胆的程度，而且没有办法保证现场指挥官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决策，若是要顺利地进行作战，将需要严密的训练和好运气。就算在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当一支部队下错决策的时候，敌方不但能够善加利用这一点，军队也需要花费人力物力去修补部队造成的损害，所以机略作战有这种双面刃的要素。不过，辉夜的军队却毫无破绽可言。就算我方加派兵力，努力想让情势有机可乘，但辉夜的每支部队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予以实行，不会露出破绽。当兵力不敌对方的时候，现场指挥官的素质就更为重要。只要现场指挥官都很优秀，就能马上填补少数的兵力差异。量与质的胜负——我们现在就在进行着这样的战斗。当然，我们是以量取胜，辉夜是以质取胜。兵力有四千人之差，现在正展开两千兵力对四千兵力加上预备队的战斗。明明我方打算利用兵力的差距压制对方，对方却没有被击溃，反倒是我方快要招架不住了。我以为战争就是要靠兵力的多寡取胜，不过既然是人在战斗，果然应该更重视个人的能力。「他们才刚结束奔波就马上开始战斗，竟然还能够如此有精神。」「他们已经习惯这种不合理的动员方式了吧。」「真是棘手。」「敌人是维里斯最强大的将军和军队，你还只是觉得棘手而已，这样已经值得称赞了。」「我想要的不是称赞而是胜算。今天对方还没拿出实力来战斗，应该没问题。不过到了明天，后方的军队开始参战的话，我们也得上战场了。」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派兵力至被敌方压制的地方支持。◆◆◆开战以来，已经过了三天。辉夜的军队所采取的攻击方式，主要是由前锋和中卫展开攻势，后卫仅是使用魔术攻击。针对他们的攻势，我随时调动四千人的城墙防繁兵和三千人的预备队进行防御。辉夜或许是不希望牺牲太多士兵，并没有全力展开攻势，即使如此，这场仗打得仍不轻松。应该说，我们打得很辛苦。由于后方的主力部队和辉夜本人按兵不动，其他城墙的守备也不能松懈，我也不能派所有的预备队全力支持。对方不出动两千兵力，我方就有三千兵力不敢轻举妄动，预备队的行动也受到限制。对方完全掌握了主导权，我方开战第一天高涨的士气也差不多来到极限了。不只是士兵，我当初按照能力值，将将军和部队长分配在适合他们的职位。不过，人有合不合得来的问题。有时候会遇到不投缘的部下或同事，喜好当然也是个问题。能力方面的最佳配置与最适合他们的职位不见得会相符合，所以也引发了一些不满。多亏于此，我的疲劳程度也扶摇直上。「米卡娜，后方部队有动静吗……？」「跟昨天一模一样。今天他们也不会使出全力进行攻击吧？」「他们大概觉得只要就这样打下去，我们就会自取灭亡吧……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我因为睡眠不足和疲倦而感到身体沉重。看到我将身体瘫在椅子上，米卡娜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不过她一语不发。没有人能够与我交棒，米卡娜身为我的副官，她应该最清楚这一点吧。我们在兵力上已经不再占上风了。虽然说我们有预备队，但是现在有一半是伤兵。阿尔斯的佣兵部队训练有素，我将他们调去预备队，专门派至重点区域，才勉强不被对方攻破。这是我现在能采用的唯一手段，同时也是最后的手段。如果这样也无法挡下对方的攻击，对方就会侵入城里，被害也会剧烈增加。我将英勇善武的帕乌雷斯将军配置在城墙的激战区，所以敌方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能够突破重围，不过敌方有两位将领的能力值都高过帕乌雷斯将军。如果那两个人，或着是其中一个人参战的话，可能就难以阻挡敌方了。我这么思考后，在椅子上挺起身体，站起身来。虽然只休息了一会儿，但是也足够了。抬起头之后，我发现朝我们袭来的前锋军队速度比昨天还要快，士气也十分高昂。我啧了一声，要人传令给预备队。「把预备队中能动员的士兵，全部派到城墙去！米卡娜！我们上！拜托你护卫我了！」「如果是要到前方指挥的话，让我去吧！」「假设我不出面，就无法提升士气！辉夜出来了！！」我匆忙跑下角楼，下令要所有城墙都进入戒备状态。虽然我想将防御其他城墙的士兵全部调至正前方的城墙，但是如果将兵力集中在正面，敌方似乎也会派出位于后方的军队，我必须避免这样的状况。「上前线啰！」我率领米卡娜和从尤连伯爵的城堡带来的一百位骑士，跑向城墙。不过，城墙突然闪过一道光芒，我的眼睛瞬间被闪到张不开，停下脚步。「被敌方攻破了！」「快加派人手过来！快点！！快、点……」听到远方传来的声音，我马上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敌方登上了城墙。这样不仅需要防御，还需要开始反击了。「我听说辉夜大人会使用雷的魔术！请你退下！不可以过去！」「辉夜在那里吧？那我更要出面才行。如果她看到我，应该会把目标放在我身上，你们可千万不要错失这个机会！」「榑井大人！？」我不理会米卡娜的阻止，跑上城墙的阶梯。看到我的身影，许多士兵目瞪口呆。至少，现在的我是这座城里的总司令官。在这里看到我，他们会感到惊讶也是理所当然。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才有效果。「诸位的意志要坚定！许多战友至死都在奋战！所以不要放弃！放弃就等于是抛弃朋友！相信身旁的友人，努力奋战！！」我一边跑向辉夜入侵的地方，一边对着拼命不让敌人爬上城墙的士兵们这么说，要求他们继续奋战。血腥味、尸臭味愈来愈浓，刺激着我的鼻腔，但是也只能忍耐了。这里是战场，这样的惨况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的心情十分矛盾。不论是敌是友，有人就死在我的身旁，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不过，我的心中却存在着比这些事物还要重要的东西。不论是现代日本的价值观，或是对于死亡和杀人的抗拒，都远远不及我的那个约定。我在心中宣示过，一定要遵守约定。我在聚集着士兵的地方，停下脚步。「挡我者死，让出一条路来。」我听到了一阵十分清晰的声音。就算是充满怒吼的战场上，仍然能清楚地传入我的耳中。我可以感受到士兵缓缓后退。这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对武艺一窍不通的我，都能感受到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战意。那是从士兵的后方所传过来的。「这条路是通向我吗？」我的衣服内袋中放着苏菲亚递给我的扇子，腰际挂着狄奥交给我的短剑。我用双手分别摸着这两样东西，企图掩饰心中的恐惧感。「不需要，这样只会让更多人牺牲。」「那么，你要投降吗？」不知不觉中，辉夜来到我的身边。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能够让她砍我一刀了。「别开玩笑了！若是我在这里投降，这些牺牲者的死不就失去意义了吗！」「那是为了和平奠下的基础。而且，这么一来就不会再有人牺牲了。我也不用挥刀砍向弟弟的朋友。」「和平的基础啊……你可以不用说出这些违心之论，你的眼神在闪烁。」我用左手将左腰上的短剑拔出剑鞘，反手握着剑。这是米卡娜教我的姿势。「你也知道自己敌不过我吧？既然都能知道结果了，这场战斗还有甚么意义？」「意义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而且，我的命不廉价。我不会把命压在对我不利的赌注上！」我将左手往旁边一挥，这看起来不过是无力的我所做出的无意义举动。辉夜做了些微反应。对于一个百发百中的的狙击手而言，这是个十分大的破绽。一支箭从辉夜的死角飞了过来。那是米卡娜从她的左斜后方所射的箭。辉夜应该无法躲过，也无法将之挥开吧。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什么！？」辉夜连看也没看那只箭一眼，就用左手中的刀将之打落在地，不知不觉中，她用抽出刀后的剑鞘挡住我的短剑。她姣好的外貌映入我的眼帘。不论是那雪白的肌肤或充满光泽的双唇，看到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并未浮现出任何赞美，只感受到纯粹的恐惧。就像是在夜里看到漂亮的人形娃娃时，会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般。辉夜虽然是个美人，却让人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唔！」我打算马上拉开距离，但刀鞘在弹开短剑后，随即用力戳中了我的心脏。剎那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瞬间，我已经没用地跪在地上了。【插图】「榑井大人！！」我听得见米卡娜的声音，身体却动弹不得。多亏了那把扇子，让我没有负伤，不过还是受到了一些打击。我听到了有东西弹射出来的声音。大概是米卡娜发射了第二箭吧。不过，辉夜都能挡下偷袭的箭了，用普通的方式去攻击她应该也没有用吧。「……你有什么遗言吗？」「……太过大意……是最可怕的事情……」下一瞬间，辉夜从我的身旁跳开——在慢了些许之后，一把剑随即砍向了辉夜刚刚所在的地方。「谢谢你拖延时间啊，军师。」「不……不好意思，一直使唤你们……」阿尔斯出现了。他两手各握着一把剑，那两把剑比一般的剑要来得短一些。也就是说，预备队赶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抵达了此处。「帕乌雷斯那家伙在中央奋战，只要我们解决这位公主……就能挺过去了！」「那我们就想点办法吧。」米卡娜跑了过来，将弓朝向辉夜。米卡娜和阿尔斯，他们是我能自由调动的战力中的最强组合。如果这两个人无法驱逐敌人的话，我就没有其他手段了。阿尔斯没有和米卡娜说上一句话，便朝辉夜展开攻势。阿尔斯快速地挥舞着两手的剑，用出招的速度压制住辉夜。不，只是看起来像是有压制住而已。辉夜只用一把刀就挡下了他快速的连击．气喘吁吁的阿尔斯与辉夜拉开距离后，接着换米卡娜用弓箭快速地展开连射。不过，由于距离太近了，辉夜躲过了全部的攻击。「糟了！跟谣传中的一样！」「谣言里的她没有这么强！！」阿尔斯和米卡娜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破绽，对辉夜展开攻势。不过，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我们就差临门一脚。至少还需要一个人，一个能让辉夜无法动弹的人。我想起了放在左胸的扇子。应该说，我想起了苏菲亚说的话。『它能够保住幸人的性命。』苏菲亚这么说过，然后，她在信里这么提及：『初次挥动它的时候务必小心。由于我注入了魔力，会刮起强风。』直至今天为止，我都没有机会使用这把扇子，所以我不曾挥动过它。只是一直把它当作指挥杖来使用。不过这是……「这是一把神扇吧……」我这么说后，脸上浮出微笑。虽然我一直把守护苏菲亚的事情挂在嘴边，但其实是她在守护着我。苏菲亚是拥有『疾风』这个魔术名的最高阶魔法师，我的力量完全无法与她相比。不过，说的也是，所谓的朋友就是不断互相拜托对方：如果只有一方持续在拜托另一方的话，这样的关系应该无法称为朋友吧。「阿尔斯队长！快退后！！」「什么！？」我从内袋中取出扇子，摊了开来。上面画着一只在风中嬉戏的龙。真是一把典雅的扇子。我一边这么思考，拿着扇子的右手一边拼命地对着辉夜挥舞。接着，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其实风只刮了短短一瞬间，但威力却非比寻常。一部分的城墙被削落，在后方待机的辉夜军队的阵型也因此大乱。辉夜撑过去了。她大概有使用某种特殊防卫措施吧，所以身体才能毫发无伤。不过这似乎消耗了她的体力单膝跪下，气喘吁吁。「辉夜大人！快撤退！」爬上城墙的士兵们挡在辉夜面前，阻止我们趁胜追击。最后，由于这些士兵冲上来拼死奋战，辉夜才得以全身而退。虽然阻止了辉夜的入侵，但是我方遭受了莫大的损害。如果对方再次袭击，我们应该就无法承受了。所以我集合了所有将军们，告诉他们之后的方针。「喂喂，你是认真的吗，军师？」「我是认真的。」阿尔斯看着我的表情，他耸耸肩，像是在说着「真没办法」。我对着在场的将军们再次重申：「我要弃城。」7我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目的。狄奥恐怕已经快要到达王都了吧。从这里到王城最快也要花上两天的时间；如果慎重地前进的话，大约需要三天左右。我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之后就是要想办法让受害降到最低了。如果放弃这座城的话，还有可能达成这个目标。哈尔帕城是维里斯中屈指可数的坚固城池，不过就现在的状况而言，并不一定要守住这里。就算这里遭敌方攻落，也不会马上对我们造成显着的影响。问题在于撤退的方法。在那之前，我还需要说服各位将官。「大家不同意放弃这座城吗？」「当然不同意！我们之前努力奋战的意义何在？我有大批部下在这场战役中丧命啊！」帕乌雷斯将军所说的话，让我的心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对了，现在待在城里的人，以及那些牺牲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当作诱饵。这些小事都是为了造就大事。说起来很简单，只要反复这么解释，就能为之前的战争和死去的人赋予意义。不过，听到这些文字所拼凑出来的意义，牺牲者能够接受吗？不，牺牲者已经不能发表意见了；不能接受的是那些活下来的人。朋友究竟是为何而死？同事是否为了值得奉献生命的事情而死？父亲、儿子、哥哥、弟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丧命？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不过，狄奥应该能够回答吧。他们为了战争结束后的国家。这个理由确实比较合理，他们的死，可以说是为了一个没有暴君的国家。为了国家的未来。不过，我说不出这些话，因为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的理由非常自私。虽然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狄奥也是一样。不过狄奥有为了国家和父亲所犯的错负责的决心，我却没有。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个国家的未来，所以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死。因为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榑井！？我们会听从你这个人的指挥，是因为狄奥大人将全权托付给你！你居然还这么说！」「现在……狄奥大人率领着两千名精锐兵力攻向王都……为了让他这么做，从一开始这场战役就只是个诱饵……」我说出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陈述了事实。说出来就算了。不过，这并不代我就能够认同这个原因。大家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都是相信狄奥才会参战，而狄奥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背叛了他们。可是……「狄奥大人也知道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背叛了各位，不过，他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身为一位领导者，他为了城里的人的安危，将我留在这里……我需要为这次战死的人负责……会需要放弃这个城，也是我的错……」「你也只是服从王子的命令吧？如果这场战争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不是吗？你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拖延时间，那么，死去的家伙也是为了国家而死，为了让这个国家能变成他们心目中的国家而死。」阿尔斯对我这么开口。他说的话很温柔，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自己不能拿他的话当借口。如果以此当作借口的话，我之后也会反复说出这样的话吧。总有一天我会习惯，不会感到一丝抗拒。我无法接受这一点。这不是在开玩笑。我会做出这种像是杀人一样的命令，以及我现在会待在这里，都是因为我想要守护某个人，想要为了重要的约定而生存下来。这是与我有关的战争，我所规划的战争。这场战争必须是为了某个人而战，并不是为了某个动荡不安的国家，也不是为了未来。而是为了活着的人而战。「国家的未来将会如何发展，要交由狄奥大人决定……所以，我无法说道些人是为了国家而死，或是为了国家的未来而死。不过，在我点燃的战火中，那些因为我的指挥而牺牲的人们，如果真的要为他们的死赋予意义……那就是，为了其他人的性命。」「什么意思？」「为了让这座城中的士兵能够撤退，我将后方的城空了出来。这场战役也是为了争取进行这项作业的时间。这样就能让大量士兵撤退了……他们的死是为了大量的同胞。虽然有些恣意妄为，我能为战死的人所赋予的意义，也只有这些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出于他们的意愿，但是站在沙场上的那些家伙，都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不过，这并不是代表他们该死。就拿佣兵来说，那些光会做蠢事的家伙之中，有些人死得毫无意义，没有人会缅怀他们，所以……和他们相比，这次死去的家伙已经很幸运了，因为他们死在一个如此为他们着想的指挥官之下……」听到阿尔斯充满真挚情感的话语，我的表情扭曲了起来。我现在好想哭，好想要喊出心里的痛。我觉得自己就要被害死他人的罪恶感给压垮了。不过，我设法压抑了这些感觉。战争尚未结束。在大批战友成功逃亡之前，我的战争就不算结束。应该说，我的作战计划就是将牺牲降到最低、讨伐国王、靠战略获得胜利，所以这其实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是我和狄奥的战争。「不过，那位黑公主会一声不吭地放过我们吗？」「我也思考过这一点，我会帮大家争取撤退的时间。」「榑井，到底是什么样的策略？」帕乌雷斯将军魄力十足地这么问。这个人真是直来直往，狄奥应该很喜欢这样的人吧。他不爱计较，却十分有成就。这也是一种稀有的才能。「我准备展开奇袭，不对，是夜袭。在那段期间，请大家撤退。」「等一下，你要进行什么样的夜袭？而且你指的大家……」「我刚刚说过了，由我来争取时间。我会指挥夜袭，请大家全员撤退。」大部分的人惊讶归惊讶，仍然纷纷点头称是。夜袭部队是最危险的，由我率先接下这个如此危险的职责，他们也没必要特地唱反调。所以大家都乖乖地答应了——除了阿尔斯和帕乌雷斯将军这两个人之外。「让我留下来吧？就凭你底下那一百个人，人手应该不够吧？」「我也要留下来，因为你这个军师在奇袭的时候一定会失败！」「两位……我知道你们很不安……」我的职责就是要将被害降低到最小，所以我并不打算进行大规模的夜袭，也不需要太多兵力或勇猛强悍的人陪同。问题只出在于夜袭的时机。我打算在这场夜袭施行打带跑战术，让敌力陷入沘乱。成功率大概五成，可以说是一场危险的赌注。「只有我可以留下来。」「你有责任，我们同样也有责任。此外，我们有身为一位将领，身为一个男人的骄傲！」「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让对方这样压着打。」看着露出无畏笑容的阿尔斯，以及表情险峻的帕乌雷斯，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入夜之后，顺利地结束了撤退的准备工作。残存兵力约八千人，也就是说大约有两千人牺牲，而负伤者是牺牲者的一倍。我已经下令打开后门。好一阵子之前，士兵们就已经开始进行撤退了。我们接在他们之后，马上就要从正面展开夜袭了。有效率地运用魔术和指挥官的能力，这两点可以左右战争的结果。不论是兵力的差距或是士兵的训练程度，魔术蕴藏的力量能够毫不留情地颠覆这些因素。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多问苏菲亚一些魔术的特质和弱点。如果当时问过她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了。不过如果我开口询问的话，可能会问个没完没了。与其考虑牺牲者，现在更重要的是负起活着的人的责任。这大概是唯一能够洗清我的罪孽的举动。我心念一转，让画面显示出夜袭的信息。【夜袭，等到户外暗下来之后进行的战斗。攻方和守方都在视线极度不佳的环境下作战及战斗。由攻方在夜晚积极采取行动的战斗称为「夜袭」。与「夜战」、「夜间攻击」同义。由于夜袭通常是在夜间攻向敌营，出其不意地突袭守方，所以历史上的夜袭通常都被当作奇袭。】夜袭会产生许多问题。首先，就算要发动夜袭，由于人类并非夜行性动物，不习惯在黑暗中行动，进入黑暗后会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视觉。至于时间的部分，每个人都不相同，不过大约需要等上半个钟头左右。碍物和障碍物的位置，除此之外，我们也预想到了没有人可以引导军队的问题，也需要考虑到我们的机动力将会锐减。错不了的是，在夜里获取的信息将比白昼时来得少，决策和行动将会更花时间。光是要取消错误的决策，就会费上一番功夫。绝对不能下错指令，也不能做出太艰困的行动。要如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也是个问题。由于需要在在黑暗中进行作战及战斗，如果分辨不出对方是敌是友，就有极高的可能性会攻击自己人，所以也需要下功夫来辨别敌人。为了避免打到自己人，展开行动的时候需要固定队形；为了辨别出敌人，也需要喊暗号和做标记。在河越城战役中，据说北条氏康的军队进行夜袭时，全身穿着白布进行战斗，那一定相当有效果吧。还有，照明要怎么处理呢？由于是在黑暗中展开作战，为了不被敌方察觉我方的行动，必须决定是否采取近乎无照明的行动。在严岛之战中，毛利元就的军队在夜晚移动时，禁止点燃任何灯火，所以隔天早晨的奇袭才得以成功。由于有这个前例在，这一定也有相当的效果吧。不过，这次的距离很近，灯火似乎不会是个重要的因素，该怎么做呢？察觉到米卡娜站在我的身旁，我抬起了低垂的头。「离出征还有一段时间喔？」「我要问你是否要使用火炬？」「我刚好在考虑这一点。」「我觉得没有必要，这点距离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可以带领大家前往敌营。」虽然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这其实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不过，米卡娜却维持着一号表情，或着该说，她的表情出现变化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帮我准备白布，让大家绑在手臂上。还有，要想一个让敌人不易发现，但又能让你轻松前导的队形……对了，就维持纵排四列吧。之后再让帕乌雷斯将军和阿尔斯队长的部队跟着我们。」「我知道了。然后呢？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听到她准确的吐槽，我露出苦笑。这么想起来，米卡娜一直用着相同的态度面对我。这让我感到很放松，我很感谢她。「我想要跟你道谢。」「如果你打算赴死的话，还是打消念头吧。你是帮助我往上爬的工具，我不会放手的。」「真是过分。不过，在我们的约定达成之前，我还不能死……我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吗？」我的提议势必会需要米卡娜的协助。预想夜袭行动的发展，对方一定会派兵来追我，而且还会派一些强悍的对手。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对策，以及在那之后的对策。我的对策就是要让辉夜展开行动。「你打算做什么？」「首先，对敌方展开攻势之后，我就逃往卡农城。这么一来就会兵分两路，多少可以降低敌方对主力部队的追击。」「不过，卡农城是敌方的势力范围呀，你打算逃到哪里？」「卡农城右边的山上有个堡垒，是用来提供补给品给国王底下的部队，狄奥说一般的士兵没有办法使用那个堡垒。」「你要逃进猎犬的堡垒！？不要开玩笑了！辉夜大人的军队已经……」「你觉得她们能镇压住他们？不论用什么理由，我觉得辉夜身为一位将军，她不会忤逆主子。所以，她大概不会镇压他们。」我笑了。我的作战计划并不是要逃到堡垒中。而且，其实逃不进堡垒的可能性极大。「你怎么想？」「作战方式很简单。我要诱出辉夜，然后突袭她。最好能在堡垒中下手，在别的地方也无所谓。一旦到了能够执行计划的地方，你就离开我，见机行事。你应该做得到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辉夜大人也极有可能不会出面。」「我要先引出安娜·迪多利希。她看到我出现后，一定会追过来。因为我辱骂过她的主子，所以她绝对会追过来。辉夜知道这件事之后，会认为这是陷阱，而去追安娜。就算敌方的将军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吧？结果，就会演变成辉夜在追捕我，还会怀着要挡下任何攻击和策略的心情。」我说到这里之后，直勾勾地望着米卡娜。对于事情是否会按照我说的推论发展，她似乎半信半疑。虽然如此，她的眼中仍涌现了战意。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我这么想，堆起了微笑。「你当时会咒骂辉夜大人，就是为了设下这局吗？」「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提升士气，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辱骂女生。」「是吗？那就这样吧。然后呢？如果事情按照你的计划走，还请你告诉我届时我该怎么做。不过，如果你只是要我狙击辉夜大人，我可不接受喔？」听到米卡娜要我把全部的策略告诉她，我的脸上浮出苦笑，降低音量。「我要请你帮我拿下一个人。」「谁？」「这个嘛……」就在我要说出某个人的名字时，房外传来的声音让我不禁僵住不动。我的身体简直就像遭到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不过，听到宣告敌人接近的钟声突然响起，我就从鬼压床的状态恢复了过来。然后，我查觉到了。正当我准备要进行夜袭的时候，却反而遭到对方逆袭了。◆◆◆只有正面和后方的城门有配置兵力，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敌人从侧边的城墙进行突袭。没想到敌方都一度遭到击退了，却还展开夜袭，也太具有攻击性了吧。到底是谁在指挥啊？「夜袭部队快去拦截敌人！撤退中的部队继续撤退！」「撤退部队不会遭受敌方袭击吗？」「既然城门开着，如果敌方有意袭击的话，就会从后方展开攻势吧。对方应该不想故意刺激我们，让我们反击它们吧。毕竟对方的军力应该……比我们少……」「你不确定吗？不过，我方能前往拦截的兵力也不多，如果兵力势均力敌的话，我方没有胜算喔？」对方应该已经登上城墙了吧。这么一来，只能把位在中央的哈尔帕本城当作防卫据点了。虽然巨大的城墙围绕着哈尔帕城的四方，不过在搭建这座城的时候，建筑师已经想象过遭敌方攻破城墙的状态，所以城的本体——也就是本城——同样具有防卫机能。里面也有较小的防壁，直到撤退部队完全离开之前，应该还可以与敌军抗衡一阵子吧。「对方说不定还没有察觉到我们在进行撤退，即便如此，我们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第一卷 第2章 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