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15章使者

11月6日。当我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左手臂能重新动作时，我收到一件通知。「传令！皇国的使者大人抵达港口，已出发前往贝萝莉雅城！」「这样啊，我知道了。」我让负责传令的男人离开后，披上外套。刚好待在我房里的罗伊转了转脖子，喃喃自语：「使者终于大驾光临啦。我都等到不耐烦了。」「没有办法，皇国和维里斯有一段距离，就算使用高速船，单程也要耗费四天的时间。就连前往帝国也必须花上七～十天，考虑到他们还需要回国讨论同盟一事，这样不算姗姗来迟。」「我当然清楚啦。但阿尔比翁军正从另一边的国境直逼而来喔？我们真的可以待在这种地方枯等吗？」听到罗伊这么说，我忍不住扬起苦笑。由于我们是等候的一方，所以时间感觉特别漫长，但皇国和帝国已经尽快做出决定，开始行动了。他们为什么会想要尽快采取行动呢？原因就如同罗伊所述，因为阿尔比翁军已经迫近维里斯了。倘若维里斯遭到攻陷，三国同盟一事只能一笔勾消。为了不让这样的状况发生，两方一定都急迫地加快脚步。尤其是皇国更加心急，今天就抵达了维里斯。维里斯遭到攻陷后，皇国将会成为阿尔比翁的下一个目标。皇国抵达的速度其实比我想像得还要早，我本来预估他们大约会在10号左右抵达。皇国船只的速度在大陆中数一数二，莉雅西亚曾自豪地告诉过我，倘若将最新型的船与魔术一并使用，更能提升移动速度。就算使用那种船只，从皇国前往维里斯一趟也需要花上三～四天。假如以三天半来计算，他们在10月24日从维里斯出发后，约27日抵达皇国港口。接着，他们需要花两天左右的时间骑马前往皇国首都——皇都。抵达皇都后，再花费两天时间开会。他们决议好是否要与两国同盟，并挑选出派往我国的使者后，又必须花两天前往港口。此时，已经是11月2号了。接着，他们还必须花上三天半以海路前往我国，时间紧迫。每个人都不能休息，必须快马加鞭地行动，才能在今天抵达我国。这证明他们相当清楚结盟后的效益。「罗伊，维里斯现在把结盟一事列为最优先处理事项。你知道原因吗？」「嗯？当然是为了增加同伴啦。」「这确实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并非我方最大的目的。」「你又要讲课啊……饶了我吧。你的工作是动脑，我的工作是在前线挥剑吧？」罗伊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听到他的发言，我摇了摇头。「在我的指挥下，身为第五部队队长的你确实必须在前线挥剑杀敌。然而，光是这样还不够。在某些状况下，我将来有可能无法对你发号施令。」「你指的是我们兵分两路的时候吗？」「这的确也是原因之一。我们未来的目标是阿尔比翁。也就是说，我们将会离开维里斯。我们将在陌生的土地上与敌人交手。我们说不定会迷路，或遭受魔兽袭击，也可能负伤……大量伙伴可能会送命。」「幸人大哥，你是想告诉我，你说不定随时会没命吗？我和阿尔斯会待在这里，就是为了防堵这件事发生吧？」听到这番话，我点了点头，朝门口迈开步伐。罗伊跟在我的斜后方，表情有些不悦。他真是个容易摸透的孩子。不过，这样是行不通的。「罗伊，假设你未来成为一位率领万军的将军。」「这确实是我的目标……但还要等上好一段时间吧？」「你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遇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算没有当上将军，将来有些事情仍必须交给你自己判断和思考。你没有办法等到机会来时才开始学习。为了不让你将来后悔，你必须现在开始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喔，我知道啦。我会努力想想。」罗伊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后，就这么将手放在脑后，开始思索。独立思考很重要。假如人们一心认为交给别人处理就好，不好好动脑，紧要关头时绝对想不出任何点子。尤其是罗伊，他习惯依靠自己的剑术行事，但他可能会遇到一些无法靠剑术击败的敌人。史托拉特斯就是其中之一。只要遭他操控，普通的剑士就束手无策了。单靠个人的剑术技巧也无法与集团交锋。虽然有辉夜或苏菲亚等特例，不过，当她们的魔力消耗殆尽后也终将寡不敌众。面对单人无法战胜的对手，就必须靠集团作战。为了让集团能更有效率地行动，必须想出战略。单凭正面交锋是无法作战的。除了自身之外，还得考虑到敌方的状态，才能胜过比自己能力高强的对手。这是罗伊现在必须学习的能力。只要拥有开阔的视野，就能理解我方重视缔结同盟，更胜与阿尔比翁作战的原因。「想出来了吗？」「……我还是不懂。」「那么，我请人告诉你答案吧。」看到妮可拉从走道另一端走了过来，我开口呼唤：「妮可拉。」「是，我们必须去迎接使者大人吧？」「对啊，但我正在为罗伊讲课。妮可拉，你知道维里斯为什么最重视缔结同盟一事吗？」「真是有趣的问题。我当然清楚。罗伊，你理解了吗？」「我搞不懂。妮可拉姊姊，教教我吧。」听到罗伊询问后，妮可拉面露微笑，抬头挺胸。她与娇小身材不相衬的丰满胸部微微晃动。倘若有其他胸部较为平坦的女性在场，她们说不定会认为妮可拉在挑衅。「真拿你没办法，让大姊姊教教你吧！」「好了啦，快点告诉我。」「罗伊，你的缺点就是急性子呢。那么，我们先从复习开始吧。」「复习……你只要告诉我答案就好啦。」「不可以喔。就算知道答案，你也不会有所收获。所谓的复习就是整理现在的状况。只要我按部就班地解释，你就能发现变化之处了。」「那么，就从复习开始。罗伊，这次是哪两个国家在作战？」听到我的问题，罗伊眉头紧蹙。他仿佛在要我别小看他。「维里斯和阿尔比翁、帝国联军在作战。」「你说得没错。阿尔比翁从陆路，帝国从海路攻打维里斯。那么，我们继续复习下去。阿尔比翁派出多少军力？」「我记得是八万吧？加上小国联军的两万军力，总计十万。」「罗伊，你答对了。那么，阿尔比翁是从哪里聚集来这么多兵力呢？」妮可拉用问题诱导罗伊回答。罗伊思考后，讶异地瞪大眼睛。「驻守在维里斯国境方面的四万区域军，以及本来分别驻守在帝国和皇国国境的各两万军力……」「是啊，既然每一支区域军队约有四万人，那么，帝国和皇国现在区域军队的军力是？」「没错没错。那么，我们缔结同盟之后呢？」妮可拉发问后，罗伊点头如捣蒜说：「敌国将会包围阿尔比翁……阿尔比翁只能放缓攻势，或停止侵略维里斯……！」「一点也没错～！所以，维里斯才会将缔结同盟一事当成首要目标。这么做比击败阿尔比翁的八万大军轻松多了。」妮可拉对罗伊解释后，望向我。她的笑容仿佛在询问我：『这样解释可以吗？』，使我忍不住也勾起微笑。「妮可拉，你很适合当老师呢。」「我也这么认为。像罗伊这种需要特别照料的孩子，教起来更有成就感呢～」「不要说得好像我很难教一样！有什么办法！我不习惯用脑嘛！」「罗伊，你这么说等于在坦承自己至今不曾动脑过活喔。」「我跟贵族和骑士不一样，我以前是农民啊，根本不用动脑。」听到罗伊的回答，妮卡拉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她完全把罗伊当成亲弟弟看待。然而，罗伊说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先不管动脑一事，农民确实不容易习得正确知识。米卡娜的父亲是猎师，但母亲是文官，所以她算是特殊案例。维里斯没有提供平民阶级的人们受教育的地方。尽管有教导贵族子弟的教育机关，但只有贵族和有权有势的地主才能进去就读。因此所有文官几乎都是贵族子弟，但在平民之中，也有像米卡娜一样天资聪颖的人才。维里斯现在必须挖掘并培育这些英才。前任国王让维里斯流失大量人才。这些人才全流向其他国家。他们大概对前任国王和腐败的贵族感到不满才选择离开，我无意责备他们。然而，现在的维里斯却必须为前任国王收拾这个残局。在维里斯之中，包含辉夜和狄奥在内，能率领数万军力的将军少之又少。前任国王统治的时代，维里斯确实是大陆中最危险的国家。因为辉夜待在国境，前任国王待在国内。现在情势已经不同了。辉夜成了国王，她不能像将军时代一样自由行动。目前仍没有任何将军能取代辉夜的地位。我和狄奥都是比较擅长防御的指挥官。我们与擅长进攻和攻陷他国的辉夜分属于不同类型。当人们必须从盾牌和剑中选出较为骇人的武器时，大部分的人都会回答剑。毕竟剑是用来攻击的武器。接下来，我们必须攻进阿尔比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剑，不是盾牌。倘若没有出现能取代辉夜的将领，我们只能让她亲自率军出征了。这么一来，代表我们的国王必须在他国作战。辉夜·哈尔贝鲁特这位国王是维里斯的优点，也是弱点。她就像一把双面刀。一旦失去她，维里斯就会完蛋。但是，我们无法轻易找出一位能取代她的将领。这是维里斯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倘若我们能击败史托拉特斯，让大陆恢复和平，就不需要一位擅长侵略的将领了。不过，既然国家里还有魔物存在，有一位强悍的将领并非坏事。因此，就算现在没有办法马上找到替补，也必须培养一位能继承辉夜的将军。米卡娜和罗伊正是我们培育的对象。我的职责就是培育他们。除此之外，我也为了取代辉夜一职而不遗余力。「幸人大哥？怎么了？」「没事没事。」罗伊一脸错愕地询问我。我发现自己无意间停下脚步后，重新迈开步伐。我现在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等到有时间的时候，再来思考未来的事吧。我转换心情，步出贝萝莉雅城，迎接皇国的使者。2一台马车穿过贝萝莉雅城的后门前。负责护卫的骑士包围着马车。骑士们穿着皇国军的盔甲，一脸严肃。由此可以得知，他们相当戒备维里斯。就算辉夜登基为王，我们仍难以抹去前任国王时代留给他人的印象。许多国家的人仍认为，维里斯是个危险的国家。我们没有办法马上化解这些问题，只能花时间与各国筑起友好的关系，与他国人交流。当我思索时，骑士们走下马车，排好队形。「你认为使者是谁呢？」「我也不知道啊。」我询问身旁的尤连伯爵后，对方毫不在意地回答。算了，对他来说，不管是谁都没有差吧。「那么，让我换个问题。对方会是皇族吗？」「应该是吧。针对缔结同盟一事，这位使者将为皇王给出回覆。普通贵族没有办法担起这个重责大任。」「果然如此。那么，马车中的人是一位愿意过来维里斯的古怪皇族吧？」「你已经预料到了吧。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曾经造访我国，与辉夜大人关系紧密的莉雅西亚殿下，不可能是其他人。」「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预测是否正确。」「那么，你就亲眼确认一下吧，对方下车了。」尤连伯爵挺直背脊。使者一定是皇族，我方不可失礼。算了，假如对方是莉雅西亚殿下，就算稍微失礼一下，对方也会容许我们。当我这么思索时，有人走下马车。我微微低下头，仰望着走出马车的人物。尽管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从身材可以得知使者是一位女性。她穿着蓝白双色交织的军装。这是皇国军将军穿着的服装。皇国军总共分为两种派系，水军与非水军。一般被称作皇国军的军种，等同于他国的陆军。使者穿着的正是皇国军的军服。从这一点来看，我可以确定使者并非莉雅西亚。莉雅西亚是水军之长——水军总司令的千金，就算她加入军队，势必也会加入阿诺尔德率领的水军。我抬起头后，发现使者是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女。看到她有着一头银发，我可以确定她是皇族。少女的银发中混着蓝色发丝，该用蓝银色来形容吗？但银色的发色较为强烈。她的发色宛如海蓝宝石般的水色，尽管莉雅西亚鲜明的银发让我惊艳不已，少女的水色发丝却更胜一筹。少女有着一头俐落的短发，使她看起来活泼开朗。她暗蓝色的眼眸凝望着我。少女上下打量我后，点了点头，面露亲切的笑容。「我是率领皇国军第三军队的将军，菲欧娜·欧布莱托。我将担任皇国的使者。」我曾经听过她的大名。应该说，我曾听过她的称号。十几年来，艾特尔皇国不曾与他国作战。但皇国国内仍战斗不断。他们必须与魔兽作战。尤其是三年前魔兽大迁徙之际，皇国派出大规模军队与魔兽作战。当时的指挥官就是菲欧娜·欧布莱托。她英勇的战姿，使她获得『艾特尔的大翼』之称，名声大噪。我不知道她实际采用什么方式战斗，但她一定是对付魔兽的专家。她的处境相当微妙。她是现任国王——皇王的女儿，但是，她是庶子。除了菲欧娜之外，现任皇王没有其他子嗣，这是最重要的问题。看到现任皇王让自己的独生女担任使者，前往外国，我感到有些不对劲。皇国中似乎有人正在使出政治性的手段。「菲欧娜皇女殿下，欢迎来到维里斯王国。我是统治这块领地的欧兹华尔德·尤连伯爵。虽然是座小城，直到帝国使者到访之前，还请您好好在此休息。」尤连伯爵和我跪在地上，朝菲欧娜低下头。就算她是庶子，她依然是皇王的女儿。她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王。「尤连伯爵，谢谢你。不好意思，请问你身旁的人是？」「初次见面，我是独立部队诺克斯的总队长幸人·榑井。将由我护卫并领导各位前往王都。」我自我介绍后，菲欧娜双手合十，笑容满面。「果然没错！看到你有着一头黑发和黑眼睛，我就猜到你是传说中的维里斯军师！你的传闻传遍了整座皇国呢。」「我深感光荣。希望传闻的内容是正面的。」「正面和负面刚好各半喔。我们好好聊一聊吧。」「那么，请您等会儿说给我听了。经过一番舟车劳顿，您应该很疲惫吧？请先到房里休息。」「我知道了，晚一点聊。」菲欧娜笑着答应。接着，在尤连伯爵身后的随从们带领下，她和护卫一同走进贝萝莉雅城。「你这次『又』要在城里陪人家聊天了啊？」「是啊，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假如你知道讨身分地位高的美人喜欢的诀窍，记得告诉我一声。」「你别挖苦我了。」我站起身和尤连伯爵谈天时，喃喃自语：「可是啊……」听到我的低语，尤连伯爵似乎感同身受。「事情变得很棘手哪。」「是啊，没想到对方会派菲欧娜·欧布莱托过来……她可是皇国最强的将军喔？看来皇国打算跟阿尔比翁交手了。」「他们认为在缔结同盟前，阿尔比翁不会对皇国出手吧？他们太小看阿尔比翁了吗？」「毕竟他们已经十年没有引发战争了……确实有这个可能性，真是可怕。」「再说，她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皇王，为什么会派她来维里斯啊……我果然搞不懂这个国家的想法。」尤连伯爵这么说后，叹了口气。假如菲欧娜在这块土地上出了什么差池，尤连伯爵必须负起责任。我忍不住感到同情。不过，假如她在前往王都的路途中有任何闪失，将会是我的责任，我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对其他国家的王位争夺战完全不感兴趣。要是事情能顺利进行固然很好，但整件事情的走向已经与我们的想像相差甚远了。为了不让这件事偏离正轨，我希望帝国能派个普通的使者过来。「进去城里吧。虽然不容易，但你去讨一下对方的欢心吧。只要她成为亲维里斯派，我们未来就能与皇国轻松相处了。」「我知道，我会竭尽所能。」「千万别这么做，假如你拿出真本事……对方会陷下去啊。」「……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光是苏菲亚大人和辉夜大人就已经让人头大了，要是连菲欧娜皇女都加入你的争夺战，将会引发战火啊。」「争夺战是……」「听好了，我以城主的身分命令你。适度就好，别让对方喜欢过头了，关系也不要太过亲密，你不可以拒绝哪？」他竟然提出这种刁难的要求。再说，就算我拿出真本事，菲欧娜皇女也不一定会理会我。不管怎么想，都是尤连伯爵太杞人忧天了。「我知道了，我会试着适度就好。」「拜托你了。惹人讨厌确实不好，但招人喜欢更糟。把我说的话记在心上。你不希望回王都后让辉夜大人和苏菲亚大人发火吧？」太夸张了。现在大家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事情。况且就某方面来说，我是出于偶然才能与苏菲亚打好关系。那应该可以称为奇迹了，但奇迹只会出现一次。我埋头思索，跟着尤连伯爵一起走回贝萝莉雅城。3有人找我过去贝萝莉雅城中的某间房间。那是苏菲亚过去在内乱时下榻的房间，不久之前，她也曾住在那间房里。想当然，找我过去的人就是菲欧娜·欧布莱托。她希望我在帝国的使者抵达前陪她聊聊天。「要适可而止啊。」为了不让担任护卫的骑士们听见这句话，我压低音量，敲了敲门。「菲欧娜皇女殿下，我是幸人·榑井。」「啊，请进请进。」对方立刻回答后，我打开门。熟悉的房间纳入我的眼帘。不同的是房间的主人改变了。菲欧娜坐在房间中央的书桌旁。她并没有穿着刚刚的军装，而是换上一件蓝色礼服。「维里斯的军师先生，不好意思，找你过来。」「不，我也很想听听我在皇国中流传的事迹。」「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耐烦喔？」「没有这回事。」我知道菲欧娜在跟我开玩笑。因此，我也回以微笑，没有放在心上。我会答应菲欧娜的请求，是出于某个理由。我想来窥探一下菲欧娜的资料。刚刚没有时间叫出资料画面，现在就没问题了。人们称这位少女为艾特尔的大翼，是皇国最强的将军。就算她的能力值和辉夜或苏菲亚并驾齐驱，也不足为奇。我的眼睛稍微用力，聚精会神后，打开了菲欧娜的资料画面。她今年17岁。战斗力不高，约75左右，魔力破百，智力为110。她的能力值与获得狄奥三分之一能力的我相去不远。我曾经看过有人的能力值与她相似。那个人就是莉雅西亚。倘若不看战斗力，她的数值和阿诺尔德也十分相似。高魔力和高智力说不定是皇国王族的特征。当我企图关掉资料画面时，发现了一个让人好奇的词汇。菲欧娜的资料画面上写着召唤两个字。资料画面上记载的字句，往往是该人物擅长的事物。譬如说擅长的武器或魔术属性。召唤，不可能是武器，大概是魔术吧。她能够召唤什么呢？「怎么了吗？」「没、没、没事。」不知不觉间，我似乎潜入思考的汪洋。我现在的举动实在太失礼了。虽然尤连伯爵叮咛别让对方太喜欢我，但招人讨厌也不太妥当。我必须适当地讨对方欢心，现在就别东想西想了。菲欧娜看到我下定决心的模样，轻笑出声。「怎么了吗？」「他们太抬举我了。」「是吗？你为维里斯的内乱划下句点，只率领五千士兵就击退三国联军，在之前的战役中，你打败了帝国的卡尔·贝根鲍尔和多利斯登·贝尔纪乌斯。进行交涉的时候，你和阿诺尔德·杜涅海尔同时耍手段，最后大家决定以维里斯为中心缔结同盟。」「结束维里斯内乱的人是狄奥大人和辉夜陛下。对付三国联合的时候，我只负责使用奇袭，击退对方的人是守卫国境的巴斯卡库大将军，之前那场战争的中心人物是辉夜陛下。关于我和阿诺尔德总司令的交涉，我方行动起来比对方自由，力量没有受到限制。再说，我们还没有缔结同盟。」我逐一反驳对方提出的功绩。我确实和每一件事都有关，但那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尤其是同盟一事，菲欧娜太武断了。我确实和帝国与皇国的君主提议同盟，但目前尚未接获双方的回应。不过，菲欧娜是皇国的使者，既然她会这么说，代表皇国已经给出答案了。「同盟几乎已经没问题了。不用说敝国，帝国也一定会跟贵国联手，毕竟他们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您说得没错。帝国一直想找机会侵略阿尔比翁。但贵国亦是如此吧？」听到我说的话，本来只勾起微笑的菲欧娜突然笑容满面。阿尔比翁位在大陆中央。四个大国包围着它。分别是维里斯、皇国、共和国和帝国。对这四个国家来说，阿尔比翁是进出大陆中央的守门人，同时也是防止其他国家进行大规模侵略的盾牌。事实上，依据历史记载，大陆五大国几乎不曾正面交战。就算发起战争，大家往往也会使用海战，或是像维里斯和帝国的战役一样，由某国率先登陆其他国家，受侵略国则进行迎击。这是因为阿尔比翁位于大陆中央，除此之外，大国国境又有不少魔物栖息的高山和森林。倘若只是少数人马穿山越岭，那倒不成问题，但整支军队同时通过危险区域的风险太大，当四国侵略阿尔比翁之外的国家时，往往会选择使用海路。不过，海路难以输送大批兵力。这让大陆得以维持着奇妙的秩序。光靠一个国家无法打坏这个秩序。至今为止，不曾有复数国家联手企图攻打阿尔比翁。不对，应该说，这些国家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如此一来，阿尔比翁将会运用巧妙的外交，与另两个国家合作。一旦攻击阿尔比翁，其他国家说不定会趁作战疲乏时趁虚而入。由于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国家积极地攻打阿尔比翁。硬要说的话，只有维里斯前任国王曾经这么做。但当时维里斯也只并吞了几个与阿尔比翁结为同盟的小国，没有直接对阿尔比翁出手。现在，负责维持大陆秩序的阿尔比翁开始攻打维里斯。遵守秩序的人率先破坏了秩序。因此，各国才会积极采取行动。皇国也利用维里斯和帝国的争执，企图成为同盟的盟主国，帝国则侵略维里斯，他们八成打算等攻下维里斯后，趁势攻打阿尔比翁。维里斯的反击阻碍帝国的计划，他们决定改与维里斯联手，抓住这攻打阿尔比翁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我方。「皇国是个弱势的小国，只能靠利用他国生存下去。我们想要脱离弱势的立场，这难道是坏事吗？」「没这回事，为了国家着想，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但是，一旦皇国获得力量，说不定会攻打维里斯喔？你有办法跟我作战吗？」菲欧娜试探地询问。她将双手放在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等着看我会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既然对方都打算进攻，我也只能迎战了。辉夜一定会下令开战。然而，我们即将结盟，我当然不可能对同盟国的使者说出这些话。我该选择坦诚，还是选择随意蒙混过去？菲欧娜会问这个问题，是想要观察我的性格。我该怎么做呢？「只是战争而已嘛，我们今天才刚见面，没什么关系吧？」「……说得也是。倘若皇国企图入侵维里斯，我们当然会进行防御。假如国王陛下下令，我们也不排除进攻皇国。」「就是说嘛。」「可是……」我笔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菲欧娜。既然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展现给你看看。必要的时候，我会拿起武器战斗。不过，我并不愿意这么做。「菲欧娜皇女，就我个人来说，我并不想跟您开战。虽然我们今天初次见面，但我们将来必须携手合作，再说，我本来就不是个好战之徒。」「……」菲欧娜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后，马上笑出声来。她不只露出微笑，而是真的捧腹大笑。「哈哈哈！！真不愧是维里斯的军师！你的回答超乎我的想像耶！你不是好战之徒啊……军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这样吗？我认为好战的人反而占少数。你也不喜欢战争吧？」「……就是说啊。我讨厌战争。我讨厌看到鲜血，也不喜欢看到他人送命。倘若现在大陆就能迎向和平，我一定会雀跃地脱下军服。」「……我也会脱下这件大衣。」「这样啊。说得也是，我放心了。我觉得自己一定没有办法跟好战的人好好相处……幸人，很开心你不是那种人。」菲欧娜扬起亲切的笑容，站起身。她对我伸出右手。「我重新介绍一次，我是菲欧娜·欧布莱托。多多指教啰。」「我方姑且也有立场……」「别在意啦！虽然我现在是皇女，但直到三年前为止，我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喔？我当时根本不晓得自己的身分，老实说，我也不喜欢别人对我使用敬语。」她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位平民百姓突然成为皇女，确实是一件辛苦的事。但她无法使用这个理由要求他人与自己平起平坐。更别说我是负责带领使者回王都的人，身为使者的菲欧娜是我最重要的护卫对象。我怎么可以跟她握手——「等一下！？」当我思索时，菲欧娜已经强行拉过我的右手，握了一握。她秀气的柔软手掌和纤细的手臂，使我无法强硬地表示拒绝。「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啰。幸人，你说话的语气也别这么客气了，我也会用普通的态度对待你。」「不过，我们的立场……」「没关系没关系！」「我有关系啊！」不知不觉间，我就被菲欧娜的步调牵着鼻子走了。是因为菲欧娜的气场太强，还是我的气场太弱呢？两者皆是吧。考虑了半晌，我做出结论后，叹了口气。「叹气会让幸福逃走喔？」「是谁害我叹气啊！是谁！」看到菲欧娜爽朗的笑容，我忍不住像对待朋友一样吐槽。完蛋了，尽管我暗中感到不妙，但菲欧娜却首次绽开如此灿烂的笑容。「多多指教啰！」她用力上下摇晃着我们紧握的双手。她的笑脸将我心中的恶意一扫而空。我垂头丧气地任由对方摆布。反正就算忤逆她也无济于事。411月13日。菲欧娜已经在维里斯待了一个星期。帝国派出的使者尚未抵达，但菲欧娜并没有表现出闲得发慌的模样。真不愧是出身平民，菲欧娜的沟通能力惊人，让人感觉不出她是一位皇女。抵达初日，她便与城里的人打成一片，等我发现时，她和妮可拉与艾莉卡也变得极为要好。菲欧娜个性开朗，总是挂着笑容，我能理解大家喜爱她的原因，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内，她就已经成了贝萝莉雅城的人气王，这让我认为她是在故意拉拢人心。我知道她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并不虚伪。可是，我总觉得菲欧娜很清楚讨人喜欢的方法。她能预测他人的思考模式，清楚自己的行动将会带给他人什么样的印象。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她的天性，还是她在成长过程中培养出的性格。「唉……真麻烦。」「幸人大哥，怎么了？」当我在空无一人的餐厅中喝茶时，罗伊走了过来。中午已过，现在并非用餐时间，他应该不是来吃饭吧。虽然我自己倒是还没用午餐。罗伊看起来心花怒放。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有点烦心事。罗伊，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啊！看得出来吗？菲欧娜皇女今天送了我一把剑！」罗伊喜不自胜地说道，将背在背上的剑放在餐厅的桌上。又一个人沦陷了。竟然因为一把剑就上钩，罗伊还真容易讨好。我这么思索之际，望着罗伊放在桌上的剑。尽管我对剑一窍不通，也能知道眼前这把武器十分昂贵。这把剑并没有浮夸的装饰，是在战场上使用的剑。「这、这是她送给你的啊……？」「对啊！」「你用什么东西跟她交换来的……？」他不可能用国家机密换来这把剑吧。不，就算罗伊再怎么愚钝，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是，我不认为罗伊有办法和对方交换这把名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她免费给我的。」「快去还给她！她绝对别有居心！」「为什么啊！？这是菲欧娜皇女的一番好意喔！因为我这星期都在护卫她，她才会送这个礼物给我！」「这是陷阱！她日后会用这件事来压榨你，拜托你处理棘手的工作！」没有任何事物比免费的物质更昂贵了。就算她这么做是为了赢得罗伊的好感，这把剑也未免太贵重了。「话说回来，她竟然企图用物品收买……嗯？」说到一半，我就闭上嘴巴。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漆黑。某个柔软的物体覆住了我的双眼。「欸？怎么搞的？」「猜猜我是谁？」某位少女的嗓音从后方传了过来，让我瞬间浑身无力。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将手伸到脸上后，抓到一只细瘦的手臂。我拨开手臂，转头一看，菲欧娜站在我的身后。「菲欧娜皇女殿下……」「叫我菲欧娜就好了。」「我不可以这么做。怎么了吗？」「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说话吗？幸人，你真是个无聊的人。」哈哈，菲欧娜发出纯真的笑声，望向罗伊放在桌上的剑。「喔！罗伊，这么快就拿出来炫耀啦？」「菲欧娜皇女殿下，为什么送他这把剑？」「为什么？这是我出发前往维里斯时，在皇国港口买的剑喔？我觉得这把剑很不错，一时冲动就买下了。仔细想想，我对剑术一窍不通，本来想卖掉它，听到罗伊喜欢剑后，我就送给他了。」「看吧，她没有任何居心啦。」罗伊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但皇女不可能特地在港城买剑。我猜她本来想用这把剑吸引辉夜的关注。然而，她和许多人聊过天后，发现这种程度的武器不足以吸引辉夜，所以把剑送给了罗伊。「您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幸人，你太钻牛角尖了。军师只能用这种方式看待他人吗？」「这要看对方是谁啰。我不希望所有部下都被挖角到皇国。」「真讨厌，我才不会这么做呢。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后，我已经了解诺克斯有多团结了！」「假如我们不够团结，您真的打算挖角啊。真是让人不能大意……」听到我说的话，菲欧娜微微移开视线。每个国家都想获得有能力的英才。尤其是诺克斯的队长们，应该让各国垂涎不已吧。我绝对不会把他们交给任何人。「不提这件事了啦。」「怎么了？我不会帮您处理棘手的事喔？」「你对我的态度愈来愈随便了耶？男生必须温柔对待女孩子才行啊。罗伊，我说得没错吧？」「一点也没错。幸人大哥，你很少态度这么差耶。你到底讨厌菲欧娜皇女哪一点啊？她外型亮丽，个性温柔又有趣，是一位很棒的大姊姊啊。」「罗伊，你真了不起！可以多称赞我一点喔！」菲欧娜笑得更灿烂，开口称赞罗伊。她确实是一位会让人产生好感的女生。我认为用「讨人喜欢」一词来形容她最恰当。她友善的笑容和开朗的性格，使她相当平易近人。甚至能让人忘却她是一位皇女。这一点也反映在她的资料画面上。菲欧娜外貌出众，但她并不是苏菲亚或辉夜那种出类拔萃的美人。尽管如此，她的魅力值仍超过120。她拥有内在美，充满魅力。不过，我总是能看出她心中的意图。老实说，我对她没有好感。我并不讨厌她，但也不喜欢她。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和她的想法，不对，应该说是思考模式十分相似。菲欧娜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来开我玩笑。「我并不讨厌您，只是公事公办罢了。毕竟您是我护卫的对象。」「也就是说……你对我还没什么好感啰？」「不是的，您刚刚有听我说话吗？这跟好感无关，就我的立场来说，我必须用这种态度对待您。」「只要你对我产生一定的好感，忘却自己的立场，就没有问题了吧？我对攻陷他人很有自信喔？」菲欧娜扬起可爱甜美的笑容，手放在我的背上。「……您现在想耍什么花招？」「料理！你坐着等我一下。反正你还没吃饭吧？」菲欧娜这么说后，强迫我坐在椅子上，用小跳步的方式跳进厨房。「唉……」「不是每个人都能品尝皇女亲手烹煮的料理喔？你就当作这是某种特权，好好加油吧。」一想到对方可能会端出奇怪的料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后，罗伊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开口安慰我。既然是特权，我怎么会需要加油啊。习挥剑啊。当我正要说出口时，罗伊宛如脱兔般离开食堂。可恶，我的搭档逃走了。「……虽然菲欧娜是皇女，但她本来是一位平民，平时在家应该做过料理吧。她看起来充满自信，我的推测一定没错。」算了，无所谓啦。我这么安抚自己，整个人重重地倚靠在椅背上。◆　　◆　　◆过了十分钟左右，菲欧娜端了料理过来。「这座城不久前还是战场，食材不多呢。」菲欧娜一脸遗憾，将餐具摆在我的面前。分别是一盘面包，和一碗汤。看汤的颜色……「这是蕃茄汤吗？」「对啊，沾着面包吃相当美味喔！」菲欧娜这么推荐后，再次回到厨房，再次端出汤和面包，摆在我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你还没吃饭吗？」「我刚刚在陪城里的孩子们一起玩，所以还没吃。快开动吧。」菲欧娜催促后，我拿起汤匙，视线望向汤。这是我们平时食用的面包，所以不会有问题。汤的卖相也不差。汤里加了大量蔬菜，冒出阵阵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就剩味道了。坐在我对面的菲欧娜窥探着我的表情。接着，我们四目相交。「……您一直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吃喔？」「不用介意啦。幸人，等你开动后，我再用餐。快点趁热吃吧！」菲欧娜催促我。看来我无法说服她先吃了。我轻轻深呼吸，下定决心。这碗汤的外观和香气都让人垂涎欲滴，味道一定也不差。不过，如果让食物的外观和香味提升了我心中的期待，我担心自己最后的下场会凄惨无比。总之，不要抱持太大的期待比较好。我怀抱着如此失礼的想法，用汤匙舀起汤，放入口中。以番茄为基底的蔬菜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味道恰如其分，绝妙的调味引出了蔬菜本身的滋味。「……很好喝。」「真的吗！？太好了！」菲欧娜单手握拳，比出胜利姿势后，自己也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嗯！我果然很擅长做料理！」「老实说……我还以为您会端一些奇怪的东西给我吃。」「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我本来是个平民喔？我的母亲每天都很忙碌，自从我懂事开始，就必须扛起家务。」「那么……普通的平民怎么会成为有『艾特尔的大翼』之称的优秀将军呢？」我忍不住问出自己一直感到好奇的疑问。抛出这个问题后，我也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大概是我之前一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导致反作用力如此强烈。「也就是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啰？」「如果您不想提起，就当作没听到吧，这个问题太隐私了。」「没有那么夸张啦。我也无意隐瞒自己的过去。可是，在我开口之前，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菲欧娜露出恶作剧般的孩子气表情。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不过，如果她愿意开口，我希望她能够告诉我。我目前只知道菲欧娜出身平民，三年前，她的父亲皇王将皇女的地位赋予了她。过没多久，菲欧娜就在魔兽的战役中立下史上最辉煌的战果，一口气荣升为下一任皇王候选人。我听说她的母亲是在城里服务的侍女，是一位普通人，不可能教导她魔术和战术。菲欧娜究竟是从哪里学习到这方面的知识呢？难道是靠自学吗？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什么条件？」「不可以对我使用敬语，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她迅速答覆后，我陷入沉默。为什么她这么希望我不要使用敬语，用名字来称呼她呢？她还真是不死心。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明明不会这么要求，却一直对我纠缠不休。「为什么……您这么希望我直接喊您的名字？」「因为莉雅曾经告诉过我。」菲欧娜喝了一口汤，开口说道。她的回答词不达意，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嗯？这是什么意思？」「莉雅说……」菲欧娜再次提起莉雅西亚的昵称，说到一半，她陷入沉默。接着，她苦恼了半晌。她看起来犹豫不决，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莉雅西亚殿下怎么了吗？」「……莉雅说你会直接称呼至高无上少女大人的名字，不对她使用敬语，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相当亲密。听到她这么说，我也希望你能用普通的语气跟我说话，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她微微移开视线，嘟着嘴说道。听到她这么说后，我闭上眼睛数秒，仰望天花板。我不记得自己曾在莉雅西亚面前和苏菲亚亲密地交谈。但我的确比较疏忽大意。就算不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我也常常会直接呼唤她的名字，或是不用敬语交谈。我的举动虽疏忽，但莉雅西亚当时也曾派皇国隐者潜入维里斯王城，隐者收集情报后，自然就能知道我和苏菲亚的关系有多亲近。再说，要是我为了防范未然，避免与苏菲亚交谈，将轮到苏菲亚勃然大怒。莉雅西亚那家伙真是的，没想到她会把我和苏菲亚的关系告诉菲欧娜。幸好她告知的对象是菲欧娜，如果让阿尔比翁人或魔术师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只会有两种反应，晕倒或震怒。苏菲亚出身贵族世家，是阿尔比翁公爵家的千金小姐。整座大陆的魔术师都将她视为象征性的存在。辉夜是一国之君，地位比苏菲亚更高，艾莉卡本来是王妃，个性本就不会仰慕他人，所以这两个人不太介意这方面的事情。我身旁的魔术师都是特例，一般的魔术师其实相当尊敬苏菲亚。他们尊敬苏菲亚的程度已经接近走火入魔的地步了。维里斯内乱时，光是因为我们救了苏菲亚，就有许多魔术师加入狄奥的阵营，阿尔比翁现在也以苏菲亚为借口，引发战争。我重新冷静地思考后，发现阿尔比翁军应该想要将我赶尽杀绝。适度的嫉妒确实会让人感受到某种优越感，太过猛烈却只会让人心生畏惧。假如莉雅西亚将我和苏菲亚的关系泄露给阿尔比翁，我一定会打败辉夜和狄奥，成为阿尔比翁最重视的人物。我总觉得莉雅西亚有可能做出这种行为。她开怀的笑声开始在我的脑中回荡。这下糟糕了。莉雅西亚光靠伶牙俐齿就让维里斯的国王和宰相发生嫌隙，她甚至还将自己的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假使我与她为敌，她真的会把我和苏菲亚的关系告诉阿尔比翁军。她一定不会留下任何密告的证据，待在皇国隔山观虎斗。我说不定让最棘手的人掌握了自己的弱点。不，假如她掌握了更大的情报，就不只是弱点的问题了。譬如说，万一她发现我曾和苏菲亚接吻，将这个传言散播出去……光是想像就让我不寒而栗。「幸、幸人……？你怎么突然抱着头开始发抖……」「我似乎……隐约看到了绝望的未来……」「啊～原来如此……不要紧，未来的事情还没发生，你接下来的行动说不定能改变未来喔！」「……你是在拐弯抹角地威胁我吗？我说得没错吧？」「欸？威胁？不要紧啦，我不会把你和苏菲亚·利兹贝鲁克像是在交往的事情，告诉阿尔比翁人啦。」「这就叫做威胁！而且你说的内容跟刚刚不太一样喔！」看到菲欧娜面露恶魔般的笑容，我真切地感受到她和莉雅西亚一样，身上都流着皇王家的血。「皇王家的人尽是些恶魔……！」「什么啊，你明明就把皇王家最有才干的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再说……就算我和莉雅把你和苏菲亚·利兹贝鲁克的亲密关系告诉阿尔比翁，一切仍不会有任何改变吧？对阿尔比翁来说，维里斯的军师依然是必须小心提防的人。你和苏菲亚·利兹贝鲁克的关系也不会产生变化。」「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一定会招人怨恨，请不要这么做。」「知道啦～」我开口叮咛后，对方傻笑着回答。尽管我对她的答覆感到半信半疑，我还是姑且决定相信她。「你理解我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了吗？」「大概知道了。」我望着菲欧娜。虽然是出于不同的理由，但菲欧娜和苏菲亚一样，寻求着能平等对待自己的人。为什么她的理由与苏菲亚不同呢？因为苏菲亚认识我之前，不曾与任何人平起平坐。菲欧娜却不一样。过去曾有人平等地对待她，但她现在却被迫离开那些人的身边。不曾体会过这种滋味的苏菲亚，曾经体会过的菲欧娜。尽管双方的处境都很不幸，但菲欧娜大概比苏菲亚更希望他人能平等地对待自己。因为她深知与朋友平起平坐的喜悦。就性格方面来看，菲欧娜也比较适合与朋友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而不是被当作皇女对待。「很少人会用对等的态度对待我喔。毕竟大家还是会顾虑到我的身分。年纪相仿的人更少见呢。不，你说不定是第一个喔。毕竟莉雅比较像是我的妹妹，而不是朋友。」「当我和苏菲亚相遇时，我对大陆的情势、维里斯的内部状况等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苏菲亚·利兹贝鲁克有多么受到他人敬重。所以，我才会以对等的态度面对她。毕竟她当时看起来很寂寞。」「我看起来就不寂寞吗？」「比起当时，现在的我掌握了更多情报。我知道你是皇国皇女，是下一任皇王候选人，也是人称艾特尔的大翼的名将。我也晓得你这位使者抵达维里斯时，必须接受最高级的款待。再说……初次遇到苏菲亚时，我只是一位刚被狄奥大人捡进王城的平民。但我现在却必须维护自己的立场。」遇到苏菲亚的时候，我身上没有任何束缚。现在却不一样。这让我无法温柔对待菲欧娜。「可是，就算你日后知道苏菲亚·利兹贝鲁克是受人尊敬的存在，你对待她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吧？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一时语塞。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曾思索过这个问题。我一开始就跟苏菲亚约好，待在公共场合或他人面前时，我不会用面对朋友的态度对待她。只要遵守这一点，我认为就不会衍生问题。由于苏菲亚是至高无上少女，我很清楚她的崇拜者宛如宗教的信徒，但我仍想和她维持对等的关系。我思考了一会儿，找到了答案。答案很简单。「我……不会因为至高无上少女的身分就尊敬她，也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赏识她……我知道她就是她。所以我对她的态度不曾改变。」「这样啊。那么，你不用尊敬我，也不用赏识我。你可别用立场当借口拒绝我喔？毕竟你的立场也不容许你把苏菲亚·利兹贝鲁克当作普通人对待吧。」菲欧娜巧笑倩兮地对我说。这下糟了。她设法诱导我，让事情的走向得以如她所愿。如果我现在否定她的提议，我就必须改变自己对待苏菲亚的态度。「关于这一点……苏菲亚算是……该说是特例还是特别的存在呢？」「那么，我也要接受特别待遇。」「不，这是……」「这样的要求并不强人所难吧？我们当朋友吧，好吗？」菲欧娜笑着伸出右手。上次，当我申明自己无法主动握手时，她强行抓住我的手。她现在却没有这么做。菲欧娜希望由我主动伸出手。她不断开合手掌，催促我和她握手。我紧盯着她的手后，叹了口气。这是我投降的证明。「我知道了，我会成为你的朋友。然而，当我们待在公众场合时，我必须以维护自己的立场优先。」我伸出右手，握住菲欧娜的手。菲欧娜笑得更甜了。「好喔好喔！没有问题。我不会那么得寸进尺啦。」「你已经够得寸进尺了……」「好男人就是要懂得包容女孩子的任性喔？就这一点来看，你确实是个好男人呢！」「我就算是好男人，也是个滥好人吧。」「没这回事。幸人，你真的是个很棒的人。」听到菲欧娜这么说，我只觉得她在开我玩笑。我耸了耸肩后，抽开自己的手。「谢谢你啰。」「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已经冷掉了呢。」菲欧娜望向眼前的汤。汤确实已经不再冒着蒸气。看来我们聊过头了。「下次再聊关于我的事情，先开动吧，否则太浪费了。」「你真的不像是一位皇女……」我没想到她会说出「浪费」这两个字。看来孩提时代的生活环境，真的会对人格带来重要的影响。我思索着这件事，开始用面包沾着冷掉的汤。这道汤品本来就很可口，就算冷掉了也不减其美味的程度。虽然我对菲欧娜的过去感到好奇，不过，现在先专心享用午餐吧。看着一直面带微笑的菲欧娜，我扬起苦笑，再次开始用餐。511月14日的夜里，大家沉沉入睡之际，我独自待在城外。尽管我小睡了片刻，却莫名醒了过来。于是，我只好外出散步，但一直没有任何睡意。散步到后来，差不多也腻了。正当我打算回房读书时，有人从后方呼唤我。「幸人。」回头一望，我发现菲欧娜站在我的身后。看来今晚不只是我一个人失眠。「怎么了？」「这是我的台词吧？你睡不着吗？」「是啊，我出来散步打发时间，现在也腻了，正打算回房间。」「这样我会很困扰耶。我是因为看到你在外面，才特地走出城。」菲欧娜扬起柔和的笑容，站在我的身旁。一些失礼的事情吧？」「不，没这回事。」「骗子～你一定认为我缺乏自觉吧？」「哎呀，你答对了。你很清楚嘛？」听到对方精准地猜中我的想法，我忍不住这么回答。菲欧娜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果然这么想啊，真没礼貌。」「这是事实吧？这里可不是皇国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有办法守护自己。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很厉害喔？」我倒是知道这一点。至少她比我更有实力。毕竟她是拥有艾特尔的大翼之名的将军。此时，我突然感到疑惑。她为什么会获得这个称号呢？「菲欧娜。」「什么事？」「你为什么被称为艾特尔的大翼？」听到我的询问，她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后，马上笑了出声。「为什么笑成这样……」「不，我没想到你会直接问我。这又不是我想出来的称号。」「可是，你一定做了什么事，大家才会这么称呼你吧？」「对啦。啊，我刚好来谈谈自己的过去吧。」菲欧娜提议要重提之前保留的话题。我确实对她的过去感到很好奇，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间点提起这件事。「三年前，我以皇王女儿的身分被带进城里。因为我的母亲过世，我孑然一身。」「你竟然突然开启这么沉重的话题……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喔？」「不要紧。再说，这在皇国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魔兽袭击了村子。包括我在内，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无依无靠的孩子会被送至孤儿院，我已经算运气好了。听到大家告诉我，我的父亲是皇王，我一开始的确很混乱。」菲欧娜微微苦笑。才刚失去母亲，就突然听到皇王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当然会有这种反应。「我的皇女生活就此揭开序幕。父亲知道我有魔术的才华后，就让阿诺尔德叔叔照顾我。我跟阿诺尔德叔叔修行魔术，并学习身为皇女需要知道的知识。」「原来如此。你的师父是阿诺尔德总司令啊。」「没错，他教得很好，我也有学习魔术的天分，修行相当顺利。不过，接下来马上就发生了魔兽大迁徙。」三年前的魔兽大迁徒。诸多魔物同时开始移动，它们路经的城镇大都遭到毁灭。皇国派出大规模军力铲除魔物。这是我对三年前皇国魔兽战役的了解。不过，实际状况恐怕比我想像得更为复杂。对于国家来说，魔兽大迁徙是大事一件，就算这位年约十五岁的少女再怎么优秀，她终究没有指挥军队的经验，皇国却派她出马带兵。这未免太奇怪了。「菲欧娜，你当时怎么会率军出征？」「三年前魔兽迁徙的时间和地点都对皇国相当不利……当时，维里斯国王布雷格正在扩张领土，皇国担心对方会越过山头侵略国土，派军驻扎在山区。我们当时和共和国的关系也不好，所以也派兵前去国境防守。包括阿诺尔德叔叔在内，皇国的指挥官都待在国境。但是魔兽大迁徙是发生在国家中心区域。」就算召回待在国境的指挥官和军队，他们也无法及时赶回来。大概是这么一回事吧。我们无法掌握魔物出没的地点，所以它们比行踪固定的人类更难对付。要是维里斯现在发生同样的状况，一定会马上引发大混乱。「虽然国家召集了中央区域附近的士兵，组成讨伐军，却没有人有能力担任统帅全军的指挥官。所以国家让我挂名总大将，并派数位将军辅佐我。」「挂名？你吗？」「对啊。我出征能提高士兵的士气。他们吩咐我什么都不用做……当我们与魔物进行第一战时，几乎所有将军都战死沙场。尽管我们挡下了魔物，皇国军却已经无法战斗。」菲欧娜大概回想起了当初的状况，她难得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那场战役一定凄惨又艰辛。没想到她初次上阵就遇到如此难对付的敌人。当我率领诺克斯穿越森林时，曾经遇过魔物。对付外型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物时，必须消耗更多体力和精神力。再加上有些魔兽拥有特殊能力，说不定比魔术师更为棘手。菲欧娜竟然有办法击败魔兽，她真的是一位名将。「你重整了整支部队吗？」「嗯，我设法重整军队，指挥了第二场战役。经过五度交锋后，魔兽终于鸟兽散，逃之夭夭，战争也就此落幕。战胜的代价就是皇国军几乎全军覆没。当初以四万兵力为傲出征的讨伐军最后却只剩下几千名士兵。直到现在，我仍对自己能存活下来感到不可置信。」菲欧娜笑了笑，但我根本笑不出来。假如双方都是人类，根本不可能牺牲这么多士兵。因为人类可以使用投降这个手段。面对魔物时，我们却没有办法这么做。要是不展开攻势，就会遭对方击溃。倘若不打倒对方，只能等着全军覆没。那是无法进行交涉的生存竞争。菲欧娜经历了这样的惨剧。「……这件事有让你厌恶战争吗？」「有啊。我不想再去打仗了……但是，人们称我为『艾特尔的大翼』，我变得赫赫有名，无法辞去将军一职……我也不认为国家会准许我辞职。后来，父亲大人经常命令我率兵讨伐魔兽，让我愈来愈讨厌他……」「……这样啊……这种事情总是很难顺心如意。」「就是说啊。我根本无意成为皇王，他却把我列为皇王候选人，害我受到贵族和大臣争夺势力的波及，才会被派来这里……」皇国会派菲欧娜前来维里斯，果然是出于政治因素。对她心怀不满的大臣和贵族，一定不想看到她立下更多功绩。由于阿诺尔德和我国的交涉失败了，所以他们也企图让菲欧娜遭受挫折。完全不管她的意志如何，这真不是件容易事。此时，我察觉到一件事。「菲欧娜……」「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被称为艾特尔的大翼啊？」听了菲欧娜阐述的过往后，却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她没有提及任何与翅膀有关的故事。听到我的疑问，菲欧娜笑着说了句抱歉。「话说回来，我刚刚确实没有解释大翼的意思。」「你在战斗中使用了与翅膀有关的魔术吗？」「差不多吧。我能够在魔兽的战役中生存下来，是因为我有一位守护者。」抛下这句话后，菲欧娜与我稍微拉开距离。「实际让你见识一下比较快。我就让你看看我被称为艾特尔的大翼的原因吧。」菲欧娜转了一圈。接着，她的脚边浮现出一个圆形阵型。她的身体也微微散发出蓝色光芒。她将右手举向空中，开始咏唱：「来吧来吧，支配天空，受到众神加护的神秘鸟儿，听到我的召唤后，现身吧！神鸟！佛雷兹贝尔克！！」一只蓝绿色的巨鸟出现在我的眼前，体型应该有超过十公尺。我无法想像它张开翅膀后体型将会有多么惊人，总之，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鸟。看来这就是菲欧娜资料画面中记载的，召唤一词所代表的意义。话说回来，这只鸟竟然不用张开翅膀也能飘浮在空中，未免太偏离常理了。『菲欧娜，有什么事？』不仅如此，鸟还开口说话了。真不愧是神兽。看来它不只体积惊人，就连内部构造都和正常的鸟类不同。「没什么事，我想把一位朋友介绍给你认识。」菲欧娜扬起苦笑，对着巨大的鸟——佛雷兹贝尔克说道。她可以别那么友好地跟神兽交谈吗？看到我一脸讶异的模样，菲欧娜笑着为我介绍佛雷兹贝尔克。「这就是我能在魔兽战中生还，以及大家称呼我『艾特尔的大翼』的原因。这位是佛雷兹贝尔克。放心，它就像我的宠物一样。」「宠物！？」看到菲欧娜笑着坚称巨鸟是自己的宠物，我吓破了胆。然而——『我是她的宠物，佛雷兹贝尔克。』「你自己也这么承认啊！？」身为神兽，它不应该甘愿当只宠物吧？菲欧娜毫不理会受到各种冲击的我，笑得更甜美。「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幸人·榑井，不可以吃掉他喔？」「竟然是肉食性……」虽然有许多地方让我想要吐槽，但我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声音，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吧？站哨的士兵开始骚动了……」看到城附近突然出现一只巨鸟，士兵们当然会惊慌失措。我在心中对目击佛雷兹贝尔克的士兵道歉后，开始思索该如何平息这场混乱。611月15日。这个早晨一点也不神清气爽。昨晚，菲欧娜召唤神兽引发士兵混乱后，我费了一番功夫收拾残局。不过，这并不是造成这个早晨乌烟瘴气的原因。「幸人大人！快起床！帝国来了！」妮可拉大声嚷嚷，把我挖起床。睁开眼睛后，我望着墙壁发呆一会儿，才发现妮可拉这则通知的重要性。「帝国……？」「是啊！帝国的使者抵达港口了！」我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怎么可能』。虽然这句否定性的话语对现状毫无帮助。还来不及开口，我就先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既然妮可拉特地跑来禀报，这一定不是谎言。考虑到帝国和维里斯的距离，对方的移动速度未免太快了。但是既然都抵达了，我们也别无他法。总之——「我必须先换衣服！」「哇～！？请不要突然脱衣服！？」我脱下上半身的睡衣后，妮可拉面红耳赤地大喊。现在不是抱怨这种小事的时候吧。「既然你有空抱怨，就先出去吧！还有，做好必要的准备！」「唔～我有点无法释怀耶。但我了解了……」妮可拉不满地鼓着脸颊，冲出房间。看到她离开后，我马上脱下睡衣，换上平时穿着的衣服，披上外套。「真是的！至少先联络一声吧！」在这个世界之中，除了几位风之魔术师和苏菲亚之外，人们根本不可能联络到住在远方的人。尽管清楚这一点，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怨。真希望对方能多顾虑一下迎宾者的心情。我在心中不断抱怨着帝国的使者，急忙走出房间。◆　　◆　　◆我们匆匆忙忙地准备欢迎贵宾的前置作业。大致完成后，帝国使者乘坐的马车抵达了维里斯。好险，总算是赶上了。就跟迎接菲欧娜的时候一样，我和尤连伯爵一同站在后门前。我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好险……」「就是说啊。」就算士兵们经过千锤百炼，大家早上的动作仍然有些迟钝。再说，我们事先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光是让士兵整队就已经够累人了。我们也花了一番功夫来装饰后门。我们姑且立起了一排维里斯的国旗。迎接菲欧娜时，除了国旗外，还添加了一些装饰。只靠国旗充场面看起来有些简朴，但我们也别无他法。谁叫帝国使者要突然出现。我不知道使者是哪一号人物，不过，他肯定来自皇帝家，或是一位家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贵族。希望这位使者不要太难取悦。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一部分的特例之外，贵族基本上都高傲任性。不管是帝国、皇国或维里斯都一样。直到最近为止，我才发现贵族的价值观和平民百姓有着天壤之别。「殿下，我们到了。」担任随侍的男性军人打开马车门。既然他称呼使者为殿下，代表使者果然是皇帝家的人。「哎呀，维里斯好远啊。吓了我一跳。」一位金发青年轻巧地跳下马车。青年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比我年长。他将一头金色长发随兴地扎在脑后，有着一双细眼。他的气质让人捉摸不定。这种人最难对付了。「喔？你该不会是人称维里斯军师的幸人·榑井吧？听说你击退了我们帝国引以为傲的卡尔和多利斯登。」「我就是幸人·榑井。不好意思，可以请教您的大名吗？」「失敬失敬，我是印佩里乌斯帝国第五皇子，纪科贝尔特·法登来西。我是『名义上』的使者，我为贵国带了缔结同盟一事的回覆过来。」如同他随性的外貌，纪科贝尔特平易近人地自我介绍后，望向自己搭乘的马车。还有一个人坐在车上。是一位不到十五岁的娇小少女。她有着金发红眼，金色的发丝绑成双马尾。花容月貌一词最能够形容她。阿尔斯和艾贝尔等人，一定会像大叔似地开玩笑称她为「潜力股」。她飘散着飘邈虚幻的气质，仿佛一碰即碎。既然她和纪科贝尔特搭乘同一台马车，代表她的地位应该极高。比起纪科贝尔特，少女看起来更有贵族的风范，但她却穿着一身军服。我曾经看过她肩膀上的阶级勋章。有两个人曾配戴过这种阶级章。卡尔·贝根鲍尔和多利斯登·贝尔纪乌斯。他们分别是海军和陆军大将。也就是说，尽管少女的外貌看起来脆弱娇柔，却是一位帝国军大将。帝国中只有三位大将。外界称呼他们为帝国三军将。第一位是海军将领卡尔·贝根鲍尔。第二位是陆军将领多利斯登·贝尔纪乌斯。最后一位是蕾涅·艾连多。她是率领专攻魔术的帝国魔军将领。啦，真正的使者是她。请各位多多指教了。」纪科贝尔特静静地笑着解释，将手放在蕾涅肩膀上。考虑到使者的重要性，帝国确实必须派皇帝家的成员出面。然而，皇帝家成员不一定懂得交涉。虽说皇国和帝国都会接受结盟的提议，但他们一定会提出条件。双方在交涉时都曾上过维里斯的当，他们这次八成会想在交涉时占上风。因此，如果帝国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派出名义上的使者和实际上的使者过来，我就能理解皇子和大将一同前来维里斯的理由了。不过，纪科贝尔特看起来并不无能，他不需要当个名义上的使者吧。我还没有开启资料画面，当然对两人的能力并不清楚。但我总觉得纪科贝尔特不好对付。陪伴菲欧娜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竟然还必须护卫这两个人进王都。我感到郁闷不已，向后退一步，看着尤连伯爵和两人形式性地打招呼。刚阳的自我介绍已经够了吧。我计划等一下让他们在城里与菲欧娜见上一面，今天休息一天后，出发前往王都。前提是没有发生任何问题。「榑井大人。」当我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时，有人从旁搭话。开口的人是蕾涅。她那双让人联想到瑰丽宝石的红色眼眸仰望着我。「艾连多阁下，怎么了吗？」「我的部下是你的朋友，你待会儿有时间见他一面吗？」「朋友？我的朋友？」我反问后，蕾涅点了点头。不是我吹嘘，我的交友圈真的很小。我不认为自己在其他国家有朋友，但蕾涅都特地这么说了，我当然必须见见对方。「我知道了，我待会儿过去您的房间一趟。」「不，让我去找你吧。」「但是……」「不要介意，毕竟这是私事。」「这么一来，由谁护卫殿下呢？」「你的部队守卫着这座城，现在不会有人敢袭击这里。再说，除了我之外，殿下还有其他护卫。」听到对方这么说，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让大将特地跑去我的房间一趟，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既然当事人坚持这么做，我就点头答应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意见。那么，麻烦您等会儿过来我的房间。」「我知道了。还有……」蕾涅朝我走近一步。她用周遭的人听不见的音量轻声低喃：「关于克劳斯……很对不起。」一抹澄澈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际。她听起来真的很愧疚。这与她刚才不带感情的声音截然不同。这才是她真正的声音吧。考虑到帝国的立场，她不能向我道歉。纵使她压低了声量，我还是希望她能挑个没有外人在场的地方这么做。不，蕾涅一定也清楚这一点。就算有其他人在场，她仍忍不住对我谢罪。算了，克劳斯·库留卡确实差点害我送命，她大概为此感到过意不去。我其实也很愧疚。不久之前，我们维里斯和帝国还在战场上互相残杀。我杀了许多帝国兵，克劳斯·库留卡也杀了许多维里斯兵。我们半斤八两。「不需要介意，战争就是这么回事。」「……」听到我说的话后，蕾涅垂下眼帘，轻轻行了一礼，走回纪科贝尔特的身旁。听说直到最后一刻，帝国魔军仍反对帝国侵略维里斯。并不是因为他们预测到了大局的走向，而是因为蕾涅讨厌无谓的战争。我的眼睛微微用力，打开蕾涅的资料画面。她的能力值确实属于魔术师的类型。她今年十二岁。魔力和战斗力都超过95，智力约80左右，剩下的数值并不高。考虑到她的年龄，她的体能等能力值当然不会太出色。年纪还小的她拥有这样的能力值已经够傲人了。再过几年，她说不定能成为与苏菲亚平分秋色的魔术师。资料画面记载的某件事让我感到好奇。画面上写着风、炎、雷这三个单字。一般来说，魔术师只能使用一种属性的魔术。因为学习魔术并不容易，光是钻研其中一种属性，就需要花上莫大的时间。画面上现在总共有三个属性。如果蕾涅是一位能同时操纵三个属性魔术的魔术师，那就太过骇人了。不管是她的思考模式也好，能力数值也罢，都让我希望能跟她打好关系。我这么思索，为了跟上走进城里的纪科贝尔特和尤连伯爵，迈开步伐。7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门。现在会过来敲门的人只有蕾涅了。她和纪科贝尔特才刚与菲欧娜见面，没想到现在就过来拜访，动作还真快。我开口回应后，缓缓打开房门。总共有两个人站在门外。一个人是穿着礼服的蕾涅。比起军服，这样的装扮比较适合她。另一个人有着一头金发，理着平头。他的脸颊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伤疤。我见过这个男人。我记得他的名字是……「莱欧尔·克莱夫特……！？」「我没有把全名告诉过你吧？算了，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幸人·榑井，好久不见。」莱欧尔粗犷的脸庞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跟我打了一声招呼。他是服侍前任国王的百名猛者之一，也是教导辉夜基本作战方式的人，为了让辉夜逃出城里，是他提议让贝德照顾辉夜。我们在王城的最终战役结束后，他就不见踪影，没想到他竟然待在帝国。我们没找到他的尸体，所以我知道他还活着，但他为什么不顾辉夜的挖角，跑去帝国呢？「两位请进。」「打扰了。」「打扰啦！」我想起蕾涅也在场，邀两人进入房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本来想找妮可拉等人来帮忙泡茶，但蕾涅刚刚说这是私下拜会，所以我没拜托其他人。「不好意思，莱欧尔说他无论如何都想找你谈一谈。」「这倒是没有关系……不过，原来你待在帝国啊，我吓了一跳。」「这个嘛，我也有许多苦衷，后来，我成为佣兵，逃出维里斯。」「逃出维里斯……？」听到这句话，我疑惑地歪着头。他要逃离什么？前任国王已死，支持前任国王的贵族不是改支持辉夜，就是遭狄奥处决。城里不会有人把他当作叛徒看待。「啊，我是企图逃开辉夜公主身边啦。那家伙企图招揽我当家臣吧。」「你是因此前往帝国吗？就算你拒绝她，她也不会强迫你喔？」「这就不一定啰？你应该不知道吧，那位公主对我的态度很严厉。」我回想起他和辉夜对战的场面，豁然开朗，点了点头。不管辉夜公主多努力拜托我，我都不想放弃难得到手的自由。因此，我才会跑去帝国……」「你到帝国后，加入了帝国魔军吗？」「不，我忤逆了帝国的贵族，惨遭关进牢里……这位蕾涅大将救了我。」「原来如此……你不管在哪里都吃了这么多苦头，真是倒霉。」「我对自己多舛的命运有自信……」莱欧尔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不过，这不能解释他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不认为他特地拜托蕾涅来见我，只是为了跟我打招呼。「那么，你今天为什么会过来找我？你有其他事情要谈吧？」「这个嘛，我有几件事要拜托维里斯的军师。」「我得听了内容才能给出答覆喔？」「不是什么难题啦。首先，我希望你假装没见过我。就连辉夜公主也是一样。」莱欧尔正经地拜托我。假装没见过他？我应该可以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吧？也就是说，他希望我无视他的存在。「不能让维里斯的贵族臣子发现你待在帝国吗？」「对啊，我不能让蕾涅大将的立场变得比现在更糟糕。」「变得比『现在』更糟？」我无法对这句话充耳不问。蕾涅·艾连多可是帝国三军将中的魔军将领，她的立场不可能太糟糕吧？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也是我想拜托你的事情之一。你可以稍微协助一下蕾涅大将吗？」「协助？」「由我来解释。」一直保持沉默的蕾涅插话。也就是说，他接下来的请求与蕾涅有关。「其他两支军队的规模与帝国魔军有天壤之别。想当然，统帅的影响力也南辕北辙。」「我想也是。倘若帝国专精魔术的军力与海陆两军相同，帝国早已征服整座大陆了。因为帝国人天生不适合使用魔术吧？」「你说得没错。魔军只是空有其名，旗下的魔术师仅三千人左右。其中只有几位魔术师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这让蕾涅大将感到难堪。再加上她反对帝国与维里斯作战，使她的立场急速恶化。老实说，要是她在这场交涉中失败，她的立场将令人担忧。」听到莱欧尔说的话，我愈来愈能猜出蕾涅的请求。他们希望我能协助帝国在会谈中顺利交涉。「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可以答应帝国提出的要求吗？」「您希望我在交涉的时候，设法让局面对帝国有利吗？」「你说得没错。榑井大人，我听说你的发言比一般的部队长更有影响力。你也和辉夜陛下与狄奥路德大人关系亲密。你的协助能改变帝国的未来……！」蕾涅拼命倾诉。我本来以为她是一位安静的孩子，没想到她意外地强势。她的眼神中洋溢着强韧的意志。她终究是一位帝国大将，行事风格就像沉静的外表般沉稳。不过……「请稍等一下。这件事为什么会与帝国的未来有关？我能理解帝国魔军的立场岌岌可危。然而，这跟帝国的未来没有关系吧？您刚刚不是说过吗？魔军规模太小，不具影响力。帝国有一种名为魔枪的崭新技术。就算没有专精魔术的士兵，也可以做出拟似魔术的攻击。不好意思，我认为帝国魔军的盛衰不可能影响帝国的未来。」听到我说的话，蕾涅点了点头。看来我说得没错。她明明理解这一点，为什么会认为魔军和帝国的未来有关呢？背后一定有什么苦衷。「不好意思，我太性急了。这件事与帝国内部的势力斗争有关，帝国现在分为三个派阀。一个是强硬派，这个派阀主张用战争扩大领土，在帝国中最具影响力。另一个是稳健派，这个派阀与强硬派对立，希望尽量不要引发战争。最后是中立派，不属于前述两派的人们隶属于这个派阀。虽然说是政治斗争，但每个派阀分别获得一支军队的支持。」听到蕾涅的解释，我瞬间仰望了一下天花板。事情的走向愈来愈复杂了。没想到帝国内部的权力斗争与军方有关。帝国内总共有三组势力，以及三支军队。也就是说——「名门贝尔纪乌斯家家主多利斯登·贝尔纪乌斯率领的陆军，力挺最具影响力的强硬派。卡尔·贝根鲍尔率领的海军支援中立派。最后，魔军则站在稳健派那一方。一旦魔军解散，帝国岌岌可危的平衡将会崩解……这么一来，帝国将会毫无顾忌地开战。毁灭阿尔比翁后，他们会将目标转向同盟对手维里斯和皇国。」尽管蕾涅仰望着我，我依然事不关己地推测。帝国拥有全大陆最大的领土和压倒性的物资。一旦他们企图扩大领土，就算我们成功阻止史托拉特斯，战火依然不会消停。蕾涅看起来不像在说谎。我个人希望能同意对方的要求。然而，目前仍有几个问题点。「我理解您的意思了。这件事确实与帝国的未来、甚至是大陆的未来息息相关。」「那么……！」「可是，我无法马上给出回答。首先，我只是区区一位部队长，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参与这场交涉。再说，我还不清楚各位的要求，我不保证一定能协助各位。」「……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我们的要求与你有关。」蕾涅这么开口后，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这是什么意思啊？帝国的要求与我有关？他们的目标该不会是我的头颅吧？不，不可能有这种事。在帝国的眼中，我确实是击退帝国军的绊脚石。但我们即将缔结同盟。不管对方有多么憎恨我，认为我碍手碍脚，我方都不可能同意交出我的首级。不仅如此，这样的要求也会使维里斯对帝国的印象一落千丈。帝国一定知道我是辉夜的亲信，他们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那么，帝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帝国想要提出什么要求？」「我方想请贵国……」蕾涅难以启齿地垂下眼帘。这个要求似乎相当棘手，令她说不出口。「如果你不想开口，让我来告诉他吧？」「没关系，不要紧，由我开口。」「帝国究竟打算提出什么要求？各位应该清楚我们这场交涉是为了缔结同盟喔？帝国该不会无意结盟吧？」「这点你大可放心，皇帝陛下已经准许结盟一事。不过，他提出了条件。」「倘若维里斯不答应，蕾涅大将就岌岌可危。帝国那些家伙不认为你会接受这种条件。」莱欧尔无奈地低语。他们两个从刚刚开始就在说什么啊？帝国究竟打算提出多艰难的要求？话说回来，既然帝国不认为我方会答应，代表他们为让蕾涅坠马，刻意提出天大难题吧。「帝国希望贵国……解散……你率领的独立机动部队诺克斯。」蕾涅的答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方不可能答应这种请求。维里斯击败了帝国。也就是说，我方是战胜国。帝国竟然要求战胜国解散国王直属部队，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啊？「太愚蠢了！？如果我们不答应，你们打算怎么做！？」「假使各位不答应，帝国指示我们提出几个较为妥当的要求……」「他们是以您会被拒绝为前提，而提出这种条件吧？」「我刚刚说过了吧。帝国那些家伙不认为维里斯会同意。」辉夜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要求。诺克斯现在是维里斯重要的战力。一旦我方同意这种条件，皇国也会认为我方态度软弱。这么一来，他们不知道会提出什么要求。毕竟皇国使者是菲欧娜。看到我方企图支持帝国，皇国也会毫不留情地提出各种要求吧。真是棘手。「……我姑且会知会辉夜大人一声，但我不保证一定能协助各位。诺克斯是隶属于维里斯国王辉夜大人的直属部队。我们只能听从辉夜大人的命令。也就是说，只有辉夜大人能决定是否要解散诺克斯。」

第五卷 第15章 使者